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一陣後,轉過身看着落西,看到她濕掉大半的衣裳,忙別過頭:“在下失禮了,可是姑娘救了在下。”
落西笑笑,聽到他的聲音,真好,是故人。
她記得他,他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濃眉大眼,輪廓分明。
落西看着他盈盈笑道:“是啊。”
那人頭一低:“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
“哎~停停!”落西忙止住他,“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許呀。”
其實是落西想多了,之前救他時,她正值豆蔻年華,生得如花似玉。如今的她生得面黃肌瘦,營養不良,路問君看着像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又無肌膚之親,哪裏會往這方面想?
聞言後,他有些尴尬,頓了一下,說道:“姑娘,在下并無此意,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路問君,是路家第七子。”說着,開始往腰間掏東西,卻掏不出來。他恍然道:“想必我的随身玉佩是被水沖走了,姑娘,今日恩德,來日定當相報。你可直接到路家商行來找我。”
落西又笑:“以後我們多的是合作的機會。”
那人一怔,不知落西何意。
路家,是南國的五大富商之一。
路家商行遍布全國,涉及行業極廣。路家不分嫡庶,男子皆可繼承家業。路問君上面有兩個哥哥,此次怕是被家産所累。
落西又想起之前,她記憶中救醒路問君後不久,便來了兩個家仆,她還讓其中一個将路問君倒起來扛在肩上跑了一圈,以便吐清腹中積水。
她注意到,後面來的這兩個家仆,年長那個看到路問君喉間是松了一口氣,眉毛上揚,是真心高興。
而年青那個雖臉上挂笑,但并不出自真心。而後又輕輕抿了一下嘴唇,一只手也輕握成拳,似乎很不樂意見到此情此景。
後落西趁他去牽馬時提醒路問君,此人可疑。後續,果然查出此人是受路問君二哥指使要傷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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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落西便道:“稍後你有二位家仆尋來,年長那個可信,另一個則受你二哥指使要害你性命。”
路問君一愣:“姑娘如何得知?”
落西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洩露也。我救你之事不得告訴任何人。我看你這次落水不要緊,今日晚上,你獨自一人前來此處,我有要事與你協商。”
之前路問君落水後在家休養了數日方能下床,之後時時咳嗽,後面精心調養了許久,身子才恢複康健。
路問君不解,心思:這次落水?不知是何情況。于是問道:“姑娘,你我初次相逢,這……在下可能冒昧問下,所為何事?”
落西輕聲道:“你我合作,我助你成為四國首富。”
路問君臉色一變,正欲尋問,忽聽背後有人喚他,家仆已經尋來了。等他轉過頭來,只見落西匆匆離去的背影了。
家仆匆匆跑來,年長的道:“七少爺,您沒事吧?”忙檢查了一遍,他身上有幾處明顯挫傷,怕是随波逐流時碰到河中石塊所致。
路問君搖搖頭,看了一眼年青的家仆,那家仆看他一眼,道:“七少爺,您怎麽會落了水?”
路問君回道:“不小心失足落水,現已無礙。”那人便道:“七少爺吉人天相。”
年長的家仆扶起路問君:“幸虧七少爺熟識水性。”轉而對那家仆說:“還不趕緊叫人把馬牽來,速速回府。”那人應是。
路問君看着他離去的背景,心思:陸除自小随我一同長大,不當害我。但當時船上能于我茶水中下藥的怕也只有他一人。
那時船身忽然一晃,我雖頭暈也不至于會失足落水,依稀記得背後有力道推了我一下。如今細細思來,陸除平日一直跟在我身後,若有人推我下水,他必能看到,卻未阻止。若無他人,只怕推我下水之人便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留戀過去不流連
黃昏時分。
院子裏,溫柔和溫暖姐妹倆正在井邊洗衣裳。
“姐,你覺不覺得小姐這次醒過來之後,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溫暖小聲問着溫柔。
溫柔放下手中的衣裳,湊了過來,道:“是,我也這麽覺得。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對!兩年前小姐醒過來的時候雖說性子也有些變了,但至少還是和以前一樣,安安靜靜的。但這次醒過來後,就感覺……不知道,說不出來的感覺。而且!她早上好像出去了!中午的時候她下樓來,手裏拿着一套衣裳,偷偷摸摸的。”
“衣裳?什麽衣裳?”溫柔問。
“就是早上穿的這套,”溫暖拿起手裏正洗着的衣裳扯開給溫柔看,“你看,弄得這麽髒,連鞋子都是濕的。她初初還不肯給我,後面直接塞水桶裏了。我看她在塞水桶裏之前這衣裳和鞋子就都濕了的。你看,還有沙子和泥,像是去過河邊。”
“河邊?這怎麽可能?今天都沒看見小姐出門呀,而且這麽久以來,小姐何時肯出去走走?”
“她早上就怪怪的。而且!剛剛吃完晚飯了,你在廚房洗碗,她把我叫到房間,說讓我幫她挑明日就穿的衣裳,我一轉過身去她使勁戳我的背!莫名其妙的!你看這裏,戳得我好痛!”溫暖說完不顧手指濕濕的便指着後背。
“這個……”溫柔輕輕皺着眉,這個穴位,倒像是昏睡穴。不由得看了一眼二樓窗戶,落西正趴在窗邊望着天空發呆,瘦弱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意。
而落西這邊正心思,我記得我是會點穴的,雖然不記得是哪位大神教的。難道是穴位點錯了?還是力道不對?
她仍在冥思苦想,今晚得将路問君約過來詳談,她這裏已有了天時地利,只差人和了。
有了!落西忽然想起,溫柔說自己這兩年來一直夢中多驚悸,大夫倒是開了不少安眠鎮靜的藥物。嘿嘿~~
溫柔看着原本一臉呆萌的小姐忽然露出一臉狡猾的笑容,頓時覺得背後涼涼的,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晾曬完衣裳後,溫柔和溫暖二人急忙關起門來商量着:
“你說小姐是不是被那個水鬼附身了?不然怎麽身上那麽濕?早上都沒見她下過樓,樓上哪來的水呀?”
“我記得我們那年去放生那只孩兒魚的時候,那個河邊也是有很多泥沙,和小姐衣裳上帶着的泥沙好像是一樣的!怎麽辦?”
“那只魚……難道是那只女鬼生的?那只女鬼是不是借了小姐的身體回魂來看它了?”
人類的想象力無窮。這二姐妹是越想越害怕。
而這邊,落西正在廚房裏東翻西找的,藥應該都是放這一塊的。
找到了!就是這種安魂散,遇水即溶,适量可以安神助眠,重量下去,保證讓你們三個一覺睡到天亮。落西将這藥粉包好塞入懷裏,哼着歌兒便回了房,只等待晚上尋個合适的時機下到茶水裏。
落西回房後不久,那姐妹二人也來到了廚房。
随後,一只可憐的老母雞被擺在了砧板上。
“你确定雞血也可以嗎?”溫暖手上拿着刀,猶豫着要不要下手。
“不然去哪裏找狗血?雞血應該也可以吧?”溫柔其實也不太确定,又道:“你沒看到剛剛小姐走出廚房的那個模樣嗎?口中不知道在碎碎念叨些什麽,像中了邪一樣。”
“可是……要不,明天再殺?昨天熬湯才宰了一只,今天再宰一只的話我怕娘把我給宰了。”溫暖癟着嘴小聲說道。
溫柔歪着頭想了一想,說道:“也是,這只母雞還能下蛋呢。那……那要不,明天我去城裏看下恭大叔那有沒有狗血賣,有辟邪的東西我也尋些回來?”
“那……好吧。”
就這樣,姐妹倆一番商量後做了決定,這只母雞也就此逃過一劫。而在房中的落西也不知道,她今晚差點被潑雞血。
入夜,無月,繁星點點,綴滿深邃藍的夜空。
“來啦。”落西悠悠一笑。
路問君一人前來,也就表示了對他的信任。
她知道,今晚将是改變歷史的一夜。她與路問君也将結成盟友。她的心,在蠢蠢欲動了。
“随我來吧。”落西道,柔柔的聲音卻給人安定的力量。
路問君心中雖有疑問,卻還是跟這落西走。
他好奇,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瘦巴巴的小姑娘是如何得知陸除背叛了他?又怎麽會知道當時尋來的随從正是陸除和康伯?路問君将這些疑問都暫時壓抑在心中,只等找個合适的機會便問清楚。
落西将路問君帶至她所住的院子牆邊,隔壁的那個瘋姨娘此時正輕輕地哼唱着小曲兒,歌聲空靈清涼,有如夜莺之啼,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顯得十分詭異。
落西笑笑,小聲對路問君說道:“別怕,是個姨娘,有點兒瘋瘋的,但唱的歌兒很好聽。”
路問君道:“這個姨娘,應該是吏部尚書的妾侍劉寶寶吧。”
落西微微有些詫異:“劉寶寶?”她倒不知道這姨娘何名何姓,“你認識?”
路問君搖頭:“只是略有耳聞,這劉寶寶當年在千花樓中也小有名氣,擅音律。只是不知為何,嫁入那尚書府後不到半年,便變得瘋瘋癫癫了。”
“唉。”落西輕嘆一聲,這其中緣由,自有人心知肚明了。
若溫碧她們三人今晚沒喝那菊花茶,或許以溫碧的警醒能發現自家院子牆邊有兩個人正在鬼鬼祟祟的。
“鑽?鑽狗洞?”
“是啊,有什麽關系,大丈夫能屈能伸。”
“這個……這個……這……那個……”路問君這個那個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啦,很好玩的。你小時候沒鑽過呀?試一下嘛,快點啦。”
……路問君內心經過一番劇烈的掙紮後。
“不行,卡住了。”
“啊,不是吧?你使勁呀。”
“不行,鑽不過去。”
“那你先鑽出去吧,重新鑽進來。”
“不行,出不去。卡住了。”
“唉呀,那怎麽辦,你用點力呀。”
“……”
“手,手,先把手伸出來。”
隔壁的院子裏。
“你聽,有人在生孩子……噓!”一個桃腮杏臉的女子輕聲說道。她年約雙十,發髻上插着朵紅花。
身邊的丫環沒有理會她,道:“夫人,很晚了,要歇息了。”
“不是,不是,你聽,真的有人在生孩子,生不出來。卡住了!用力!用力!” 忽而,那個女子原本迷離的眼神變得憂傷起來,“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然後粗魯地抓起床上的枕頭,又溫柔地抱在懷中,像抱着嬰兒般,用臉輕輕蹭着,哼起了歌兒。
漆黑的夜空中,慢慢下起了細膩的小雨。伸出手接,只能感覺到像霧一般涼涼的水氣。即便是這樣,微微的,一星一滴仍漸漸濕潤了大地。
路問君離開的時候,天已微光。地面有些泥濘,小草上的雨露也濕了他的長袍,但他卻渾然不在意。此時此刻,他臉上并無一絲疲倦之色,整個人容光煥發,只覺得自己如同踏步在雲端般。
落西幾乎整個晚上都能感覺到他的腎上腺素在上升,極其興奮。而她到了下半夜卻一直呵欠連連,昨晚一夜商談,已經耗盡這兩日她蓄的精力。他走後,落西倒頭便栽在了床上。
落西睡得很沉,連溫暖和溫柔兩個人在她床邊盯了她很久也沒有察覺。
“我聽說鬼附在人身上久了之後會吸掉人的陽氣。”
“就像小姐這樣嗎?小姐的臉上又變得好差了,像昨晚一宿沒睡一樣。”
“對呀,昨晚下雨了,天氣這麽舒服,正是好眠的時候。我早上都睡過頭了。可是你看小姐這副模樣。”
“唉,可是恭大叔說狗血要明日才有。這可怎麽辦?”
“我們先把這些符壓在小姐枕頭底下,先鎮鎮她。”
“嗯。”
落西的頭被輕輕擡起,又放下。
當然,她全然不知。
落西睡到日落西山才起,中午似乎有人在她耳邊喊她吃飯,她迷迷糊糊應了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只覺得溫暖和溫柔兩個人盯着她的眼神怪怪的,她有點心虛低下頭,繼續扒飯。
難道昨晚她們察覺到什麽了?
二人心思,以前小姐吃飯皆是細嚼慢咽,何曾這樣子扒過飯?而後愈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
只等明日早上取了狗血回來,可惜,她們來不及了。
第二日,清晨。
落西已梳洗完畢,也将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溫暖推門而入,便看見落西端正坐在榻上。還未等她開口尋問,落西便道:“你将碧姨和柔兒喚來,我有話要說。”
溫暖看落西神情如此認真,忙将二人喚來。
待三人入座後,落西緩緩道:“今日醒來,我知我陽壽已盡。”話一落音,碧姨便起身斥道:“你這是說什麽胡話!”
落西并未理會,繼續往下說:“今日若有一道人帶着兩個藥童扛着一副棺木過來,你們便把我放入那棺木,讓他帶我走吧。”
溫柔起身摸了摸落西的額頭:“怎麽盡說這些胡塗話?娘,我去請大夫。”說完轉身便要走。
落西心中暗嘆,古代雖迷信,但也難忽悠,既然戲已經開始,總得演完吧,于是拉住她的手,繼續道:“若他願意帶我走,便是我此生命不該絕,我終有一日,會回來。若無人來,我死後便将我葬在那後山山腳下,我也會保佑你們。”
說罷,便脫了鞋子躺在榻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她已經服用了路問君昨夜帶來的忘塵丹,應該差不多要起效了吧。
這忘塵丹能讓人慢慢氣息全無,心跳得極其緩慢,若沒有習醫之人仔細檢查,是覺察不出來服藥之人還未斷氣的。但時間不能太久,半個時辰之內便得用針灸刺醒,不然,便醒不過來了。
溫暖跑了去請大夫,溫柔和碧姨則在床邊絮絮說着些什麽,慢慢地,她們的聲音似乎飄得越來越遠,她失去了意識。
溫碧這邊還在苦口婆心勸說着,溫柔卻忽然發現了小姐的不對勁,忙伸手探了下鼻息,氣息微若游絲,心一沉,喊道:“娘!”
溫碧忙伸出二指探其脖間動脈,若有似無,不由慌了神。
這時,勿聽見樓下有嘈雜聲,只見溫暖慌手慌腳推門而入:“娘,不好了!”
“什麽不好!大夫請來了嗎?”溫碧連忙問。
溫暖搖頭,指了指窗外。
溫碧到窗口一望,只見樓下院子裏一白眉道長手持拂塵,仙風道骨,身後跟着兩名藥童,旁邊還擺放了一副小巧的棺木。
溫碧一看,心中又驚又怒,大聲斥道:“你是何人!”
道長答道:“貧道太虛真人,你家小姐命中有此一劫,若跟我走,或能助她渡過此劫。不然,這棺木便送予你們安葬。只是,她生前怨氣過重,死後也不得超生。”
溫碧一聽,道:“休得胡言亂語!”再探她脈搏,竟探不到一絲生機,手也冰涼起來。
溫碧只覺得快喘不上氣,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床上。過了許久,才緩和過來。
溫柔早已泣不成聲,緊緊搓着落西的手,好涼,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她多希望落西再睜開眼看看她們。
溫暖淚眼婆娑道:“娘,小姐已經死了!不如讓道長把小姐帶走,說不定……說不定還有救呢?”
溫碧只覺今日之事十分詭異,但也無心再細思,便問道:“你要将我家小姐帶往何處?”
道長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天機不可洩露,誤了時辰,便救不活了。她魂魄正消散中,還不速速将她封入棺中。”
溫碧來不及多想,只能照做。
入棺後,又警告:“若你敢拿我家小姐做些什麽!我母女三人絕不放過你!”
那道長從容自若答道:“安心便是。只是,此事不得告知他人,對外只說你家小姐已經病逝便可。喪事照辦,買一棺木入墳。記住,若讓他人得知,只怕會驚了你家小姐的魂魄。若是魂飛魄散了,老道便無力回天了。此時,不如去看看你家小姐床底下的箱子吧。”拂塵一揮,三人只覺得昏昏沉沉,似站立不穩。
待清醒過來,哪裏還看得到一絲人影?
三人回房一看床底,以前的木箱不知何時只餘一個,打開一看,皆是白花花的銀兩,已夠她們三人此生無憂。
廚房裏,那碗狗血還靜靜躺着案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
☆、相濡以沫不相忘
待落西醒來,已在柔軟的床上。想起身,只覺得四肢麻痹,無法動彈。
“你醒了?”頭頂傳來溫和的聲音,“時間掐算得剛剛好,那道人說醒來後身子會有些不聽使喚,過一會兒便好了。”
落西沖他一笑,只覺得臉也有些麻木。
這道人正是提供忘塵丹的路虛子。
路虛子現在是長安觀一道士,本默默無名,但落西知道他後來用墳墓中生長出的押不蘆研制出可讓人假死三日的忘塵丹,前日便讓路問君派人去尋來。
如今他制作的忘塵丹雖僅能持效半個時辰,但對她來說也足夠了。
想到碧姨她們,落西又問:“她們可能接受?”
路問君點頭:“嗯,一切都按你說的那般。”
落西颔首,又道:“銀兩也給了?”
“嗯,正好九百兩。”
“好。”落西的聲音似乎很平靜。
不知是否藥效未褪,路問君看不出她臉上是什麽表情。不知她為何明明不舍離開,偏又詐死離開。
想起正事,路問君又繼續道:“秘道圖紙已經拆分成七個部分,預計八個月左右便能完成。還有你說的那兩個女子,我已經派人去尋了。護衛的話我從殺生盟購入三十六人,其中金字八人,木字十二人,水字十六人。還有你說的那個暗人魯恕,也已經買來。我這裏還有二十四人可以給你,只是資質怕是不如殺生盟的。”
“嗯。”落西輕聲應道。
路問君說的那兩個女子,是信中之人所說,落西也自有印象。
一個是杜鵑,生得傾國傾城,美若天仙,貌美女子雖多,卻無一人像她這般天資聰穎,擅編歌舞;另一個是金牡丹,雖已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重要的是她有一顆八面玲珑心,善識人心,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有此二人,對忘憂閣如虎添翼。
而殺生盟即是殺手聯盟,不屬于任何國家,又遍布各個國家。
殺生盟接手的生意從未失手。只要出得起銀子,任何人都敢殺。除非雇主撤回追殺令,否則那人必死無疑。
殺生盟迄今接過最轟動的一筆生意,莫過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單,刺殺南國前太子。
南國前太子遇刺身亡後,先帝震怒,命禁衛軍大肆搜尋,但搜尋到幾個分部後,都已人去樓空。後禁衛軍統領被先帝連降三職,而與前太子争位的數位皇子皆被先帝賜死。
前太子遇刺一案,牽連甚廣,先帝總共處死四子二女。
最後,先帝病死,十三皇子扶持六皇子登基,也就是現在的南國戰神與南帝。
但,之前刺殺一案究竟是何人所雇,就不得而知了。
史官也不敢妄論。
殺生盟除了刺殺以外,還專門替人培育護衛,暗人,影者。
他們挑選出那些有資質的孤兒從小進行極為殘酷的訓練,十二歲後可出師。
出師,得闖玲珑塔。玲珑塔內分七層,共有九十九名殺手在內,塔內還有機關陣戰無數。
闖關者手持木劍,若殺手被闖關者擊到要害便得退下。闖到三層及以下者,不過關;闖到四至六層為不同等級的護衛,可接不同任務;闖到七層帶傷者為暗人,無傷者方為影者。
殺生盟問世以來,只出過二十四名影者,被何人所買不得而知。還有百餘位暗人,而護衛則無數。
從殺生盟被人買出,便不再效忠于殺生盟,只效忠于買主。
若叛主,殺生盟必尋而誅之。被抓到的話,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落西如今是要建一個屬于忘憂閣的暗衛部,也是信中之人所要求的。
暗衛,從護衛和暗人中各取一字。之前并沒有設立這個,如今設立,只希望在緊要關頭能助忘憂閣全身而退。
落西讓暗人魯恕全力培訓這些護衛,讓他們成為合格的暗衛。
一切,都按照計劃井然有序地進行着。
千裏之外的北國京都,虛無寺內。
梅林深處,兩個男子正于覆梅亭內對弈。
執黑子的男子身着墨衣,年約四十,劍眉星目,體型略為清瘦,如清風朗月般,卻自有一股風流倜傥。再看其對面的白衣男子,年紀不過十七八,面如冠玉,唇紅齒白,仿若畫中仙。只一眼,便教人移不開眼睛。
随後,修長白淨的手執起一琉璃白子,輕輕落下,勝負已定。
“哈哈,”那墨衣男子朗聲笑道,“我輸了,一年未見,魚楓棋藝見長。”
執白子之人微微一笑,道:“皇叔承讓。”
不遠處,一位須眉皆白的老僧手持念佛珠踏雪而來,身後跟着一灰衣青僧。老僧慈眉善目,雙耳垂肩,對二人行一佛禮後款款入座。
“逍遙王,別來無恙。”老僧道。
“哈哈,安好。燃燈大師,這是我侄兒十七,聽聞大師聖名,前來拜訪。”
燃燈大師望向那白衣男子,男子輕輕颔首致意。
不到雙十的年紀,眉宇間卻如此貴氣非凡,想必這便是先帝最寵愛的幼子,十七皇子白葉了。
細看其膚色,乃勝雪三分白,卻無一絲女氣。如此超塵脫俗,有如仙骨在身。再觀其面目,劍眉鳳目,生有帝王之相。
只是,本是富貴之軀,理應此生無憂,卻隐有大劫在後,亦非長壽之相。命數往後似乎有驚天變數,卻掐算不出。
不過尋思間的事,老僧微微一笑致意。
待灰衣僧上完茶水後退出亭外,白葉才開口道:“十七此次前來,有一事想請教大師,望大師指點一二。”音如其人,若行雲流水般的純淨好聽。
“施主請講。”
白葉緩緩道來:“約莫兩年前,有一日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在一片荒野中策馬飛奔,十萬火急。此夢本不出奇,但這兩年來我卻時時夢見此情此景。在夢中,始終一路狂奔,卻不知去往何處。而且,從夢中醒來後,我竟有了未蔔先知之能。”
“許多事仿若曾經親身經歷般。初初只記得幾日之後之事,如今兩年過去,我能看到數年之後即将發生的事情。但,或是我的預知影響了後面之事,身邊的人物有了些變化。但像雷雲縣大旱,莫北州地震,包括今日晚些會下小雪,這些卻無絲毫改變,仍和預見中的一樣。人為已改,天意不變。”
他的神情十分淡漠,仿佛是在講訴別人的故事,繼續說道:
“就在五日前,番外使臣來北,送了皇兄一匹汗血寶馬,皇兄将之贈于我。但是,這匹馬正是我夢中所騎,名奪月。我記得,這奪月本應是皇兄賜給無憂郡主,後郡主無法駕馭,皇叔才将之贈我。其中雖有曲折,但此馬最終仍是到了我手中。現在它尚年幼,雖不及我夢中所騎般健壯,但其額間有一點白,十分清晰明了。”
此時,白葉淡漠的臉上劍眉微皺:“至今,我仍是困于夢中,只覺得有着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做,眼看迫在眉睫,但卻一直走不出那個荒野。有時夢中醒來,已是一身淋漓。”言畢,叔侄二人皆望向燃燈大師。
随後,一片寂靜。
一陣風拂來,亭內有了些許涼意,亭外的梅花輕輕顫抖着,終是覆着瑩瑩的雪。
許久後,燃燈大師終于開口道:“施主之事,聞所未聞。夢乃心中所思,只怕施主心中有未了結之事。如今茫茫然不知所歸,他日若得契機,自能破夢而出。現實困于夢中,不如一切随緣。只是,”燃燈大師又想到劫數之事,沉默一陣後終是道:“施主随心而走便是。閉目聽心。阿彌陀佛。”
此時亭外,白雪紛紛飄落,融入花泥。
作者有話要說:
☆、何以解憂唯忘憂
四六零年八月十四,忘憂城橫空出世。
落西沒有選擇京都最繁華的大街,而是選擇了不遠處近郊區的一條街,買下了相連地産。後圈地為城,名忘憂城。
這一日,偌大的城牆上出現了一首詞:明月詞。此詞一出,即刻引來京都才子們紛紛駐足觀望。
當日,便有大批人慕名前來,但城門卻緊閉不開。只告示寫着:今晚酉時,恭迎諸位持拜貼入城。
進城還需拜貼。路問君經過多方篩選後擇出八百名額,皆是京都城內的文人才子,達官富商。餘二百名額,可供未收到拜貼之人購買,一貼竟要一兩白銀。而未到申時,拜貼便已告罄。
其實,當中有近半名額是陸家自己的水軍争先購買,這水軍的作用之大不容忽視,事前争先恐後購票,不缺錢的人也随之購買;入場後再從中捧場,引導真正的看官們往他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最後再去各大酒樓散播,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這便是落西教的經商之道之一。參照現代的炒作,不變的是消費者的好奇心和從衆心理。效果其佳。
話說當晚,忘憂城大開,衆人持貼紛紛入城,只見城內燈火輝煌,流光溢彩,讓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四周店鋪雲集荟萃,設計奇穎,茶肆酒家,胭脂霓裳,應有盡有。其中不少設計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這些店鋪,此時卻閉門不待客。
衆人的目光便轉移到了城中心的舞臺,這舞臺極其圓闊,周邊圍繞錯落着桌椅茶水,衆人紛紛入座。
只見舞臺上輕紗帷幔,雲霧缭繞,如夢似幻。忽而,琴音響起,如珠落玉盤,佩玉鳴環,衆人皆靜。
此時,舞臺緩緩褪去神秘紗缦,雲煙中出現三位女子,一坐一立一卧,其身段曼妙,婀娜多姿,仿若仙子踏霧下凡。待雲煙散去,細看其容貌,皆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
三人身上所穿所戴更是前所未聞,絢麗非凡。其霓裳羽衣款式之獨特如七天仙女采雲霞所編織,其簪釵髪鬟光彩之奪目似九天神女采玉石所煉制。
未待衆人從此情此景中回神,卻聽見空靈的歌聲從舞臺中傾流而出,正是那立着的人兒的正是紅唇輕啓,她所吟唱今日的新詞:明月詞。後卧着的女子亦随歌音幽然起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三個女子仿若畫中仙,彈唱舞,将此曲演繹得淋漓盡致,衆人只覺恍若天上人間走一遭。
這第一日,便驚了世人。
第二日商鋪大開,供人免費進城。一時間,城內賓客如雲,連衽成帷。
忘憂城自此拉開帷幕,開啓了它的傳奇時代。
而後忘憂城牆上每日都會更新,或絕美詞曲,或警世箴言。城內每隔一日便有一曲,或唱或演。白日進城免費;晚間有戲曲,看詞曲者也僅需數百文,只是,通常早已售罄。
忘憂城的每日新曲只彈唱一次,而後,便有花樓甚至宮中之人競相購買戲曲及戲中人的服飾,每日皆會有這些拍賣,價高者得。
而城內的衣裳首飾更是千奇百怪,什麽小兩把頭、大拉翅、波西米亞辮、小日和服、旗袍、蓬蓬裙、花朵鞋、高跟鞋、無底鞋、貝雷帽、大沿帽、披巾帽等等等等,皆是聞所未聞。
初時,忘憂城的美人們身着這些奇裝異服,或立或坐或卧,用極其優雅的姿态立在忘憂城門口,像雕塑般數個時辰一動不動展示這些新品。城主稱之為模特藝術展覽,還有羊車游行展覽。
天下太平已久,百姓安守本分,忽然來了這些新潮奇異之物,極大沖擊了世人的感官。
這些樣式看着十分奇異,但裝扮起來奇美。雖說如此,仍只有少數人敢于嘗試,後面不知怎麽的,聽聞連宮中妃嫔也靠這些奇裝異服來吸引皇帝,慢慢地穿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像一輪風暴般席卷而過,刷新了京都城裏的審美風潮,繼而擴散到國內,甚至他國。
如此,忘憂城不出數月,便已名震四國。
北國京都,無極宮內。
一個臉上覆着半個銀色面具的男子坐落于榻上,只用銀色緞帶系住一半的墨發,剩餘的長發皆随意披散于肩後。他身着素白色廣袖長袍,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流倜傥。
沉思片刻後,他放下手中的資料,寬大的袖袍滑落掩住手背,仍露出修長白皙的手指。
他輕輕抿了抿唇,他的薄唇,像是點過胭脂般的潤澤。
忘憂城,不是忘憂閣了。這南國的忘憂閣本應明年二月才問世,如今提前問世,已有變數。看來,得親自去一躺南國了,順便也可以去看看姐夫。
南國這邊的忘憂城如今正是大好風光之時。
初時,戲曲梁祝,聽聞,英臺哭墳時後宮嫔妃,連太後都淚流不止。皇帝事後笑言,那便将那忘憂城主抓來。衆妃皆驚。
而後南帝召見路問君,問是何人所作。路問君只答:“自由城主所出,關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