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忌日(下)

老大夫故技重施, 不過這一次直接換成了碗,不用小酒杯了。

畢竟酒清淡了那麽多,兩個是灌不倒的, 那就只好灌倒問荊了, 這回三杯估計不夠,兩大碗應該能灌醉了。

“來來來, 問荊你來,你嘗嘗, 這是酒嗎?就是水吧。”老大夫朝着楚問荊招手。

蕭天雲十分無語的那袖子掩面, 不看那兩個人, 杞子師父哪裏像話本裏說的宮廷老禦醫,分明就是個……是個潑皮無賴。并且所有的招數都用來對付自己的徒弟了。

雖然袖子遮着看不見,但是蕭天雲的聽覺很靈敏, 聽着楚問荊一步一步走進,然後喝了幾口,放下碗,一會兒又拿起來喝……

不知道杞子師父是怎麽哄得, 不到片刻功夫,楚問荊就喝下去小半碗。蕭天雲從擡眼瞧去,臉和耳朵都紅了, 看着很想咬一口。

蕭天雲急忙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楚問荊放下酒碗,蕭天雲左右瞄着找話題,看到放在一邊的紙燈籠, 說道:“不是要放燈嗎?別喝了。”

楚問荊點點頭,起身去拿燈,老大夫狠狠的瞪了蕭天雲一眼。蕭天雲扭頭當做沒看見。

一次性灌醉徒弟的計劃失敗,老大夫瞄了一眼被蕭天雲藏起來的酒壇子,又從倉庫抱出一壇來,藏起來的有兩壇,石桌上加上抱出來的就是兩壇,倉庫就還有一壇。

他決定一會兒才去忽悠大/法,誰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老大夫擡頭看了一下目睹全程的“楚子恒”,撒嬌似得虔誠祈禱:子恒護我。

楚問荊和蕭天雲一起将五個燈籠都撐開,最後一個有點問題撐不起來,楚問荊示意蕭天雲去叫杞子師父。

蕭天雲張嘴就喊:“杞子師……老大夫。”

老大夫專心于和楚子恒撒嬌,吓了一跳,面無表情的走過來,順手将兩個人都批評了一頓,“燈都撐不好,還得我來。”

老大夫把最後一個燈撐開,蕭天雲拿着煤油燈過來,小心翼翼的一個個點燈,他第一次點天燈,感覺這個拿紙做的東西特別的脆弱,和問荊一樣,不能磕不能碰。

“這個是什麽?”蕭天雲點到第三個燈,看到燈上黏這一張紙,有墨跡,但是背着貼上去的,所以看不清寫的是什麽。

楚問荊把前兩個燈放飛,搖頭不讓他看,比劃到:這是我給子恒師父寫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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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天雲想了想:“那我也要寫。”

楚問荊不明所以,蕭天雲幹巴巴的想了兩句解釋,“我和你子恒師父都在你房間的桌子上待過,算是朋友,我要寫。”

楚問荊:“……”

蕭天雲實在想不出理由來了,想兇巴巴的瞪楚問荊逼他去拿筆和紙,但是又想起問荊就是“靈芝”,頓時就瞪不出來了,看表情十分難受,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

楚問荊到底還是去拿了筆和紙,還貼心的拿了漿糊過來,蕭天雲寫好以後,把紙背對着楚問荊,也糊在了第三個燈籠上面,但是由于沒用過漿糊,糊了一手,袖子上也沾上不少。

老大夫弄好第六個燈籠,湊了過來,“你們兩個寫了什麽,我必須要看看,你們是不是告我狀了?”

不約而同都在信裏提到老大夫酗酒的楚問荊和蕭天雲:“……”

蕭天雲也顧不得袖子沾上的漿糊,拿起燈籠靈巧的轉了個身,躲開了老大夫,随即在幾步跑到石桌的另一面,盡可能的躲開老大夫。

紅背桂花和木賊麻黃敏銳的嗅到了蕭天雲身上的青草香味,但是卻一直沒有吃到草,不死心的一直圍着蕭天雲轉,蕭天雲跑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楚問荊把漿糊碗放在石桌上,跟在蕭天雲身後,他也不想讓杞子師父看他們寫的東西,同時還擔心蕭天雲踩到兩只兔子。

老大夫作勢追了兩步,石桌對面的兩個人手忙腳亂的把燈放了,第一次沒能起來,掉下來了,又急忙擺好放了第二次。簡直是無聲勝有聲的告訴老大夫——他們告狀了。

簡直氣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手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這一次沒注意地方,還沒注意力道,拍到漿糊碗了——老大夫糊了一手的漿糊,本能的甩了幾下袖子,漿糊碗在桌子上晃了晃,掉地上“砰——”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幾瓣。

老大夫:“……歲歲(碎碎)平安,歲歲平安。”若無其事的撈起其中一塊小的,扔到了水缸裏。【注】

摔了一個碗。幾個人都不鬧了,楚問荊去廚房把最後兩個菜拿上來,蕭天雲跟在楚問荊屁/股後面,幫忙拿碗筷。

四個碗四雙筷子。

老大夫去問荊屋裏把楚子恒的牌位抱了出來,放着一個石凳上,蕭天雲放碗筷時候看到了在這裏放了一個。

老大夫不易察覺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你修煉的怎麽樣?什麽時候能穩定化形?”

蕭天雲:“看機緣,運氣好的話再有半年就可以了。”

老大夫拿起筷子,壓低聲音湊近鄙視了一句,“問荊可是十幾年前就穩定化形了。”

蕭天雲:“……”

飯後,老大夫從脖子上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紅繩,紅繩綁着一小節骨頭——是楚子恒的。

蕭天雲幫着問荊把石桌上的殘羹剩飯都拿到廚房,桌子上只留下兩個擺放水果的盤子,還有一壇酒,桌面被擦的幹幹淨淨,不留一點灰塵。

子恒師父的牌位被楚問荊抱起來放到石桌上,老大夫把系着骨頭的紅繩挂在靈牌上,盯着靈牌看了好久。

也許是第一次這麽深刻的認識到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

千方百計把我騙到另一個鎮,還拖延了我整整六天,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再見到的就只是一截白骨,楚子恒,你真能耐啊,什麽事兒都一個人扛了,要我/幹什麽?!

老大夫突然笑了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兩陪我喝幾杯。”

楚問荊難得的沒有數老大夫喝了幾杯,或許喝醉會舒服點。

月光灑滿整個院子,院子裏一片通明,位于窗戶口的花盆裏隐隐發着光,柔和的。

蕭天雲陪着杞子師父把五壇酒都喝光了,順便暴露了他幫着杞子師父藏酒的事情。

最後只放倒了老大夫一個,老大夫迷迷糊糊的抓/住紅繩抱起靈牌,胡子一顫一顫的和對面兩個人說他要和子恒入洞房了。

蕭天雲什麽都不懂,傻兮兮的看向楚問荊。楚問荊和他一左一右攙扶着老大夫往裏走,認真聽着老大夫的胡言亂語,時不時的點頭。蕭天雲有樣學樣,時不時說:“知道了、嗯、你們真幸福、我很羨慕……”

将老大夫哄到屋裏睡下,蕭天雲盯着老大夫懷裏的靈牌,楚問荊抓/住他的手搖搖頭,把床簾放下,拉着人走了出去。

給兩位師父留一片安靜的獨處地。

院子裏一片狼藉,除了石桌是幹淨的,兩個兔子吃的滿地都是的菜葉子,碎了的漿糊碗,老大夫甩的到處都是的漿糊……

楚問荊去拿掃帚,蕭天雲蹲在地上撿碎碗片。

突然,蕭天雲小聲的說:“我檢查過,你的發聲功能沒有一點問題,但是你卻不能說話了,是……和你子恒師父有關嗎?”

楚問荊頓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蕭天雲:“我……”

蕭天雲想說“我聽見過你說話,在喝醉酒的時候”,臨到出口的時候,他突然就不敢了,他有過一次喝醉酒的經歷,是上個月十五被杞子師父灌醉了,他能夠體會到那種輕飄飄的什麽也記不住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感覺——問荊喝醉時候大概是沒有意識到自己不能說話這一點,暫時的忘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會開口的吧。

外表的傷,只要沒有傷及根本,依照“靈芝”千年修煉得來的自愈能力,很快就會好,就會像普通人一樣活蹦亂跳,如果身體的傷大概只有時間能治療吧。

掃完之後,楚問荊打了一盆熱水,和蕭天雲兩人一人一塊抹布擦拭石凳、水缸和花盆架子濺上的漿糊點子。

蕭天雲心不在焉的擦過一排排花盆,也不管有沒有濺到漿糊,更不管有沒有擦幹淨。他想想一個輕松的話題逗逗問荊開心。

花盆架子一共是五層,目前最下面兩層還空着,中間一層種着的顏色都像極了“靈芝”,只不過個頭太小,花色不對。

最上面一排是杞子師父新帶回來的——全是顏色豔/麗的毒蘑菇。

蕭天雲想起去年杞子師父每天念着讓問荊精心照顧最後卻被一鍋炖了的蘑菇,朝着問荊笑道:“老大夫都種上毒蘑菇,将來怎麽吃啊?”

楚問荊擦完石凳,轉過身來,花盆架子最上面一層五顏六色的,一個比一個豔/麗,不只是不能吃還會影響土壤,再種其它蘑菇時候還得換土。

他比劃到:随師父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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