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城主,草民不可言,請皇上恕罪。”而後南帝又召見路問君數次,問時皆答不可言。

路問君還為此下獄。下獄那日,忘憂城牆未有更新。衆人問起,南帝不得不放了他。

這忘憂城城主身份成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衆猜紛纭。

連四國中專門打探消息的無極宮,也查不出這城主的身份。(自從西域歸隐,東國一分為二後,百姓口中的四國分別指的是東極、東昱、南國、北國。)

而後,一曲男女對唱的白狐,讓南國迅速卷起了一股飼養白狐之風,許多人花重金買了白狐贈予達官貴族,達官貴族飼養一段時日後又放生。

一時之間,獵戶不再狩獵,只捉白狐。而後,引起市場紊亂,皇帝不得不下令,禁止收贈白狐。如此才消停。

從此,卻再無人殺害白狐。落西得知,暗暗搖頭,不知這是否破壞了生态平衡。

更有甚者,丞相之次女,在聽聞到一句:平生不會相思,一會相思,便害相思。竟因此句患上了相思病,一病不起。只念念着,要見寫詞之人一面。丞相為此三次上書皇帝,請皇帝下旨召見。皇帝也無可奈何。

不久後,城牆上出現了這麽一段話:若你吃到一顆雞蛋,你覺得很好吃,那麽你是不是非要認識這只下蛋的母雞呢?——君公子。

而後,那丞相之女不藥而愈。

君公子何許人也?忘憂城城主。此後,便傳出君公子是個膚白似雪的玉面郎君,生得風流倜倘,玉樹臨風。

落西得知此事後也只是淡淡一笑,搖頭道:“傳言不可盡信也。”

而後,當忘憂城推出金庸古龍等江湖作品,忘憂城又多了一批江湖粉絲。後面那些小肥羊火鍋店木屋燒烤等等經商之作就不一一而論了。

不到半年時光,上至朝廷官員,下至老幼婦孺;不管學富五車,或是目不識丁,皆知忘憂城。

忘憂城紅到什麽程度呢?百姓間流傳一句話:哪怕是不知道天上有太陽,也會知道京都城裏有忘憂城。

一切如落西所言。不到一年,路問君便成了四國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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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問君成為四國首富後,落西又讓他創辦了孤兒園,養老院,殘疾人福利院等福利機構,開銷由忘憂城的收入支出,也接收人們捐贈。

捐贈透明化,忘憂城邊有一堵積善牆,每月更新捐贈者姓名及銀兩。自有一班達官貴人争先捐贈。

後路問君又求見南帝,每年定期捐贈銀兩上繳國庫,路問君又被南帝封為一品文臣。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欲離去莫徘徊

四六二年,驚蟄。

落西立在自己墳前,将手中的花束輕輕置放在墓碑前。落西不太懂插花的藝術,只是随手剪了幾枝梅花高低錯落開來,又用細繩子成一捧。

“再過兩個月便兩年了。”落西輕輕說道,“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蓮花,但蓮花不太好帶。而且,現在還沒開呢,得再過兩三個月吧。這裏的冬天,比東極要冷一些,但四季分明。你小時是沒見過梅花的吧,倘若你見過,也應當會喜歡的。你看,沒有葉子,花一顆顆點綴在枝上,好像鑲嵌上去的一樣,像不像夜空中的星。”落西坐在墳前,像是對着久別重逢的故人一般,絮絮叨叨說着話。

再等幾個月,勤娘子便會纏滿這座墳了吧。

“每當人們經過我的墳前,都說啊多麽美麗的花兒。”落西輕輕唱着,帶着淡淡淡的離愁。

如今忘憂城已如日中天,路問君也成了四國首富。按信中所說,她應當隐退了。現在她什麽都有了,卻總還是感覺少了些什麽。

忽然心血來潮,便想來看看她。她也不知,是在祭拜安靜子,還是在和自己的過去告別。

“我打算呢,去雲游四海,找到合适的地方便隐居。我還會回來看你的。”我還要回來接溫柔她們呢,到時帶上你一起走。我知道你害怕一個人。

落西看了一眼墓碑,只覺得有些濕冷,終是不回頭的走了。

蕭蕭背影孤獨得,像一朵不屬于誰的花。

這夜,落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雲游的事已經讓魯恕去策劃了,不日便可啓程。但此時落西忽然想起一件事。

記得有一年,有個叫段南書的狀元,這個人她不知在何處曾經見過一面,想不起來了。此人文質彬彬,總之她就是看着很順眼。

誰知第二日便聽聞他舉劍自盡的消息。後面她派人去查,得來的結果卻是殉情而亡。

原來,這段南書原是南平縣人,有個發小,叫柳依依。兩人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只是,後面段家家道中落,柳父嫌貧愛富,對段南書變得橫眉豎眼。

段南書自幼飽讀詩書,腹中頗有才氣,怎受得了柳父這樣冷言冷語,久而便不再登門拜訪,只終日閉門寒窗苦讀。

但未等其金榜題名,柳父便将其女許配給一位門第相當的柳家公子,段南書上門求見未果,反而被毒打了一頓逐出府,又免不了被府中下人一番冷嘲熱諷,而後便閉門不出。

成親前晚,那柳依依命了貼身婢女将其喚來,她已收拾了一堆細軟準備與他私奔。段南書念至家中孤母無依,而自己也無功名在身,一番糾結終是棄柳依依而去。當天便收拾了包袱前往京都赴考。

南國京都的文考,得過了第一年的鄉試,才能考第二年的會試,會試過了便進入第三年的殿試,這殿試的第一名,便是狀元。

段南書赴京後兩年皆榜上有名,第三年一舉奪魁,中了狀元。後南帝便封他為儒林學士,在京都就職。

那日,他在街上偶遇了原先柳依依的婢女,才聽聞柳依依已在成親當日吞金自盡。聞此噩耗,段南書不顧職務在身,策馬狂奔至南平縣,到達柳依依墳前時已是冠散發亂,後哭暈在墳前。被随從送回京都後,當晚便在房中撥劍自刎了。

只留下一書,葬與柳墓旁。

落西得之此事後唏噓不已,極為痛惜。

如今,落西算了下日子,或許還來得及。如果她有能力改變,那為何不幫下他們?上天既然讓她能預知世事,她就幹脆改寫一下歷史吧。

這第一站,便先去這南平縣吧。

忘憂城這邊的暗衛目前精減至五十二人,其中金字輩四人,木水火土輩各十二人,皆由魯恕一力培訓。如今,是她見識下魯恕能力的時候了。

此處出行,金字輩平日只留二人暗中跟随她,其餘二人負責安排行程以及暗中與路問君往來。

又讓魯恕将其餘四十八人分開,四人組成一隊,每隊跟随她三個月。這樣她也可以深入了解下他們。畢竟,這些暗衛,是她最後的籌碼。

只有魯恕和這四人才知道他們隸屬于忘憂城,其餘四十八人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他們,只知道是出一次極其重要的任務,随行雇主三個月。

馬車等安排妥當,落西便上路了。

落西不喜歡離別,離別苦,再聚難。

落西總算知道在古代,他鄉遇故知為何能算上四喜之一了。古代交通不便,在二十一世紀坐飛機兩個小時能到的地方,即便道路順暢,也得走上月餘。若不走官道,極為艱險,還不一定有命能回來。

有時遠行一別,便是永別了。其實,她也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活着回來,說不定在路上就病死了。

這又如何?

上車的時候她在院子邊摘了幾片葉子,擦幹淨後低低地吹着。她吹的是送別。她從小時候就很喜歡的一首歌,一首詞。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離愁苦,極苦。吹着吹着,就掉淚了。

她始終是愛掉淚的人啊。眼淚不過身外之物,掉就掉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牽線童子系姻緣

馬車搖搖晃晃,落西回想着昨夜與路問君等人的相聚。

昨夜他們二人,再加杜鵑,金牡丹,魯恕,以及路問君的心腹夢無白六人相聚而談。古人總喜歡封個號什麽的,落西這日酒後來了興致便給他們分別封為朱雀,白虎,玄武,青龍。

別怪落西庸俗,實在是這四人形象确切符合此四象。

最後落西将忘憂城城主之位讓于路問君,道:“君公子一死,你便是城主。”

五人惶恐下跪,這是落西第一次接受他們的跪拜,她含笑道:“望諸君珍重,待我歸來,再醉一場又何妨。”

忘憂城如今雖然如日中天,但太陽總有西下之時,城主如此深得民心,又是驚世之人,只怕引來高位之人的忌憚。燃燒盡自己,才能成全路問君。

她在創建忘憂城之前便已開始策劃城主之死,像一條吞噬自己的蛇,開始既是終結。如今,蛇要開始吞噬自己的尾巴了。

如此,她方能全身而退,保下忘憂城。

此後,她歸隐,這忘憂城,便是路問君一人的忘憂城了。

她記憶中,以前路問君是對她有傾慕之意的。但現在,她改寫了歷史。路問君對她已無一絲男女之情,或許是她在他面前展露了太多的未蔔先知,令他過于惶恐。如今路問君對她,倒是敬重有餘,親愛不足。

落西搖搖頭,之前的知己,已然淪回下屬,卻挽救不回了。這便是改變歷史的代價吧。她和路問君之間可以不再像以前那般相濡以沫,她可以一個人繼續寂寞下去,如果這樣便能挽救他的性命的話。她願意。

昨夜,她留下路問君一人,問他:“若可以,你可願意與我一同歸隐,比鄰而居?”

路問君沉默許久,終是搖了搖頭。

她沒問為什麽。這是意料中的回答了。

也是,忘憂城,已經不再是一個商行了。如今遍布四國,他肩負的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榮辱,還扛着一座城,以及城上的人。

她只是想問一問,就問一問而已。

當初,她與路問君結盟的時候,她便問過他:“我可以助你成就這忘憂閣,但若有一日你因此而死,或因我而死,可會後悔?”

他坦然答道:“生死自有天命。”

落西微微一笑:“你命由你不由天。”

臨別之時,落西又絮絮叨叨交待了自己的後事,讓路問君哭笑不得,她或是有些醉了。

落西酒品不佳,醉後愛亂說話。

“如果我死了,一定要火葬啊。火力要夠,足以把我燒成灰。不要燒着燒着沒火了,剩一具黑乎乎的屍體,多難看呀。還有還有,點火之前一定要确認我已經死了啊。到時骨灰一定要撒在崖邊,崖下要有大海!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還有,一定要看好風向順風揚灑,逆風骨灰撒你一臉別怪我。千萬別土葬,我勸你死後也別土葬了,再過幾百年幾千年盜墓的技術越來越利害了。後面有一個皇帝呀,死後牙齒都被人拿出來展覽了,根本就沒有隐私啊……還有解剖呀,死前吃了什麽香瓜子都知道……”

即便有些聽不懂,路問君依舊微笑着一一颔首。

真是一個十分奇怪的女子,他從未見過如此集大雅大俗于一身之人。時而溫婉如大家閨秀,時而無賴似地痞流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有時她笑得燦爛如煙火,他卻能看見她眼底的落寞。嬌小的身軀,似乎潛藏着極大的爆發力。只是她,實在是過于神秘莫測,令他只敢遠遠敬畏,不敢有一絲遐想。

路問君走的時候,落西還在嘻嘻哈哈唱着歌,手舞足蹈:“再過五十年,我們來相會,送到火葬場,全部燒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全部送到農村做化肥!”最後一句,落西忽然歇斯底裏喊了出來,聲嘶力竭。

路問君的身影早已隐在了黑暗中。此時,萬籁俱靜。

落西臉上的笑容早已随着歌聲慢慢褪去了。她蹲在長椅上,抱着膝蓋,瑟瑟發抖。她一個人,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天地之間,唯她例外。

上帝為何将她流放至此。

她覺得寂寞,即便她有能力将這個世界的服飾和文化改造得如同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一樣,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哭泣,卻連個來拍拍她肩膀的人都沒了。

這漫天的寂寞呀……

像是一人一舟飄零在茫茫大西洋中,只有無盡的海和天。

南平縣離京都城不遠,近北國,地勢平穩,車馬易行。自南北兩國商流往來後,此地倒成了南北二國必經之地。

馬車在路上走了兩天,到南平縣的時候已是近黃昏。

“小七,進了城門便是南平縣了。”說話的是紅綢,正是此次随行的四人之一。

葉七,正是路問君給落西安排的身份。約莫一年前,蒼茫山上有一個老者挖出一個寶藏,每件珍寶皆是價值連城,一部分還是前朝珍品。這位老者年已古稀,一直歸隐山中默默無聞。如今發此橫財,立即轟動一時。

可惜他無福消受,不久後就病逝了。只留下一子,這一子,年僅十餘歲,正是葉七。

所以,落西現在的身份,任人怎麽去查,都是暴發戶的兒子,還是老來得子的那種。

落西束起長發,一身中性裝扮,特意描粗的眉,讓人一看倒覺得像是個十二三歲的粉嫩公子哥兒。

只是一開口,聲若莺啼,別人便知是女子了。落西從馬車窗子鑽了出來,連鞋也沒套上,整個人挂在馬車上。馬車乍一看低調不顯眼,仔細看便能看出與衆不同,正是落西所設計的。

前面的城牆,倒有幾分壯觀。

石塊層層壘起的城牆經過歲月的洗滌顯得滄桑古樸,此時城門大開,正值人流時分,百姓間你來我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城門之上雕刻着幾個落筆雄厚的鍍金大字:南平縣。懶懶的夕陽斜斜照在上面,泛着一層淺淺的金光。

落西回過頭,只見身後彩霞絢爛若水彩畫般,落日紅橙紅橙的,像極了那日她吃的蛋黃。偶有三五倦鳥結群歸巢。

落西心情很是愉快,鑽進了馬車。

馬車內只有紅拂紅綢二人,外面趕車的是朋朋和丁滿。二人很是郁悶,主子給他們起了這兩個名字,不知是何意。

“丁滿,你查好了吧?明晚成親嗎?我們去柳府還要多久?”落西在馬車裏面問道。

被喚丁滿的男子生得短小精悍,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恭敬回道:“是的,屬……我已經查好,明晚成親,距離柳府約小半時辰能到。”

這個主子,真是奇怪,沒有尊卑之分,不讓他們自稱屬下或奴才,還讓他們直呼其名。

看似柔弱,卻也會些三腳貓功夫。平日言行舉止既不扭扭捏捏,也不覺得落落大方。倒像只猴子一樣,上蹿下跳的。但看似粗魯卻無一分鄙俗,反而有些風流随性的姿态。

他們不知,落西這身功夫,原本是他們的部主,魯恕教的。

只是落西性子百變,懶散随和慣了,魯恕那些地獄式的訓練哪裏受得了。

魯恕礙于落西身份無法發作,後讓金字輩的暗衛來教她。

但落西确實不是習武的料,雖有心認真學,但習武何其艱辛,時有偷懶耍賴。那四個暗衛叫苦不疊,主子不練基本功,他們也沒辦法。結果就成就了落西這身東不成西不就的三腳貓功夫,雖練不得內力,但也能對付幾個流氓地痞。

再看看丁滿旁邊的朋朋,身高五尺七寸(一米九),生得虎背熊腰。如此,大家便能理解落西為何叫他們丁滿與朋朋了吧。

落西倒是很不理解,為什麽那些守門的護衛或者警察都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呢,連魯恕挑的這二人也是一樣。

一行人進城後入住客棧,食過飯,洗漱完畢,燈一滅,外人只知其等熄燈安寝了,卻不知房內早已人去樓空也。

屋頂上,一輪圓月高挂。紅拂和紅綢二人架着落西翻牆偷偷入了柳府。

落西最想學的就是輕功,畢竟打不過跑得快也行,可惜她學了這麽久體內仍無一絲內力。現在,只能像殘疾人一樣被二人架着。

後院柴房門外,一個小丫頭正在門口像扣扣企鵝登陸般東張西望,手上緊緊拽着手帕。

屋內,一女子聲淚俱下:“段郎,你我二人便是私定終身又如何?”那男子書生打扮,雖生得一表人才,奈何臉上卻鼻青臉腫未消。

看着眼前淚流滿面的女子,他眼中滿是不忍,顫聲說道:“依依,我如今無功名在身,你跟着我也只會受苦。”

那女子道:“我帶夠了銀兩,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可以做繡娘,你繼續考取功名。你娘,我們也可以帶她一起走。我已經雇了一輛馬車在城外了。”

男子攥緊拳頭,道:“不行!我不可以讓你這麽無名無份地跟着我。你若跟我私奔,你的名聲就毀了。我堂堂七尺男兒……”

“行啦行啦。”落西已經在這裏聽他們扯了半天,終于受不了。扒開稻草,鑽了出來。吓得眼前的兩個人愣在了原地。

落西看着眼前的女子,螓首蛾眉,腰若扶柳,哭得梨花帶雨,她見猶憐。男子不似記憶中那般意氣風發,而是一臉頹廢,模樣也比那時多了幾分青澀。

在落西看着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審視着眼前的落西。聽着是女聲,但細看眼前的少年,面若桃花,濃眉大眼,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嘴,長袍下只能看出身材略為纖細,一下子讓人雌雄莫辯。

若不是眼睛上這兩道卧蠶眉生生破壞了這花容月貌,只怕眼前也是一絕代佳人。

待二人反應過來,男子一步上前,将女子護于身後,壓低嗓子喝了一聲:“你是何人!為何躲在此處偷聽?”

落西淡淡一笑,露出左腮淺淺的酒窩,雙手背在身後,故作老成。

那女子已經看到落西胸前微微隆起的輪廓,道:“姑娘女扮男裝,躲在我家柴房,這是何用意?”

男子一聽,細看其脖頸,肌膚嫩白似雪,極其流暢的線條,并無喉結。

落西被揭穿了也不怒,她并沒有刻意裝扮成男子,只束起長發,描粗了細眉而已。衆人思想先入為主,看到這樣的裝扮便第一印象認為是男子罷了。

她幽聲道:“段公子,我看你今晚可是不準備帶這位柳小姐私奔了。堂堂七尺男兒,還不如柳小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

男子一聽,耳朵便紅了,拳頭也攥得更緊了,聲音不經意提高了些:“這又于你何幹!”

落西搖頭:“是與我無關,可惜呀可惜,明晚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這位小姐,怕是香消玉殒了。”

男子聞言,一臉震驚地看着女子。女子垂眸低下了頭,淚滴不止。男子雙手緊緊抓住女子香肩:“依依,你……”此時此刻,他竟說不出話來。

落西又接着道:“我說柳小姐,明晚自盡用金子如何?”好學不學,學紅樓夢吞金自盡。看來當初出書的時候應該把這段修改一下,免得這些深閨女子效仿這麽痛苦的死法。

女子一聽,驚訝地看着落西。若今晚段郎不與她私奔,她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這事,她連貼身婢女都未曾告知,她又是如何得知?

她看着落西,似有尋問之意。

落西搖頭晃腦道:“我呢,本是月老身邊一個牽線童子,我在姻緣薄上看到,你二人本有姻緣,奈何陰陽相隔。所以下凡來,幫你們牽牽紅線。”

二人聞言後面面相觑,似覺天方夜譚。

落西又對着男子道:“你明日赴京都趕考,三年後将會金榜題名。我偷偷告訴你呀,你是天上文曲星轉世,今世必會高中狀元。至于你……”落西又看着女子,“明日我便去那個劉府劫親,在洞房花燭夜将你劫出來。到時我會安排你在一個地方呆上三年。你放心,三年後,待他高中狀元時,我會安排你們偶遇。到時你只說被劫後你在路上逃跑,不小心掉落山崖,後失去了記憶,直到看到段公子方想起從前。這樣可好?現在聲譽雖有些影響,但到時我的人會妥善安排好,必定還你清白之名。”

兩人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落西為何要幫他們。

落西看着眼前執手相望淚眼的兩人,繼續說道:“反正她一嫁人,你第二天就會去京都趕考,到時她自盡,你三年後殉情。還有什麽結果比這更壞嗎?你聽我的,明日便走,待你高中後你去京都城城西處的三味書屋找葉七公子即可。記得和掌櫃的對暗號,問你‘天王蓋地虎’,你報‘小雞炖蘑菇’就好,他們就會安排你們見面了。”

落西說完,不再廢話,大搖大擺就打開門走了,倒把門口守着的丫環給吓到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見鐘情相思埋

次日,月黑風高夜,正是采花時。

此時落西身穿深藍色緊身衣,像壁虎一樣趴在屋頂上。沒想到,她也有機會做一回采花大盜。

丁滿說,全身黑衣的話輪廓反而會更加明顯突出,陰天新月時要穿深藍色或深紫色的衣裳,如果是星疏月明的晚上,則要換成灰色或茶色,這樣才能隐于夜色下。

唉,落西感慨,以前電視上的都是騙人的。

內院這裏仍是安安靜靜的,偶有幾個內眷經過走廊,細聲說着些什麽。

她靜靜斂住氣息,等待時機。

“布谷布谷。”忽然傳來暗號,落西知道,可以動手了。其實根本就不需要落西來,她來了反而還需要紅拂幾個分心照顧她。但她就愛湊這個熱鬧。

“啊!不好啦!來人啊!”刺耳的尖叫聲劃破這寂靜的夜,傳到外院時早已被喧嚣的賓客聲所淹沒。

前院裏張燈結彩,好不熱鬧。一身紅衣的新郎滿面春風,正在一一和賓客寒暄敬酒。

“不好啦!不好啦!”濃妝豔抹的喜娘慌慌張張奔了出來,頭上金釵亂顫。

坐在高位席上的中年男子見狀,一臉不悅,道:“何事如此慌張!”

喜娘見滿堂賓客齊齊望着自己,知是亂了分寸,忙幾下整理了下發飾,快步走到男子跟前,悄聲說了幾句。

那男子聽後立刻臉色大變,拍案而起,轉身便離開,留下滿屋賓客面面相觑。

內室裏,新郎官和父親幾人正焦頭爛額,報官吧,如果能找回來清白也不一定在了,找不回來又人盡皆知,這個臉他們家可丢不起。

如果說暴斃的話,又會傳出新郎克妻,也難和親家交待。

幾人正在商談之時,竟不知外面已傳得風風火火,都知道新娘子被采花大盜劫走了。待知道時,為時晚矣。

而這邊,落西一臉晦氣在躲在床底下。該死的,早知道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剛剛明明在樹上看熱鬧看得好好的,被一只超醜的又大又肥的毛毛蟲吓了一大跳,簡直就像變異的,落西感覺被它咬一口都會中毒身亡。

落西當時當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大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這只毛毛蟲許是想不開,想自盡,竟想撲入落西口中。

結果,還不等落西的大腦做出思考,她的身體就已經連滾帶爬連下了樹,就這樣華麗麗地被家丁發現了。

她狂奔,哪怕後面的家丁都已經被朋朋他們攔住了。

但當落西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紅拂她們并未跟來。眼看有人尋來,忙就近找了間屋子躲起來。

本想藏在衣櫃裏,但櫃子裏滿滿的都是女子的衣裳,她哪裏塞得進去,迫不得已,只能鑽到床底下。

現在的她,像是掉進灰塵桶裏滾了一圈。暗嘆晦氣,只盼着紅拂她們早點找到她。

落西沒想過,這只是開頭而已。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今日成為她一生中最狼狽的一天。多年後,她依舊把今天當作自己一生的恥辱日看待。

夜幕降臨,落西唯一慶幸的就是房間打掃得還算整潔,床底雖很多灰至少沒有老鼠蟑螂。

但此時此刻,她的五官皺成一團,雙手緊緊捂着耳朵。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給剁了。

在此之前,她眼睜睜看着一件件掉在地上的衣裳:中衣……亵褲……肚兜……

真是倒黴啊倒黴啊,不知道進了哪個姨娘的房間。也不知道是誰,那麽沒良心的,今天府中出了這麽大的事還有心情在這裏颠鸾倒鳳。

落西苦不堪言,真是聽覺強 暴啊。

到後面,床搖晃得十分利害,她感覺床随時可能會塌下來,這麽重的床板若是壓了下來,她不死也得癱瘓。

難道她就這樣要被壓死了嗎?她一世英名,難道就此了結?

不!她猶豫着,要不要現在偷偷鑽出來,再偷偷走開。畢竟現在那二人正忘情中。嘗試了幾次,始終覺得太冒險。再猶豫了幾下,那男子已經完事離開。

而後,那女子竟還在房中沐浴。後面陸陸續續進來幾個婢女,害得她大氣都不敢出。

落西沒想到,在這麽緊張的環境中,她竟然還能不小心睡着了。

等她睜眼醒來時,只見天微光,床前只擺放着一雙繡花鞋了。

她輕輕鑽了出來,只覺得渾身像被車輾過般酸痛,看一眼床幔中的女子,雖看不清面容,但聽着平緩的呼吸聲,仍在熟睡中。

蹑手蹑腳走到門邊,輕輕打開,卻看見門外有一婆子,吓得落西忘記了呼吸。但見這婆子如小雞啄米般點着頭,又松了一口氣。

剛踏出一步,便感覺不對勁,腳下怎麽軟軟的,不像踩到實地似的?

這只腳,好像不是我的。落西來不及多想,只見那婆子一臉呆滞地望着她。

随後,婆子驚叫,落西尖叫,二人尖叫聲劃破寂靜的黎明。

再然後,柳府便是一陣雞飛狗跳。

當落西從後院狗洞鑽出時,她是這樣的:渾身濕噠噠的,散發着令她自己都作嘔的馊水味。對的,她踩到馊水桶了。還被一個廚娘潑了一身隔夜的菜湯,當然,她也踢了那個婆娘一腳。

從狗洞鑽出,她頭發還在滴着菜水,頭上還有幾根雜草,衣服上還挂着菜葉。

風一吹,好冷好冷。她布谷布谷叫個不停,卻無人接應。她凍得瑟瑟發抖。

如果今天,僅僅是這樣,那沒什麽。也不算很倒黴。

但是,偏偏在今天,她遇到了一個人。在她一生之中最狼狽的時候,遇到了那個人。為什麽,偏偏不是在我最美好的時光遇到你。而是在,此生最狼狽的時候。

當落西走到大街上的時候,大街上只有三三兩兩個早起的小販,皆好奇地望着她,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狽,有個乞丐還将手中的熱饅頭遞給了她。她傻傻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就這麽精神恍惚走着,她記得回客棧的路的,記得的。

忽然,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待她反應過來時,只看到一匹純白色的俊馬揚起前蹄,似乎就要将她踩在腳下!

她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還沒來得及爬起,那馬又打了一個響鼻,吓得她不敢再動。

這麽高大健壯的馬,踩到胸腹處,絕對能要了她的命。雖然她不怎麽珍惜生命,但也不是用來這麽浪費的。

那馬搖頭晃腦了幾下,終于停下來,四蹄有力地着地。落西這才擡起頭來看一眼馬的主人。

只這一眼,便是終生了。

落西活了兩世,見識古今,但她從未看過一個這麽好看的人,而且,還是個男子。只怕是古時的潘安宋玉也不及他十之一二吧。

束起的墨發随風飛揚,愈發襯得他面龐的白皙如玉。陽光慢慢從他身後升起,閃耀了她的眼。落西只覺得,他就像一束陽光,照亮了她黑暗的堡壘。

淡漠的眸子,高鼻薄唇,異常俊美的輪廓,額上還有一個近乎完美的美人尖。

一襲素白色廣袖長袍,襯托得他如谪仙般出塵。

落西不由得看呆了眼。

“姑娘,姑娘,姑娘!”落西感覺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裳,她方才回過神來。

她忙用手背擦了擦掉下來的口水。失魂了,失魂了。活了兩輩子還沒有口水失禁過。

“姑娘,你沒事吧?”說話的這男子一身勁裝,輪廓分明,猿臂蜂腰,看裝扮像是白衣男子的随從。

落西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他的神情十分淡漠,只在剛剛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那雙眼極其冷淡,落西只覺得似曾相識,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各種感覺襲來,很不是滋味。

那勁裝男子看落西還在發呆,便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地上,便轉身利落上了馬。

等落西反應過來,那兩人已經騎馬走了。

什麽嘛,我又不是碰瓷的。她忙起身,跑了幾步,沖那白衣男子喊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男子身形似有遲疑,卻沒有回頭,終是騎着馬離開了。

落西看着他離去的背景,只覺得心中是十分地難過。整個人垂頭喪氣的,看着陽光将她身影拉得長長的。

這時,卻見魯恕騎着馬匆匆趕來,下馬後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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