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叔叔,你要我說第二遍嗎?他是我男朋友。”餘久久的語氣盡量控制在一個平緩的點上,雖然仔細聽還是能聽出那佯裝大氣的語氣中有一點點的心虛。

“我讓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告訴他,你是誰的東西。”段西樓在笑,仿佛要殺人的微笑,但是即使是殺人也是那般優雅和高貴的殺人。

餘久久雙手握拳,這時候,卓溪卻忽然伸來一只手,包裹住了餘久久的手,那是一陣帶着幹淨的溫暖氣息,仿佛在安慰她,餘久久稍微有了些勇氣。

可是這個舉動被段西樓看在了眼裏,他仿佛是在嘲笑餘久久他們的幼稚和無能露出了更加冰冷的笑容,但同時,還有隐藏在眼神中的不悅,甚至可以說是怒意。

餘久久深吸一口氣,過往八年歷歷在目,段西樓對她好麽?

太好了,好到肯定會有很多人說她不知足。

可是她越來越怕這種好,這種親密無間的關系,她越來越感覺到段西樓身上那種侵略性的氣息,她越想要逃開那種占有欲,卻越是被他禁锢得緊,她不想承認她是怕段西樓,可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餘久久那雙藍寶石般琉璃清澈的眼神盯着段西樓,裏面流轉着仿佛此刻黑夜上那些璀璨星子落下來的星點,斑斓璀璨,“叔叔,我是我自己的。”

段西樓嘴角噙着冷冷笑意,彎成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弧度,他看着餘久久好像不是看人,而是一個物件,自己手心的物件。他将手中的煙扔到地上踩了踩,随後用一種修長且殘忍的站姿看着餘久久繼續說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是屬于誰的。”

說完他對身邊的人道:“把她給我拉上車。”

餘久久和卓溪都沒有反抗,因為反應了也沒用。卓溪被秘書攔着,餘久久則是被司機拉上了車,卓溪從頭至尾一言未發,用一種無法描述的目光看着餘久久,餘久久更是一點掙紮都沒有,就跟着上了車。

就在餘久久上車的前一刻,卓溪喊了她一聲,“餘久久。”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含義,餘久久知道。

餘久久回頭看去,卓溪的目光中似乎有些一些難以言喻的柔情,她露出一個簡單的笑容,回頭便不去看他了。

兩人坐在車子後排,一句話都沒有。

氣氛冷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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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西樓一根煙接着一根煙地抽,卻一眼都沒有打量過餘久久。

他修長的指關節夾着煙身,在後座的煙灰缸上抖落了幾寸煙灰,身上黑色的西裝肅穆、挺括、落落大方,耳側垂下的一絲絲碎發遮不住他動人的側臉。

但是他身上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餘久久第一次從段西樓的身上感覺到這種可怕的氣息,他将自己心中的怒火用一層冰冷的冰雹覆蓋着,但是也只是暫時的。

當段西樓抽完第四根煙的時候,到家了。

段西樓二話不說,就用一種無法掙脫的力氣把餘久久拉下了車,餘久久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還沒站穩,只聽得段西樓和陳姨說道:“把小姐帶到房裏去。”

陳姨也有些吓着了,因為段西樓眼神像要殺人,小姐該不會惹段先生生氣了吧?

陳姨看着站在段西樓身後的餘久久,餘久久正皺着眉臉色很是難看地捂着自己手腕,她臉色蒼白,卻一臉的執拗和倔強。

陳姨便走上去說道:“小姐,來,我們回房間。”

說完,就帶着餘久久回到了二樓的房內,餘久久沒有抵抗,她只是不願意做無謂的抵抗。

幽閉的房間內,窗簾瀑布已經垂下,黯淡的橘色燈光在床頭上晃晃移動着。

餘久久一個人坐于床邊上,靠着牆壁雙手抱膝,望着被窗簾攔得嚴嚴實實的窗戶發呆,那上面懸挂着一串風鈴,正發出看似悅耳其實刺人的聲音,仿佛要刺穿鼓膜一樣,有一種刺啦刺啦難受的聲音。

房間內的燈光很暗。

此時,段西樓推門進來,推門進來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很差,那麽好看的輪廓,簡直是浪費了。

他換了一件襯衣,胸前随意系了幾粒扣子,他站在門口,用一種冰冷卻又無奈的眼神看着餘久久,他并非拿餘久久無可奈何,只是在考慮用哪一種方式教訓一下餘久久。

是成人的方式,還是對待小孩的方式。

而餘久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目光中盡是索然無味、毫無期待。

這一次眼神的交彙,餘久久覺得自己沒有輸。

随後他就轉身将門關上然後坐到了餘久久床邊上,他的腳步很輕,仿佛鬼魅一般,那表情又如魑魅一般動人卻駭人。

那股身上濃烈的煙草味侵入了餘久久的鼻腔內,她嗅了幾下,是她熟悉的那個味道,随後便依舊是沉默地坐着。

段西樓嘴邊扯過一個譏諷的笑容,語氣卻很冷淡,“現在老實了?”

餘久久擡頭看去,段西樓的眉眼還是那般熟悉,一板一眼都能看到深藏的戲谑和不悅,她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她這次一定要和段西樓分出一個分明來,她道:“這不是叔叔想要看到的嗎。”

段西樓見到她态度如此冷淡和不順從,越發覺得她可恨,忽然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扭過頭來看着自己,他的手勢很重,讓餘久久不由得被疼得微微蹙眉,段西樓捏着餘久久的下巴,用一種審視和無情的目光打量他,“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餘久久不說話,只是看着段西樓的臉,她的眼神空洞,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能夠吸收一切。

段西樓擡着她的頭,他的手勢十分優雅,仿佛在欣賞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但是卻作風強硬,那目光端倪一般打在餘久久的唇上,那是一雙顏色豐潤的嘴唇,淡淡的粉紅色非常漂亮,輕輕的閉合着仿佛能夠看到光線折射的光澤,他伸出食指,在那雙淡唇上輕輕擦拭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和他做了什麽?”

餘久久那雙亮澤的雙唇微微彎起,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仿佛在回味那甜蜜的回憶,“接吻。”

話畢,那捏在下巴上忽然不斷加重的手,不斷在提醒她,段西樓已經怒不可歇了。

餘久久那眼睛幽幽注視着段西樓,只說了一個字,“痛。”

段西樓則是一下子扣着餘久久的後頸,把她整個人都壓到自己面前,餘久久從之前坐着的姿勢被迫變成半跪在段西樓面前,用雙手撐着身子。

段西樓的怒火已經兵臨城下,仿佛一瞬間就可以燃燒整個荒野,他手上的力道越發大了起來,但是他在笑,笑得寒人,讓人感覺這人是這般無情,“好,你現在真的是翅膀硬了,我是太寵你了,讓你成了現在為所欲為的性格。”

餘久久看着段西樓越笑越陰冷,忽然也開始微微笑了,“叔叔,我和誰接吻,需要和你申請嗎?”

段西樓笑容有些血腥,他舔了舔上嘴唇,然後強硬地用一只手指直接插進了餘久久的嘴裏,但是在手指進入了餘久久的口腔門內之後,他手指的動作驟然開始變得溫柔了起來,他在餘久久的嘴裏游蕩,餘久久被他插得一個字說不出,只好那一雙幽深的眼睛盯着他。

段西樓一只手指在餘久久的嘴裏來回游走,從她的雙齒間流連到那軟軟的舌頭上,那在閉合的嘴唇中來回游走的手指,看起來竟有幾分暧昧的味道。

然後用一種陰冷的仿佛纏繞在耳畔的聲音逼問道:“他吻你哪裏了?”餘久久眼尾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段西樓看到後則是用力用手指抵着她的口腔,“還是他哪裏都吻了?”

說完他抽出手指,寬大的手掌扣住她的下颚骨冷笑道:“說。”

餘久久被手指卡在喉腔口剛才一陣惡心,此刻捂着嘴幹咳了幾聲。

她勉強撐着身子,低着頭聲音帶着幾分冷笑,仿佛在嘲笑段西樓對她曾經的珍視一文不值,“他哪裏都吻了,所以呢,叔叔你也要嗎?”

聞言,段西樓目光中的不悅和之前的陰冷漸漸轉化為帶着濃濃的嫌惡感,他抓着餘久久的頭發,強迫她擡起頭看着自己譏諷的目光,緩緩吐出,“啧……真惡心,你覺得如此肮髒的你還值得我要?”

餘久久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但是因為被迫擡着頭,所以笑起來喉嚨口會發出氣體摩擦喉骨的聲音,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事,眼尾竟也堆砌了幾分妩媚,“叔叔你覺得我惡心?那叔叔你覺得你正常嗎?”

段西樓皺眉更深,緊緊揪着她的頭發,“什麽意思?”

餘久久望着他,那目光仿佛長長久久,“叔叔你不覺得我們不正常嗎?你對我的關注不覺得已經超過了一個撫養人對小輩的關注了嗎?”

段西樓放開手,用一種第一次發現餘久久變了的目光打量餘久久,随後嫌惡地說道:“你說我不正常?”

餘久久也笑,“這八年來,你覺得我們這樣的關系正常嗎?”

段西樓的怒火瞬時就被餘久久點燃了,他忽然扣住餘久久的右肩,臉色十分不好看,“你膽子大了,誰教你的?”

餘久久目光帶着瑩瑩的微光,在微弱燈光下看起來竟有些迷離,她似哭未哭地看着段西樓,表情總是在別人以為要崩潰的時候卻端得好好的,“不需要人教,你放開我,放開我。”

段西樓忽然一只手扣着餘久久的肩膀把她壓在床上,他則是撐着手壓在她身上,用一種征服欲極強的語氣和姿勢,仿佛此刻就要把餘久久分拆入肚,“你有什麽資格要求我放手,八年前要是沒有我誰都不知道你現在會怎樣,可是另人失望的是,八年了,你依舊沒有學會順從二字怎麽寫。”

餘久久依舊是那似哭未哭的表情,她望着段西樓,一字一句說道:“我相信我父母不會希望我和叔叔你陷入這種關系的。”

段西樓驟然間頓住了,從肢體到表情,全部都形成了一個凝固的姿态。

餘久久也沒想到自己這句話對段西樓的殺傷力竟然如此之大,段西樓似乎徹底停下了。

餘久久伸手想要推開段西樓自己撐着坐起來,卻不想段西樓自己從餘久久床上站起來,用一種陌生疏離卻悲哀的神情看着餘久久。

那種悲哀,是從骨髓裏延伸出來的,并非一日兩日可以形成的,似乎已經在他的骨子裏紮針生長了很多年。

那種悲哀的眼神,透着蒼白的脆弱,餘久久瞬時間就有些不忍心了。

為什麽,要如此悲傷地注視着她?

餘久久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段西樓這樣悲傷的目光讓她産生了一絲愧疚,可是她好像真的沒有做什麽,一直以來都是是他在強迫她。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看着她,好似他們過去都是那些道之不盡的悲傷故事。

餘久久也僵住了。

兩人就這樣在鴉雀無聲的沉默中僵持了片刻。

以段西樓轉身離開房間為終點。

陰暗的房間內,段西樓留下的煙還燃着,星星點點火種,明明滅滅顫動。

段西樓離開房間後,餘久久才從床上站起來,她拉開窗簾,今夜星光燦爛,缤紛輝煌,她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屋子看似錦衣玉食,朱門高貴,可是內裏呢?

她就是那個被囚禁在玻璃囚牢中的人,順從就給一顆糖,不順從就是一道鞭。

這就是段西樓的教育方式。

可是她并非一出生就是如此的,難免心生逆反心理,大概逆反這種東西是會遺傳的,譬如她那位以叛逆出名的母親。

她被壓抑了八年的逆反,終于開始跳脫出來了。

餘久久略帶諷刺的笑了,嘴角哼起一曲小調,不知名的調子。好像母親生前曾經哼過,她無意聽見就記住了。

段西樓走到樓下才發現抽了根煙,這才讓心情平複了一下。

他不知道餘久久怎麽會冷不丁提那個女人,這是他的傷,一輩子愈合不了的口。

他在樓下插着口袋靠着落地玻璃窗站了許久,随後發現他手機忘了拿下來了。

他再次緩步走上二樓,那踱步的步子都比一般人優雅一些。推開了餘久久的房門,不過輕輕一推便吱呀呀敞開來,一室晦暗倉惶。

推開門的片刻,段西樓就後悔了,他不該來,因為他忘了,這房間的主人就是他心中那紛紛擾擾颠倒衆生的錦繡存在。

他站在門邊看她。

移不開眼。

她背靠在窗臺上,那眼中仿佛有着氤氲的露水,鼻子裏哼着一手不着調的曲子,手指間夾着他剛才落下的那支煙,她将那支煙緩緩塞入自己嘴中吸了一口,那柔軟的雙唇含着那支煙,仿佛将他含在口中一般。

随後,她将煙拿下,吐出一圈懶洋洋的眼圈,将她白璧無瑕的臉龐籠罩住。

這一刻,這一個鏡頭,似乎驟然與幾十年前的某個鏡頭重疊。

同樣的小調子,同樣的姿勢,同樣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存在。

他一站許久,她似渾然不覺,口中香煙燃到了頭,等待滅卻。

他嘆一口氣,關門,上鎖。

逃不過。

他疾步走近了,在她驚慌之下,将松軟的她一把打橫抱起來,丢到了床上。

餘久久則是死死推着他的手,在那裏像看瘋子一樣盯着他,“段西樓,你瘋了嗎!放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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