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妄念
尋時語沒有死,但只能說暫時沒有死成,人群中有一人走出來,是那尚仲秋,上來為尋時語施針,埋針在他肩頭,緩其毒素入心脈。
只是這不過是緩兵之計,這人現雖死不了但也醒不來,尚仲秋未得解清冥毒功的方法,無法救治。
劍聖問他何時能解。
尚仲秋只說随緣。
兩人分別前尚仲秋告訴劍聖如若可能将這人置于玄冰中可延緩毒素,只是無人試過,不知是否可行。
劍聖道謝後沒有停留,策馬出關,直奔尋鋒閣。
第二次伐南就是在如此之下結束,劍聖已成當之無愧的正道代言,一人一勢就次奠定,連同敗傅慊都成了劍聖受傅慊一掌重創對方。
尋時語的師父先前本就對尋時語第一次伐南出力不滿,不準他再摻和正道之事,沒想到尋時語不僅不聽,第二次幹脆把自己也搭了進去,尋時語師傅聽說了急火攻心,登時氣得駕鶴西去。
本就不待見劍聖的尋鋒閣更是與他交惡,但劍聖不在乎,上了闌春山山頂,從冰湖裏鑿冰,親自做了冰棺把尋時語放了進去,日日拂掃,守着這人。
尋鋒閣幾次上山想把尋時語這半死不活的身體帶回去,卻次次被劍聖吊打下山,最後無可奈何,為了自己的面子就說尋時語欺師滅祖被逐出師門。
劍聖聽說了,又下山去那尋鋒閣,打遍尋鋒閣上下,重新回山,尋鋒閣沒辦法,又只能收回前言,懸空閣主之位。
之後尋鋒閣那一屆小輩日日在長輩訴說劍聖如何糟糕的日子下度過,對劍聖其人都頗有偏見。
不過劍聖這次倒無所謂,旁人說他如何無所謂,但是不能說尋時語。
尋時語生在尋鋒閣,視其為家,所以他不能讓尋時語日後醒來無家可歸。
劍聖求敗的心徹底散了,連同與無名再戰也不多慮。
那求道的心、求敗的心碎裂,又重新拼湊起來,最後滿滿都是尋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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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聖忽然明白之前尋時語為何說他非敗在劍上,而是敗在劍外。
尋時語是敗給了自己這個人。
而今自己也敗在了對方手下。
劍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對尋時語起的心思,可能早在第一次一見就有,只是日日練劍,不甚在意,日後求敗、協助正道恐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心生多餘雜念。
他們都在成全彼此,希望對方無妄,求得這無上劍道真意。
然這紅塵之中誰敢狂言無妄,我妄念橫生,肖想你而已。
枯守了幾乎六年,尋時語所中之毒終究開始惡化,本來還只有肩上,最後幾乎要侵蝕心脈。
劍聖下山去求醫時卻碰見了一個人,那人名叫求索,自稱曉天下事,和尚仲秋有些交情。
只是這人性惡,開口閉口就是美人,劍聖二話不多,暴揍一頓,求索連連求饒告訴他醫聖在皇城後空峒山有一處所,冬日時常住那裏,可能會在,只是其人愛雲游,不好找。
劍聖又是一頓暴揍,确定求索再說不出多餘才返回山中,又是下冰湖鑿冰,制一冰棺蓋,替尋時語蓋上。
臨封棺,劍聖看着那人,想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覺竟有垂淚之意,忙蓋棺離去。
走前看那梅花枝禿,想起這是當初兩人一同手植,已是亭亭。
若我無緣再得你一看我一眼,待歸來不若同眠此下,共赴黃泉銷泥骨,莫留一人雪滿頭。
對于尚渝和白飒二人,這一聲響動無異于詐屍,尚渝登時把揪着白飒變成了抱着白飒。
白飒:“……尚先生,我認為你還是去看看為好。”
“不要,你去。”
白飒無語擡步,尚渝又扯住他,先一步靠過去。
尋時語在冰棺裏只是無意識咳了一聲,又靜默。
“沒想到還真能活。”
白飒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太對。
“我都把他當死人了,救活算我走運,救不活也不是我的錯。”
白飒捂額,想着虧劍聖沒來,不然兩個人就要在這裏交待了。
“總之回來一口氣就好,能吊着就行。”尚渝開始收針,“反正劍聖也沒要求我救活他。”
“但看這個人這個樣子,我們恐怕要一輩子呆在這裏了。”
“不會不會,我有辦法讓他清醒,”尚渝得意道,“我師父教過我一點怎麽對付這毒功,我雖救不好,但可以讓這個人決斷啊。”
白飒不懂。
“你看這毒只聚在肩頭,未擴散到致命處,實在不行斷他這一臂,能活就行。”
白飒頓覺不妙:“怎……怎麽斷?”
“那不就要勞煩白兄了。”
白飒晃了晃,腦袋裏先冒出來的是那春宮圖,若真是如求索畫的那樣,這兩人是那種關系,自己這一刀下去……
如此一比較,這尚渝砍起來就沒有那麽多顧慮了。
白飒想恩将仇報的心念忽然達到了一個巅峰。
尚渝說是如此,但心中也有考慮,保臂為上,實在不行再出最下策。
重複施針的過程很是枯燥,白飒甚至想問尚渝這一遍一遍下針是不是抱着把這人紮醒的打算。
這個過程對尚渝的體力也是一個考驗,基本重複一半就要靠着白飒睡半天,起來繼續,若是月明趁月色還能工作久一些,若是天氣不好晚上只能早早睡了。
白飒靠在樹上劃痕記日子,兩人在這裏呆足了半月,然而讓這人醒來并不像尚渝說得那般輕易。
看幹糧不夠了,白飒囑咐尚渝一番獨自下山去找吃食。
白飒下山到了紮克那族駐紮的地方找吃的,看見求索一直站在那裏看他,白飒感覺有些莫名,只是一看見求索的臉現在腦袋裏就冒出來四萬書的內容,趕緊不看了。
求索看白飒收拾好了吃的才上前問:“尚小弟看見他要救的那人了嗎?”
“自然。”
白飒看求索神色古怪,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不自覺想到那春宮,想來書中角色忽然活生生現于眼前,确實有點……
求索卻是憂心忡忡:“可有什麽問題?”
“沒有,只是那人怎麽也醒不過來。”
“也罷,尚小弟心中自有計較,”求索說着指了指一個方向,“先前我去關中有守關将領在找你,向我打聽,說是有東西必須要當面交與你。”
白飒不解:“我?”
“我也不知是什麽,當時對方惶急一定要找到你,說只能親自交與,我就帶他來了這裏,已五日有餘,若你再不下來他估計就要上山找你了。”
白飒有幾分懷疑,但還是将信将疑去了那指示的屋子。
屋裏只有一盞暗燈,白飒見那人被捆在地上,有些疑惑。
求索解釋:“紮克那族人對關中官兵沒什麽好感,不敢信他,但因為與恩人有關,勉強準他來這裏。”
白飒蹲下看那人,不是認識的人,但對方認得他,松了一口氣道:“白統領。”
想來已經很久沒人這麽叫他了。
“皇上有東西要我交給你,就在我随身的包裏。”
白飒伸手摸出來一個綢緞包裹的物件。
“既然白統領已經拿到東西了,我便放心回去了,這個……”
那人抖抖肩,示意身上的繩索。
“這個人白小弟放心交給我,我送他出山。”
現在尚渝還在山上白飒也無暇顧及其他,道謝後與那人講明白便離開了。
臨上山前白飒鄭重握着求索的手,後者倒受寵若驚。
“求索前輩,那人也不是什麽美人,拜托你送他離開了。”
求索:……
自己看起來這麽饑不擇食嗎
上山在背面休息時白飒拿出包裹,打開看見是一個黃金令牌,附信幾句。
——白統領與醫仙離去倉促,孤也不及送行,為表謝意,以此令為證,日後若有皇家為難,示與其,可解危。
看時間是五月以前,想那人一路打聽跟來也是頗為不易,再想仁親王還惦念他們不免有些感動。
白飒看外面風雪停了,又趕緊收拾好東西往山前去。
還沒到那小閣,遠遠就已經聽見了尚渝說話的聲音。
白飒進去,靠近冰棺,看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只是有些虛弱,尚渝看起來也不是太好,看見白飒過來,有氣無力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了。”
邵無晦又仔細查看了一遍穆疏雨的屍體,确信地告訴穆如荇:“穆莊主,這前輩确是中毒,且此毒乃□□,非三月有餘無法發作,前輩若不是最近三月中毒,那也必然在五六月前被人下毒,且這下毒之人定然對藥物毒物頗有見解,不然也拿捏不好這劑量和時機。”
穆如荇聽着對方的話靜默。
邵無晦繼續道:“若最近劍莊确實沒有外人出入,我也無法确定此毒何人最下,之前對穆前輩以假死捉南冥教中人我也略有耳聞,想來許是那些人所為,只是這人之已逝,穆莊主莫要太傷心。”
看邵無晦拱手欲離去,穆如荇終于道:“邵先生,請留步。”
邵無晦駐足。
“若真如你所言,那可能還要與邵先生仔細說些事。”
邵無晦微微揚唇,轉頭又是悲哀之色:“如此說來,在下定要洗耳恭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