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爛的笑臉。
路問君心中嘆息,這樣一個女子,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剛剛還在斷忘憂城的生死,轉眼間便能笑得如此天真無害。
當晚,長發一幹落西便束起墨發,換上了一身男裝,拿着把桃花扇一搖一擺去了醉陽樓對面的踏月居。
這踏月居和醉陽樓呢,一個東家是南國人士,一個東家是北國人士,兩家分店遍布四國。
在落西看來,兩家的關系就好比肯德基和麥當勞,蘭州拉面和沙縣小吃,有踏月居的地方,五十米之內必有醉陽樓。
踏月居二樓雅間,正對着當日他所坐的位置。
那裏空空如也,她心中未免有些失落。
忽而又想起一諾。一諾呀一諾。你好歹出來冒着泡呀,你再不來我就不等你了。落西心思。
她像是在等着一個不會來的人。忽而恨起信中人來,為什麽要決定她的未來?
我的未來,應該由我做主才對呀。
像是有什麽東西打開了。她忽然像青春期的少年一般叛逆起來,她一直走進信中人布置的路線中,從沒想過要反抗。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因為她沒有遇見葉十七。她真的喜歡他,不管喜歡上的是不是他的臉。但,這是她第一次心動,她不想錯過。
她要反抗了,有一粒種子不知何時早已在她心中種下,如今蘇醒過來,正以滔天之勢蔓延開來。
一口飲盡杯中的桃花釀,酒味不濃,反而有些酸甜酸甜。
“莫遲,”她喚了一聲,“你幫我查葉十七的住址。”
“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何歡,我們去忘憂城吧。”落西繼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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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聽說今日出了新曲兒。”何歡立馬笑逐顏開。
到了之後,二人卻進不去,門票早已售罄。
落西一挑眉,她作為城主還進不了這城,雖然是前任的。
何歡一臉遺憾,這城牆太高,城外周圍人這麽多,牆內戒備看似松散實則極其嚴謹,她偷偷進去一定會被人發現。
落西搖搖頭,對守門的護衛輕聲道:“兄弟,對下暗號呗。”
那人眉一低,道:“長江長江,我是黃河。”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二位請。”
何歡呆愣在原地,看見落西進去,忙跟了上來:“小七小七,什麽情況?”
“你說我最不缺什麽?”
“不缺……小七不缺錢?”
“當然!”落西“唰”的一聲打開桃花扇,頗有幾分風流公子之姿,又以扇掩嘴輕聲對何歡道:“有機會介紹路問君與你認識!”
“路!路……”何歡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你……你是說……”
“嗯嗯嗯,是的是的。”落西幽然點着頭。以葉七的身份自然可以和路問君有些往來,畢竟何歡是她的貼身護衛,終日瞞着她與路問君相聚終有不便之處。
“真……真的嗎?”何歡意識到自己太大聲了,又小聲在落西耳邊問:“你是說忘憂城城主,就是見過前任城主君公子的那個路家路問君?”
“至于這麽激動嗎……”落西汗顏,只怕若君公子現身,會成為第二個衛玠,她可不想活活被人看死。
“小七你不知道!我們行走江湖之人無一不崇仰君公子!他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道出了我們多少人的心聲!”
“額額,人在江湖,呵呵。”落西有些汗顏,這是古龍說的,不是君公子說的。
何歡又繼續道:“江湖江湖,君公子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太小,而人太多,行走間難免會摩擦出情仇。當年武林大會上,唐門與岳家一笑泯恩仇的故事你聽說……”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趕緊你看,戲都快完了!”落西阻止了何歡繼續往下說,何歡一提起江湖之事就變得話唠了,她聽得耳朵都快生繭了。
此時,城內早已座無虛席。
今日臺上表演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正演到負心的李甲欲将其賣給同船的公子孫富。既已無位,她與何歡便挑了個不擋着人的地方站着看,頗有在現代看越劇的感覺。
忘憂城,她只出過這設計圖紙,建好後她也未曾來過,只負責在後臺出謀劃策。如今一入這忘憂城,倒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演這杜十娘的乃是忘憂城二十四金釵之一的扶桑姑娘,這扶桑,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萬種,十分貼合杜十娘的形象,落西甚是滿意。
忘憂城的二十四金釵以二十四種不同的花為名,初時落西在屏風後面甄選出了十二名金釵,後面杜鵑和金牡丹覺得不夠,她便讓她們二人酌情添加,待她歸來時,已有了二十四名。
她們,皆是美若天仙才藝雙絕的女子,但忘憂城同時也更看重女子的禀性。
衆人皆知,二十四金釵情同姐妹,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城主最忌勾心鬥角,陽奉陰違之人,若有發現,一律逐出。曾有先例,事發後三人被逐出。所以,金釵都是安分守己,不敢有一絲逾矩。
她們二十四人又一起居住在忘憂城的忘憂閣中。所以市井中流傳這麽幾句:南有忘憂城,中有忘憂閣,花仙若得見,天上輸人間。
忘憂城所培育出的金釵,勝過大家閨秀。但凡能求娶回家,莫不引以為榮。
但忘憂城卻有一不成文的規矩,金釵出嫁後但凡共侍一夫者皆與忘憂城無關。
要知道,大多數男子皆是三妻四妾,即便現在沒有,将來也會有。所以,即便許多達官貴人追求,金釵也多是不為所動。
當然也有例外,金釵中有三人出嫁了,忍冬和睡蓮還有含笑。其中嫁得最好的便是忍冬,她嫁的可是南帝,南帝極為喜愛她,仍沿用其名封為忍冬夫人,其位僅在皇後四妃之下。
忘憂城出了一個夫人,本是大幸。但,忘憂城仍說,共侍一夫者即與忘憂城無關。從此,忍冬夫人便與忘憂城斷了關系。
而睡蓮嫁與東極國一世子做正妃,可惜一年後,世子納了側妃。睡蓮羞愧難當,求得休書便在東極入了佛門,帶發修行。
另外的含笑嫁了一秀才,秀才身世家貧,但只有含笑一妻,二人倒十分恩愛。含笑也是嫁出的三朵金釵中唯一仍受忘憂城照拂的,日子自然也不難過。
睡蓮和忍冬都是落西挑選出來的人。落西初初在得知睡蓮求了休書後,曾讓杜鵑修書一封讓睡蓮歸來,只是睡蓮自覺無臉回忘憂,仍是入了佛門。
而忍冬,真是讓落西看走了眼。沒想到當初那個一臉堅忍的女子藏得這麽深,原來最終的目的是南帝。
落西搖頭嘆息,看一眼臺上的扶桑,已經演到怒沉百寶箱了。扶桑将堅貞不屈的杜十娘演繹得入木三分,已有不少女子拿着手帕在擦眼淚,而文人才子無不扼腕嘆息,仿佛那些奇珍異寶真投了河一般。
不久後,戲曲終了,卻無人散場。衆人心中此時正是哀凄心痛一片,氣李甲,恨孫富,惜十娘。
落西淡淡一笑,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若周莊夢蝶般。
何歡也在嘆息道:“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呀。”
落西笑道:“你知道這是為何?”
“為何?”
“因為長得醜的人根本就沒人關心你什麽時候死呀。”
何歡忍不住笑出聲來。
二人正想轉身離開,落西卻感覺有人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你做什麽!”何歡覺察到,大喝一聲。引來身邊的人側目。
一個穿錦衣的公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一雙色眯眯的眼睛卻是不懷好意地盯着落西。他笑道:“這位公子哥兒好俊俏。”不笑還好,一笑便露出肉色的牙床。
落西一翻白眼,就不能做個安靜的美男子嗎?
随後一臉認真道:“離我遠點,你醜到我了。”
錦衣公子聽後一愣,也不生氣,仍嬉皮笑臉道:“原來是個姑娘,難怪這腰細得很。”又盯着落西看了一會兒,“也是細皮嫩肉的。姑娘怎麽稱呼?”
落西臉上仍帶着微笑:“我姓年,單名一個青,青色的青。”
“年青?”公子哥兒喚了一聲,似覺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來。
“乖兒子。”落西笑道。
錦衣公子反應過來,氣急,便要叫手下的人。
手下之人還未過來,便被忘憂城的護衛按住了。護衛說道:“公子,請勿在忘憂城內動粗。”
那人氣不過,罵了一聲:“臭丫頭,出去你等着。”
落西笑道:“我這人一般不記仇,因為有仇都得當場報了。”言罷,便擡腳給了那男子一腳,将他踢出幾米遠。敢掐我的腰。
忘憂城的人本要阻止,卻被何歡攔住了,雙方便開打了起來。何歡一人攔住幾人,落西撒腿就跑。
當然,沒跑出多遠就被忘憂城的人擒住了。
“哎哎,這位大哥,你輕點輕點。”落西喊着,“手都快被你擰斷了,男女授受不親呀。”
那護衛仍是黑着臉。何歡這邊看到,卻被護衛纏住,脫不了身。
護衛領隊過來,盯着落西,冷笑一聲道:“姑娘好大的膽子,敢在忘憂城動手。”
落西雖疼得皺眉,還是擠出一個笑:“大哥,處置我之前請找下杜鵑姑娘好嗎?就說她七妹妹來找了。”
領隊審視着她,而後道:“請姑娘入忘憂閣。”
黑臉護衛終于松了手,落西笑笑,看了一眼何歡,對那領隊道:“我的人別傷了,謝謝。”
領隊示意,身邊一個護衛便去截住了還在和何歡打鬥的護衛,這邊,落西順從地跟着領隊往忘憂閣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慕君心君不知
這葉七還與忘憂城扯上了關系。
葉七……葉七……
“那位叫何歡的姑娘身手在普通護衛之上,一人在忘憂閣五個護衛手中過了百來招。”說話的是夏在。
夏在,青時,蕭潇,墨諸四人是白葉身邊的四大暗人。
他在收到探子回報的消息後便立刻前來禀報白葉,又繼續道:“另外,葉七手下的人這兩日一直在打探主子的住所。”
“那便讓她尋來吧。”仍是清冷的聲音。
“是。”
安靜子和葉七究竟是什麽關系。葉七的身份有些橫空出世,先前她與老父于山中隐居,也曾有樵夫說過看到過一老一少。葉七的身份似乎是十分完美,但又似乎完美得有些嫌疑。
而安靜子,那溫氏母女三人口極嚴,再派人去查不肯透漏分毫,拿了葉七的畫像去問那位老大夫,老大夫卻說不太像。這調查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葉七,為什麽會變成葉七的臉。葉七,她的眼睛,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主子,葉十七在醉陽樓中。”莫遲在窗外輕聲回禀。
“真的?”落西原本還賴在被窩中,聞言從床上一躍而起,“何歡輕塵!趕緊趕緊!我要洗漱!”
落西今天難得地換上女裝,她穿了一身淡藍色窄袖交領低腰襦裙,沒有廣袖齊胸襦裙那麽拖拉,一身量體而裁的襦裙穿上顯得削肩細腰,卻也玲珑有致。
輕塵幫她梳了兩個垂至肩上的垂挂髻,如此一來,剩下的長發便僅垂至腰間,不施粉黛的素顏配上簡單的發飾,整個人十分清新可人。
裝扮完畢,落西十分滿意,在原地轉了一圈。何歡在旁看呆了眼,小七難得打扮一次,竟也是這麽綽約多姿。而且動作起來幹淨利落,并無一般閨秀碧玉的扭扭捏捏之态。
落西早膳未用便匆匆到了醉陽樓。
“二位姑娘,請。”小二肩上搭着毛巾熱情招呼着。這二位姑娘服飾雖簡潔,但用的面料都極為上乘,只怕是貴人低調出行。
“小二,我們定了二樓秋分間。”何歡道。
“二位請跟我來。”小二彎腰在前面帶路,途經隔壁雅間時,落西手執圓形明月團扇輕掩面,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葉十七就在這白露間,可惜門關着,看不見內裏,頗有遺憾。
“二位姑娘要點些什麽?”待二人入座後小二立刻将桌面上的菜單展示開來,殷勤招待着。
落西随意翻看着菜單,一顆心早跑到隔壁去了。她把菜單遞到何歡面前:“你看着點吧。”
“好哇。”何歡接過菜單,一一過目,而後問道:“小二,絕代雙驕是什麽?”
“姑娘,是青椒炒紅椒。”
“額,那這珍珠白玉翡翠湯,福如東海深有魚……”
小二的正想一一解釋,這時門外忽然有幾個人不請而入。為首的女子年紀不過十五六,金裝玉裹,披羅戴翠,渾身的珠光寶氣卻無一絲豔俗,反而襯托得膚色皚如山上雪,嬌豔可人。
身後的丫環随從皆面色坦然,并無一絲卑微之色。顯然這女子地位不低。
身後一穿淺綠羅衫的丫環上前兩步開口道:“二位姑娘,這雅間我家小姐要了,請二位移步他間。”言畢,在桌上放下一塊碎銀子。
換了平日,自是無所謂,只是今日,葉十七就在隔壁呀。落西心有不悅,正想開口,卻看見何歡對她擠眉弄眼的。
落西心思,這女子身份不簡單。秋分不行,白鷺隔壁還有一間處暑呢。
落西拿起銀子便起身,不拿白不拿,經過時近距離看了一眼女子,那女子卻看也不看她一眼,顯然平日裏是嬌縱慣了。
出房門後,何歡方才小聲在耳邊說:“剛剛那位是無憂郡主文兮。”
“文兮?”落西倒未曾聽聞。
“嗯,小七你不懂京中形勢。這無憂郡主是大将軍之女。”
“大将軍?”也沒聽說過。
“大将軍就是文路将軍,之前南北二國大戰的時候被皇上封為大将軍,與鎮南王是結拜兄弟,也是生死之交。後面有一次鎮南王遇襲,他替鎮南王擋了一只毒箭,就……”何歡學着落西做了一個死翹翹的手勢,又道:“這無憂郡主是遺腹子。後面鎮南王收了她做義女,她被皇上封為無憂郡主。”
“哦,原來是南國戰神的義女呀。”落西恍然大悟。
“這還不止,而且呀,”何歡看了看周圍,神秘兮兮地将落西拉到盡頭的恭房,二人入了恭房後,才輕聲說道:“這大将軍還有一個兒子,與鎮南王的世子年紀差不多,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之前鎮南王因為在南帝初登基時整頓朝堂,得罪了不少人,後面有人雇了殺手要抓小世子。那将軍夫人,将世子藏了起來,用自己的兒子換了世子。後面将軍夫人當場就被砍死了,那幫人抓走了她的兒子。”
“那将軍的兒子也死了?”落西心思,這将軍夫人未免太大義了。
何歡搖搖頭:“沒有,留了活口,找到他的時候腳筋已經給挑斷了,連洛神醫也接不起來,只能終生坐在輪椅上了。”
“嘶……”落西未免心生憐惜,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如此作為實在歹毒,“他們也沒有發現抓錯人了嗎?”
“沒有,當時也不知将軍夫人是怎麽瞞過去的,不過那時小世子他們也不過才四五歲,小孩子确實比較難認。而且……我聽說,好像還有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你是指哪種?”
“額,這個……”何歡聲音壓得低低的,“之前先帝在世的時候朝堂內有一些大臣飼養娈童,這個你可知?”
“你是說……”落西心中似有些明了,卻不敢往下猜想。
何歡點了點頭,落西頓時心生痛惜,不再追問。不過是一個四五歲的幼兒,怎能如此,實在是喪盡天良。
一直以來,東南二國對男寵皆是持中立态度,不褒不貶。如今傳承下來的“餘桃”和“龍陽”說的便是受衛靈公寵幸的彌子瑕和魏王寵兒龍陽君的故事。
尤其是在數十年前,東南二國男風頗盛,許多朝中之人甚至以家中飼養娈童為榮,而娈童長大後可脫離寄主,成家立業,并不會遭人歧視。
但自從南帝登基後,整治朝綱,已無人明目張膽飼養了。即便至今東南二國有些地方仍設有南風館,也是少有人去了。
落西自二十一世紀以來,就不反對同性戀。她只是覺得異性之前除了可以有真愛,還可以有後代。
好男風并無不可,成年男子相愛也覺得正常,畢竟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認知與世界觀。但若是一些小孩子,他們還那麽小,或許還不清楚自己經歷了什麽,讓一些不懂選擇的孩子選擇,他們能怎樣?而且,當時将軍兒子才四五歲呀。那幫人真是禽獸不如。落西只覺得心中像堵住了一般悶得慌,說不出來的難受。
“那……将軍兒子現在……還好嗎?”她終是忍不住問道。
何歡壓低聲音道:“他,便是現在的聖手公子。”
落西心中一驚!這聖手公子她也曾有所聽聞,雖不良于行,但琴棋雙絕,平日裏極少露面。這個……她咬咬唇,不再言語,心中是十分難受。
何歡見落西一臉惆悵,又道:“所以呢,這無憂郡主自小極為受寵,連宮中妃嫔也十分疼愛她,怕是公主的地位也不如她。我們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鎮南王。”
“唉。”落西輕嘆一口氣,與何歡二人出了恭房後便直奔處暑間。
遠遠便看見了處暑間門口還守着兩個帶刀侍衛,看裝扮是北國人士,看來也是非富即貴了。她掏出之前拿的那塊碎銀子,在手中掂了掂,搖頭道:“走吧,去踏月居吧。”
正想下樓,迎面走來一公子哥兒。啧啧,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落西拿着團扇掩面與他擦肩而過。那公子只見着落西垂眸,長長的睫毛似扇子一般掩住眸子。身段苗條,真真是一位清秀佳人,忽而看到落西身後的何歡,醒悟了過來,轉身道:“年小姐,真是有緣呀。”
落西見已被認出,将扇子從面前移開,轉過頭笑道:“可惜有緣無份呀。”
回眸一笑百媚生,看得這公子心神蕩漾,甚至忘了他被忘憂城拉黑的不愉快。那公子笑道,又露出一口牙床:“緣是天意,份是人為嘛。年小姐不知肯否賞臉一聚。”說着,便上前來。
落西仍是盈盈笑着,那公子會錯意,見落西膚色瑩潤,上前來便伸出手想在臉上摸一下。手還沒碰到落西,便被落西擒住手腕,反手一掰,一個過肩摔,“嘭”的一聲重重摔在地板上。
落西甩完拍拍手,笑道:“我還嫌昨日那一腳不過瘾,如今,可是過夠瘾了。”說完,将手中的那錠銀子放在了地上,又道:“我沒藥但有銀子,你快點拿去看病,別放棄治療,希望還是會有的!”
說完,便順着樓梯的扶手一滑而下,衣袂飄揚,宛如仙子。
處暑間的主人打開門來,便看到她潇灑離去的背景,嘆道:“沒想到南國也有這樣的女子。”
這主人,年約十七八,身着石榴裙,腰系芙蓉帶,肩繞紗羅披帛,雙瞳剪水,齒如瓠犀,袅娜娉婷中卻隐約透着飒爽英姿。
待落西回踏月閣坐好,便看到對面二樓雅間的一抹白。
窗子半掩着,他白色袖袍置于桌上,人卻隐在了窗後。但落西知道,就是他。
“對了,莫遲,今天那個牙床公子,想辦法給整出京都吧,免得麻煩。”落西托着腮,癡癡望着對面的男子。
突然,那窗子打開了,白葉看了過來。落西偷窺心虛,立馬趴了下去。
他看在眼中,面色依舊冷清。
過了一會兒,落西才探起頭。男子輕輕品着茶,似沒看到她一般,雲淡風輕。
“好吧,與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落西一拍桌子道。
何歡看了一眼對面的男子,側臉的輪廓極其俊美,難怪小七如此癡迷,只是小七雖多金,也不過一商賈罷了。那男子通身帶着尊貴之氣,又生得如此貌美,怕是高攀不起。便道:“小七準備怎麽出擊?”
“我要告白!”
“告白?”
“嗯,就是表白!表白心意!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
白葉聽到,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忽然,落西臉色變了,何歡一看,只見對面雅間中進來一個女子,生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卻帶着一股飒爽之氣,看到白葉似乎十分興奮,湊了過去和他說着些什麽。
也沒人攔着她,難道是和他相約在此?
“莫遲莫遲!下來!”落西趕緊招手。卻無人應,何歡道:“莫遲去處理那個牙床公子的事了。小七喚他何事?”
“唉呀,他不是懂唇語嗎?”
“小七想知道他們說什麽?”何歡道。
“是啊,那這麽辦?我們偷偷跑過去聽?”
何歡道:“距離不遠,只要稍微聚下心神便能聽清,不必觀唇。”
“真的?”落西驚喜。
“嗯。”何歡閉目聚起精神細聽,道:“那女子說,十七哥哥久不回國,我便過來找你了。”
落西一臉鄙視,十七哥哥,叫得這麽親熱。
忽聽得有些嘈雜聲,何歡睜眼一看,雅間內又進來了一個女子,卻是無憂郡主。
二女争男,吵了起來。
“你是何人?”
“我是無憂郡主。”
“無憂郡主?你是棄書哥哥的妹妹?”
“你認識我哥哥?你又是何人?”
“我是逍遙郡主。”
“逍遙王是你義父?”
“正是。”
“打住打住,逍遙王是誰?”落西問。
何歡答道:“逍遙王是北帝的親叔叔。年少時便離宮,多年來一直在外雲游。十幾年前帶回來一個女嬰,說是故人之女,後面逍遙王将其收為義女,便是這逍遙郡主了。”
“哦,那逍遙郡主不是他親生女兒?”
“應該不是,如果是親生女兒何不大方承認?而且……我猜這葉十七當是北國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落西有些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嗯,十七皇子白葉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先帝在世時極寵他,一度想将皇位傳于他,不過他無心皇位,将皇位讓于他兄長,就是現在的北帝白雪來。他二人是皇後所出,皇後只生了二子一女,長女便是安國公主了。”
“哦,如此說來,南國戰神還是他姐夫了?”這葉十七身份真是重得能壓死人。
“嗯,安國公主長他十幾歲,最疼愛的便是他了,在安國公主還沒生世子的時候,便把他從北國接過來一起住在鎮南王府的,那時他還小,鎮南王可是把他當兒子似的。可惜,後面安國公主……唉。”
“額,好吧……這個晚點再查,聽聽她們又說什麽了?”落西撫額。
何歡又閉上眼睛仔細聽,皺眉道:“沒聲音了?”睜開眼,只見兩位郡主只有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而白葉人早已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見初吻相思開
蔔楓居內。
蕭潇單膝跪地:“屬下知罪。”
“去吧。”聲音仍是淡淡的。
“是。”蕭潇退下領罰,但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只把主子在醉陽樓的消息透露給落西的人,但逍遙群主和無憂郡主為何也會得知?
莫非,是落西的人透露出去的?他心中有這猜想,卻不敢多言。
“主子,葉七跟了過來,身後跟有何歡,屬下二十招內能制服。她們似要入院,是否攔着?”青時道。
“讓她進來吧。”
“是。”青時退下。
“小七,感覺很奇怪。”何歡道。
“什麽奇怪?”
“感覺不到人的氣息。”何歡蹙着眉。
“沒人這不正好?這麽大個院子,哪來那麽多人沒事守在這兒。”
何歡覺得不對勁,她斂了精神去感受,似有人氣,又若有若無。倘若真的有人,只怕是高手斂了氣息在暗處。
“唉,別想太多了。”落西又瞄到個狗洞,“來來來,這個鑽進去應該到前廳了。這回我先來吧,我去探路。”說完提起裙子就三兩下鑽了過去。
伸出頭一探,只見前方有個十字浮雕長廊,烏瓦翠欄,端莊古樸,卻是空蕩得讓人心慌。
落西稍一猶豫還是鑽了出去,然後小聲道:“可以了,進來吧。”
何歡沒回話。
“何歡?何歡?”還是無人響應。落西心中似有不詳的預感。正想鑽回去看下,一蹲下,就發現洞的那頭有兩只大眼睛!
落西深呼吸一口氣,全身血液都凝聚到腿上了,開跑!
“汪!汪!汪!”一只大黃狗在身後狂奔。
“救!命!啊!!!”落西變相猙獰的叫喊聲貫徹了整個蔔楓居。
白葉微微皺了下眉:“怎麽回事?”
“屬下去查看。”青時道。
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葉七被追風追,後面南伯已經拉住追風了。她還在跑,最後掉進荷塘了,不清楚是自己跳的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人已經救起來了。”
白葉輕輕撫額。這樣莽撞落魄的一個女子,會是他的妻子嗎?似是,又不似。
莫非只是因為當天在醉陽樓遇上她才會夢到她?但是,每次只要對上她一雙眸子,他心中總會浮起一種淡淡的感覺,卻說不出來。
這邊,落西泡在溫熱的浴桶中,只露出雪白的雙肩,水面上飄浮着滿滿的紅色花瓣,空氣中氤氲着淡淡的玫瑰香氣。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她明明是偷偷鑽入人家府中,他們卻以禮相待,把她從荷花池中救了起來,還給她泡澡。
再看不遠處立着的那兩名女子,紅衣的名扶琴,紫衣的喚抱月,二人皆是生得花容月貌,又儀态萬千,言行舉止不像普通的侍女,倒像是大家閨秀,卻又在服侍自己沐浴。
這讓落西頗有些受寵若驚。
她深呼吸一口氣,将整個頭埋入浴桶中,過了一會兒才浮出水面。
晶瑩的水珠順着她光滑的臉龐滑落至小巧的下巴,滴落在嬌嫩的玫瑰花瓣上。十指将濕發撥至腦後,長長的微卷的睫毛上還承受着細碎的水珠。
落西煩惱,這個頭發,又得等上幾個時辰才能幹了。
落西快洗完時,二人端了托盤款步姍姍而來,落西忙将身子全然埋進水中,抱月微笑道:“姑娘,奴婢與扶琴二人為您準備了兩套衣裳,您看穿哪套合适。”一言一行皆是端莊得體。
落西一看,一套粉嫩襦裙,一套淺綠留仙裙,面料絲質順滑,皆為上乘,但都是她不喜歡的顏色。
抱月察言觀色,微笑道:“姑娘,時間有限,奴婢二人未來得及外出采買,這兩套是忘憂城所出新品,奴婢二人還未穿過的,姑娘若不嫌棄可暫時穿着。”
落西心想,普通侍女怎穿得了忘憂城的新品,于是道:“我平日穿不慣女裝,今日偶爾穿一下,你看,踩到裙擺就不小心掉到荷塘裏了。不知你們這裏可有男裝?”
二人相視一望,抱月道:“回姑娘的話,男裝怕是沒有合适姑娘的尺寸。”
“沒事,收一下就可以了。”落西笑道。
落西很快就後悔了。
太大了,實在是太大了,中衣勉強穿在裏面看不出,外袍都拖在地板上了。
落西看着兩人,無奈的說:“你們要笑就笑吧。”
二人搖搖頭,仍是面帶不變的微笑。
落西用腰帶将袍子系了一圈,總算系結實了,袖袍太長,像個唱戲的,下擺嘛,只能提着了。落西覺得自己就像孫猴子第一次穿上人裝一樣,實在不成體統。
“姑娘頭發又長又密,”抱月站在落西身後用面巾輕輕按壓着她的濕發,“發質也很好,真讓人羨慕。”
“呵呵,”落西傻笑,問道:“你家主子是葉十七?”
抱月道:“回姑娘的話,是的。”
此時落西雖看不見抱月,但也知道她臉上定是帶着那溫婉的微笑。要是換成她保持那麽久的微笑,肯定臉都抽筋了。
落西還想再問,只見扶琴端着一碗熱騰騰的姜湯款款而來,道:“現在正入初秋,荷塘裏的水涼着,姑娘還是喝碗紅糖姜湯去去寒吧。”
“謝謝謝謝,麻煩你們了。”落西雙手接過。
“姑娘客氣了。”二人齊聲道。
這二人言行雖有些死板,但又讓人無可挑剔,沒有丫環的誠惶誠恐,亦無小姐的盛氣淩人,一直都是彬彬有禮,倒像是……宮中出來的人。
落西一時之間只覺得相形見绌,只能低頭輕輕嗫着,又辣又甜,不過喝完後,整個人舒服多了。
當落西被帶到白葉面前的時候,白葉望着眼前的女子,一怔。
落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扭捏:“這個……呵呵,衣服有點大。”
白葉微微一笑,請她入座。
落西心跳有些快,只覺得臉也發燙的,不知道是不是落了水的緣故,莫非是發熱了?她忍不住用手探了下額頭。
“不舒服?”白葉柔聲問道。
“哦,沒有沒有。”落西脫下鞋子,盤腿坐到了榻上。忽而覺得有些不雅,忙改成了跪坐。
白葉靜靜看着眼前的女子。
葉七,葉七,是你。從剛剛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确定了。你便是那個背叛了我的女子。
他記得,以前歡愛過後她喜歡穿着他的白色中衣,也是這樣披散着過腰的長發,側卧在床上單手撐頭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