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面上露出幾分探求的神情。只聽那內侍奓着膽子禀報道:“小郡公正好在靈囿一帶路過,見狀便去救安定公主,卻被猛虎所傷,幸而左衛将軍将猛虎射死……”

石勒聽了一半已沒了心緒,卻聽那身旁的高僧忽然開言道:“老衲去看看。”

石勒頓時面上閃過喜色,說道:“有勞佛圖澄大師了。”他到底不放心,亦是大步流星地跟着那高僧一同向後苑走去,石弘與石恢對視一眼,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便也跟随他而去。劉曜本也想跟去看看,可薄姬卻攔住了他,低聲說道:“佛圖澄大師醫道精湛,不會有事的。想必咱們大王一會兒就會遣人送小公主回來。大王為您在宮中安置了一處住所,讓奴先帶您過去。”劉曜心下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已沒了自由,只得作罷。

到了晚上绮羅被人送回到了劉曜所居住的別苑,劉曜細細問過她經過,绮羅倒也不隐瞞,講了将自己如何在連芳閣遇到石虎,又如何被他逼問脅迫,自己如何跑掉誤入靈囿的經過。她講到在靈囿遇虎時,劉曜皺起眉頭,說道:“想不到石勒也搞賈後這一套。”绮羅奇道:“賈後是誰?”

“是前朝的一位皇後,”劉曜微微出神片刻,似是想起了許多舊事,半晌才說道,“當時她便愛在宮裏養這些兇禽異獸,若是宮人稍有違她之意,便投入喂食。”語氣裏有不易察覺的一絲煩躁。

绮羅不敢再問,只繼續講道:“我見了那花斑大虎,本以為要送命。誰知有一個少……少年忽然沖了過來,擋在我面前,拾起我掉落的匕首,與那大虎殊死搏鬥。”她講到這裏微微有一絲不自然,“後來我聽宮人們叫他小郡公……”绮羅低下頭去,神情不免有些恍惚,九死一生之時,她怎會想到沖過來救她的竟是當年在孟津相伴數年的小夥伴小宣?但她到底沒有向劉曜吐露這段內情,卻聽劉曜沉吟道:“小郡公?那必是石勒的世子石興遺下的獨子了。”

绮羅睜大了眼睛,她從未想到小宣竟和石勒有這樣一層關系,忙問道:“小郡公也姓石?”劉曜點了點頭,對于石家的事他倒是熟知的:“石勒共有三子,今日你已見到石弘石恢了,當年石勒還有個長子石興被立為世子。但誰想當年讨伐靳準時,石興中了流矢早逝,只遺下一個孤子,石勒甚是寵愛,卻怕他養不活,竟沒有放在宮內養大,世人都不知道他将這個孩子養在哪裏了,想來就是你今日遇到的這個孩子。”

原來是這樣!绮羅險些驚呼出口,小宣一直都和慧理大師生活在一起。難怪小宣總說自己不是出家人,将來還會回去的,原來他竟是石勒的孫兒。

劉曜略頓了頓,顯然是留意到了绮羅臉上的神情變化,卻未曾點破,慢慢說道:“石弘、石恢二人都是庶出,當年的世子石興才是嫡子,深得石勒看中。”

绮羅倒不明白了:“什麽是嫡庶?”

劉曜微微一怔,想不到绮羅竟連這也不明白,便有些尴尬地解釋道:“嫡子便是正妻所出,庶子是姬妾所出。”

绮羅聽了出神片刻,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今天石弘與石恢兩人都不太高興。”

劉曜頗是贊許地望了望她:“你倒是看得仔細。”绮羅回想了當時的情形,卻又道:“五叔,我不明白,石虎明明恨死我們了,後來為什麽又會射虎相救?”劉曜信手拿起了矮幾上的酪盞,松手讓酪盞落在地上,指着一地狼藉說道:“你看這酪盞,若是想打翻它,是件頂容易的事,但這瓷做的小碗也是保不住的。”

绮羅若有所悟,忽然有幾分後悔:“如果我和小……小郡公有了意外,石伯父知道是他引我去的靈囿,也不會饒了他的。”劉曜點點頭,又道:“你能想明白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了,這便是投鼠忌器的道理。但你再往深裏想一層,石虎為什麽在連芳閣對你說那些話?”

連芳閣裏,石虎抓着她的手,惡狠狠地說的那些話,她此時一字一句在心裏慢慢回味,倏然醒悟過來,面上浮起惱意:“他都是詐我的,他其實十分忌憚石伯父,并不敢把事情鬧大,都是在詐我而已!”她越想越惱,跺足道,“今日被他所騙,差點自尋死路。”

劉曜看着眼前的绮羅不過與自己的女兒阿霖一樣大小,正是天真無邪如花似玉的好年華,卻已經陷入宮闱複雜的機謀詭詐中,心下略有幾分不忍。他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頂,還是多叮囑了幾句道:“绮羅,你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都不可驚慌失措。天無絕人之路,越是危急的時候越要平靜下來,多往深處想幾層,便能在絕路中逆轉逢生的。”

薄姬在外面聽到酪盞摔碎的聲音,慌忙進來收拾。绮羅見到她頓時愣住,與劉曜同時收了聲,只打量着薄姬不說話。薄姬面上浮起淡淡紅暈,低頭向绮羅行禮道:“奴婢薄姬見過公主。”她見绮羅和劉曜都無話,十分恭順地用帕子包了手,将地上的碎片都撿幹淨了,這才彎了腰退了出去。

绮羅睜大了眼睛,盯着她妖嬈的背影,忽然望向劉曜的目光中多了幾份狡黠的笑意:“她說話的聲音真是好聽,就像黃鹂鳥一樣。”劉曜一向是把绮羅當女兒看的,此時見她取笑,也覺得有幾分尴尬,低聲道:“這是石勒所賜的姬人。”

绮羅卻問的天真:“我該叫她五嬸嬸嗎?”

劉曜微微一怔,面色忽然黯淡下來:“我的妻子已經過世了。”

绮羅心中奇怪:“我看石伯父他們都有很多妻子。”

劉曜嘆了口氣:“我只有一個妻子……或者說,在我心中,只有她一個人可以稱作是妻子。”

绮羅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她在什麽事上都很聰明伶俐,可獨有這件事上還并不太明白。但她也看出了,五叔提到妻子,似乎是很傷心的樣子。這究竟是為什麽呢?她心中有些茫然,卻懂事的沒有再問下去。

她岔開了話題,說道:“五叔,您既然識得我的父母,就說說他們的事吧。”劉曜嘴角微微揚起,目光投向了遠處,似是想起了許多舊事,半晌方道:“你父母是我一生的莫逆之交,他們的事,我以後慢慢再說給你聽吧。”

5.醉思仙

在別苑住了幾日,石勒倒未曾為難他們,每日讓人送來錦衣玉食,用度甚奢。绮羅到底是孩子心性,生活安穩了便養的白胖了些,臉上也有了血色。只是門口守衛森嚴,任誰都不能離開半步,這種生活與囚禁無異,好在這一老一少都是恬淡性子,倒也并不覺得如何。

劉曜閑來無事,常在書齋中寫字解悶。他本就善寫草隸,筆下能見真章,只瞧得绮羅心癢不已,恨不能學到這個五叔的本事。劉曜發覺她的神情,遞給她筆墨道:“你寫來看看。”

绮羅點了點頭,接過筆認真地寫了幾個字。劉曜定睛看去,卻見她寫的是“永錫祚胤”四個字,筆致娴熟,字跡雖然秀麗輕柔,卻不失風骨,他倒有幾分意外:“你這字是下過工夫的。”

“小時候,母親給我請了個先生,教我讀書寫字,”绮羅雙目微紅,“後來母親去世了,再也無錢請先生了。”

手中的筆擱在硯邊,劉曜神色一滞,仿佛想起許多往事,半晌方說道:“你母親也不識字的,倒是肯讓你學。”

“母親說,若不識字,便讀不了漢人的那些書。母親盼着我能如漢人一般寫詩讀賦呢。”绮羅喃喃自語,她想起母親,不自禁地面上便浮現出又懷念又哀傷的神情,“五叔,你給我講講我母親的故事吧。”

這已經不是绮羅第一次提這個要求了,可每每話到嘴邊,劉曜又都咽了回去。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個紅衣女子堅毅的身影,時光蹉跎了歲月,可有些畫面竟這樣清晰,好似昨日一般。想起那些恍如隔世般的前塵過往,劉曜面色變幻,撫了撫绮羅的額發,似是想如何措辭,可他瞧着绮羅稚嫩的面龐,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以後等你再長大些,五叔慢慢給你講你父母的事。你只要記得,你父母都是極好的人,他們雖然都不在了,可他們疼愛你的心和五叔是一樣的。”绮羅是個懂事的孩子,見他面色悲傷,也不敢多問,又低頭認真寫起字來。

劉曜看了看她的字,卻是轉了話題:“你這幾個字寫得不錯,只是這個胤字寫的就不太好,你瞧這一撇過長了,這個字的架構就散了……”

绮羅忽地面上一紅,好似有種心事被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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