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百七回:“臨發之日,太子丹與相厚賓客知其事者,(3)

愈的傷洇出一片又一片暗紅的兄長,雖然臉上帶着笑眼底全是壓抑的悲憤、好像一只暴怒猛虎的君武——

這兩個人是這将傾的大廈最高最堅硬的柱石,中原無數百姓在家中供了他們的長生牌位,好像每晚看一看拜一拜,才能、才敢入睡。

她迅速地轉身離去,走得很快很急,仿佛對身後的家園毫不留戀,又仿佛陌生的雲州有無窮的誘惑。

“阿荇!”身後傳來熟悉的不羁聲音,旁若無人地喚着他自己為穆爻取的小名,“秦王妃的位置永遠為你留着!”

穆爻停了一瞬,并不回頭,低啞的回音散落在簌簌秋風裏,“不要等我。”

止戈,不要等我。

我這一去,大概就回不來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賭上我穆爻的命,一定要讓氐族首領呼爾見不到明天的日出!

彼時的穆爻,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嫁衣染血之時,君武率北府軍裏應外合,偷襲雲州。一夜之間,雲州易主。浴血兩日之後,氐族無奈北撤,步匈奴後塵。

雖然寂寂長夜,凜冽寒風,仍然不知何時天明,何日春來。

但有人願意為她寒夜點燈,為她風中披衣,她自然也願意與之攜手,同舟共濟,踏遍河山,共滅硝煙。

永嘉三十三年,即大雍天佑元年。君武帝冕加身,執着穆爻的手,封禪泰山。

亂世已經終結,而盛世才剛剛開始。

小劇場:

“阿荇,像你這樣新婚之夜敢行刺的女子,天下除了我,誰敢娶?”

快來嫁我!(~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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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阿荇’。”神色冷淡,“還有,沒人敢娶,我便入道做女冠,清淨。”

“啊咧?做女冠?”( ° △ °|||)

穆爻甩袖走人。

“等等阿荇,我胡說八道的,你別走啊,我已經向扶搖提親了!婚服我都準備好了!”

“我還在孝期。” o( ̄ヘ ̄o#)

“都成過一次親了(還不是和我)……”小聲嘀咕,對上穆爻的眼睛,連忙狗腿,“我馬上把婚服換成白色!”

于是史書記載,秦王娶妃,“白馬,白紗,白衣。”

君武:說好的周制婚禮呢?說好的玄朱婚服呢?(偷瞄一眼某人)說好的溫柔賢妻呢?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交代一下文章的部分背景及帝後的往事。

☆、十四.南诏又重逢,君昭受傷了?

瓊玖喜歡這個國家,自然願意為這個國家的人們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遠行出海對凡人來說雖然艱險,但對于禽妖,易如反掌。她只是以一些丹藥為報酬,便有大量妖族願意為她做事。

用語言圖畫詳細描述了自己想要之物的樣子,便安心等他們的好消息。

“五百人中第一仙。

等閑平步上青天。

綠袍乍著君恩重,

黃榜初開禦墨鮮。

龍作馬,玉為鞭。

花如羅绮柳如綿。

時人莫訝登科早,

自是嫦娥愛少年。”

《鹧鸪天》傳唱在街頭巷尾之時,瓊玖家裏的鳥蛋終于破殼了。

小小的一團,圓滾滾的身子像球一樣,完全看不出日後“聳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縧镞光堪摘,軒楹勢可呼”的風采來。

不過到底是妖族之後,幾日功夫便羽翼豐滿,直沖雲霄了。瓊玖為他取名“蒼英”。

當屋前的桃花落盡,榴花明豔時,聖人加陸修為觀風使,巡視天下,觀風望俗,君昭與之同行。

而妖族們也陸陸續續地飛回了長安,帶回了瓊玖想要的大部分東西。比如玉米,土豆,地瓜等産量很高的作物。

她分類整理好果實種子,配上自己知道的相關知識,幾乎都交給了君熙。

雖然違背了一貫低調的作風,但若能因此讓此間百姓過得更好,何樂而不為?

在昆侖呆得樂不思蜀的瑾瑜終于在徒弟淼淼真人的再三呼喚下戀戀不舍地回了長安。

紫陌閣一直隐于紅塵,歷史悠久,生意做得很大,偏偏閣中人數最多時兩只手都數的過來,現在呢,凡間一共只有四個人。而瑾瑜,一句“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就把事兒都丢給兩個弟子,忙得他們成天跟凡人打交道,只能夜裏修行。

說起瑾瑜的兩個弟子,一個叫“淼淼”,另一個叫“渺渺”。他每次叫弟子名字,兩個人總是一起應,然後再無奈念叨“師尊為什麽要取一樣的名字啊,每次都不知道是叫誰……”

這還不算什麽,淼淼收了女弟子,取名為“茱萸”,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的時候,瓊玖正喝茶呢,笑得嗆住了。

這是多大的惡意啊,這個茱萸真的不會在某一個重陽弑師嗎?

一談到名字,瓊玖就慶幸自己是玉字輩的。

你看,木字輩的“蘅九”從香草變成了普通木頭(桁杦),同輩的“靈鹫”從雄鷹改名為棺材(棂柩),都是茶幾。這還是本來有名字的只是改一改的,原本沒名字随便長輩取的,那更是餐桌了。

玉水草木,下一輩的輩分由木字輩定,據說這一堆茶幾(并不是)偷偷商量下一輩一定要定成女字輩,然後全收男弟子(!),就取名為“婦好”“婆娑”“婉婉”“婠婠”“婀娜”等等名字——

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這樣的修真界真的有未來嗎?

池間新荷,才露尖角,含苞欲放。

夕陽西下,瓊玖斜倚着池中小亭的木欄,伸出手欲輕觸凝露的碧綠蓮葉。

指尖剛剛點及圓透的水珠,一身青羽形似喜鵲的鳥兒“青耕青耕”地鳴叫着落到了瓊玖的手背上,珍珠立時激碎開來,少頃又滾成一團。

“怎麽了,青耕?”收回手臂,輕聲細語。

“南方将有瘟疫。”青耕能預知并抵禦瘟疫,她所言從不會有差。

瓊玖遂從芥子中拿出紫陌閣私繪的大雍地圖,在石桌上展開,“具體是何處?”

青耕跳下瓊玖的手,幾步蹦到了地圖上的南诏國。

南诏是大雍屬國,此時君昭正随着陸修行至南诏觀風。

“此次瘟疫,是天災還是……”

若是天災,她所能做的很少。若不是,自然要盡力而為。

“非是天災。”青耕白色的雙眼雪般清明。

瓊玖毫不猶豫:“我将往南诏,青耕你可願同往?”

“自然願意。”拳頭大小的青耕跳上瓊玖的肩頭,蹭蹭她的臉。

方才在低空盤旋了好幾圈觀望情況的蒼英不樂意了,一個俯沖,直滑入亭,落在桌上,對着青耕急速扇動雙翼,好像要把搶他位置的家夥一翅膀拍飛。

但青耕視若無睹,她活了多少年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和一個連化形都還不會的幼鳥鬥起來,她又不是饕餮那個除了吃就是吃的蠢貨。

當下,瓊玖即“突感不适,卧睡在床”,留下傀儡替身,實動身前往南诏。

方至,青耕就驚異地“咦”了一聲。

“不妙!趾踵在此!”

趾踵乃是與青耕屬性相反的鳥,它的形狀像貓頭鷹,卻長着一只腳,生着豬尾巴,出則大瘟疫。趾踵在此,瘟疫自然已經出現,她來晚了一步。

況且,這種上古妖獸,早就被封印了,怎麽會出現在凡間?趾踵在此,其他妖獸會不會也在?難怪青耕說“不妙”。

那些上古妖獸,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吃人的占了六七成,出則大災的占了剩下的三四成,實力據說一個比一個強。

瓊玖紙鶴了淩麒,在原地猶豫會,還是小心翼翼地進入了拓東城。

多耽誤一刻,瘟疫就會多蔓延一處,就會有更多人陷入危險之中。時間不等人。

此地危機四伏,瓊玖不敢随意放出神識,連蒼英都沒有帶進來,只能憑借青耕的感覺來判斷城裏感染瘟疫的人數。趾踵的瘟疫來得又猛又烈,每一個呼吸間都有人感染,一盞茶的工夫就會倒下,藥石無醫,至多半日即死。

夜幕已經降臨,星月無蹤,一片黑暗。瘟疫的陰影張牙舞爪,飛速又無聲肆虐。

瓊玖帶着青耕,緩緩走在寂靜的城中,拖延着瘟疫蔓延的速度。

忽然在一客棧前止步 。

“奇哉!”青耕從她肩上飛起,“此處并無仙家,竟無疫氣。”

“有紫氣。”瓊玖靜心探詢,了然。

飛上客棧的屋頂,一眼在後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三月不見,他好像長高了些。

果然是君昭在此,難怪沒有疫氣。

在有聖人坐鎮的京城尚不顯,恰似把黃金放到了沙灘上;到了這南诏拓東,他身上的紫氣,是個修真者都能看出來。

不過除此之外,怎麽還有很濃的血腥味?

君昭受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所謂被封印的彪悍妖獸們

悄然落地,縮地成寸,幾步來到了君昭附近,黑漆漆的夜裏血色愈發濃重。

青石井邊,玄衣少年右手持帶血的匕首,左袖挽至手肘,小臂上一條又長又深的傷口,正在汩汩流血,順着垂下的手臂流入井裏。

瓊玖疾步上前,險些暴露身形,伸出的手勉強又收回——在這兩步間她已經猜出了君昭此舉的原因。

明明年歲尚小,紫氣卻浩淨至此,要麽天命所歸氣運加身,要麽北辰轉世九鼎之主,無論哪一種,都應該諸邪辟易。

用他的血緩解瘟疫,或許可行。

只是君昭,實在果決!

瓊玖看得心疼,又沒有立場去阻止他,只好看着他大量失血臉色發白,許久才抿着唇自己随意包紮了,收好匕首準備離開。

君昭遠行自然少不了在明在暗的侍衛,但他深夜獨自出門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也在這時,瓊玖才意識到,君昭的武力值應該挺高,只是平時沒有表現的機會罷了。

她目送君昭無聲離去,剛松了一口氣,突然聽到青耕的驚叫:“趾踵!”

來不及思考,剎那間閃至君昭身旁,拉住他的右手,開啓防禦罩。

與此同時,趾踵奇異的笑聲已經入耳。“呦,瞧吾發現了什麽?随吾去罷。”

妖風大作,青光四起,電光火石間幾人(?)已從原地消失。院中霎時恢複寧靜。

瓊玖當然不敵趾踵,一邊無奈自己修為太低,一邊握緊君昭的手,連同戰鬥力不強的青耕一起被趾踵瞬移到了別處。

一落地,便覺四面八方都是魔氣,鋪天蓋地,洶湧過來。

什麽鬼地方?瓊玖心裏疑惑,手上卻不慢,瑞金傘一開,暫時擋住了洪水般的魔氣。

可惜她只能擋得了一時,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遲早會被傾覆。

正一籌莫展,安靜許久的君昭忽然歉意開口:“是我拖累你了。”

他乍逢巨變,卻迅速冷靜下來,仍是不慌不亂,端是好氣度。

“此話合該我說才是。”瓊玖瞄了一眼他滲血的手臂,柔聲叮囑,“此地兇險,萬事小心。”

不知為何,兩人相握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此處雖盡是魔氣,環境卻不可怕,反而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不分四季。

他們恰巧站在一棵茁壯的合歡樹下,粉紅的合歡花正開得熱烈,宛如插了滿樹的紅扇子,恣意和美。

可惜這麽美好的景色,被一群貿然出現的妖獸破壞了。

據說早就被封印了的已經兩三千年沒有消息的喜歡用原形的上古妖獸們。

“好香啊,很久沒聞到這麽香的了。”這個羊身人面,眼睛長在腋下,對着他們流口水很想撲上來的自是貪吃的饕餮。

“作死啊,你看不出這女娃的身份嗎?一口下去,你就被南明離火燒成灰了。”大體如蛇,但有四翼,發磐磐之音,見則大旱的鳴蛇。

“哪來的灰?哼,南明離火過處連灰都不剩喽。”形似牛,白頭獨眼蛇尾,越河則河幹,過草則草枯,同樣會攜帶瘟疫的蜚。

“饕餮你真是越來越蠢了。還有趾踵,你亂跑出去幹什麽,還帶人進來!這人一身紫氣,要是被我們吃了,又被天道狠狠地記一筆。”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的青雘(huo)。

“這乾坤圖的封印突然這麽弱,吾在這裏待夠了出去玩玩都不行嗎?”趾踵不以為意。

“你肯定是跟饕餮一起混久了,也跟他一樣笨了。你一出去凡間還不知道死多少人,天道還能放過你嗎?”青耕飛到趾踵頭上,訓斥。

“離吾遠點,青耕!你靠得這麽近吾好難受!”屬性正好相克,能不難受嗎?“別把吾和饕餮比,吾比他聰明多了!”趾踵不樂意。

“吾才不蠢呢,你們胡說!”反應這麽慢,饕餮,你還不蠢?

妖獸們看戲閑話,雖有惡意卻無殺氣,瓊玖微微放下心來,瑞金傘卻再也支撐不住,崩裂開來。魔氣頓時像餓了幾千年的饕餮看見美食一樣,向君昭(!)撲過來。

等等,為什麽都向着君昭?道魔不兩立,不是應該沖着瓊玖嗎?

這不科學!

(這個世界什麽時候科學過?)

源源不斷的魔氣眨眼間就侵入君昭的身體,前赴後繼,趨之若鹜。

他只覺徹骨冰寒,痛楚不堪,如三冬墜入冰窖,似萬針刺遍全身,無一處不冷不痛。

立時滿身冷汗,咬緊牙關,全部意志都用來忍痛。

瓊玖馬上變回原形,展開雙翼,向他體內輸入真元,慢慢消除魔氣,雖是杯水車薪,也無法坐視不理。

妖獸們在這如魚得水,青耕和瓊玖被魔氣給無視了,只有君昭痛到幾乎站不穩,靠在合歡樹上,片刻即昏了過去。但是,連失去意識之後,都隐忍得一聲不吭。

“這凡人什麽來頭?吾怎麽覺得他比這小鳳凰還好吃? ”饕餮戀戀不舍,眼珠子都盯在他們身上似的,垂涎三尺 。

“北辰轉世呗。北辰掌昊天印,正是魔氣的死對頭。他每千年下凡一次,淨化魔域流瀉到凡間的魔氣。正好這次被趾踵給帶進來了,這些魔氣見了他,跟瘋了似的,水火不容。”狀如猿,而白首赤足,見則大兵的朱厭。

“長得……像‘他’。”只聽慢吞吞的說話聲,連個影子也不見的,又是誰?

“契俞,你躲起來幹什麽?”趾踵眼珠亂轉,東張西望。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你忘啦,契俞遇有道之人則隐(遇無道之人則食)。”青耕在趾踵頭上蹦兩下,嘲笑。

一旁的朱厭青雘等趕緊離趾踵饕餮遠了點,一臉嫌棄。

“難怪吾看他就讨厭。”外形像長翅膀的老虎,永遠堅持抑善揚惡的窮奇。

話題立刻被帶跑了。

隐藏起來的契俞不知道第多少次思考:他到底是怎麽跟這群家夥混在一起的?他明明不是惡獸啊。

分神聽他們談話的瓊玖稍稍放心,手上真元輸入不停,恭恭敬敬道:“請問諸位前輩,此處時間可與外同?”

她時間多得很,浪費多久都無所謂,君昭可不行。

“時間是一樣的。”青雘搖着九條尾巴,優雅地走近,“确實長得像‘他’,倒是不像北辰。”

這個“他”又是誰?聽他們口氣,好像還有幾分敬意。

瓊玖雖好奇,卻無心再問。等真元耗盡,服兩顆培元丹,迅速恢複,繼續消除魔氣。

如此周而複始。每一次真元用盡再恢複,都比前一次更純淨凝實。

這也算是收獲?

她苦中作樂地想着。

乾坤圖中無日無月,燭陰(人面龍身)睜眼時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閉眼時天昏地暗,即是黑夜。

瓊玖第十次真元耗盡時,大多魔氣已在君昭上丹田(眉心)裏縮聚成珍珠大小,凝練得簡直堪比瓊玖的內丹,怎麽都除不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如此了。

妖獸們呢,從來沒什麽時間觀念,一個比一個閑散。這不,聊天的話題又換了。

“這乾坤圖中雖應有盡有,到底不如外面自在,你們怎麽不出去?”青耕歪歪頭,“這仙器雖厲害,如今無人控制。你們合力該也不難破吧?”

“破了,然後呢?這三界之大,哪有吾等容身之處?”蜚甩甩蛇尾,地上的草轉眼枯死。

青雘撫弄着一條毛茸茸的的長尾,懶懶接話:“仙界肯定不行,魔界還未立。冥界除了鬼就是鬼修,無趣的很,還不如這裏呢。修真界和凡間是一體的,凡間麽,呵,吾等能去?”

這些上古妖獸啊,出則瘟疫、大旱、洪水、兵災的什麽都有,興風作浪胡作非為以人為食的更是一大堆,如果都到凡間去,人間很快就會變成地獄。

然後,天譴降下,他們就會萬劫不複,三界不存。

其中道理,連饕餮和趾踵都明白。要不然,他們也活不到現在。

是以寧願畫地為牢。

所以這場瘟疫,其實是虛驚一場?沒有瓊玖和君昭,趾踵也會很快離開凡間,然後會有道修或地仙出手解決瘟疫?

也不盡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當燭陰徐徐睜開眼睛,黑暗散去,瓊玖竟然化嬰了。內丹變成了小小的元嬰,只有一寸高,眉眼俨然縮小版的瓊玖。

原形也愈華美,身姿隽雅,羽翼豐粲。

君昭蘇醒時,看到的就是如此美景。

有鳳來儀,光彩煥然,讓人驚嘆。

瓊玖轉瞬化為人形,對他莞爾一笑,“你可還好?”

君昭呆呆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直身:“無妨。”

瓊玖卻不信。看他臉色蒼白如紙,執起他的手,果然看到痛得攥緊的掌心鮮血淋漓。她用手輕柔撫過,淺淺白光過處,恢複如初。

事到如今,自然不必有所隐瞞。

雖相識不久,瓊玖卻奇怪地很信任君昭。

“淩……”君昭目光一觸及這群奇奇怪怪的妖獸,就又轉回身邊的紅衣少女上。

“喚我瓊玖就好。”她打斷,解開君昭随意纏的布帶。片刻傷口痊愈,“修真界向來曠達,不講究這些。我可以叫你‘眀俨’嗎?”

“嗯。”君昭默默地任她作為,嘴角微微上揚,“多謝。”

“不必與我客氣,我們,也是朋友吧?”君昭颔首,她盈盈淺笑,“此處乃仙家法寶內,我們想要出去,不太容易。”

聽他們對話,這乾坤圖現在無人控制,這群妖獸們即使不合力破了它,也能偶爾溜出去一兩個玩玩。

但瓊玖和青耕的實力都不夠強。青耕是天性如此,瓊玖則是修煉時日太短。

君昭,更不用說了,他又不是修真者。

是以,為之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無法解釋的誤會

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正當瓊玖簡略地向君昭敘述完來龍去脈之時,窮奇忽然一抖身體,大吼起來:“角端!”

角端,戰鬥力爆表的神獸之一。形似獨角獸,日行18000裏,通曉四方語言,淩麒的好友。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他們頭頂上出現了一道閃着青光的裂縫,角端的身影也隐約可見。須臾,三人從原地(?)消失。

出了乾坤圖,瓊玖剛要致謝,一束紅光襲來,她拉着君昭急急一退,還是沒有躲過,兩人相握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一條長長的朱绫綁在了一起。

什麽情況?!

角端坐在君昭身邊,水汪汪的藍眼睛無辜地望着茫然的兩人。

“角端……前輩。”瓊玖用上真元一扯,紅绫紋絲不動,“這是何意?”

角端兩只前腳比比劃劃,不時在地面上畫着什麽,卻不開口。

“角端他啊,曾和谛聽打賭輸了,一千年不能說話,不能用神識傳訊。時間好像還沒到呢。” 青耕饒有興趣地觀察着地上抽象的圖案,為兩人解惑。

和谛(百)聽(度)打賭?純屬自己找虐,怎麽可能贏得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角端莫名其妙地用奇怪的法器把瓊玖和君昭的手綁到一起幹什麽?他又不是紅鸾星君,還牽紅線的。

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角端在表達什麽的瓊玖無奈了,連青耕都百無聊賴地去招呼蒼英玩了。

出乎意料的是,君昭居然看懂了。

“角端(又)與谛聽賭,冥界彼岸花幾何,輸了。谛聽予他新制的法器,罰其于凡間試之。”

瓊玖看看一臉認真的君昭,又看了看連連點頭的角端,簡直要懷疑自己才是凡人。

所以,他們兩個就是谛聽惡作劇的倒黴對象了?

角端好像一只犯錯的哈士奇,輕輕用腦袋蹭蹭兩人的手,企圖撒嬌讨好,蒙混過關。

雖說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但角端總歸救了他們,也不好對他生氣。

“如何解?”君昭看看高懸的金烏,想着客棧裏一發現他失蹤了定急瘋了的衆人。

角端又是一番讓人頭暈的比比劃劃,塗塗畫畫,瓊玖還是看不懂。

“谛聽曾道,能解‘尺素’者,不過五。”君昭蹙眉。

不過五位?讓她一個個來想想看。

三界(名義上)之主(從不管事)元初神尊,在仙界三十三重天之外。

據說活得最久實力莫測的千夜道君,神龍見首不見尾。

三界實際上的管理者清源真君,從不離開仙界。

按理說應該存在的魔君,至今還未出世。

這就已經四位了。

第五個還用說麽?自然是制法器的谛聽自己。

解鈴還須系鈴人。君昭不能到冥界去,只能等谛聽離開冥界。而谛聽,只有中元節那天才會離開冥界到凡間。

所以,要等到中元節。

把她的想法大概給君昭一說,角端乖乖聽着,不時點頭贊成。于是兩人沉默了會兒,開始研究這名為“尺素”的法器。

結果,自然用盡辦法也解不開。

實驗少頃,确定兩人最多只能分開九尺(大約兩米),不能更遠。(參見捆龍索)

真是個戲弄人的法器。

和角端告別之前,瓊玖又問“魔氣對眀俨可有害?”得到角端搖頭的回答,放下了心。

待角端身影消失,瓊玖施個障眼法讓“尺素”隐形,猶豫着道:“可要我隐身?”

她若不隐身,和半夜消失中午才回的君昭一起出現,必然引起種(暧)種(昧)猜(八)議(卦);她若隐身,自己無礙,但君昭要怎麽解釋自己失蹤幾個時辰?

“淩……瓊玖,隐身吧。”他雖無法說出真相,也不能讓她被人誤會。

知他好意,瓊玖反而幹脆了:“我行于世,如蜻蜓點水,不會長留。你不必擔心。”

此間種種,對她而言,譬如朝露,轉瞬即逝。她擁有無盡的時間,但時間卻不會為她停留。因此每每遇上美妙的風景,欣賞的人物,總會駐足。

“三人成虎,于你有礙。”嚴肅。

“我不介意。”笑盈盈。

兩人對視一會,君昭默默轉頭,退讓。

于是,(只能)一起趕回雲間客棧。将至之時,瓊玖忽然想起應該在長安“生病”的自己,迅速從芥子中摸出一個帷帽戴上。

到處找不到君昭心急如焚的衆人一見他的身影,那一瞬間的表情堪稱“劫後餘生”。

繼而看到瓊玖,驚疑不定。

神情從“這是誰”,變成“她怎麽會和郎君一起回來”,又變成“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然後定格為“郎君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連陸修都跟着想歪了,何況別人!

“半夜獨自外出幽會佳人,第二日中午帶人回來”這種風流纨绔常幹的事,竟然會發生在一向端雅嚴謹潔身自好的君昭身上,難怪這些人一個個都“三觀盡毀”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晝夜苦長短,何不秉燭游?

因為距離不能超過九尺,兩人只能形影不離,連君昭處理政事瓊玖都在幾步外。

除了某些時候,瓊玖會隐身并封閉五感,避免尴尬。其他時間,在外人看來,簡直如新婚夫妻,蜜裏調油,一刻都舍不得分開。

頂着身邊人“閃瞎眼”的表情,當事人似乎都很淡定——如果忽略君昭泛紅的耳朵,和瓊玖帷帽下酡顏的話。

實際上自然不是衆人猜想的那樣,他兩談不上親密,甚至都不是熱情話多的人,一溫和如春,一蕭冷似秋,大多時各自沉默。好在,氣氛竟還融洽。

君昭随陸修觀風,他的身份,只是半公開的,該知道的人知道,不該知道的當然不知道。所以,他的生活還算清靜。

等他忙完正事,兩人一起用過了飱食。

五月初,晝愈長,申時剛過,天色還大亮。

于是君昭沉默片刻,對百無聊賴的瓊玖道:“我諸事已畢,你可随意。”

南诏和長安氣候不同,此時拓東城中最大的落星湖已蓮葉接天,荷花映日,如詩如畫。這種美景瓊玖自然心向往之。

但,她微微搖頭,有些遺憾:“落星湖風光甚好,可惜很遠。此刻前去,至時大約天黑了。”

“晝夜苦長短,何不秉燭游?”他目光濯濯,軒軒朗朗。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所言甚是。”她合掌而笑,“宵禁前回來便可。”

其實宵禁前不回來也沒關系,跟下面打聲招呼就行了。一旁默默充當背景的侍女們用眼神溝通着,誰也沒說出來。

天懸星河,水滿繁星。

兩人并肩立于船頭,玄衣凝肅,緋裳秀雅,宛如一對璧人,自成一道風景。

夜色朦胧,涼風習習,月光溶溶,畫船毫無目的地悠悠飄蕩着。由遠及近,滿目流光。

翠蓋茫茫,一碧十裏,菡萏依依,丹紅粉白,各有風姿。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處處殊麗。

然,瓊玖側眸,星月湖荷便盡數褪色,眼中只餘一襲墨色。

如此星辰,如此夜。

不如他。

“可惜我無生花妙筆,畫不出眼前美景。”她故意感嘆,一語雙關。

“我畫藝平平,若你不介意……”君昭自然回應。

“我當然不介意。”她笑靥如花。

重點可不是畫,而是畫畫的人啊。

眼前景,身邊人,皆賞心悅目。

可惜上天似乎看不得瓊玖這般心曠神怡,“平地一聲驚雷”,陡然生變。

湖底長長魚尾一閃而過,驀然狂風大作,湖面大動,駭浪頓起,畫船立即劇烈搖晃起來,君昭一時身形不穩,落入水中。

瓊玖緊跟着跳進湖裏,可這短短的間隙,竟然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好在有尺素。

瓊玖左手一捏顯身訣,右手一拉,方才無人的一片水藻中多出熟悉的人影,連帶一個人身魚尾的鲛人來。

“我說好好的,怎麽突然生起大風浪來。”她危險地眯起眼睛,撇了一眼金色魚尾的美貌鲛人,注視着已然被施了法昏迷的君昭,冷哼一聲,氣勢大漲,“放開他!”

對面的鲛人臉色一白,卻不放手,一字一頓道:“我、的。”

“你的?你們,認識?”

耳邊連續兩道落水聲,無論他們是被鲛人弄出的風浪無辜波及,還是欲來救援的,瓊玖都不能耽擱。結界一開,暫時定格結界外的時間。

“他好看,我喜歡。”理所當然的口氣。

什麽邏輯?瓊玖咬牙。因為他好看你喜歡,所以就興風作浪強搶,你以為是在搶玩具?

怒及反笑。她整好以暇,目光慢慢移到鲛人臉上,“小丫頭,你叫什麽?”

鲛人一愣,脫口而出:“枷椤。”

“木字輩的?”看她修為,應該不是玉字輩的“珈珞”。“枷椤小丫頭,你的長輩難道沒告訴你不要随便把名字告訴陌生人嗎?我要是魔修,用你的名字施咒怎麽辦?”

好傻的丫頭。

“你是魔修?”枷椤大驚。

突然覺得和這麽笨的丫頭計較,顯得自己智商很低。

瓊玖黑線,也不廢話,對話時暗暗持于左手的打神鞭一甩,帶着淩厲的紫光直奔枷椤而去。

鲛人驚叫着放手,退避,氣憤地擺動魚尾,“你偷襲!”

我可是在你正面動的手,哪裏偷襲了?難不成我動手還要告訴你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他的審美好像有點特別?

瓊玖不理會她,上前抱住君昭被水浸得冰涼的身體,忐忑的心大定。

即含了沙棠,輕吻,送入他緊閉的口中。

(沙棠,長于昆侖山,開黃花結紅果,吃了能禦水而不溺死。)

接着解咒。長睫輕顫,琥珀沉靜。

“把沙棠吃了。”她柔聲耳語,他也毫不懷疑地食了口中之物,酸甜如李,無核。

瓊玖見他信任,心情大好。對枷椤也和(以)顏(勢)悅(壓)色(人),“念在你是晚輩(重音),此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還未結丹的枷椤看不出瓊玖的修為,只感覺對方比自己強得多,雖不甘,也無法,氣得直拍尾巴,眼淚奪眶而出,一滾下就化作了珍珠。

瓊玖挑眉:“還不走?”

手腕一翻,手心多出兩顆飽滿的珍珠來,正是鲛人剛落的淚,惡意笑道,“可巧,我正想嘗嘗,‘珍珠鲛人湯’,是何等美味呢?”

她語調平緩而危險,故意吓唬小鲛人。

果然奏效。枷椤慌張地一拍魚尾,眨眼間消失在水波中。

瓊玖拉着君昭,在解開結界的同時,出水,落于船頭。

君昭的目光避開濕衣(為了和光同塵)的瓊玖,一邊用內力弄幹衣服,一邊有些遲疑道:“……鲛人?”

“嗯。是

拂袖煙雲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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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百七回:“臨發之日,太子丹與相厚賓客知其事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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