第8章 孤鸾

“皇兄,我喚你一聲皇兄不僅僅因這血緣,還因我敬重你。”

“年少算命,算命師說我一生孤鸾,還沒說完就被父皇斬了,委實可惜。”

“不然我還能聽他說我乃是天子之命,畢竟孤家寡人,哪有一代天子親朋滿堂。”

仁親王落一子,對面卻沒人下棋。

皇上坐于對面,早已沒有了氣息。

“皇兄,我不求皇位,只求一人,他是何人,他來于何處,我都不在乎,我會不會謀反,他會不會謀反,你當真不知道嗎?”

“不然你又怎麽會因為心中懷愧,容我鑽了空子,近你身,最終弑位謀逆。”

仁親王笑着喝了一口酒,落下一子。

“皇兄,我次次輸你不是我技藝不精,只是我不想贏而已。”

“皇兄,這次我想贏了。”

若你生為禦林,死為禦林,生生只奉聖上,那麽,我來坐這個皇位。

我來,當你的聖上。

死局,一子,置死地而後生。

火勢蔓延起來了。

密室被推開,尚渝笑眯眯看來人。

“白統領幸苦了,千裏追殺,我都有點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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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飒認他是救命恩人,日日端着,唯恐禮數不周,到今日也懶得端了。

伸出手,白飒手中是一串鑰匙,上去挂在尚渝手上:“尚醫仙,自己開吧。”

鎖在離他幾米遠的牆角。

“白飒,我是你救命恩人。”

“日日忍着不恩将仇報,在下已經很知恩圖報了。”

“白飒,做人的禮數呢?”

“都教尚醫仙吃了,請你吐出來還給在下。”

這個時候白飒倒是抛下那些禮數貧了起來。

“白飒,你不覺得有點熱嗎?”

白飒:……

好像真有點。

“白飒,火燒過來了,再不走我們就要熟了。”

看對方篤定的樣子,白飒只能認輸,拿過鑰匙把鎖打開。

“親王的仆人都在牢裏,怎麽就你在這個破地方。”

“本醫仙威名冠絕皇城,他們想偷偷瞻仰我也是應該的,你要諒解。”

白飒不作計較,剛走兩步,尚渝叫他:“白飒,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跑的掉嗎?”

尚渝不動,端着弱不禁風的模樣。

白飒:“……那拜托你跑起來。”

對方卻已經伸出了手:“我也就醫術傍身,你不要為難我。”

白飒看了一眼門口,嘆息,上去抱起尚渝。

“還挺沉。”

“快跑吧!”

尚渝洋洋得意。

禦林右衛找不到曲晖,只能先救火,待火滅,裏面竟施施然走出來一人。

仁親王少時在宮中,明曉密道,在裏面一直待到此刻,手上還拿着明黃的聖旨。

公公顫抖,接過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仁親王恭艱恪己,奉公守律,身有治世之才,現将皇位禪讓于仁親王,三軍之令一并交與,欽此——”

污蔑的謀反,最終還是成真了。

仁親王擡頭,看見白飒抱着尚渝站在牆頭,微微向他颔首,便是踏風而去。

看着兩人離去,仁親王腦海中無端端冒出一句詩。

風飒飒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徙離憂。

這世上再無他思念的那個長風了。

白尚兩人稍做收拾,便是騎馬往城外去,城中權力更疊,但于這城中民衆無甚關系,他們只關心有沒有一個賢君。

仁親王既然名中有仁,大概會是一個仁君吧。

馬不停蹄,白飒并不明白尚渝着急走的原因。

但既然尚渝要走,白飒不可能不護他出城。

路過城門,白飒看見城樓上血跡斑斑,有繩索垂墜,白飒心中已知自己那些兄弟的境況。

不過仁親王上位,定然會厚葬禦林左衛。

兩人出城,跑了有二裏地,白飒勒馬。

尚渝捉着鬓毛,疑惑:“怎麽了?”

白飒下馬:“尚先生,在下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在下心知尚未償清尚先生之恩情,但兄弟之情亦不可負,現在已為禦林左衛正名,我茍活至今已經足矣,前途艱險,尚先生保重。”

說着拾起刀往回走。

看見人要走,尚渝陡然愣住又旋即反應過來這人要做什麽。

“白飒!你兄弟護你不是為了讓你尋死的。”尚渝急急吼道,扯馬去追,“人不知禮何以立,你不還我的恩,即使你做鬼也不安。”

“安還是不安,那要做了鬼才知道。”

“白飒!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是死是活,那要看我同不同意。”尚渝口不擇言,“現在你已不是禦林左衛,你只是白飒而已。”

“尚先生此言差矣,在下……”

“這就是你的忠信麽!我現在一人無武藝,走不出幾裏怕是就要和你一同見閻王!送佛到西,我救你至今,你就要護我無虞。”

尚渝吼到後面有點破音,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股腦往外倒,真真假假也無從得知,他只知道不可能看着千幸萬苦救回來的人又去送死。

白飒手中的刀緊了緊,依舊義無反顧往前走,尚渝忙夾馬去追,卻看見白飒噙了一抹笑。

見人追來,白飒笑道:“尚先生,你可不要後悔。”

說話時還帶着幾分無奈。

尚渝勒馬,傲然道:“本醫仙就不知道這個悔字怎麽寫。”

白飒止住尚渝,正色:“不過,尚先生,這馬太小,我還要再去找一匹。”

“荒郊野林的你上哪找去。”

最近只有城樓附近駐紮的軍營有軍馬。

白飒笑而不語,尚渝會意:“白飒,身為堂堂禦林統領,豈可偷盜?”

這人明明剛還說自己不是禦林左衛,只是一個轉瞬又忘記了。

“只是借用。”

豎日清晨,城邊軍營馬倌清點時才發現軍馬少了一匹,愁得苦不堪言,怕自己命不久矣。

卻見遠遠有傳令官策馬而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馬倌立馬又放松下來,新皇登基?哪個新皇?

未及問,傳令官已經出城,去下一城池。

東嘉十二年,新皇登基,改年號東仁,封仁德皇帝。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為禦林左衛正名,追封禦林左衛“忠信”,不再下設左右衛,統歸皇帝管控。

新皇立誓,只納側妃,不設帝後,世人只知其皇後無姓無形,名諱長風。

白尚二人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準備走水路去尚渝常住的羽歸山。

跟了尚渝不過兩日,白飒苦不堪言,真真做牛做馬,鞍前馬後。

不知道尚渝後不後悔,白飒是挺後悔的。

可惜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白飒是萬萬做不到反悔的,估計還要日日忍耐恩将仇報的沖動。

尚渝坐在船頭,舉着竹編帽,斜眼看白飒:“什麽時候走。”

“馬上。”

“本醫仙嬌弱無骨,都快曬化了,你快一點。”

白飒看看手裏的漿,真想一把拍過去。

看船晃晃悠悠,遂踩了一腳。

尚渝一個不穩,撲通一聲掉進水裏,白飒看坐在水裏目瞪口呆的尚渝,笑道:“尚醫仙,水路不好走,前途還請小心。”

說着一踩船就滑出去,反手用槳一用力把尚渝從水裏挑回船上。

尚渝咬牙切齒。

恨不能給白飒上全套針灸。

水光粼粼,只是片刻,輕舟已過重山。

作者有話要說: 風飒飒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徙離憂。——《九歌.山鬼》

怕被槽亂用詩詞,慫

第一部分暫告一段落惹,之後就是游山玩水(并不),接下來會有一個小過渡,鹹魚作者正努力把故事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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