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便送了佛圖澄出去,這才回來沉了臉,一擲手中杯盞,厲聲道:“叫冉闵和郭殷過來。”
石宣将绮羅背在背上,快馬加鞭的直向玉真觀而去。一路上他心亂如麻,只覺背上的人氣息也弱,忍不住低聲喚她:“绮羅,你別睡,就快到了。”
绮羅輕輕嗯了一聲,依舊迷迷糊糊的,朦胧中似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颠倒沸騰。石宣一手執馬鞭,一手緊握着绮羅的手,卻覺得她的手越來越冰,心中更是發急,狠狠地抽着駿馬,恨不能插翅就飛出城去。
洛陽城南出了永市橋,便少有人煙,多見荒涼。又因為程氏在此帶發修行,石勒便命人在此把守玉真觀,不允人來煩吵,此時玉真觀外只有一架牛車,瞧起來亦是簡樸。石宣一到玉真觀門外,便抱着绮羅翻身下馬,急匆匆地沖進觀去。門口的侍女倒是都認識石宣,見狀驚道:“世子怎麽來了?”
石宣哪裏理她,他低頭看到懷中的绮羅面如白紙,焦急之下解下身上的長袍,牢牢将绮羅裹住,似想讓她覺得暖和些。他頭也不擡地直向裏闖,高聲道:“母親在哪裏?”
“夫人在見客,”侍女慌忙跟在他身後,急道,“世子不能闖進去。”
“誰敢攔我!”石宣面色發青,眼眶亦是紅的,一擲長鞭驀地激起地上灰塵亂舞。衆人吓得面面相觑,果然不敢再阻攔他。
玉真觀是輕車熟路慣來的,石宣也不用問人,抱着绮羅直向程氏平日念佛的觀音閣而去,卻見隔門緊閉,裏面隐隐有說話聲傳出。石宣不及多想,伸足便踢開了門,大聲道:“母親,快給我解藥。”
隔門洞開,裏面卻不止程氏一人,西首還有一位僧人相對而坐,兩人都向石宣看來。
石宣頓時愣住,結結巴巴道:“師……師父怎麽……在這裏。”
那僧人須發皆白,精神矍铄,卻正是石宣的師父慧理大師。
程氏陡然便沉了面:“你怎麽來了?”
石宣見到母親,忽覺心虛,但一想到懷中人昏迷難醒,仍是鼓足勇氣上前跪下道:“求母親救她。”
程氏目光轉到石宣懷中的绮羅身上,只見她面上毫無血色,雙眼緊閉,瞧上去仿佛沒了生氣。她輕輕“咦”了一聲,倒是有幾分詫異。
石宣大是迷茫,仰頭看着程氏:“難道不是母親要取她的性命!”
程氏眉頭微蹙,當着慧理卻不願斥責兒子,只轉身對慧理道:“請大師來看看。”
慧理輕輕伸手去搭绮羅的脈象,良久方道:“是牽機丸。”
程氏倏然驚動,咬牙道:“竟還有人用這陰毒之藥?”
“除了我那個師弟,也沒旁人擅使這樣的毒藥了,”慧理搖了搖頭,輕聲道,“小姑娘不僅服了牽機丸,恐怕還服了暫時壓制毒性發作的藥物,這才會昏迷過去。”石宣不敢相信所聞,慌亂道:“怎麽可能這樣,虎叔已經找國師要了解藥來,毒明明已經解了!”慧理仔細看了绮羅的舌苔,又診過另一只手的脈象,堅定道:“牽機丸的毒性絕沒解過。”
石宣忽然跪下,對着慧理叩頭連連:“請師父救救她。”慧理目光一閃,沉吟片刻,卻望向了程氏。石宣又驚又疑,便也擡頭看着程氏,顫聲道:“母……母親。”
程氏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你亂想些什麽!”她嘆了口氣,低聲道,“宣兒,你也長大了,此事也不想瞞你。十五年前你父王随陛下出征之時,忽然起病,三日而暴亡,中的便是牽機丸的劇毒。”說着她瞧了眼慧理大師,又道,“此藥毒發甚劇,針石無效,當年慧理大師就在你父身旁,施展醫術,也不過為他延了三日性命。”她說到這裏,目中已泛淚光,低低道,“你父臨終前,擔心你的安危。便求慧理大師将你帶走,不在宮中養大,便也是這個緣故了。”
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石宣呆若木雞。誰能想到當年父親竟是中毒死的,當年連師父這樣的杏林高手也束手無策,今日的绮羅……又該怎麽辦?他愣了一愣,忽然拔足向外跑去。
“宣兒,你去哪裏?”程氏大急。
可石宣仿若未聞,徑直竟是奔了出去。
程氏面上神情複雜,眉頭微微聳動,目中淚光粼粼,仿佛想起了許多舊事。良久,終是嘆了一聲,回頭望着慧理道:“請您救救這個孩子把。”
“此毒因從蠱蟲而起,故而解藥是從蠱蟲的母體裏煉出的,一毒一藥解,除此之外再無他法。”慧理看向绮羅的目中閃過一絲憐憫,輕聲道,“此女與老衲也頗有緣,老衲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盡力為她多延幾日,請夫人為老衲準備一間靜室。”
程氏自是命侍女去安排妥當,慧理将绮羅平放在榻上,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布包,打開只見裏面都是銀針,長的若寸餘,短的如牛毛,他起手運針飛快,在绮羅的諸多穴上都施了針,不多時慧理額上已密密地浸出汗來。
從旁望去,程氏只見绮羅的面色雖仍是青灰,但罩的那層烏氣卻好似褪去不少。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她頓時想起十幾年前的情景,默然在心裏低低道:“命……這都是命……”
石宣盛怒之下,入宮便先要去找佛圖澄。可到了內宮宣陽門外,卻見宮門已落了鎖,守城的侍衛雖然客氣周道,卻直言告訴他,陛下這幾日都有外臣觐見,若不奉诏不可入宮。石宣這才想起祖父的谕旨,自己已是開牙建府的世子,不能随意入宮了。
進不得宮,石宣調轉馬頭便去了明堂,可石虎亦不在堂中,從人也不知他去了哪裏。石宣忽地愣在玉階下,擡頭只見一輪明月高挂空中,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他這一日都在忙碌,全靠一股勁支撐着,直到此時所有的退路都被切斷,他方覺渾身上下都乏透了,好似連提步再行的力氣也沒有。他想了想,又抱着最後一絲奢望,問那侍衛道:“虎叔若是不在,小冉将軍可在否?”
侍衛頗有些為難,不知如何回答。
身後忽有人朗聲道:“你找冉将軍做什麽?”
石宣回過頭去,卻見一個清秀俊俏的小侍衛站在數步外,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他頓時燃起一絲希望,一把抓住那小侍衛的衣領,道:“快說,冉闵在哪裏?”
那小侍衛身材不高,生得又瘦弱,竟然毫無防備地被他提了起來,頓時面上漲得通紅,大聲道:“快放我下來。”
石宣心急如焚,只揪着衣領不放:“快說!”
小侍衛生得頗是清俊,一張小臉竟比女子還嬌嫩些,此時面上盡是羞憤的神情,咬牙道:“我哥哥跟随中山王一同去征兵,午時便已出發。你若想找他,過半個月再說吧。”
石宣驀地心中一顫,手忽然一松,無力地垂了下來。
那小侍衛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一邊揉着腿,一邊罵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沒輕沒重!”
石宣哪裏聽得到他說什麽,他呆呆地望着遠處出神,心神卻已全亂了。
小侍衛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卻見他毫無反應。
“哎,你這人到底怎麽了?”
石宣忽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這人!”小侍衛氣得沖他的背影嚷嚷。
“玉琪,那是什麽人?”
小侍衛回過頭去,只見阿霖站在數步外的玉階上望着自己,旁邊還站着櫻桃,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道:“阿霖公主。”
阿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侍衛,只見她帽子也戴歪了,一身戎裝足像是大了一號套在身上,頗有些不倫不類,她不由得笑道:“你想去找你哥哥?”
裝扮成小侍衛的正是冉闵的妹妹冉玉琪,她這些日子與阿霖也混熟了,再加上本就是爽朗的性子,被她說破也不否認,紅着臉道:“是啊,在這裏悶也悶死了,我也想去練兵。”櫻桃掩口驚呼道:“女兒家怎麽能去沙場上?”
玉琪大是不悅,瞪了她一眼。卻聽阿霖說道:“古時候有一位婦好夫人,上陣打仗英勇無比,比男人還要厲害。”玉琪大感知音,望着阿霖道:“阿霖你真有見識。”櫻桃卻歪着頭笑她:“你怎麽出得了城呢?”玉琪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從懷中摸出一塊腰牌,小聲道:“我有這個。”
阿霖與櫻桃定睛一看,正是一張明堂的出城令牌。阿霖心中一動,不由得點頭贊她道:“你準備的周全。”
“那當然,”玉琪極是得意,笑道,“哥哥和王爺今日過了午時才出城,還要祭軍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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