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橙月
莊齊從國外回來,剛下飛機就收到了醫院打來的緊急電話。他看了看手機屏幕就知道事情不小,醫院裏的人都知道他出差今天剛回國,在這種狀況下一般不會去打擾他。
想來又是哪個富豪發生了什麽突發事件。他的生活和職業表面光鮮風光,實際上卻不過是在為別人打工,有時甚至連自由都會被剝奪。
莊齊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接起電話,簡單聽了幾句後,簡練的答:“我剛下飛機,馬上過來。”
二十分鐘後,莊齊到達名禾。他穿着灰色的大衣,邁着大步快走,衣角微微揚起,臉上是嚴肅而緊繃的表情。他來不及換衣服,匆匆往急救室跑。
“什麽情況?”他一邊給病床上戴着氧氣面罩的女人做着檢查,一邊問一邊站成一排的醫生。他們不知怎麽,好像愣住了,都沒有說話。
莊齊不滿地擡頭望他們,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很低沉,不帶任何感情:“她三天前跳樓,五樓上。斷了幾根骨頭,腦震蕩。”他說到這裏,自顧自地倏然一笑,“這樣也能活下來,是命。”
這時已經有醫生遞給莊齊病歷了,他翻了翻,簡單問了幾個問題,然後轉向那個男人:“你是她什麽人?”
男人望着那個女人,什麽話都沒有說,眼神很是專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有護士在莊齊旁邊輕聲提醒他:“那位是孟老先生的孫子,孟家的二公子。”
雖然之前猜到了來人身份尊貴,但沒想到居然是孟凡逸。對于這個人,莊齊早有耳聞,基本是市裏無人不知的人物了,為人低調,卻因為太過出色免不了總出現在給色商業雜志上。莊齊甚至前兩天在國外的某本雜志上還看到他的專訪。
只是一本不大的雜志,占的篇幅也不多,可對于孟凡逸這個年紀來說,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況且他是出了名的白手起家,雖然家境顯赫,但完全不靠家裏的關系。
“孟先生,”在醫院寬闊的走廊裏,莊齊對着孟凡逸的表情标準的職業化,“江小姐腦中的血塊如果不及時清除,随時會危及生命。因為血塊離視神經較近,所以有可能……”
“這些話,那些醫生都和我說過。”孟凡逸此時恢複了平日裏的風度翩翩,只是那臉上和煦的笑容看着無故有些陰冷,“我不管她會瞎會聾會啞,你只要保證,她不要死在手術臺上。”
莊齊沉默了片刻,說:“任何手術都有風險。”
孟凡逸輕笑,眉眼彎彎的:“我聽說,你是最好的。”他靠莊齊更近了點,他們的身高相仿,他可以直視莊齊深色的眼眸,“我有足夠的錢,要多少,都可以。我唯一要求的,就是江橙月活着。”
莊齊被他那句話激怒了,但是這麽多年了,他早已練就了一副心裏波濤洶湧,表面不動聲色的功夫。因而他只是禮貌微笑:“那我會盡快安排手術,明天請過來一趟簽下手術同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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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逸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離開。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一直在旁聽的祝雲帆才走出來,舒了口氣,說:“這個男人真是……詭異。你知道這女人送來的時候,他的表情有多詭異嗎?那種情緒……怎麽說……沒有難過,沒有緊張,沒有後悔……我們用了近十個小時确定她完全脫離危險,那十個小時他就坐在走廊裏,護士說他連動作也沒有變過……”
“莊齊,你猜他們什麽關系?”
莊齊沒有回答孟凡逸的話,拍了拍祝雲帆的肩膀,說:“你調一下手術日程,把後天空出來。”
剛想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他:“這幾天有沒有人來醫院找過我?”
祝雲帆有些疑惑,搖搖頭:“沒有啊。你的那些‘老主顧’都知道你出差去了。怎麽了?”
“沒什麽。”他撂下三個字,就離開了,留下祝雲帆一個人在原地,深感莫名。
餘聲這幾日都在找工作,前段時間還給莊齊的助聽器的一半的費用,還是問琤琤借的,琤琤自己平日花錢也是大手大腳的,她怪不好意思的,覺得已經欠琤琤太多人情,不早點還錢心裏過意不去。姜弋自從上次的事後和餘聲關系緩和了很多,所以當他主動提出給餘聲介紹工作,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生活教會她,很多時候,不得不低頭,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欠下不想欠的債。雖然這樣,讓她一天天的愈發疲憊。
姜弋介紹的工作很好,好到讓她有些“喜出望外”。原因很簡單,工作的地點是孟凡逸所在的公司。
琤琤知道了,真心的為她高興:“餘聲,這樣很好啊,你又可以靠近他些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孟凡逸檬檬的事情啊?”
琤琤之前撒謊說自己對許啓政一見鐘情讓姜弋給他們拉線,純粹是急于幫餘聲腦子一熱胡扯,她清楚姜弋是不會做這件事的,本來還發愁怎麽幫餘聲呢。“他是檬檬的爸爸,雖然聽說已經結婚了,可是還是得負起責任來呀……你這些年為着檬檬東奔西跑,他可什麽都沒有做!”
餘聲沉默了片刻。
很顯然,她撒的這個謊,琤琤相信了。琤琤是個表面伶牙俐齒,但是內心單純的丫頭,她沒有見過外界太多的世事浮沉,雖然在笙夜工作,卻從未失去那些小女孩的純真。這很好理解,琤琤她有選擇,她落到現在的處境,只是因為和父母鬧別扭。
餘聲心裏是愧疚的,她騙了琤琤。可是,和她曾經許下的諾言,以及之後要完成的事相比,這些根本不算什麽。她只能在心裏默默和琤琤道歉,她不期望琤琤原諒她,只希望發現事實的那天,琤琤不要太過傷心。
“琤琤,你放心,我有打算。”她拍拍琤琤的手,沖着她安慰的笑笑。
餘聲沒有什麽經驗,專業知識更談不上,所能做的工作類似于打雜。對于這個空降公司的女人,公司裏的流言蜚語自然不會少。不過聽說是老總那邊直接批過來的,而老總是個快退休的老太太,所以想歪的人沒有,大多都是疑惑不解。
餘聲也知道自己沒實力,只是個走後門的,所以行事很低調,對同事也都很友好,這種友好不帶刻意的讨好,因而不過兩天,大家對她的成見都消失了,午飯的時候也會招呼她一起。
公司食堂的食物很美味可口,進公司第一天,老總就給了餘聲一大疊餐券,笑眯眯地說:“姜弋可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朋友就是自己人。小餘以後你有什麽要求,只管和我說。”
找到了新工作,姜弋一定要餘聲請他到家裏吃飯,聽到餘聲說起老總,他噗嗤笑出來:“她當然感激我了。我可是給她帶來孟凡逸那棵搖錢樹……”
聽到“孟凡逸”這個名字,餘聲心中一動,表面不動聲色地給他舀湯,故作無謂地問:“你和他關系很好?”
姜弋喝了口湯,很純良地說:“我打小就認識他了。他人還不錯,挺能裝的,一般有他在的地方,周圍的女孩子都看不到我們了。”
“不會吧?”餘聲有些驚訝。
姜弋不滿地哼哼:“雖然我比他長得好看,可是他愛裝孫子。小女生就吃‘白馬王子’那套……也就我們幾個走得近的知道,他就一大尾巴狼。”他頓了頓,問,“你這幾天沒看見他對吧?”
“嗯。”餘聲本也有些疑惑,此時看着姜弋,感覺似乎有下文。
“他老婆住院了……”
“老婆?”餘聲拿着湯勺的手不易察覺地顫抖,努力保持着鎮定,“他結婚了?”
“嗯,好幾年了。”姜弋沒有發現餘聲的異常,繼續說着,“他對老婆可是沒話說!橙月常年生病,他為了讓她安心養病,連我們這群發小都不讓見。”
“你說他老婆叫什麽?”此時的餘聲終于無法強裝鎮定了,她激動地碰翻了湯碗,姜弋一驚,趕快拿抹布去擦。
“他老婆叫什麽?!”餘聲按住姜弋的手,又重複了剛才的那個問題。
“橙月啊……江橙月。”
在公司第一次見到孟凡逸是一個星期後,餘聲和他自我介紹了一番,作為孟凡逸的助理的助理。
孟凡逸認出了她,想到姜弋,也沒有多大的驚訝,表現出了極佳的紳士風度,微笑地說:“歡迎你,餘聲。”
他說話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天的那個樣子,甚至和幾年前也無異。
餘聲想,還是那樣虛僞的嘴臉。
她也報以一個和善的微笑,點頭:“謝謝你,孟總監。”
其實平日裏工作中餘聲的直屬上司是孟凡逸的助理Cindy,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禦姐範的女人,性格直爽,對餘聲這個走後門的也還不錯,餘聲一般沒有和孟凡逸直接接觸的機會,不過在這件事上,似乎連老天都在幫餘聲。
這天等所有人都下班後,餘聲留下來正在把剩餘的一些資料打印裝訂,孟凡逸忽然出現在她身後,叫了她一聲。
“用空幫我送束花去醫院嗎?”
其實餘聲是沒空的,今天晚些時候檬檬要去參加一個幼兒園的活動,要求家長陪同,但是“醫院”兩個字讓她神經一緊,她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孟總監需要什麽花?病人的名字是……”
“黑玫瑰。”他淡定地答,“名字是江橙月。名禾醫院。”
她醒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在天堂。這裏那麽潔白純淨,她看到陽光照射進來,爬上自己的床鋪,她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笑意。
那笑容在聽到一陣驚呼的時候消失殆盡。
“107床,江橙月醒了!”
江橙月……
她又聽到了那個名字,那三個字讓她幾乎又再度崩潰。她再度閉上眼睛,眼淚在瞬間淌下眼角。
好遺憾,她居然沒有死。
醫生進來給她做檢查時她一言不發,問她問題她也不回答,甚至在那幾個碎嘴的小護士指着她偷偷說“得小心那個瘋女人”的時候,她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變化。
她唯一慶幸的是,那個人沒有出現。可是片刻後又有些傷感,她想,她就算死了,他也不會在乎吧?再後來,她又恨自己,覺得自己太沒有用,在他這麽傷害自己後,居然還對他有所期待。
那日她崩潰地跳下樓,在空中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脫。
她想,她終于能逃脫了。
“你好,江小姐,這是孟先生送來的花。”
她回過神,看着自己床前那個拿着一束黑玫瑰的人,微微詫異。
這是她這幾年來,第一次見除了孟凡逸和醫護人員之外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
“餘聲。”餘聲望着眼前美麗卻面容憔悴的女人,恭敬地回答。這個人……江橙月……她無法将她和心目中的那個人畫上等號,此時也有些游神。
但是女人沒有讓她走神太久。因為下一秒,女人猛地抓起身旁的電話機,用力砸向她!
餘聲來不及反應,那電話機狠狠砸在她的左臂上。
她吃痛的呲牙時,那人已經又把挂着的吊瓶取下來抓在手裏,正要向她的頭部砸去時,手腕忽然被死命握住,緊接着手中的瓶子被取了下來。
她擡頭,看到莊齊緊緊皺眉的臉,瘋狂地扭動着身子去打他,大叫着:“你不是人!不是人!為什麽不讓我死!為什麽不在手術臺殺了我!!!”
“就按孟凡逸說的做,把她捆住。”莊齊對身邊進來的幾個醫生冷冷地說,用極度厭惡地眼神最後瞥了眼那女人。
他此刻極度後悔沒有聽孟凡逸的勸告。
這個瘋女人。
餘聲依舊呆呆地站着,莊齊走到她身邊,輕輕擡起她的手臂,看了看上面腫的老高的一塊,還帶着很深的血痕,面無表情地說:“帶你去處理下。”
這裏人很多,餘聲不想再和他鬧,就跟着他走了出去。護士幫她稍微處理完後,她坐在走廊裏,手裏還是那束黑玫瑰。
莊齊沒有走,依舊站在她面前,他等着她說句話,哪怕趕他的也好,她卻始終緘默不言。最後還是他按捺不住,慢慢蹲下來,擡頭看着她垂着眼簾的模樣,問:“疼嗎?”
“更疼的時候都有過。”她平靜地說。
她最疼的時候,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莊齊的心,忽然一瞬間的無意識的痛。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作者快沒有存稿了TT 為什麽都木有收藏TT 難過TT 那啥……要進入主要情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