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百七回:“臨發之日,太子丹與相厚賓客知其事者,(1)

,送至易水之上,設宴餞行。”

宋·蘇轼《章質夫送酒六壺書至而酒不達戲作小詩問之》:“白衣送酒舞淵明,急掃風軒洗破觥。”

清·洪亮吉《北江詩話》卷二:“黃羅傳柑之在元夜,白衣送酒之屬重陽,以及曲江之三月三日,骊

山之七月七夕,皆藉詩文得傳。”

等等等等,我就不一一列舉了。即使到了明朝,還有過夏天炎熱流行穿白衣的時候,可惜被多管閑事的官員上書說什麽白色不吉,生生扼殺了。哪怕如此,後宮裏還是保留着這種風氣。

還有,如果陸小鳳不是架空的話,西門劍神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全白,玉羅剎如果真是他父親,大概會氣死。

葉城主倒是無所謂,他又沒父母。

最後啰嗦一句,我構思這篇文的時候就知道沒人看,還是打算把想寫的東西寫出來。原本想寫唐朝,但覺得自己大概再也沒心思寫下一本了,幹脆架空吧,順便可以把其他朝代比較喜歡的部分加入進來,這又是個不科學的世界,所以不可能符合真實的歷史。偏偏我還算個考據黨,簡直自虐。

☆、五.仙二代的懶宅一天

和孟錦掌櫃商四娘聊了會,瓊玖并不多耽擱,迅速選好了偏愛的鴨卵青、松花色、雪青、丁香、玉色、藕荷色等,又挑了桃紅石榴紅橘黃淺紫天藍等顏色來配,至于百搭的黑白那是必不可少的。

淡雅的顏色她雖喜歡,渾身都淡色未免太素,總要配一點亮色才生動。

興許是不同世界的緣故,這個時空雖與她記憶中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也有許多不同。比之大唐,還要自由開放。官服雖有相應的顏色圖案,但是百姓們卻并不限定服色。

當然,越難染出的顏色,質量越好産量越少的布料自然越貴,大部分百姓的衣料還是棉麻,顏色還是白色。

當然富貴人家也時興白色,只是料子更好,各種暗紋繡花自不必說。

讓商四娘把布料分成三份,一份有花紋的送去成衣鋪制衣,主要做披帛、半臂、交領及對襟襦衫、袒領服、褙子、齊腰及高腰褶裙、片裙、圓領袍等等常見形制;一份純色的送去掌櫃相熟的繡坊,囑咐花樣莫太繁雜豔麗即可;最喜歡的幾匹明日送到家中,有擅長女工的婢女處理,抹胸中衣亵褲這種貼身的自然還是要家裏人做的。

她之前與孟錦布莊做過交易,感覺商四娘為人很不錯,便依然選了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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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總總,加上成衣鋪和繡坊的錢,一共三十貫錢。

聽起來是不是很便宜?

事實上,一貫等于一兩銀子,也等于一千文錢。店鋪夥計月薪200文(也就是兩錢,一錢等于一百文),十貫可以讓普通平民過一年。

(電視劇裏動不動金銀幾千幾萬兩地出手,根本不可能。市場上經常流通的貨幣是銅錢,金銀少見,即使有所謂銀票也面值很小,而且不廣泛流通。《武林外傳》裏白展堂他們月薪兩錢才正常。)

這麽一耽擱,已近三更,她雖不必睡眠,侍女們已然疲倦,雖她們不說,瓊玖也打算回了,還

有很多東西以後慢慢買就是,來日方長。

夜深歸家,讓淩蓓給每人都發了賞錢。一邊琢磨着明日幹什麽,一邊擺弄着土豪的見面禮——那顆鳥蛋。據說是只有妖族血統的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孵出來。

不多時,該就寝了。表面上瓊玖很快入睡,一夜安眠,其實一直在打坐修煉。

能掩人耳目自然要歸功于被淩麒加了鏡月陣法的手串,可以讓她自由行走,不會洩露身份,也不會讓人發現異常。只要修為低于淩麒的,都看不穿。

如此愛護之意,瓊玖自然銘記于心。

翌日寅時,衆人早起各自忙活。

大雍百姓多是一日兩餐制,分為大食和小食,在卯時(早上五點到七點)和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第一餐多吃為了有力勞作,第二餐少吃為了節儉。

但上層和士人是三餐,分為朝食(早食)晝食飱食,大約分別在辰時(七點到九點)、巳時(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和申時。

今日是正月十五,又是北辰仙君的誕辰,更巧的是還是聖人嫡長子雍王殿下的生辰,外面定然比昨日更熱鬧。

這種太熱鬧的日子,瓊玖決定——宅在家裏!

是以早食後瓊玖就在書架上随意挑了本書回房窩在了榻上。

其他人呢,秩序井然,各司其職。

淩蓓正在算賬,淩妤淩銘去収孟錦的綢緞,淩骅淩衛各處清掃收拾,淩芊整理閨房,淩菲正收拾軟榻旁的書桌,備好紙筆,淩怡守在廚房熬湯做點心。

家裏除了瓊玖之外,三男五女,各有所長。瓊玖懶得管瑣事,委幹練的淩蓓管家。只要他們做好本職工作即可,樂意當個甩手掌櫃。

待綢緞存好,淩妤淩芊自去取布制衣,淩銘出門采買,其餘按下不提。

瓊玖長發随意一攏,着淡粉中衣裙,歪在寬大柔軟的榻上,捧着《毛詩外傳》,一目十行。

大雍并非獨尊儒術,儒墨道法等各有傳承,朝堂諸方制衡,士農工商等級不太嚴明,墨家自然在格物上大放光彩,種種利國利民的發明已逐漸推廣。

聖人開科舉選官取代前晉九品中正制,廣納人才,投入巨資,上下一心,教化百姓。所以書坊增多,筆墨紙硯等物美價廉,越來越多寒門子弟可以讀書入仕,如此良性循環。

家裏的書既有瑾瑜準備的,也有瓊玖遣淩銘去書坊買的,閑來無事,最喜看書消遣。

這《毛詩外傳》和《毛詩正義》一樣對《詩經》的注釋,時下儒家必讀經典,但瓊玖以前更願意讀其他版本的注解,所以翻看的時候也不甚用心。

今日天氣不甚晴朗。

隐隐透過銀紅窗紗灑進來的日光有些暗淡,室內光線不太好。

瓊玖自然無礙,不過,她側首看了看玉屏風外遠端正在記賬的淩蓓,不遠處給她泡茶的淩菲,輕輕敲敲桌子。

“娘子?”淩菲受到驚動,離得遠聚精會神的淩蓓并未擡頭。

“點燈。”瓊玖低聲。

“是。”淩菲應着,取火刀點亮了雁魚銅燈,室內随即明亮起來。

家裏所燃的是流行的工燈。

這雁魚銅燈表面彩繪精致,設計巧妙,雁頸修長,回首銜一魚。雁體肥碩,身兩側鑄出羽翼,短尾上翹,雙足并立,掌有蹼,背部開口,接一帶柄燈盤。燈罩為兩片弧形屏板,其上部插入魚腹的開口,下部插入燈盤內的直壁圈沿中,幹淨又美觀。

(同所有的工燈一樣,燈盤、燈罩可任意轉動和開合,以調光和擋風,魚身和雁體中空相通,可納煙塵,保持室內清潔,各部分可拆卸清洗。

類似的還有息煙燈,都很環保。)

青釉旋紋提爐沉默着,淡淡的檀香流逸,靜了時光。

淩菲送上白瓷茶盞,瓊玖坐直,接茶輕啜,目光随意在書上掃過——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忽然來了興致,放下茶盞,拿起書桌上備好的鼠須筆,把這句話輕輕加上标點,然後在左邊空隙從上至下寫道:

“盜八部,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看着這句話,不由失笑,思緒飄遠。

“盜八部,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瓊玖,這是什麽意思?”好友好奇地問。

“改自孔子的名言吶,就是那句‘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這意思是說……”

“噗嗤,誰想到的?真厲害,好好玩。”

“還有厲害的。前天我在看到一微博,說‘心目中的愛情是瓶邪。’”

“為什麽?”

“她是這麽解釋的:‘瓶’字拆開就是‘并’和‘瓦’,就是‘并肩,在屋檐下’的意思;‘邪’呢,拆開為‘牙’和‘耳’,就是‘在耳邊說悄悄話’的意思。

所以,‘瓶邪’的意思就是——與你并肩前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耳鬓厮磨,輕聲低語,白頭偕老。”瓊玖慢慢解釋。

“哇( ⊙ o ⊙)!太厲害了!她說的好有道理,原來還能這麽解釋啊。”兩人相視而笑,驚嘆不已。

…………

音猶在耳,已然隔世。前塵往事,俱為幻夢。

笑容散去,兀自出神,忽然聽到淩蓓的聲音:“娘子,請過目。”

瓊玖回過神來,将剛剛寫下的那行字塗掉。放下書,接過淩蓓捧着的賬冊和物品清單。

她先打開賬本,放于桌上,逐一檢驗,不能心算的就在淩菲鋪好的紙上列式,一盞茶功夫已經核對完畢,無誤。

“你做得很好。”微笑地誇獎了一句,“這家交給你管我就放心了。”

“娘子的算學才是真好,婢子萬萬及不上。”淩蓓确實是這麽想的。漸漸熟悉瓊玖的性情後,知道她是個待下優容性子随和的,遇到算學上的問題常常向瓊玖請教,受益匪淺。

瓊玖不以為意,浏覽着長長的清單,偶爾加上幾樣物品,而後都交給淩菲,讓她分派去置辦。

宅慣了出門玩玩順便買東西還好,專門出門東奔西跑買一大堆東西這種事,瓊玖能不幹是不會幹的。

至于錢財,她是不缺的。須彌介子(她将手串中的東西都轉移了)裏各種功法孤本靈丹妙藥法寶等一應俱全,從低階到高階應有盡有,還有堆積成山的煉丹煉器布陣需用的原材料,以及凡間派的上用場的珠寶古董,簡直浩如煙海。

“仙二代”比“富二代”“官二代”還要拉仇恨。因為生命長久,所以財富無限累積,随便拿點東西都是凡間所謂的“古董”。怎麽可能缺錢?

被回憶幹擾,看書的興致也淡了,合起《毛詩外傳》,目光在書架上逡巡。

《論語》《史記》《孟子》等等前世就有的經典直接忽略,然後挑了本記錄大雍前朝的《晉志》,又看了起來。

這書雖不及《史記》生動,倒比《三國志》有趣,打發時間尚可。這一看,就忘了時辰,還是被淩菲提醒了才記得用食。

日薄西山之際,天色漸暗。

“娘子,似欲有雪。”淩玉走進來,對瓊玖道。

“有雪?淩蓓。”

“婢子在。”一邊繡手帕的淩蓓立時上前。

“溫些酒,就綠蟻吧。”

“婢子這就去。”

這主房很大,建時就用了上層慣用的保暖方法——牆壁“以椒為泥塗室”做保溫材料,冬日室內本不算冷,又在熏爐裏燃了木炭驅寒,更是溫暖。

瓊玖披件狐裘,換了支花鳥紋竹雕毛筆,取下筆帽,稍稍挽袖,寫下:

綠蟻新焙酒

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

一筆一劃地寫到這兒,忽然停筆,這最後一句如何寫得出?

要下雪了,紅泥小火爐上正溫着綠蟻酒。

然後,緩緩落筆。

“獨酌無相親”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獨酌無相親。

作者有話要說: 瓊玖的原型是我自己,她的好友的原型是我的好友。

這篇文是杯清水,平淡無味。

但我喜歡清水。

從構思之初,我就知道沒人看,但我還是動筆了。我想用淺薄的筆力寫出所有想寫的東西,就算自娛自樂也會寫完,權當随筆好了。

☆、六.踏雪尋梅,重逢美人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能飲一杯無?

寫完這幾句,酒已焙好,第一片雪花已經落下。

擡眸看看幾位各自忙着的侍女,“都過來吃些酒吧,暖暖身子。”

“謝娘子賞。”好酒的淩妤歡喜地應了,然後又偷眼去看淩蓓的臉色。因淩蓓年長沉穩,淩妤最憷她。

瓊玖莞爾,這幾個女孩子啊,正是可愛的年紀,不像她,看起來比她們都小,其實已兩世為人。

淩蓓也沒有掃興,只淡淡叮囑:“不可多飲,免得誤事。”

于是她們聚在一邊的小桌上吃酒,瓊玖接着練字。毛筆字是這一世才練起來的,因她懶散,不能堅持,如今勉強入眼罷了。

紙上墨跡未幹,便信手扔進小火爐中。

“徘徊久,雲迥出,輕寒侵袖。漸寫遍愁思新墨淺,怕寫到,帶寬人瘦。不覺歲華成暗度,算又向,衢塵拜走。漫說起,冰輪皎潔,冷笑傳杯掉首。

然否,哀多于樂,氣橫牛鬥。未必是炎涼谙世味,看慣了,白衣蒼狗。此意誰堪相慰藉,只天籁,風悲竅吼。問平生悴損,零落何如,沉吟金镂。”

默完記憶中的這首詞,繼續付之火炬。

歲月不堪數,故人不知處。最是人間留不住。

雪漸漸大了,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只聽得北風呼嘯,猶如鬼哭。

室內暖意融融,女孩們笑語盈盈,一派和樂。

于是瓊玖也慢慢展眉,轉而臨摹起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來。

她面前的雖不是真跡,卻将王右軍行書的飄逸古雅展現得淋漓盡致。

短短二十八字,意疏字緩,從容不迫,高風雅致。用墨濃淡适宜,用筆圓淨健勁,寓剛健于妍麗之中;時斂時放,能含能拓,寄情思于筆端之上。

一遍又一遍地臨着,漸漸心平氣和,筆下的字也越發自然。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因失去了太陽而嘆息,那就會再失去群星了。

逝者已逝,來者可追。

雪下了一夜。晨光熹微,雪止。

據說,長安城郊外的莞月觀內種有大片梅花,種類繁多,甚美。

今日風輕日暖,正好踏雪尋梅。

馬車慢悠悠地走了一路,瓊玖也翻了一路的《周禮》。

馬車行至觀外,遠遠地就看到青瓦飛檐,雪裏紅梅,令人賞心悅目。

看來今天有眼福了。

莞月觀外觀簡雅,遍地梅花處處暗香,然觀主是個隐士,性子淡泊,對往來應酬并不上心,故香客稀少,從不熱鬧。

瓊玖偏偏喜歡這樣的“不熱鬧”。

一進門,便移不開眼去,只覺滿目清華,心曠神怡。昨夜一場小雪還未化去,梅上一點薄雪更襯得花色冰清,白者愈白,紅者愈紅,幽潔動人。

瓊玖漫步花間,且行且止,從這一枝看到那一枝,不由滿心歡喜,不時湊近去欣賞。小小的一朵梅花只是別有韻致,并不出奇,而一樹芳華開在這銀裝素裹的天地間,卻是獨一無二的勝景,百花莫可比之。

恍惚聽到一縷笛音,悠悠散散,似是《梅花落》。緩緩循音走去,琵琶聲漸起,與笛音恰合。琵琶清脆如珠落玉盤,笛聲蕭遠似雲卷雲舒,合二為一,渾然天成。

遠遠地看到一頗大的亭子,亭中人影綽綽,瓊玖不願打擾,随即止步,側耳傾聽。

忽然聽到琵琶一錯音,瓊玖下意識地轉身擡眸,又聽裂帛聲響,卻是弦斷了。笛聲立息。

只聽亭中女聲飒然:“弦斷了,定是有人偷聽。”揚聲道,“何方來客?”

瓊玖失笑,大大方方地走向亭子。亭中雖有數人,然稍一走近,她便只注意到了輕裘持笛的小少女,竟是前日上元燈會偶遇的那位!

對方的神情依然淡淡,放下笛子,起身道:“阿姊,弦斷前,已錯音。”

“又揭我的短!”嗔怒的女子大約及笄之年,朱紅孔雀紋錦圓領服,頭裹幞頭,足蹬烏皮彩繪雲紋靴,橫抱琵琶,容貌鮮妍,氣度爽朗,望之不俗。

語雖帶嗔意,臉上卻含笑,顯然姊妹感情很好。

瓊玖走進亭中,裣衽致歉,少女卻灑然一笑,混不介意。瓊玖頓生好感。

“小妹姓淩,冒昧相問,兩位貴姓?”

少女微微詫異,看一眼沉默的妹妹,“穆,‘肅穆’的‘穆’。”

穆家軍的穆?這兩位難道出身護國穆家?

“此乃家弟,眀俨。”

等等,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家弟?家弟!

瓊玖驚訝地望過去,長成這樣竟然是男的?!

穆娘子了然一笑,引瓊玖落座。

這亭子并不是大戶人家特意建造的保暖的那種,是以亭中和外面溫度差不多,穆娘子着衣不厚,臉色紅潤,可能內力不錯,可惜瓊玖對武功不太了解。

瓊玖一坐下,便将鬥篷解下,淩妤接過放好。目光悄悄環視,反倒是眀俨着衣較多,這麽一會兒工夫,穆娘子又塞了個手爐到他懷裏。

居然是個小郎君啊。小小年紀就這般豐采,不知長大了何等容姿?

“淩小妹方才擾了我們的興,現下要如何補償?不如也奏一曲?”穆娘子将琵琶随意一擺,戲谑道。

“今日并未帶琴……”瓊玖猶豫。她前世就有古典情結,只是因種種原因,常聽常看,卻很少嘗試,此生反倒可以盡償所願,想學的東西就去學,想做的事就去做。

諸多樂器之中,最愛者,琴。

“巧了,我多帶了把琴。”穆娘子擊掌而笑。

“我不擅七弦琴……”淩麒擅長五弦琴,瓊玖學的自然就是五弦琴。

“那更巧,我帶的呀,正是五弦琴。”

這麽巧?那就應下呗,又不是拿不出手。

“那小妹就班門弄斧了。”但凡有些底蘊的家族,無論男女,禮樂書數都是必學的(射禦倒是未必)。世家子弟,無論善不善于奏,大多善于聽。如此耳聞目染,自能鑒賞高下。

焚香淨手,平心凝神。

彈哪首琴曲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七.刷好感度的正确方法

琴聲悠然響起,淙淙流淌。铮铮揚揚,泠泠澈澈。旋律飄渺不定,時而雄壯高亢,時而舒暢流利,時而澎湃跌宕,時而舒緩平穩,起轉承合間自然熟稔,讓人耳目一新。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妙哉!曲妙,人更妙。”穆熙贊嘆,“你說是不是,阿弟?”

“嗯,甚好。”

眀俨的目光略過瓊玖紫绮長裙,離開琴弦的青蔥雙手,窄袖菱紋襦,清麗側顏,玉簪雲鬓,對上稍轉過來的一雙眼睛。

就像前晚花燈下所看到的那樣,清透如三月的湖水。眼睛的主人向他一笑,如沐春風。

于是他也微然一笑。

瓊玖怔了怔,才道:“拙技難登大雅之堂,是借了好琴的光。”

“可又巧了,這琴名為‘山水’,你方才奏的甚合琴意。不如将琴贈你,它必然願意的很。”

此時《高山流水》已被分為兩曲,《高山》和《流水》,瓊玖奏的卻是未分的古曲。

一聽穆熙此言,瓊玖便覺投趣,故意道:“子非琴,安知琴之願?”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琴之願?”穆熙不假思索。

遂相視一笑。

“我愛琵琶,這琴放我這兒也是閑置,不如贈與有緣人。也是投桃報李,皆大歡喜。”說到“投桃報李”的時候,穆熙瞥了眀俨一眼,一臉心照不宣的笑容。

于是瓊玖也順水推舟,收了這份禮。

幾人随意地閑聊起來,準确地說,是穆熙和瓊玖。眀俨寡言少語,連表情都很少,偶爾話題談到他,才應幾個字。但并不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因其聽得認真,答得也不敷衍。

穆熙旁光掃過日晷,“竟過巳時了,長安城內的食肆都無飯了。莞月觀素來不供食,你可願與我等一起?”

瓊玖雖是喜歡清靜,但與穆熙言語投緣,又有一個“秀色可餐”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一起移步。

稍落兩人一步,進入室中,便覺暖意襲人。

室中一大方桌,中間擺着釉陶燒烤爐,四下放着十餘種吃食并酒水,熱氣袅袅,香味撲鼻。侍女們來來往往,有條不紊。

“出門在外,簡陋了些。”穆熙揚手,“留下兩個就行,其餘的去罷。”

諸人布置好,便退下到外間進食,瓊玖也只留了淩妤。

新鮮的鹿肉剛剛切成片,擺在幾個雙桃形大銀盤中。胡餅、姜蝦、酒蟹、百味羹、蔥潑兔、乳炊羊肫、滴酥水晶鲙、兩熟紫蘇魚等等四散于桌上,青梅酒和葡萄酒的香氣交彙其中,讓人垂涎三尺。

透明的水晶杯中盛着黃綠的青梅酒,夜光杯裏蕩漾着紫紅的葡萄酒,前者偏酸,後者更甜,口感俱佳。

一邊烤着鹿肉,一邊品着果酒,偶爾看看窗外的雪梅,實在享受之極。

酒食色香味俱全,三人不緊不慢地用餐完畢,移步茶室,自有侍者收拾了。

“這茶由我奉來,可好?”

來而不往,非禮也。

“那我們就等着你的茶了。”

瓊玖不耐煩繁瑣的步奏,只是簡單地備茶配具,洗茶沖泡,封壺封杯。

不過,茶葉是昆侖雪青,泡茶的水是昆侖白梅花上雪,滋味絕不遜于任何名茶,這點自信,瓊玖還是有的。

眀俨端詳着澄碧的茶水,微含一口,初覺略苦,後回味甘美,入腹之後,口中只餘淡淡清甜 ,如飲醴泉。

穆熙眼睛一亮,“比之茶湯淡些,倒別有風味。眀俨喜歡吧?”

“嗯。”

“我帶了許多,穆郎君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禮尚往來嘛。

“多謝。”

答應得這麽爽快?看來他們對茶的口味挺相似呢,也或許,眀俨的性格如此,不會客氣來客氣去。瓊玖挺喜歡這種幹脆性情的,因為她也是。

和穆熙談笑風生,不時分神注意下一邊安靜品茶傾聽的眀俨,瓊玖心情愉悅。

“……每年今日,西朵樓下,開封尹彈壓幕次,羅列罪人滿前,時複決遣,以警愚民。樓上時傳口敕,特令放罪。于是華燈寶炬,月色花光,動燭遠近。至三鼓,樓上以小紅紗燈球緣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車駕還內矣。須臾聞樓外擊鞭之聲,則山樓上下,燈燭數十萬盞,一時滅矣。”

“那我今日錯過了,可惜。”想想都覺得那場景很美啊。

“有何可惜?此處難道不美?”穆熙卻只一笑。

“穆娘子所言極是。”瓊玖透過朦胧的紗窗,看檐下,梅花如雪亂。确實很美。

“此時貴家車馬,悉南去游景德寺了。我們原該動身了,你,可願同往?”

見穆熙一臉期待,眀俨也望着她,瓊玖眉眼彎彎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于是衆人整理離去。

穆家馬車內,眀俨專注地閱着《六韬》,穆熙把玩着腰間的春水佩,饒有興趣:“這來歷不明的小女郎倒是有趣,莫怪你親近她,被認錯也不反駁,還收了人家的禮。卻不知是哪方的?”

眀俨頭也不擡,輕輕翻頁:“無惡意。”

“你的感覺一向很靈,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查不清來歷,總覺得不安穩。”

“阿姊,又想多了。”

穆熙咬牙:“……你不拆臺會怎麽樣?”伸手捏他臉,看似惡狠狠的,下手輕得很。

“……”眀俨無辜望之。

一進城,便覺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萬街千巷,比前日更加繁盛浩鬧。

寶騎骎骎,香輪辘辘,五陵年少,滿路行歌,萬戶千門,笙簧朱徹。

市人賣玉梅、夜蛾、蜂兒、雪柳、菩提葉、科頭圓子、拍頭焦半等。

唯焦半以竹架子出青傘上,裝綴梅紅縷金小燈籠子,架子前後亦設燈籠,敲鼓應拍,團團轉走,謂之“打旋羅”,街巷處處有之。

每一坊巷口,無樂棚去處,多設小影觀棚子,以防本坊游人小兒相失,以引聚之。

諸營不得夜游,各以竹竿出燈球于半空,遠近高低,若飛星然。

另有深坊小巷,繡額珠簾,巧制新妝,競誇華麗,春情蕩飏,酒興融怡,雅會幽歡。 (上元,可是此時的“情人節”哪。)

到了景德寺附近,更是熙熙攘攘。

瓊玖正皺眉,就聽一清脆的女聲道:“淩娘子,我家娘子傳話,從後門走,淩娘子以為如何?”

她微掀車簾,入目的是穆熙身邊的粉衣侍女,似乎叫做“蘅九”?

輕聲應了好。暗忖:景德寺的後門好像是禁入的吧?

結果出乎意料地,一行人順利從僻靜的後門進了寺。下了車,徐徐步行。

走近大殿,只見前面設了一個大樂棚,樂聲不絕于耳。兩廊有詩牌燈雲:“天碧銀河欲下來,月華如水照樓臺。”和“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其燈以木牌為之,雕镂成字,以紗絹幂之于內,密燃其燈,相次排定,光彩争華。

正興致盎然,忽覺臉上一涼,竟是落雪了。頃刻間,便紛紛灑灑,飄飄朦朦。沙似的雪,被燈光鍍上一片光輝,如天女散金花,如夢如幻。

人們流連忘返,還是一一離去。

互道了別,兩行人各自離去。

臨走時,蘅九回頭看了看瓊玖,疑惑地低聲和身邊一從者道:“師兄,這人我怎麽看不出來路?也是道修吧?”

她聲音極小,瓊玖耳力甚好,偏聽到了,暗道一聲“果然”,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氣息純淨,也是道修,來路我也看不出,許是散修門下。”說話的人衣着尋常,容姿不凡,正是蘅九的師兄杜柒。

蘅九,其實應該叫“桁杦”才對,劍宗女弟子,木字輩的。入世歷練兼了結因果。看起來和穆熙一樣十五歲,其實遠不止,目前還未結丹。

“還有師兄你不知道的事啊,真是難得。”蘅九笑嘻嘻的,一派燦然。

“我又不是白澤谛聽,有不知也屬尋常。”杜柒神色溫和,寵溺一笑,“等你要結丹了,我們就回懸練峰去,專心修煉。這幾年盡快還恩,莫要節外生枝。”

“知——道——啦,我可是很乖的,才不會惹是生非呢。”

是嗎?瞞着師尊偷跑出來的是誰啊?杜柒腹诽,身為劍修用劍烤雞把師尊氣得差點暈過去的又是誰啊?不好好修煉偏要跑來當“侍女”的又是誰啊?

看某人得意洋洋的笑臉,要是師尊在,肯定又要頭疼念叨:“師門不幸,師門不幸……”

他們對話聲小到幾乎只有彼此能聽見,但是瓊玖盡收耳中。

木字輩的啊,比我矮幾輩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八.花朝踏青和醉廬的梨花陳釀

雪化了,就是春天了。

天氣漸暖,河水解凍,楊柳爆青。

瓊玖呢,一半的時間都在修煉,白日裏看書練字彈琴……閑閑散散地宅着,轉眼到了花朝。

大雍的花朝在二月十五,又叫“花神節”,“百花生日”。

春到花朝,風輕日暖,良辰美景;

枝梢剪彩,開閣賞紅,踏青游春;

撲蝶種花,制糕挖菜,曬種祈豐……

白日祭花神,夜挂花神燈。

一大早,女孩子們就剪了五色彩箋,取了紅繩,把彩箋結在花樹上,謂之“賞紅”。家家戶戶都到花神廟去燒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活動。瓊玖陪着賞紅種花後,就懶得參與其他,由他們玩去,帶上淩芊淩銘去了醉廬。

前幾日與淩麒傳紙鶴時,璟瑜告訴她“醉廬的梨花陳釀花朝開壇,一日即售罄,小玖可嘗嘗。”

璟瑜那個挑剔的土豪都這麽建議,那肯定要去試試了。

為什麽偏要花朝出門?因為今天活動太多太熱鬧了,瓊玖更願意出門踏青去,順便打個酒。

醉廬地處城西十裏湖邊,地處幽僻,然“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酒的人自願意去尋覓。

陌上花開,姹紫嫣紅,芳草萋萋,翠色欲流。

一路上不時聽見車馬辚辚,笑語歡聲。踏青吟詩放紙鳶,游玩撲蝶挖野菜,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十裏湖附近土地适宜養花,居于此地的人大多以此為業。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日車載時令花卉進城,擔花市之。入春而梅、而山茶、而水仙、而探春。中春而桃李、而海棠。春老而牡丹、而芍藥、而孿枝……從春到秋,接連不斷。

走在青草間的彎彎小路上,清馨的花草氣息無處不在。

路旁野花如星,星羅棋布,自由自在地舒展着美麗。遠遠近近的桃李吐芳,海棠嬌麗,各色花樹争奇鬥豔。

曲徑通幽處,醉廬花木深。

瓊玖轉過一棵挂着“醉”字旗的柳樹,眼前出現了一片梨樹,宛如無暇的雪海。

放慢腳步,從這一片潔白的雲海間穿過,來到了酒香所在。

店家正在沽酒,琥珀色的酒釀清亮純淨,香氣撲鼻。

瓊玖雖談不上好酒,只這一路所見之景,就覺不虛此行,現見了酒,不說味道如何,這酒色就看得她滿心愉悅——仿佛眀俨的眸色。

初見時還不确定,再見時卻看得分明:實實在在的的琥珀色眼眸,淨若琉璃。

就像瑾瑜說的那樣,醉廬的梨花陳釀十分受歡迎,來沽酒的人很多。在淩銘等待時,瓊玖坐在了梨花樹下的木凳上。

一擡首,滿目皎皎;風乍起,裙袂染香。

白玉折扇從袖中劃出,緩緩橫展,幾片花瓣打着旋兒飄下來,扇面上遂多了幾點柔嫩。

如此一襯,折扇上精致的花鳥愈發活靈活現,梨花瓣裏一抹淡綠也更鮮明生動,相得益彰。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我的手了。瓊玖想,若執扇的換成眀俨,憑那雙堪稱完美的手,看上去就是一幅更絕妙的畫了。

歸去時,瓊玖有意放慢了腳步。

漫步在十裏湖邊,看撲蝶的女孩們止步屏息,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逢放紙鳶的孩子們歡笑跑遠,大大小小的紙鳶

拂袖煙雲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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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百七回:“臨發之日,太子丹與相厚賓客知其事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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