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日出可以接吻嗎【完】

歐陽晴絕對在報複他。

謝堂燕撓撓頭,默默把鍋扣到自己頭上,确實怪自己心血來潮突然襲擊,讓歐陽晴加班好幾個晚上,可不得暗搓搓地出出氣。

謝堂燕:對不起,我錯了,下次還敢。

夜色漆黑,十個人排隊在站臺吹着冷冷的寒風等纜車來。

其實華山的纜車下午七點就停了,現在純粹是加錢開後門。

有錢能使鬼推磨。

“晴姐,咱們的具體行程是什麽?”韋寬問。

“半山腰有個酒店,我們住一晚,四點起來吃早飯,然後爬到山頂看日出。”歐陽晴瞥了謝堂燕一眼,“符合謝董的要求嗎?”

“符合符合。”謝堂燕苦兮兮地搓手哈氣。

方庭珩看他耍寶,将謝堂燕的手攏進手心暖着,小聲問:“你是不是欺負晴姐了?”

謝堂燕湊到他耳邊控訴:“怪誰?”

說話的功夫,纜車來了,一輛纜車坐四個人,員工們自覺地把最後一輛纜車讓給熱戀期的老板,拒絕狗糧,人人有責。

謝堂燕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沒趣兒的收回視線。

黑沉沉的夜,山脈起伏的輪廓猶如巨龍盤踞,一片一片的森林渲染成大塊大塊深淺交雜的色斑。月如銀盤,懸挂于天幕,周圍星子如河流反射的光點,或彙聚或分散。時不時有雲朵遮蔽,仿若小船行駛其中。

方庭珩坐在謝堂燕對面,盯着謝老板半晌沒動彈。

謝堂燕警覺地說:“你別打壞主意,纜車會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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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方庭珩一口否認。

信你有鬼,謝堂燕轉移話題,講起自己的過去:“我外婆家在岐城,小時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記不清了,就記得一件事。”他抿唇,冒出一個笑,“我媽學自行車,她讓我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杠上。我沒扶穩,差點掉下來,我媽吓了一跳。我沒哭,她哭得像個花臉貓。”

方庭珩安靜地聽着,眼珠裏是溫柔的流光。

“後來我爸不得不買個蛋糕哄她。”謝堂燕的語氣懷念極了,這是他第一次在方庭珩面前提起父母生前的舊時光,“我折了一顆星星送給她,她才破涕為笑。傻兮兮的。”謝堂燕撚了一下指尖,繼續說,“從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伴侶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這讓我想起我爸媽。”方庭珩說,“我媽媽是偵察兵,一次訓練受傷,被送到我爸爸手底下診治。她倔強得很,還沒好全就着急出院,被我爸爸訓了一頓。然後她就看上我爸爸了,類似于……”方庭珩轉換語氣,活靈活現地模仿,“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謝堂燕讓他的語氣逗得直樂:“霸道軍官的俏軍醫。”

“差不多。”方庭珩聳肩,“你少看點亂七八糟的小說。”

“明明是你推薦給我的。”謝堂燕拽回話題,“然後呢?”

“得罪,不是,引起一個偵察兵的注意的後果挺……那啥的。”方庭珩說,“尤其是我媽突然蹿出來打退一個醫鬧之後,我爸簡直驚呆了。他給我講這個故事至少五遍,我媽如何神兵天降打退了兩個持刀的人。”

謝堂燕聽着有趣,起碼比外面黑咕隆咚的景色有趣多了,他問:“然後你爸就芳心暗許了?”

“半推半就吧。”方庭珩舌尖抵着上颚發出“啧”的一聲,“他是個很沒有原則的人,第二天買了一束鮮花送部隊去了,寫了一張明信片‘南宮教官,談戀愛嗎?’,沒眼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這個死纏爛打的勁兒遺傳誰了。”謝堂燕說。

“什麽死纏爛打,難道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方庭珩一語道破本質。

“……”謝堂燕心虛地閉上嘴巴。

纜車晃晃悠悠到達半山腰,謝堂燕忙不疊地跳出車廂,接過王代雙遞來的零食包:“謝謝。”

“四點半餐廳集合。”歐陽晴說。

“好嘞。”衆人應道,然後四散開來各找各的房間休息。

飛機加汽車加纜車的折騰一路,饒是白天補了一覺的謝堂燕和方庭珩也有點困了。

刷卡進門洗澡,謝堂燕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濕漉漉的鳥窩頭發垂下一縷,他揉揉眼睛,看着披浴巾的方庭珩走出盥洗室,漫不經心地說:“五月底,你跟我回一趟岐城吧,我想給我爸媽掃墓。”

方庭珩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下,他卡殼的腦袋緩慢重啓:“……好、好啊。”

聽到回應,謝堂燕一頭紮進枕頭裏睡了過去。

方庭珩在床上翻來覆去滾到四點半都沒睡着。

謝堂燕太可惡了,方庭珩想,怎麽能這麽随便就提出見家長的要求。

四點半,天際蒙蒙亮,像是把曝光調高兩個點,暴露出清透的雲霧藍。

謝堂燕伸個懶腰,轉頭發現方庭珩睜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你沒睡?”謝堂燕問。

方庭珩扭過腦袋發射死亡視線:“我睡得着嗎?”

“你不困啊?”謝堂燕沒心沒肺地問。

方庭珩只想用枕頭悶死這只腦袋有水的傻燕子:“你還記得你昨天說的什麽嗎?”

“就……五月底陪我去見家長?”謝堂燕猶豫地說。

方庭珩見他不知悔改的模樣,決定以牙還牙,說:“下周你陪我回家。”

“……”謝堂燕咽了下唾沫,“這、這麽快的嗎?”他試圖掙紮,“你不能這樣,見死人和見活人能一樣嗎?”

“一樣的。”方庭珩說,“扯平了,走吧,看日出去。”

“你媽會不會把我拍牆上摳都摳不下來啊?”謝堂燕穿上外套,嘴上不閑着,“我要知道你媽是特種兵我就多考慮倆月了。”

“那我是不是要擔心一下你媽給我托夢?”方庭珩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兩個大黑眼圈無語凝噎,“放心吧,我爸會攔着的。”

“哦對了。”謝堂燕腦袋上亮起一個黃色小燈泡,說,“我家這邊也是有活人要見的,我姐姐和我爺爺。”

方庭珩捂住臉,京城謝家,壓力好大。

“別擔心。”謝堂燕哼着曲兒拍拍方庭珩的肩膀,“嫁入豪門的影帝先生。”

兩人并肩走出房間,方庭珩破罐子破摔:“行吧。”

謝堂燕這時候掏出一點點身為男朋友的良心,以及京城燕少的氣勢:“你等着收禮收到手軟吧,适當表現得冷淡一點,畢竟我的門路,不是那麽好走通的。”

“好嘞。”方庭珩狗腿子似的親親謝堂燕的耳尖,“我的燕少。”

用完早餐,一行人一人一個帆布背包,步行上山。

自古華山一條道,是謂天險。

謝堂燕小心扶着木棧道的扶手,一步一步,将雲霧和山峰踏在腳下。

晨間的風格外清爽,深吸一口氣,沁人心脾。

天際處一條一條的雲仿若魚骨,淺淡的橙灰色和靛藍,像粗糙的蠟筆随意的描繪,又像是精心繪制的油畫。

木制階梯發出悶沉的聲音,謝堂燕第一個登上山頂,在觀景臺挑了個石凳坐下。

方庭珩坐在謝堂燕身邊,把帆布背包放在腳邊,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出兩粒:“給。”

謝堂燕拿起糖片放進嘴巴裏。

工作日的游客很少,即使是繁花錦簇的春季。山裏的暮春時節來的比城市晚一些,半山腰開着一團一團的不知名的粉色花朵,鳥兒成群結隊撲撲棱棱地振翅掠過天際線。

謝堂燕惬意地呼出一口薄荷味的氣息,他緩緩地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心裏怎麽想的嗎?”

“怎麽?”方庭珩偏頭看他。

“我在想,這人是個好騙的家夥。”謝堂燕指的是他上輩子第一次見方庭珩,這個好心的笨蛋二話不說把他撿回店裏,還敢讓他死在旅社,“我一定要保護好他。”

“你知道我怎麽想的嗎?”方庭珩笑起來,“我在想,我要養一只燕子,把他養得胖乎乎的,讓他胖得飛不動,只能在我家築巢。”

太陽出來了。

滾圓的,磅礴的,像一艘巨輪破開雲海,剎那間,金光萬丈。

謝堂燕看着方庭珩的笑容,那雙盛滿自己倒影的彎彎的狐貍眼睛,眼睛長而寬闊,眼尾微微上挑,清澈而靈動。他伸手摟住方庭珩的腰,将唇瓣小心翼翼地印上去。

前世和今生,在謝堂燕腦海中翻滾。三十二歲的方庭珩,二十四歲的方庭珩,旅社老板,新晉影帝,他親手鋪就的星途,那些過去的黑暗的事情,疲憊和輾轉反側,在日出的光輝中消失殆盡。柔軟的雙唇,溫熱的體溫,跳動的心髒,謝堂燕與方庭珩的牽絆,是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鎖鏈,将兩人緊緊的鎖在一起。

一吻終了,謝堂燕的下巴蹭在方庭珩的肩窩,把大狐貍圈在懷抱裏。

“我有一個問題。”方庭珩開口。

“說。”謝堂燕懶洋洋地回應。

“你摸摸我的口袋。”方庭珩說,“左邊。”

謝堂燕伸手掏進方庭珩的外套口袋,摸到一個絲絨盒子,他指尖微頓:“這不會是……”

“我知道你不喜歡戴這些小玩意兒。”方庭珩局促地說,“我挑了一個不太顯眼的。”

謝堂燕打開盒子,一個擰着花紋的指環立在裏面,典雅細致,倒是很合謝堂燕的氣質:“挺好看的。”

“我那個,不、不是給你壓力。”方庭珩磕磕巴巴的解釋,“我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很認真。”

“嗯。”謝堂燕伸手,“替我戴上。”

方庭珩低頭,撚起指環幫謝堂燕戴上,謝堂燕正反看了看,真挺好看的,這枚指環宣告了謝堂燕的酒吧生涯正式結束,他攤開手掌:“你的呢?”

方庭珩掏出盒子,放在他手心。

謝堂燕打開盒子,将指環套在方庭珩的中指上:“等你三十歲,我們換個大點兒的鑽戒,戴在無名指上。”

婚戒才會戴在無名指,謝堂燕相當于給方庭珩畫了個大餅,大狐貍興奮地叼住餅:“好。”

……

方庭珩三十歲那年,謝堂燕三十三歲。

謝堂燕單膝下跪向方庭珩求婚,為他戴上鑽戒,并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跨越前世今生,穿過所有的龃龉蹉跎,黑羽白腹的燕子終于找到了一戶合适的人家,斂翅築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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