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頭,流殺已落坐到她身後擁着她

中乘風破浪。

落西目不暇接的看着,過往的記憶像幻燈片般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快速而又清晰。

那個房間裏的,是福德院,她輕輕掙紮着,停了下來。

趴在窗口,她看到了她娘,還有那碧綠的池塘,忽然,有紫藤花盤旋着落在她娘的肩上,她起身想拂掉那片花兒,哦,不對,那是安靜子,不是她。

很快,碧姨進來了,她娘也站了起來,和碧姨一起離開了。

“娘。”落西輕喊,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娘,是安靜子的娘。

鬥篷人拉了她一下,落西又往前走去,往前的房子更是千奇百怪,有似錐螺一般斜斜插入于地,螺口朝上;也有蘑菇一般的圓屋,弧形的屋頂飽滿豐潤,只開了一個小窗;也有房子開在地下,沿着螺旋梯一直走下去才行……

忽然,落西走到一處空地卻是停了下來。她閉上雙目,慢慢地,地上有小草萌芽,小草張開它的雙臂,快速茁壯了起來,繼而有花苞凝聚而成,水珠滑落,花瓣怒放開來。不一會兒,地上如同被春姑娘拂開,開滿了遍地的鮮花綠草。

“姐姐!”一個俊美得無法描述的藍衣少年奔來,手上捧着一束滿天星,手中的花在他的容顏下也失了顏色,“送給你。”他一笑,只覺得遍地的花草都黯淡了,只有他渾身帶着光華,燦爛無比。

落西笑,想上前接過花。身後卻忽然有一個人穿透了她的身體接過了,落西怔住了,那人笑得極甜,露出左腮一個深深的酒窩。

“姐姐,長大後我娶你好不好?”少年低頭輕聲問。

女孩子瞪大了眼睛,歪着頭想了一會兒,道:“嗯,那,便等到甘草長大的那一天,甘草可以保護自己了,嗯,還可以保護我……到時,如果甘草還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們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歪着頭,似想不明白。但能聽懂女孩子說的,一直在一起。便點點頭。

瞬間,漫天下起了唯美的花瓣雨,一時間,芬芳遍野。

落西也閉目去感受着。

突然,一陣寒風吹來!落西睜眼,只見烏雲壓頂,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然變得暗沉混濁,一瞬間,風起雲湧,不一會兒,便是腥風血雨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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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西大驚。

“甘藍!”是她的聲音,卻不是從她口中叫喊而出的。落西回頭。

卻是她抱着倒在血泊中的甘藍,她哭得撕心裂肺。

一時間,空氣中遍布血腥之氣,原本混沌的雨水變得血紅一片,血水自天空撒潑而下,遍地的曼珠沙華在血雨中綻放開來,眼前的紅色刺目得她睜不開眼。

她扶上自己的臉,粘稠腥鮮,她的淚自眼窩流出,卻也是鮮紅的。

“噓。”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呼着氣,很快,便感覺到了溫暖,他包裹住了她,“別自己入了魇。”

落西閉目,腦中很快便清明了過來,再睜眼,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仍是一片空地,空曠而寂靜。鬥篷人将她擁在懷中,她輕輕掙紮開來,仍是往前走去。

鬥篷人嘴唇泛起笑,真是個聰明的人,他不過輕輕提醒了一句,便自己走了出來。但這樣的一個人,卻又這麽容易中了他的幻術。

落西繼續往前走着,面前忽然出現一個銅牆鐵壁鑄成的房,門是圓形的,開在牆上。落西爬了進去。

是一個大堂。

一個身形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之上,臉已然被歲月雕刻過,卻依稀能辯出往日的英氣。一個貴氣的中年婦人端坐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新婦依偎着他撒嬌。

“你看,”她指着新婦對他說,“那是我妹妹,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你不恨她?”一路走來,他已看到她的記憶。

“恨?恨她?”落西不明,“為什麽要恨她?”

“她娘害死了你娘。”

落西搖頭:“那是她娘做的,不是她,她是我妹妹。”落西聲音有些低,“我本來還有個弟弟的,他們和我同一天出生的。我以為她會跟我長得很像,但是不像。她長得像她娘,我長得像我娘。”

新婦笑得嬌豔可人,露出兩邊深深的酒窩。落西指着她道:“你看,她的酒窩是遺傳到我爺爺的,我只有一邊。呵呵。”落西說着,露出純淨的笑,左腮深深的酒窩現了出來。

鬥篷人不語。

落西站在那裏看了很久,似乎很是羨慕。他沒有再拉她往前走,鬥篷人開口:“你為什麽放過她娘?你不想報仇嗎?”

落西沒有看他,仍是望着他們:“沒什麽好報的。我娘和香兒他們都已經死了,報仇也沒用了。報了仇,她們也活不過來。而且,如果她娘也死了,那我妹妹就和我一樣,也沒有娘了。我爹,也沒了妻子。”落西說着轉過頭來看他,似是安慰般地一笑,“而且,我爹也有報應了,當年做生意不擇手段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人家忍辱偷生在他枕邊人身邊潛伏那麽多年,讓他絕了後代也是應該的。出來混,盡早是要還的嘛。我覺得挺公平的呀。那個嬷嬷付出那麽多,總得有些回報吧,而且最後她也死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她死了,這段恩怨便了結了。而心儀她娘也是蠢,若是心善之人,便不會被她如此利用,也不會害死自己的孩子了,這也算她的報應了。而且,我爹不是還沒絕後嘛,有兩個女兒呢。不過我不算,有一個女兒也好啦,生男生女一樣好。”落西搖頭晃腦,似在講童話故事一般。

鬥篷人唇抿成一條直線,望着她的眼眸有些失神。

“不過,或許我不是當事人。”落西抱着腿将頭靠在他肩上,“旁觀者清,我很冷靜地看待這件事而已。我不是安靜子,我是落西呀。”

落西擡頭笑,卻見他有些失神,落西緩緩将手貼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心在沉穩地跳動着,似要訴說什麽。落西閉目去感受。

“這個男嬰有着可怕的眼睛,不若将他溺死。”一旁的人提議道,這剛出生的男嬰,似能聽懂人話一般,直直地望着他,望得他心神不定。

“不,大人,請您放過我的孩子,他也是您的孩子,請求您饒他一命。”一裹素服的婦人不顧剛生産完便從産房內連滾帶爬而出,下身的血随着她的爬行拖了一地,爬到一冷峻男子面前連連跪地乞求,頭重重地磕在水泥地板上,很快便一片血紅。

婦人卻是連他的衣角都不敢碰,很快便被一旁的人踢了一腳,撲倒在地。

“賤妾孽子,是為賤種。”男子冷冷道,抽出腰間的配劍。一道光影掠過,血濺當場,婦人趴倒在地。

随後,托盤中的嬰兒被提起,連着未剪的臍帶一同丢入地上一個滿是血污的水盆中,污水四濺。

作者有話要說:

☆、誓死絕不棄隊友

落西剎時尖叫出聲,鬥篷人驚醒,未待她收回手便一把推開了她,落西跌在身後的草地上,鬥篷人狠狠盯着她,雖看不到他的臉,仍能感受到連帽下他決眦直射而出的戾氣。

“你……”落西爬起來,“你是高麗人?”

“閉嘴。”鬥篷人冷冷道。本在窺探她的秘密,不留神間,卻讓她入了自己的記憶深處。

“過來。”落西招手,他不動。

他不走來,她便過去,落西走到他面前卻是抱住了他。他身子有些僵,落西隔着帽子摸着他的頭,似是安撫,溫柔道:“別怕,都過去了。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聽着落西平靜的心跳,似一潭寂靜的湖水。

入了這個幻境的人都會展現其真性情。世上,真有這般善良的人存在嗎?似能包容萬物,什麽都不計較。如同一個局外人生活在這世界上。

他忽然起了一絲眷念,出了幻境,她便會忘了幻境之中發生過的事,能不能,讓他……

“咚……咚……”幽揚的鐘鳴聲由遠而近,他清醒過來,竟然在幻境裏呆了這麽長的時間。

他沒法眷戀下去了,拉着落西又往前奔跑。真正的秘密沒有窺探到,反而是浪費這麽多時間陪她漫步在這片記憶中。

很快,面前出現了水晶階梯,高聳如天梯般一眼望不到頭。

鬥篷人帶着她飛了起來,似要遨游上九天一般,待落下時,已來到了一座龐大的宮門前,這宮門,似籠罩在一片灰暗的霧霭中。

宮殿中的宮殿,倒是很少見。落西仍是輕輕一推,卻不如先前上鎖的門一般,她用力推了幾推,卻怎麽也推不開。

鬥篷人輕抿唇,竟然有連她自己都打不開的記憶,是被人封印住了。難怪,會有這殿中殿,再往前,每個宮殿皆是陰森慘淡,門縫中散發着極重的陰寒哀怨之氣。這與之前的宮殿全然不同。

一世記憶,二世記憶,莫非,這是三世的記憶?

一個人,居然承載了三世的記憶。難怪會被封印起來。莫非是未曾經歷過輪回,便又被重新召回陽世?這個女子身上的秘密,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盡頭的最後,有一間與這廣闊宮殿格格不入的小木屋。

最後一間,試一下。對他來說,一世的秘密他不感興趣,二世的秘密都不算秘密,這裏,才是他真正想要窺探的,偏又無從窺探。

“咚……咚……”鐘聲又響了起來,緩慢的鐘聲卻是聲聲急催,他拉着落西飛了起來,直奔最後的木屋。

二人環着木屋繞了一圈,卻不見門窗,只在上方有一個極小的洞口,只有一顆龍眼般大小。

落西夠不着,鬥篷人立于窗前,此洞正對于他的視線,只見屋內有一小女孩,瘦骨嶙峋,一雙大眼睛鑲嵌在凹陷的臉頰上。

這是……她?鬥篷人不由得側目望了一眼身邊的落西,若不是那一雙眼睛,幾乎認不出來是她。

在她面前站着一身材颀長的男子,身穿白色道服背對着他,卻是三千銀絲披于身後,腳微微離地,有淡金色的仙氣萦繞在身,這是……師祖?他不由得震驚。

她怎麽會與師祖有交集?

她雙眼虛空,已然心死:“我只求此生死後魂散魄滅,永不超生,從此三世六界再無我一魂半魄。”

怎麽會是她,不,他心中有疑問,她不可能會說出這麽絕望的話,她不可能會如此自暴自棄。

“只有僵屍才被天地人三界摒棄在衆生六道之外,長生不死,不老不滅。”聲音不喜不悲,卻如同天籁。

“生不如死,與我如今又有何區別。”她,究竟經歷過什麽?他第一次起了這麽強烈的好奇心,迫切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她變成這副模樣。

又見師祖從袖袍中掏出一物,未待他看清,鐘聲轟隆,已然逼近,如雷貫耳。

沒時間了!

落西踮起腳尖,正好奇鬥篷人究竟看到什麽了,卻見他忽然轉過身子,十分迅速抱住她将她掩在鬥篷中,地上忽然出現一灘水。鬥篷人抱着她往水中一跳,二人便陷入水中。淺淺的一灘水,二人竟如入大海般深。

往水深處游去,游到深處本是越來越暗,卻忽然有了光折射了進來,緊接着便看見了水面,似連着另一世界,二人躍水而出,渾身上下卻是幹爽一片。

一出水面,懷中的落西便昏迷了過去。他也感到體力不支,出來得太晚了,遭了反噬,擁着落西沉沉睡去。

“你沒事吧?”頭上傳來女子的聲音,一雙濕涼的手拍了拍着他的臉,似是有些輕柔。

他睜開眼,眼前的女子映入他雙瞳的眼簾。水滴順着她的發絲滴落在他臉上,落西渾身濕噠噠的,好不狼狽。

他微蹙眉,出來時明明用了避水訣,怎麽還會濕成這樣?

“瘦風君,我們怎麽會在這裏?”她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無礙,他本就無心特意隐瞞。

而落西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他懷裏,而且剛剛明明二人都在瀑布底下,怎麽莫名其妙就進到瀑布裏面了?

而且這裏是瀑布下游的洞穴,不同于她的醉心洞,周圍一片陰暗,只有淡淡的微光不知從何而來,旁邊有一條小河,不知流往何處,亦不知深淺,唯一的洞口已被瀑布封住,她試了幾次,弄得全身都濕透了也出不去。瀑布的水實在太大了,很容易被沖下去。

他現在身子還有些虛弱,勉強站起身。怎麽辦?一路走來,陪伴了她十幾年,他有點舍不得她了。

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吧?

“跟我來。”他往洞中深處走去,步履蹒跚,落西忙過來扶着他。

“不用你。”他拂開她的手。

落西微微向後退了幾步,沒有說話。

奇怪,怎麽醒過來後她忽然就覺得這個鬥篷人沒那麽可怕了,而且,便是在看到他的臉知道他的身份後,也不覺得怕他。他似乎,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麽陰森可怕,故意拒人于千裏之外,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越往裏走,路便越是狹窄低矮,裏面濕氣頗重,經過一處僅能容人側身鑽過的洞口後,卻豁然開朗。這裏別有洞天,這個洞中洞平方不大,空間卻極高。高高的洞頂垂墜着各種奇形怪狀的鐘乳石,洞內空曠寂靜,有詭異的風聲呼嘯。

他止住了步,他,是有點舍不得她的。活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碰到個有興趣的人,卻是他命劫之人。

他不能犯殺戒,那日是他太心急,親手殺了她,天譴終會報應在他身上。若是她自己選擇的,那便怪不到他了。

便是一起經過記憶之旅,又如何?仍改不了他的初衷。結局,由他來選擇。

“這是哪裏?”

“嗷唔……”落西話剛落音,一聲雄壯的獸聲震耳欲聾,嘶吼聲在洞頂盤旋久久不散。

落西大驚,面前忽然跳出一只大黑熊!一見到闖入者,黑熊又連連咆哮了數聲,似帶着沖天的怒氣,剎時整個山洞內回聲不絕,如入十八層地獄。

這只黑熊生得十分健壯,有兩個人般高,似一座小山峰。一口獠牙十分猙獰,似能将她一口撕碎!落西甚至能感覺到它口中的腐朽血腥味直噴灑在她臉面之上。

她此時已是驚呆了,立在原地傻傻的不知反應,出門在外,老虎獅子都見過,都有護衛在身邊,卻還沒碰到過這等野獸。

“走!”瘦風君很快反應過來,立即推開了她,卻被黑熊一掌劈了下來,将他掌出五六米遠,他摔倒在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啊!”落西尖叫,反應過來後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跑了過去。這黑熊奔來,似又被拖拉住。原來,黑熊左腳上系了一根鐵鎖鏈,鐵鏈幾乎有落西手腕般粗。

他們闖入了黑熊的領地,黑熊此時極為暴怒,似要掙脫開鐵鏈朝他們撲來。

“你快走!”瘦風君道,不容遲疑,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碎石擊中了洞壁上的一塊圓滑形的鐘乳石,鐘乳石掉了下來,摔成碎塊。而這邊,熊的另一側,在洞壁處則緩緩移開了一道門,門移得極其緩慢,似有光線傳來。

熊已被腳鏈限制住了移動範圍,只要落西貼着洞壁走,那熊便傷害不到她。

落西不肯走,反而拉着他:“要走一起走!”

“不行!我腳折了。”他按住自己的腿。落西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将他扛起來,“快!我背你!”

“你背不動。” 落西個子嬌小,不可能背得動他,“快點,我剛才打破了機關,等下洞門就會自動合上了,到時就出不去了!”聲音雖有些焦慮,但鬥篷下的臉色仍是十分平靜。

只要她一出去,那便是一條不歸路了。一踏入內,便屍骨無存。看着她緊張慌亂的樣子,他眸中閃過一絲不舍,很快消逝不見。

“不會的!不會的!”聽他這麽一說,落西人更慌了,“人的潛能是很大的,有個人他可以擡起一輛汽車,還有還有,他擡起一塊牆壁,打破了世界舉重的記錄,有的,有的……”落西慌慌張張不知所言,極力安慰着他更像是安慰自己,卻是急得眼淚也掉了下來,仍是緊緊抓着他不肯松手。

見他不肯将手給他,她站起身來,卻是雙手穿過他腋下,想将他拉起來。

“別傻了!快點,洞門已經全開了,快走!跑過去!”這女人,怎麽這麽固執,在生死關頭,還和夢境中那般麽,“你不怕死嗎?”

“我不怕!但是我怕熊!”落西哭着,她害怕,但不能丢下他一人呀,仍是執意要将他拖走。

眼見着洞門開到極致,又要緩緩合上。

“你再不走,便走不了了!”他高聲命令。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你剛剛救了我!最多一命還一命!”她沒忘記,剛剛是他推開了她,替她受了一掌。

“你,真的不走?”他冷冷道。他最後問她一次。

若是她丢下他求生,那便是必死。若她不逃,反而是救了自己一命。

“不!絕對不能棄隊友!我以前玩游戲的時候,只要還有一個隊友在,我就絕不會放下他們逃跑!”落西又在胡言亂語了,“哪怕是神一樣的對手,豬一樣的隊友。”

“……”雖然不懂她前面說的話的意思,但豬一樣的隊友,好像能懂。

在二人糾纏間,那洞門已然合上,了無縫隙。

落西擦幹眼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你能爬不?”她忽然冷靜道。

“你想幹嘛?”他擡眸看她,臉仍是隐在鬥篷下。她性格強硬的一面出現了。

“我去引開熊,你趁機爬過去那裏。”落西指了指他們進來時的洞口。

“你別傻了。”他輕聲道。不如,放過她,另尋渡劫的方法。這個想法像花火般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很快,又被他熄滅。

眼見着黑熊掙紮得越來越利害,鏽跡斑斑的鐵索上已經磨得滿是鮮血,忽而,它停了下來,轉身抓起鐵鏈,像人一般用力狂拽。鐵鏈另一頭連接着的壁塊已随着它的蠻力逐漸剝落下來,鐵鏈似乎随時能從壁中脫落開來一般。

落西起身,便要走開去引開黑熊。卻被他抓了回去,站立不穩,摔倒在他懷裏。

墨發垂下來,擋住他的眼睛:“為什麽要這樣做?”

落西看着他:“因為你剛剛救了我。”

他不語,只覺得心似乎有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麽感覺呢,他說不出口,更無法描述。

“你要爬快點!”落西起身,又忽然想起什麽,蹲了下來:“對了,我的遺書就在可以看日出的那個洞口底下藏着,還有一箱銀票,在那個石床底下,我在銀莊還有存款,兌現銀的暗號是:我來組成頭部!”

“……”

落西說完便跑開了,卻見“哐當”一聲巨響,鐵鏈已掙脫開。黑熊掙紮得太利害,随着慣性撲倒在地,狠狠一摔,山洞裏瞬時間地動山搖。像地震般,落西一下子摔倒在地,忙爬起來,雙手用力擊掌以吸引黑熊注意。卻見黑熊很快爬起來,看也沒看她,卻是向鬥篷人撲去。

落西大驚,忙奔了回去!黑熊一掌朝鬥篷人拍了下來,落西卻是整個人撲在了鬥篷人身上。

他,為她挨了一掌,就讓她也為他挨一掌吧。

她不習慣欠別人什麽。有仇可以不報,但有恩一定要還。別人可以欠她,她卻不喜歡欠別人。

未感受到那致命的一擊,落西便先暈了過去。只見鬥篷人抱着她一躍而起,從袖袍中飛射出一只紅色千紙鶴。千紙鶴一觸到那熊,那熊便在瞬間化做一灘血水,很快滲入地下。

看來,這只熊,還是很恨他呀。

他緩緩落地,雙腳平穩踏在地面上。

歪着頭仔細盯着昏睡過去的落西,他的臉湊得近近的,高高的鼻梁幾乎要觸到她的臉。

她雙目緊閉,眉卻仍是淡淡皺着。右手仍是圈她在懷,又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推開她的秀眉,戒指上的眼睛有光芒一閃而過。

真要放過她,似乎有些可惜。但殺了她,似乎更舍不得。

一個很有趣的人,過了将近三十年的無聊人生,卻從未遇到過一個這樣的人。

“真是個有趣的女子。”他輕聲道,魅惑的聲音在山洞間響起,回音萦繞不絕。

他今年有一劫,她也有一劫,皆是極兇的生死劫。上次,他未算出她的劫數。若是,今日再幫她蔔上一次,是不是會精準些。

又暗嘲諷,自己的劫數未渡,便想幫她。為同一個人再花上七年陽壽,似有些不值。而且,也不一定能蔔出比上次有用的結果。

待落西醒來,已在醉心洞中,卻見自己毫發無傷。

額,這個夢挺逼真的。落西覺得,好像真的親身經歷了一般,仍有些餘悸。卻見天色已暗,遭了,睡過頭了,要趕回去和白葉吃飯呢。

落西連忙起身,卻見白葉已從洞口滑了下來,雖有些風塵仆仆,卻仍是衣袂飄然的模樣。

見她安然,白葉松了一口氣,向她走來。

“怎麽還不回去。”關懷而溫切的聲音。

落西吐吐舌頭:“不小心睡過頭了……”說着迎上前,抱住了白葉,“剛剛明明在整理我的百寶箱,不知道怎麽不小心睡到床上來了。而且,還做了一個夢。”

“夢?”

“嗯,好奇怪的夢,有點搞笑,又有點恐怖。夢到了一只大黑熊,好可怕,它的熊掌有這麽粗……”落西松開白葉,張開手比劃着,“它一掌拍了過來,然後我就醒了!”

白葉微笑,摸摸她的頭。

“然後還有一個奇怪的人。”落西又道。

“什麽人?”

“額,說了你也不認識。”落西搖頭道,說着又踮起腳尖吻他。她想他了。終日看得到,吃只能吃這麽一點,不夠,不夠,遠遠不夠。

她吻着他,不肯松手了。

白葉溫柔回應着,很快便反客為主。但,每次吻到深處,白葉總是适可而止。她已經感受到他身體的欲望了,可他又會從容不迫地結束掉親吻,似乎又是結束得那麽自然。

歸一齋內。

“主人,為何不殺她。”說話的是一位年約五六十的老者,體型有些健碩,微微駝背,眉發半灰白。

“不殺。”他迎着月光站了起來,将帽子撥下,解開鬥篷。那老者過來接過鬥篷。他揚起臉,側臉在月光下泛着好看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要廢話了:人的暴發力無窮,相信大家聽說過很多類似這樣的故事:孫子被壓在汽車下,奶奶擡起了一輛汽車;母親買菜回來,剛好看到兩歲的女兒從陽臺掉下來,于是一路上奔跑過去接住了女兒(後面計算,當時奔跑的速度快過劉翔);父親開小型飛機墜毀,女兒趕到擡起了飛機救出了父親(當然,從圖片上看她女兒确實長得比較結實……);諸如種種……

本章中擡起一塊牆壁的說法出自:《挑戰極限》(Human Body Pushing the Limits) 中間有個案例:有個人去登山,剛好岩壁剝落,他撐着那塊巨大的岩壁摔在一塊傾斜的岩石上,本來這塊岩壁足以把他壓扁,他卻用雙手頂住了。眼見岩壁壓迫着他要掉下深淵,他的雙手舉起重達1200磅的巨石(超過半噸),把這塊岩壁抛了出去,這個重量是世界仰卧推舉記錄的1.5倍。結果用力過猛,肌肉自骨頭剝離。

額,忽然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這是我以前聽過的。

有一對熊母子被人類抓住,每日都忍受被生取膽汁的痛苦,生取膽汁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痛苦到什麽程度,我們幾乎無法想像。

這一日,母熊忽然掙脫開鎖鏈,周圍的人吓得趕緊撥腿就跑。但母熊卻跑到小熊身邊掐死了它,随後自己撞牆自盡。

我在想,是什麽樣的苦痛能讓她違反自然界求生的本能,甚至越過母愛,作出這樣的抉擇。

還有許多像海豹、貂什麽的動物,獵人們為了讓皮毛上沒有槍口的痕跡(這樣能賣個更好的價錢)他們都會選擇活剝下它們的皮,而它們則這樣活活疼死。我看過視頻,一只幹脆面君還掙紮着轉過頭來,看自己血淋淋的身體。

唉,我想說什麽其實也不知道,大概就是那個意思……

☆、清醒夢中渾渾然

沒過幾日,便到了白葉生辰這日。

這日,正好是南國的一個風俗日,祈雨節。晚上大街上會有舞草龍看,百姓們舞着自己編織的草龍在大街上游行,都在比誰家編織的草龍更大更真,河裏還有放花燈的,而且,今日上街的很多人都會戴面具。

起初,只有舞草龍的人才戴,而且戴的面具越是猙獰吓人便越好,後面慢慢地傳開,許多游行逛街的人也跟着戴上了各種各樣的面具。

落西喜歡這個。這樣,她就能與白葉手牽手走在大街上,也不會引來過多的注目。不知道白葉今天有沒有空,她希望,他能放下手上的公務,就陪她這一天。

這日中午,白葉難得地出去了一躺,沒有陪她用飯,待到快晚飯時方才回來。

回來後,落西終于按捺不住,問道:“你晚上有空嗎?”潛臺詞是:約不約?

“嗯。”白葉點頭。

“真的?”落西喜出望外,立刻跑回房,沒一會兒,便跑了回來,身後藏着東西,又道:“晚上陪我逛街好不好。”

看着她這副興奮的模樣,白葉怎麽會拒絕,仍是點頭。

落西将背後的東西拿了出來,原來是兩個面具。

晚上,二人騎馬入了城,入城後便下馬步行。

只見男子一襲白衣,三千發絲只系住一半,其餘皆披散于肩後。哪怕臉上覆了半個純白面具,仍能從其薄唇及優美的下巴輪廓中窺測出其驚若天人的姿色。而一旁的白衣女子輕挽着他的手臂,臉覆半個藍色面具,面具也是沒有五官,只露出櫻桃小嘴和尖尖的下巴。

俨然一對小夫妻的模樣,今日街上正是熱鬧,衆人未注意到女子仍是少女的裝扮,發未全挽。

二人攜手踏上彎彎的青石板橋,只見橋上明月高懸,橋下水草流瑩;橋頭處垂柳依依,一片燈火闌珊。女子挽着男子,腳步歡快,一路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男子少有開口,唇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

落西在路上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喂到白葉嘴邊。白葉搖搖頭,他不喜吃甜食,更不會在大街上吃食,卻是寵溺地看着落西。

“吃一口嘛好不好?”落西撒嬌道,又送到他嘴邊。

“太甜了。”白葉微笑道。

“你小時候肯定也吃過的嘛。”落西嘟嘴道。

“六歲後就沒吃過了。”他記得,最後一個糖葫蘆是長姐買給他的。那時長姐快生了,和姐夫出去逛街回來後帶了個糖葫蘆給他,還說小孩子都喜歡吃,他當時怎麽說的,好像也是說太甜了,後面只吃了兩顆。

“天啊!這麽可憐,那趕緊試試。”落西說着不容他拒絕便塞到他口中。

他微微有些發愣,他并未張口,落西這一塞便沾了他一唇的糖霜。

落西笑彎了腰,他有些難為情,拿袖袍掩住輕舔了幾口,唇上仍是有些粘膩,未待他從袖中掏出手帕,落西已踮起腳尖迅速舔了一下他的唇,然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又拉着他跑開了。

路上人雖多,但大家都只顧看兩邊的攤販,注意到的人不多。而且,兩人戴着面具呢。

落西仍在笑,白葉淺笑,她剛剛的行為極為輕浮,但他卻不氣,等到沒人的時候他自然會好好懲罰她。

越靠近河邊,人便越來越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略皺眉,他一向不喜人多熱鬧之地,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有身體上的接觸,但偏落西愛往人多的地方擠。白葉将她護在向前,免得她被人擠壓到。

陌生人與他擦肩而過,有些還一直貼着他。不論男女,他皆反感。但見落西正在興頭上,便隐忍了下來,一意護着她,免得她被人輕薄了去。

“葉十七,”落西轉過身子來,“我們回去吧。”

“不再逛一逛嗎?”已經快到河邊了,怎麽忽然要折回去。

“不了,人太多了,好擠。”她玩得太開心,這會兒才顧及到白葉。他肯定不喜歡和這麽多人擠來擠去的。

“你若喜歡放花燈,我帶你去人少一些的地方放如何。”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落西拉着他擠出去,“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嗯。”白葉輕聲應着。

剛擠出去,又撞上了一個人。

對方“唉呀”輕叫了一聲,待落西看清來人,忙轉過了臉。那人卻直直地盯着落西,是一個中年的婦人,容貌姣好,面容十分和善。

“夫……小,小姐?”她輕輕叫了一聲,落西卻背對着她。

落西臉仍埋在白葉胸前,拉着他便要走。

那婦人卻拉住了她,紅了眼睛:“你是小姐對不對?靜兒,我是碧姨呀,你怎麽不肯認我了?”話剛落音,淚便落了下來。

“你認錯人了。”落西道,聲音很平靜。

“不不,你是靜兒,你把面具解下來,我看一下好不好?”說着便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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