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來,這一起,竟将她的腰帶給扯了開來。

落西忙又坐了下去,身下的男子悶哼了一身,仿佛也紅了臉。

落西慌了:“對不起……對不起……”轉而又看着那個持劍對她的男子,道:“能不能……麻煩你,把劍移開一下,我有點緊張。”

黑衣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緩緩把劍移開一尺的距離,仍沒放下劍。

落西好怕,是不是她一起身這個人就要把她剁成肉醬。她忙三下五除二解着玉佩上的繩子。

二人的玉佩都是極其簡單的樣式,只簡單系在腰帶上,竟不知為何會系在了一起,還打了死結。

她慌手慌腳地解着,這下可好,手忙腳亂,把他的腰帶也給解開了。

落西眼淚都要出來了,哭喪着臉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耍流氓的。”

白葉淡漠的臉上仍是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感覺到背後的寒氣,落西一狠心,站了起來,腰帶也不要了。用手緊緊抓着衣裳,弱弱站在一邊,不敢擡頭看他們。倒像是占了人家黃花大閨女的便宜一般。

落西真的很久沒這麽丢人現眼過了,上一次丢臉的時候,好像也是遇到他的那一天……

白葉優雅起身,轉過身背對着落西整理了淩亂的衣裳。

而那人仍是冷冰冰地盯着落西。不一會兒後,白葉将解開的腰帶遞回給落西,修長的手指十分白淨,指甲修剪得幹淨剔透。

落西紅着臉接過腰帶,能不能順便摸下這只手呀。

不過感覺到身邊這個人的殺氣,她也只敢想想罷了。

接過後,落西也背過身整理衣裳,系好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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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邊,兩人的玉佩仍是纏在了一起。

白葉一個示意的眼神,那個冷冰冰的人便提劍輕輕挑斷了系玉佩的細繩。

随後,他接過玉佩遞給了落西,冷冷道:“姑娘,你的玉佩。”

“謝謝呀。”落西迅速接過,像他手上帶電了一般。

白葉面色溫和,轉身準備離開,落西慌忙拉住他寬大的袖袍。但手還碰到衣袖呢,便感覺手一陣鈍痛,立馬伸了回來,緊緊抓着手,淚汪汪看着那護衛。

那護衛出手極快,用劍柄擊了她一下。

落西看着自己的手背,立馬青腫了一塊,忙用力揉了幾下。

白葉回頭看着她,不言語。

“你……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好吧,落西承認這是她第一次搭讪別人。

白葉看着她發紅的耳朵,輕聲道:“為什麽。”

“因為……因為你長得很好看呀。”

他聞言,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沒有說話,轉過身走了。

落西幾步上前,便聽到劍出鞘的聲音,随後脖子一涼。落西心中罵了那護衛千萬遍,終是不敢說什麽,抿了抿嘴退後幾步。那護衛方才收起劍随着白葉走了。

他們剛走開沒幾步,便聽到樓下的嘈雜聲。

落西知道,是那幫人又追來了。趕緊跑到另一邊的窗子。

跳下去好像有點難度,找不到落腳點呀。

這時,卻見穿着一身男裝的何歡駕着驢車拉着滿載的稻草悠哉行來。何歡朝落西眨了眨眼,落西一笑,忙跳了下去,順勢滾了一下,滾到地上。

落西爬起來,三兩下拍幹淨身上的塵土後立馬跳上驢車,跳上車時餘光好像瞄到一抺藍色的衣影,但來不及回頭,驢車已快跑了起來,落西差點摔倒,忙抓緊了。待坐穩後回頭,哪裏還看得到人?

作者有話要說:

☆、浮生若夢不了情

京都城外,蔔楓居內。

“經屬下查實,這女子原名葉子落,家財萬貫。主子可還記得五年前蒼茫山上挖掘出來的寶藏嗎?那人留下一女,并非一子,便是她。或許是為了保護她,才對外宣稱是男子。而且這女子,化名葉七,這三年多來女扮男裝游歷諸國,身邊護衛諸多。一路上游山玩水,倒闖下不少禍事。”青時立在一邊一一禀報。

“禍事?”白葉道,聲音似乎有了些興趣。

“是,其實這女子之前曾與主子有過一面之緣。主子可還記得四年前我們回北國時途經南平縣,這女子當時差點被主子的馬踩到了,後面屬下給了她十兩銀子。”

白葉腦海中浮起一個衣衫狼狽的女子,她跌坐在地上,一雙大眼睛看着他,張大了嘴巴在流口水,手中還抓着一個白饅頭。那雙眼睛呆呆瞪着他,卻如明珠蒙塵,讓他看不清。耳邊仿佛還回響着脆脆的聲音:你叫什麽名字?

青時繼續說道:“當年南平縣有一戶人家娶妻,她潛進去劫走了那新娘子,後面,後面躲在一個二房的姨娘房間,第二天溜走的時候被人發現,當時鬧得很大動靜,後面從狗洞鑽出爬走了。據聞,那晚,那家二房老爺還去了姨娘房間歇息,後面那個姨娘知道了還尋死覓活的。而且,這個當時被劫走的新娘子,正是今年的狀元郎,段南書之妻。”而後,青時一一道來。

青時退下後,白葉仍在沉思着。

他仍在夢中,騎着奪月飛奔,耳邊的風呼嘯而過。

漸漸地,看到了崖邊上一個女子的白色身影。那女子縱身躍了下去,他提起內力施輕功飛了過去!

那女子的白袍,他的指尖第一次觸到了。

他跟着跳了下去,跟随而來的影者甩出繩子纏住他的腰身,他卻緊緊抓住她的白袍。

他聽到她肩膀脫臼的聲音,卻來不及心疼,白袍絲質順滑,他狠狠拽緊不敢松手。

他拽住的,仿佛是他自己的心。他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不要,西兒,不要。”用近乎卑微的語氣哀求着,他的指骨已泛白,卻不敢動彈。

女子擡起頭,慘白的臉色,毫無生機的眸子。她的眼空洞而絕望,竟是一心求死。這一眼,刺痛了他的心,他的淚忽然就落下了,滴在她的眼下。

她就近在咫尺,他卻抓不到她。

女子垂下眸子,掏出懷中的玉簪,毫不猶豫地劃在白袍上。白袍出現一道裂口,如決堤之壩,傾洩而下。

“不要!”白葉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主子。”影者無聲息地落在他床邊,單膝下跪。

白葉閉目,調整了下氣息,而後輕聲道:“退下吧。”

這個女子,他的妻子,這就是夢的結局嗎?她跳下,他跟着跳。

他扪心自問,他究竟愛她多深。如果重來一次,他絕不會随她跳下,更不會給她跳下的機會!

白葉起身,墨色長發披肩,只着雪白色中衣,靜靜來到書案上。

上面,還擺放着葉七這數年來游歷的資料,厚厚一沓,他還沒來得及翻閱。

葉七,他隐隐覺得,葉七,與他夢中的妻子有着關聯。當年見到葉七,便覺得她的眼睛似曾相識,他卻沒放在心上。從當天晚上開始,他的夢境便開始改變了,從無止境的飛奔中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跳下懸崖。但他卻沒注意到,錯過了三年多。

而今天,在酒樓見到葉七的時候,那雙眼睛,他不過看了一眼,卻讓他心中無來由的一痛。晚上,他的夢便有了進展,終于觸到了夢中的那個女子,卻是眼睜睜看着她墜落,無能為力。哪怕已經從夢中醒來,那種讓他痛徹心扉的感覺仍是如此真實。

葉七,究竟是什麽人。夢中,他的妻子,一颦一笑他都記着一清二楚。只是醒來,卻總是憶不起她的容顏。他記得,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水靈靈的望着他,眼裏只有他。

木窗外,映着垂柳依依,圓澄澄的明月倒映在柳樹邊的古井中。

桌上的紅燭散發着暧昧的柔光。床塌上,他欺身而上将她壓在身下,她嘤咛了一聲,便輕而易舉喚起了他的欲望。

她輕輕擁着他的脖子,十指柔柔穿過他的長發,兩人輕輕蹭着鼻子,相視淺笑,溫存而纏綿。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額上,眼周,鼻翼上,唇邊,他輕輕咬着她的耳垂,她低低的笑出了聲,她的眼裏,映着他含笑的眼。

她将唇輕輕湊在他耳旁,輕聲說道:“今日,我要在上面。”濕熱的氣息氤氲在他耳邊,脖間。他望着她嬌羞的臉,喉結一動,仍是淺淺笑着,眼中柔情似水,輕聲道:“好。”聲音似有些喑啞。

她翻身而上,将他壓在了身下。他望向她的臉,她的臉逐漸變得清明起來。是葉七!葉七騎在他身上,一臉無措的模樣。這是在今日的醉陽樓中!

他豁然驚醒!竟是趴在書案上睡着了,手上還抓着一沓葉七的資料。

葉七,葉七。他氣息有些不穩。他慌張站了起來,向後踉跄了幾步。

“來人!備馬!”

作者有話要說:

☆、瘗玉埋香終奈何

此時,竹林的草地上,還帶着晨露,濕氣頗重。

匆匆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白葉一身白袍,騎着一匹棕紅色的寶馬穿過郁郁的楠竹林,寶馬額間有一抹顯眼白。

其身後僅有一黑衣随從身騎白馬追随。

竹林中心,有一男一女正在摘竹葉,男的大夫裝扮,背着竹簍在竹下等候,時不時擡頭看着竹子上端的女子。女的會些輕功,正攀附在竹子上采摘竹尖處的嫩葉。

身後的黑衣随從聚起精神感受了下兩人的氣息,女的有一些內力,男的卻不會武。

“柔兒,你小心些。”男子在樹下擡頭仰望,心中捏了一把汗。

這味藥,必須得加上清晨新出的竹尖方顯藥效。但柔兒這樣冒險,實在是看得他心驚膽戰。

南國會武的女子不多,這女子輕功還不錯,能攀上這麽高的竹子。

白葉本無心注意這些,卻鬼使神差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這一眼,讓他及時勒住了馬。

這女子。

她五體投地,跪趴在他腳下,瑟瑟發抖。

“你說。”他說話聲音一向溫和,極少有這麽冷酷的時候,還帶着殺意。

她顫着擡起頭,滿臉淚痕,嗫聲道:“姑……姑爺,對不起……對不起,小姐,小姐她,她是真心喜歡姑爺的。她只是,一時糊塗,而已。求求你,再給小姐一次機會。”她爬起來抓住他的衣擺,繼續道:“可能……可能她看錯人了……晚上,燈那麽暗……”

其實,說出來的話她自己也不信,卻仍是斷斷續續說着,似在說服自己。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忽然想到什麽,她不由得提高了聲音,道:“誤會,說不定是有人陷害小姐,給她下了藥。”

“陷害?”他冷着臉看着她,“我一無側妃,二無妾侍,成親後連身邊的丫環都遣散了。整個府中,留下的都是她的丫環。你是說,你們姐妹幾人陷害她嗎?”

“不……不是。我們幾人與小姐一同長大,絕對不敢起這樣的心思。”她不斷磕頭。

“啊!”一聲尖叫打斷他的回憶。

那女子從竹上掉了下來。

“蕭潇。”

“是。”黑衣随從話剛落音,人已從馬上飛身而起,穩穩接住了掉落的姑娘,輕功之快幾乎踏水無痕。

那大夫心都提到了嗓子上,慌慌張張上前:“柔兒,你沒事吧?”只見她手臂上鮮血淋漓,已染紅了淡黃色的衣袖。大夫的眼中滿是心疼與懊悔。

“沒事,就劃破了皮。”她疼得皺眉,仍擠出一個安慰的笑臉。

白葉看着這熟悉的臉,微眯了眸子。

溫柔。她的小姐,便是他要找的人。

“謝謝公子出手相救。”溫柔對二人行了一禮,這黑衣男子雖生得一副娃娃臉,卻一身煞氣。這白衣公子……極其俊美,出塵脫俗,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她不由得怔住了。

“無礙。”說話的是白葉,随後他又道:“姑娘受了傷,不如我們送姑娘回去吧。”聲音也是如此的好聽。

溫柔不覺臉紅,意識到失禮,忙低頭退到大夫身後。

那大夫沒注意到這些,一門心思都在她受傷的手上,倒是驚吓出不少汗,忙用袖袍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道:“真是謝謝二位。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今日若不是二位……”又轉過頭問道:“柔兒,你可還能走?”

溫柔輕輕點頭。

大夫對二人作了一揖:“謝謝二位,我是敬修堂的董仲,二位可随時來找我,下次見面再行答謝。過了這片竹林便到她家,我送她回去即可,不敢勞煩二位。”

這人一看出身富貴,怕不是普通人家。

那男子微微一笑,若清風拂煦,竟連他也看呆了眼,只覺得萬物都失了顏色,不及他容顏。

他道:“無礙,順路。”聲音雖溫和,卻帶着久居高位不容拒絕的氣勢。

“如此,那……便勞煩了。”董仲也不好拒絕。

董仲不會騎馬,只能讓溫柔帶着他共騎一匹。

白葉騎着馬跟在二人身後,蕭潇緊随。

出了竹林後,穿過一片空地,前面有幾處宅子。中間那處宅子便是。

蕭潇此時心中甚是郁悶,主子性子極其冷淡,今日天剛亮就要出門,明明是有要事在身。但看到這姑娘後,竟讓他出手相救,又堅持送這姑娘回家。

這姑娘生得小家碧玉,也有了未婚夫君,怕是入不了主子的眼。只是,主子這又是為何?

将他們送到門口後,白葉竟無要走的意思。

溫柔見狀,道:“二位若不嫌棄,可進來喝杯茶。”

“如此,那便叨擾了。”白葉竟是毫不客氣就踏門而入。蕭潇心中狂汗,卻仍是不動聲色跟随入內。

一進門,便是一片菜地,種着各色時疏。穿過廚房,走廊,便進入了內廳。

進了內廳後,董仲忙從櫃中翻出藥箱為溫柔處理傷口。

而白葉,則是緩緩走出內室,踏進了後院。

柳樹葉沙沙作響,古井中還垂映着柳枝條兒,和記憶中的不同,這裏似乎小了許多,沒有亭子,也沒有紫藤,只有簡單的一張石桌,數張石凳。

他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去。轉過身,二樓應當有個窗臺,那是她的窗臺。她便在這窗臺扶欄而笑,面若桃花。

他如記憶中那般,側身擡頭望去,熟悉的方向,窗臺依舊,卻沒有她。白葉攥緊了拳頭。

他輕抿着薄唇,久久沒有動作。

若是見到她,他當如何?

抱她,吻她,愛她,恨她。或是如何?

這邊,溫柔已經處理好傷口,董仲也端着茶水進來,擺放在石桌上,邀他過去。

他面色淡然,優雅入座後輕輕品着茶水,茉莉花茶,若是她,還會加些蜂蜜。

“此處風景獨好,你家中可有其他人?”如此發問,似有唐突,但從他口中說出,卻是理所當然般。

溫柔怔了一下,而後說道:“家中還有娘親妹妹,他們去集市了。前院裏種了些蔬果,早上新鮮摘的,便擔去賣了。”

“妹妹?”

“嗯,與我同胎所出,面容與我十分相似。”溫柔言罷忍不住看了一眼董仲,眼中帶笑。

董仲不由得臉紅,道:“我初時辯不出。”

“只有一個妹妹?”白葉繼續說道,聲音雲淡風輕。

“當然。”溫柔颔首。

“家中只有你們三人?”白葉似是不經意的發問,輕輕品着茶,但茶水卻未入口。

溫柔覺得這位公子怎地這麽奇怪,像查戶籍似的。但畢竟是她恩人,便又點了點頭。

白葉明明可以讓人調查後回禀,但卻還是耐不住發問了。

白葉呀白葉,還未見到人,你便先失控了,何至于此。他輕輕搖着頭。

溫柔董仲二人看着這奇怪的俊公子,面面相觑。

“這窗子,入目風景當是不錯的。”白葉忽然說,望着二樓窗臺。

溫柔擡頭順着他眼神看去,是小姐的窗臺。

溫柔沉默不語。

白葉又道:“這宅子合我心意,我想買了,一千兩,不知能否割愛?”

溫柔聞言一愣,這宅子當初她娘花了四十八兩所買,正價購買也不過四五百兩便可。這位公子,為何出此高價購買。莫非,是這宅子有什麽特別之處?

白葉見她不說話,又道:“我喜歡這座宅子。”說得真心實意。

蕭潇大氣不敢出,主子今日一反常态,不知是何情況。

溫柔搖搖頭:“對不起公子,這個宅子我們不能賣。”

“可是祖宅?”

“非也。”溫柔有些為難,只好實話道:“這座宅子,我家小姐很喜歡。那時我們身上并無多少銀兩,但我家小姐看到第一眼就很喜歡,執意要買下。那是……我家小姐這麽多年來唯一提過的要求。最後,因為這座宅子鬧鬼,我們僅花了四十八兩銀子便買下。确實不值公子所提的一千兩。”溫柔站起身,望着二樓窗臺,繼續說道:“以前,我家小姐經常趴在窗臺上,發呆。”聲音已有了幾分低落。

白葉心中一驚,臉上仍是神色不變,輕輕抿着茶,道:“你家小姐,可是嫁人了。”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怎麽敢嫁人?負了他,怎麽敢,嫁給別人。是他疏忽了,竟從未意識過這個問題。

溫柔聞言,神情變得憂傷起來,吸吸鼻子,搖搖頭,輕聲道:“我家小姐……多年前就病逝了。”

“咔嚓”一聲,白葉手中的杯子破了,半杯茶水灑了一地。吓得溫柔一驚,竟是,被這公子捏碎的,這公子看起來溫文儒雅,卻能捏碎這個陶瓷杯子。

紅色的血淌了他一手,順着手背滴落在他白色的袖袍上。

他面無表情,似乎沒有疼痛的感覺,輕聲問:“病逝了?”聲音輕輕的,仿佛在說花開了一般。

溫柔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那董仲連忙起身,道:“我去拿藥箱,你且等等。”

他沒有理會,直直盯着溫柔:“你說病逝了?”

俊美的臉上似有寒光,溫柔心生懼意,試探問道:“公子,你認識我家小姐嗎?”

“你說她病逝了。”他起身兩步,向溫柔走來。

看似溫和的公子,卻給她無形的壓力,她步步後退,而後,向後踉跄了幾步,終于止住,道:“我姐小姐五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何年月?”

“四六零年,三月。”

“何病。”聲音冷冷的。

“這個……我家小姐幾年前落過一次水,後面我們沒有調養好,落下了病根。身子越來越虛,最後,就病死了。”溫柔鼓起勇氣問:“公子可是認識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從未出過門。怎麽會認識公子?”

難道是……那次出去認識的?但是,這麽多年來?

白葉沒有回答,紅寶石般鮮豔的血纏繞在白玉般的手指上,血沿着指尖滴落,慢慢滲入了大地。

待董仲拿了藥箱過來,人早已不見了。只留下溫柔一人小臉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

☆、上窮碧落下黃泉

安靜子,東極國,金秋村,受主母迫害,被追殺落水,逃至南國,她的身世已然明了。

她,是他的西兒嗎?她已經死了嗎?真的死了嗎?

“當時出診的大夫現已退休,但他終生行醫,口碑良好,性格十分正直,沒有做過僞證。他說最後一次把脈時那位姑娘肺腑皆傷,已油盡燈枯,怕是活不過七日。後面翻查了當年的行醫記錄,确是如此,一一記錄了那位姑娘的病情,請洛公子診斷過,并無不妥之處。”青時站在一邊恭敬說道。

“就這樣?”

“是的,屬下無能,并沒查到她的死有異樣的地方。”青時低頭,又道:“不過,當年她們日子過得有些拮據,母女三人每月收入約三四兩銀子,但那位姑娘死後喪葬費前後卻花了約有十兩白銀。以她們當時的條件,應該湊不出這麽多銀子。昨晚查探後發現地下室藏有一木箱,箱內有白銀八百兩,但白銀皆去了痕跡,查不到來處。”

“葬于何處?”

“就在奎山山腳。”

“找文崖來。”

“是。”青時心中大驚,但仍面不改色。文崖是護衛之一,精通盜墓仵作之術,主子……這是要挖墳驗屍嗎?

衆人都知道入土為安,這樣,對死者是極大不敬。

不算新墳了,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顯得頗有些凄涼。

他背手靜靜立于墳前,看着手下的人掘墓。

回憶缥缈而真實。

這是陽光明媚的一日,他正在書案上批閱着無極宮的資料。

忽然,一雙柔軟溫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溫柔一笑,輕輕握住了柔弱無骨的小手。

手的主人發出銀鈴般歡樂的笑聲,從背後抱住他,像小狗般輕輕蹭着他的臉,撒嬌道:“你看了兩個時辰啦,傷眼睛得很,不急的話我們帶船長出去跑兩圈再回來?”

他含笑道:“好。”将她擁入懷中,淺淺吻着。她“咯咯”地笑着,回應着他。

溫存了一下,他起身,合上案上的資料,拉上她的手便要出去,她卻不動了。她手指在他掌心劃着圈圈,微微有些發癢。

他仍是柔柔地笑着,也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她掌心。得到他的回應,她笑得十分甜美,她的笑,讓他心醉。

“背我。”她一下子跳上他的背,攀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哈哈笑着。她的長發垂落在他胸前,她的發香,以及她身上獨有的香味籠罩着他,讓他沉醉其中。

猶記得那日,他正在書房內與屬下商讨正事,窗外卻有個人在探頭探腦偷聽。

書房內的每一個人都覺察到了她的存在,她卻渾然不知。

“咳咳……”他輕咳了一聲,手一揮,書房內的六人瞬間沒了蹤影,悄無聲息。

他踱步來到窗邊,她還趴在牆邊。覺察到裏面沒了聲音,擡起頭來,看到的是他的俊顏,依然溫和,不帶一絲責備,眸中愛意不減。

“呵呵……”她傻笑。揮手讓溫暖将餐盤端進來,她兩下爬上窗子,他托住她的小蠻腰,将她抱了下來。

“這是什麽?”

“我做的,讓你試試我的大廚手藝。”

一揭開蓋子,他劍眉微皺。她卻一臉陶醉狀:“好香啊!”伸長了脖子嗅着空氣中散發的鮮魚湯味。

她極其熱情舀了一碗給他,遞到他面前,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滿懷希望地望着他,像極了船長平時對她邀寵的模樣。

在她的注視下,他舀起了一口,剛入口,便一陣惡心湧上心頭。

他面無表情,強壓下作嘔的感覺咽了一口下去。

“怎樣怎樣?”

良久,他開口:“腥。”

“怎麽可能?我加了不少生姜的。”說完拿過勺子喝了一大口,“好喝好喝,鮮美得很。你再試試。”說完就舀了一勺喂到他唇邊。

他卻不張嘴。

“怎麽啦?”她才注意到他臉色有些不對。

“我……不怎麽吃魚。”

“為什麽?你字魚楓為什麽不吃魚?”

“……”

她奇怪地看着他,平時的他總是充滿笑意,今天……難道真的很難吃?仔細回想下,以前在醉陽樓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點過魚?即便成親後,有魚的菜好像也沒見他動過?難道夫君真的不吃魚?

“那……便算了吧。我再和她們學學,我要做出一點都不腥的魚湯給夫君。”她甜甜一笑,在他唇上一吻:“我愛你呀。”

她沒有生氣,讓人端了魚湯就跑去後廚了。她走後,他止不住幹嘔。又用茶水漱了幾次口,方才去掉口中腥味。

不料兩日後,她又端着魚湯前來。

“試試今天的……今天的真的一點魚腥味都沒有哦。”

他眼皮一跳,若無其事道:“夫人,真的很喜歡吃魚湯嗎?”

“嗯。我從小在海邊長大呀。魚可好吃了。吃魚頭發會變黑,雖然你的發質很好啦。吃魚的孩子還會很聰明哦。”她手指輕輕纏着他的墨發。

“那……要個孩子吧。”

“啊?”未等她反應過來,人已被攔腰抱起,他大步走向書房的內室。

“大白天呢!”她掙紮着。

“無礙。”

“還有好多人在呢。”

“退下。”語畢,隐在暗處的四人無聲息退出。

床幔垂下,掩住旖旎春光。

楓樹林中,紅葉覆滿地。

他一襲白衣,在林中舞劍,劍柄系着藍色流蘇,是她親手系上的。他輕輕旋轉着手腕,柔中帶剛,劍在他手中千變萬化,紅葉随着劍氣紛紛起舞飛揚。

她坐在楓樹下抱着膝蓋,看得眼睛發亮。

收劍入鞘。她立刻飛奔而來,眼中滿是崇拜,狠狠在他臉上吻了幾下:“魚楓好棒!也教我吧!”說着拿出白色的手帕輕輕幫他擦拭着額間的汗,手帕上還繡有一朵紅楓。

“好。”他看着她,仍有些喘息,眼中滿是寵溺。天長地久,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并無學武的資質,也不肯刻苦。練上小半個時辰就把劍一甩,跑去溜狗了。

她武功奇差,卻極其喜愛闖蕩江湖。崇拜劍客的傳說,也羨慕他的武功。

他答應她,過幾年便帶她去雲游四海,看日出晚霞。

但是,她卻不願意等了。

“主子,開棺嗎?”青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他輕輕點頭。

一開棺,一股腐朽的屍身味迅速漫延整個空氣,令人作嘔。

但,身邊都是從死人堆中爬起的人,甚至沒有一個人皺眉。

他緩緩走到墓前,盯着棺中之人。屍身已經腐爛,認不出原來的模樣了。仍能辯出身穿暗藍色的抹胸襦裙,已經不是原來的顏色了。

文崖跳入棺中,青時挑着燈照在女屍身上,墨諸和另一暗人夏在背過身守護在墳墓周圍。

文崖手拿着刀針等物,俯下身去仔細檢驗着。

小柱香後,文崖回禀:“主子,是個少女,死時約莫十四五,是病死的,不過倒有些像是先天不足之症。具體因何病身亡,這個屬下驗不出來。或許洛神醫能驗。”

白葉不說話。青時道:“主子,可要請洛神醫?”

他一揮衣袖,道:“不必,複位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她,不會是她。他也不知為何,就是如此肯定。他不信她會死,欠我的,還沒還,怎麽能允許你先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

☆、忘憂城中忘憂閣

未名居內。

“小西,那個葉十七只怕不是普通的儒商那麽簡單。”路問君坐在榻上,看着桌子另一頭的落西。

她剛洗完頭,又黑又長的密發全部撥到腦後,泛着瑩瑩的水潤光澤,腰下的長發都堆在身後的月白色氅衣上,衣袍很快吸濕了一大片,她卻不在意。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便是這樣,齊腰的長發她也從來不用吹風機,只用鹿皮巾吸幹水,然後待頭發自然風幹。在這裏,她多注重養護,發質比以前更佳,頭發也便留得更長了,只是洗完頭要等三四個時辰才幹,但她依舊如故。

她雙手托腮撐在桌上,一臉天真道:“可是我喜歡他。”

路問君還想說什麽,落西先發制人道:“君君,如今天下太平,你路家已成為四國首富。為何還不願歸隐。”一下子便轉移了話題,從私事轉到公事,讓路問君一時不知如何繼續規勸。

歸隐之事落西雲游前曾勸說過,如今歸來後又是如此一說。

“君君可做第二個陶朱公。”落西點道。

“陶朱公乃儒商之聖,我如何能及他十分之一。”路問君眉宇微皺。

“像他這樣三遷有名,從政從商皆如流之人,歷史上僅此一位。他與文種一同輔助越王複國,遠見卻遠在文種之上。他知道越王可共患難,不可同享福,這便是他的遠見。最後文種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他卻蕩舟泛湖功成身退。你不從政自是萬幸,但忘憂城深得民心,唯恐那人忌憚。如今你雖定期上繳以尋庇蔭,但聖意多變,君心難測。路家樹大招風,只怕你不傷虎,虎要傷你。”

落西原先以為城主一死,便能保下忘憂城,但如今數年歷練歸來,思慮間只怕忘憂城能保,而路家不保。又繼續道:“你可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石崇的故事。”

“記得,你說過他為愛妾綠珠而獲罪。”

“嗯,即便當時他交出綠珠,仍會有第二個綠珠,你可懂?”

路問君沉思許久,而後緩緩道:“問君明白。你是要我散盡家財?”

“石崇與你不同,他生前作惡過多,死前即便散盡家財也不一定能保命,你卻不同。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并非不舍錢財之人。”

“陶朱公也曾散盡家財,我一直以為這是他的道家風範,你這麽一說,想必不僅如此。我如今效仿他,并無不可。只是,這忘憂城……如何能舍。”

“陶朱公散盡家財,正是他的道家風範。”落西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路問君微眯了星眸。

待他理解後,落西又正色道,“南國尊崇儒家之道,我卻偏愛道家。我要你學的,是陶朱公的道。記住,物極必反。”落西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在他耳邊緩緩道:“日極則仄,月滿則虧。此時解散忘憂城,為時不晚。”

落西終是說出口了,見他猶豫,又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

散聚成形,形漸散,漸又成形。

還未待路問君明白,這字跡漸幹,已消散無影。

沉默許久,他終是沉沉地道:“容我想想。”

落西知道他聽進去了,沖他露出一個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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