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迷失(一)

昏暗的房間, 原本溫馨的布置因為突發的外力一片淩亂。

橙色的木質裝飾和暖黃的光線也無法給房間注入一絲明亮, 只覺得昏暗。

明明空調的暖氣開得很足, 室內的人卻冷得發抖。

憔悴的女主人魂不守舍,無神的雙眼了無生氣,對生活毫無指望。

明明是美味的晚餐, 餐桌前的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情品嘗, 味同嚼蠟。

女主人沉默不語, 只間或看一眼旁邊上高中的兒子, 少年蒼白瘦弱又沉默, 很快吃完飯低下頭說回房做作業。

餐桌上唯一自在享用美食的男主人皺着濃眉,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冷冷斜看了一眼少年。

不等少年關上門, 冷着刀鋒一樣的聲音開始疾言厲色嘲諷指責起來, 指責少年的沒有禮貌,自私自利, 不關心人。

女主人一開始小心翼翼挽回,但男主人并沒有被安撫, 反而越來越生氣憤怒到臉色漲紅。

男主人發怒的原因讓女主人茫然驚慌又無措,原因瑣碎且無法被注意, 比如敲門的時候沒有立刻開門讓他等了幾秒, 要求現在去洗的襪子因為女主人正在做飯而沒有立刻去,燒水的時候沒有在第二天早上而是在前一天晚上。

諸如此類常人難以注意的點, 男人卻大動肝火越說越氣, 氣到臉色漲紅整個人像一頭發怒的公牛, 在女主人瑟縮着肩膀,木然恐懼的等着他像以往一樣發完火的時候,男人的怒火再次上到了一個層面。

嘩啦啦!

即便是隔着門,屋子裏的少年也聽到了飯桌被掀翻的聲音。

他瞪大眼睛,憤怒難過又恐懼,蹭地一下站起來,卻克制着停在門外。

不能出去激怒對方,因為他會更加憤怒的打媽媽。

“說話啊!啞巴了還是死了?”

女人沒有吭聲,男人的怒氣卻越來越高漲。

“好啊好啊,”扭曲到像是快被氣瘋了崩潰了一樣的聲音,一連串極具侮辱性的髒話謾罵,“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你為什麽這麽狠心?我哪一點對不起你?說話啊?”

拳頭一下一下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已經不是單純的毆打,而是瘋狂扭曲到無法自控的發洩。

少年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瞳孔無意識放大,猛地打開門沖出去。

“為什麽又打人?她不是你的妻子嗎?為什麽打她?”他瞪大眼睛,但瘦小的身體和蒼白無力的眼神,和他說的話一樣沒有帶給人一點威懾,只覺得像笑話。

男人只會更憤怒輕蔑,冷笑嘲諷着:“好啊現在知道跟我叫板了,你跟你媽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當什麽?沒有我你以為你能上什麽重點高中?”

少年的眼裏蓄着淚水,看着被按在地上毆打只護着頭一聲不吭的媽媽,眼裏流露出悲哀。

他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以求能讓男人也恢複冷靜。

“拜托了,跟我媽媽離婚吧,欠你的錢我會還的。”

男人瞪大眼睛,像是沒想到他敢這麽說,刀鋒一樣冷的眼神和聲音:“就憑你?你拿什麽換?你們這幾年吃喝上學的費用欠我多少你自己清楚嗎?十萬二十萬你自己算。”

實際男人這些年的工資總共加起來也沒有幾萬,但那對母子太過單純無知了。

少年單薄稚嫩的身體努力挺直,咬牙說:“只要你答應離婚,不再打我媽媽,多少錢我都會還的,加上利息還。我不上學了,我會出去工作還你。”

女人想站起來,她瞪大眼睛,叫少年閉嘴,對丈夫解釋他小孩子不懂事,甚至下意識不斷道歉。

少年看着母親習慣性的軟弱,露出難堪悲哀的神色,淚水蓄滿眼睛:“這次聽我的行不行?我們靠自己活下去不行嗎?撿垃圾也可以活,為什麽要這樣讓這個人一直打你?”

女人神經質的慌亂,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已經給男人寫過欠條,兒子不能再寫,她腦子很混亂,只知道如果寫了,少年一輩子就會毀了,像她現在一樣。

男人嘲笑:“說得好聽,現在去寫啊。”

少年往房間走去,立刻撕下作業本開始寫,顯然這樣的想法早就已經有了。

在他寫的時候門外嘲笑的聲音還在,男人罵罵咧咧的,但少年天真的覺得已經談好了,噩夢就要結束了。

直到男人的怒氣罵聲越來越高,女人發出微弱掙紮的聲音,像是被拖進了房子裏。

“媽媽……不是說好……”

他顧不得欠條的格式,立刻想要沖過去阻止。

“好啊你們母子想逼死我啊……畜生……混賬東西……想一腳把我踢開……是不是已經找好下家了?”

男人的手裏提着廚房的菜刀,冷笑着扭曲地憤怒着,将菜刀擲向女人。

少年驚呆了,這一刻甚至無法動一下,只能睜大眼睛看着菜刀投擲的弧度。

女人捂着肚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男人還在冷笑扭曲發冷的聲音:“你們這麽對我,好啊我也不活了大家都別想好過!”

“媽媽。”少年低頭,瞪大眼睛看着地板上粘稠的血跡,條件反射幹嘔起來。

“沒事。”女人擡起頭,勉強笑着安慰。

男人的身影下一瞬擋住了她的臉,揪着她的頭發,照着她的臉一拳一拳打下去,一邊打一邊往牆上撞。

“住手住手住手!我要殺了你!”少年崩潰了一樣沖上去,極力拉住男人毆打的手臂,想要拉開他。

他的手臂太纖細無力,再怎麽努力也只能撼動一點。

男人神經質地瞪大紅着的眼睛,不再管地上鼻青臉腫再看不出之前溫婉美麗的妻子。

哦,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但那又怎麽樣呢?還不是只能嫁給他,離過婚帶着個兒子,多少人羨慕他有一個年輕美麗的妻子,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你們比我強比我有錢比我職位高,但我老婆比你們的都年輕美麗。她居然想離開我?好啊,他就知道一定是看上哪個野男人了。想離開我是吧,下地獄去吧!賤人!

男人挂着輕蔑扭曲的冷笑,憤怒至極,轉而抓住這個叫了自己十年爸爸的少年。

他小小的時候很聽話,一直比起他媽媽更喜歡自己,曾經自己也因為他的成績優秀自豪地站在過全校第一家長的臺上,發表過演講。

但那又怎麽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再也不看自己不對自己說話,一直低着頭,是在罵我嗎?還是連你也看不起我?小畜生。

女人終于崩潰,尖聲哭叫求饒,讓他別打了。

她的血濡濕了衣服,她沒有察覺到,只看着在男人拳頭下奄奄一息再無聲響的兒子。

為什麽啊?到底是為什麽?

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所有人眼裏這個男人都是紳士又儒雅,勤奮努力又自律,甚至樂于助人,當初她就是看上他的人品好,他明明那麽善良,對兒子真心實意的好,到底是從哪裏開始,會突然之間因為莫名其妙的小事對她大打出手?

以為自己找到了新生,卻不知道那個蛋糕只有一層薄薄的奶油,吃完了就看到下面滿是鐵鏽的荊棘尖刺。

我上一輩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吧,一定是做了很惡吧,才會遇到這樣的事。

女人幾乎喪失意識,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大,但其實微弱極了。

男人沒有理會她的哀求和阻止。

真奇怪,他當然沒有失憶,記得自己以前也挺喜歡這個小男孩的,在他滿眼孺慕叫爸爸的時候,但那是在他小時候,當他長大了,開始因為他的媽媽挨打想反抗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那個可愛的小男孩了。

男人清醒地看着少年在他的毆打之下,骨頭折斷,鮮血溢出,呼吸一點點微弱,瞳孔放大停滞。

但他沒有停,打得更用力了。

因為他就是這樣想的,竟敢讓這個女人離開我,以為一點臭錢就能彌補我嗎?學習好優秀算個屁?以為你的未來會比我更好嗎?還想要未來,一起下地獄吧。

他喘着氣,罵罵咧咧的:“我不想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他知道這個叫他爸爸的少年已經死了,早就沒了呼吸。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找到麻繩,小區房沒有橫梁,但可以吊在吊燈上。

他吃力地冷笑,冷漠地斜眼看一眼女人被菜刀弄斷的血管:以為我會怕嗎?反正我也沒想活了,大家一起死啊。

“居然想離開我一腳踢開我?想都別想……”

吊繩打好了結,他站在茶幾上,只要腳垂下去就好,一切就結束了。

但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

一只蒼白修長的手,還有淤青和血跡,但手指的動作從容平穩,無法掙脫。

男人低下頭,雙手還拽着上吊的麻繩,一雙還沉浸着怒火的赤紅的眼睛瞪大,充滿難以言說的震驚和恐懼。

他甚至看了眼被他長期虐待奄奄一息的妻子,像是要求救,像是想要從被他虐待的人那裏獲取到對抗恐懼的力量和自信。

他看到了什麽?

那個被他打死的繼子,血泊裏少年的屍體,忽然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鮮血濡濕的黑發垂下,暴雨打濕了一樣,滴着血水。

站起來的怪物用另一只手毫不在意地捋了捋,輕慢優雅,雪白的肌膚上笑容燦然,那烏黑的發和血,明明是血泊裏爬出來的污穢,卻讓他有一種極致的詭谲的美。

像是死亡和恐懼的獻祭供奉裏,極惡生出的暴虐癫狂的瑰麗,不是人間的顏色。

他用那只手抓着男人的腿,男人就再也提不出一絲力氣,渾身癱軟。

那魔鬼用着被他打死的繼子的身體,纖細瘦削的身體并不強勢,只是個被打斷骨頭的蒼白瘦小的少年。

但只用一只手,對方就輕而易舉地将他拽着麻繩的身體拖了下來,恐怖的力量連同麻繩一起拽斷。

不,我本來就是要死的!

我會制裁自己的,所以,拜托放手啊。

血水從少年烏黑的發梢滴落男人慘白驚恐的臉上,那張從前令女人和少年覺得不可逾越力量的中年男人的臉,滿是恐懼和求饒。

但從血泊裏爬起來的魔鬼沒有理會他,一拳一拳,打碎了他全身每一處骨頭,男人痛到奄奄一息,但頭腦始終清醒。

視野中,黑白紅組成的極致畫面。

像是忍笑的聲音,因為隐隐的愉悅而癫狂顫抖,目空一切,愉悅有趣又更快喪失了興趣,奢靡呢喃的嗓音,輕慢熟稔:“嗯,暴力的滋味不錯吧,好像自己是神一樣,可以肆意操作掌控別人的一切?其實只是欺淩一下弱小而已嘛。遇到稍微比自己強勢一點的,就怕到連反抗也不敢了,這樣的你真的敢自殺嗎?想一了百了,給別人的疼痛到死的滋味,自己倒是先好好感受一下再說啊。”

那個無法形容的存在,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燦然蠱惑,沁涼的眼眸像是流淌着通往死地的河流。

“魔,魔鬼……”像死肉一樣,全身的骨頭都碎掉的男人癱在那裏,抽搐着溢出鮮血,眼睛還睜着,還有光彩。

“放心吧,”那個人栗色沁涼的眼眸一瞬不瞬俯視着他,憐憫又敷衍,無趣又輕慢地說,“不會讓爸爸你死掉的。爸爸的心願不是在地獄裏永遠在一起嗎?嗯,會滿足的。”

男人抽搐着,眼角淌下淚水,死肉一樣沉入無限絕望。

鼻青臉腫的女人麻木地窩在那裏,不知死活,偶爾間或抽搐一下,被菜刀砍斷的血管粘稠的血溢出地板。

那個人的臉上露出矜持的笑容,沾血的面容皎潔無暇,微微擡着下巴,那雙栗色的眼眸居高臨下,毫無感情地看着她,溫和呢喃:“媽媽,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女人渙散的目光回神,繼而驚恐地看着那張過分俊美的臉——那并不是她的兒子!

……

謝剎烏黑的眼眸專注放空,那一瞬間延伸出的精神體像是透過海水漩渦一樣的時空,看見了發生在這扇門後的過去。

也看見了這個男人出現在這裏的全部過程,就像是在柳樹村時候一樣。

覃耀祖原本輕慢懶散地撐着門上,情緒興致不怎麽高的樣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也順着謝剎的目光往身後看了一眼。

他很快就回過頭來,再次看着謝剎,唇角的弧度透着一點不怎麽樣的無趣,但那雙栗色的眼睛看着謝剎的時候從來是專注的,還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

“嗯,這是看到了嗎?你倒是意外的敏銳啊,不過總是這麽偷窺我,我會很困擾的。”

他抿着唇,一臉無辜的樣子看着謝剎。

和虞星之一模一樣的臉,皎潔無暇。

謝剎看着眼前的男人,對方一身黑色睡袍,披散的長發整潔垂順,矜貴優雅,溫和克制,沒有一絲他看到的畫面裏的癫狂危險。

說起來,比起現在的覃耀祖的形象,他看見的可怖畫面裏那個人,更接近虞星之的樣子,一樣的短發,除了水藍色的眼眸,就像是少年版的虞星之一樣。

用着少年虞星之的樣子做這種事情。

這個想法讓謝剎的眼神立時銳利起來:“覃耀祖……”

倚靠着門,微微偏着頭的男人無辜地眨了眨眼,依舊是那種毫不掩飾刻意的無辜,奢靡的嗓音孩子氣似的語氣:“不對哦,這次改叫尹宗輝了。”

好像很滿意似的,自我感覺良好這個假名字,在謝剎看着他的時候,還肯定地點點頭,像是想要他誇真不錯似的。

謝剎看着他擡起的精致的下巴,從容輕慢的樣子,想起之前看到的畫面裏他從血泊裏站起來,白襯衫被染成黑紅色,一邊燦然狂笑一邊對那個中年男人做的一切。

天真純粹又危險殘忍。

“在偷偷罵我嗎?”穿着黑色睡袍,覃耀祖抱臂倚靠着門,歪着頭,動作緩慢眨了下眼睛看着謝剎,像是能聽到了謝剎心裏的聲音一樣。

覃耀祖,謝剎不管他新換的那種爛大街的假名字,依舊用覃耀祖這個名字稱呼他,雖然耀祖這個名字也好不到哪裏去。

像是毫不在意,男人微微偏着頭看着謝剎:“別忘了你的心還在我這裏呢,偷偷罵我我是會感覺到的,不過沒關系,直接說出來也可以。”

好像很寬宏大量一樣這樣說着。

謝剎并沒不覺得自己罵他了,他也從不罵人,只是每次面對這個人都有一種無力下手的感覺:“這個副本裏發生的事情,也是你弄出來的嗎?”

覃耀祖擡着下巴仍舊微微偏着頭看他:“沒有啊,我是在休假,路過。”

他食指橫着,像槍一樣的手勢指指右邊:“都是裏面的人擅自召喚我出來的。”

他用被迫加班了的語氣說:“啧,廢物就是這樣的,在職場上受到壓力,因為跟其他人攀比輸掉了,沒有什麽本事,就回到家裏,對仰慕他倚靠他的妻子孩子發洩。一開始可能是壞脾氣吧,不能暴露自己遷怒了,會被窺見無能,所以想辦法挑刺就好了,這樣懲罰一下家人是很正義的吧。”

他挑了一下眉,一點隐秘的笑意,就像是謝剎也明白的。

“一開始很有效,把壓力發洩給親近的人,對方出于關心體貼之類的理由沒有反抗他,心情舒爽了,可能一開始還有一些愧疚,會特別好人做一些微小的補償,就被原諒了。但很快在接二連三周而複始中形成了習慣,之後就算沒有外來的壓力,也随心所欲發脾氣了。”

說着這樣的話,矜貴優雅的面容也因為微微偏着頭,不以為意的語氣顯得純粹孩子氣,游刃有餘地掌控着一切。

“絕大多數人類都是這樣的吧,不想甘于普通平庸,想成為特別的那一個。有人離不開自己,不論怎麽對待對方都愛着自己,想要成為能随心所以支配別人喜怒哀樂的人,或者說成為神。真是愚蠢,一旦意識到對方想要脫離這種關系,神反倒自己先徹底絕望了。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獄吧。像是被抛棄的廢物一樣,這樣叫喊着。真是的,地獄是垃圾回收站嗎?麻煩也努力一下去天堂啊。”

謝剎一句話也說不出,烏黑的眼眸安靜銳利地看着那個男人。

為什麽對我說這些?好像沒有攻擊的意圖,話很多的樣子,是boss的表演欲嗎?

虞星之就不會這樣,但是,他其實很希望跟虞星之在一起的時候,對方能一直說話,對他說很多話,什麽話都可以。

像是不知道謝剎的走神,又像是根本不在意謝剎是不是在聽。

覃耀祖栗色沁涼的眼眸空前溫和,像暴風雨前的海面一樣,随心所欲自顧自地說着:“你也看到了,換了你在那裏也會生氣的吧。怎麽能對妻子美麗的臉做出這種行為?你談戀愛了嗎?”

在案發現場,卻無視所有人,當然所有人也像是無視了他們一樣,變成了兩個男人的談心時間。

被突然問及這個私密問題,謝剎一怔:“嗯?”

覃耀祖的态度平和,一點也沒有之前任何一次令人不安的危險,雖然他什麽也不做也已經危險得讓人不安了。

在對方栗色無辜,征詢催促的眼神下,謝剎回答了:“沒有。”

“那喜歡的人呢?将來想組建家庭的對象。當然,我對探聽**沒什麽興趣,你只要說有沒有就好,不用告訴我對方的名字。我又不會從現實裏把對方抓進游戲裏來威脅你,是吧。”

說着,覃耀祖手裏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杯紅酒,慢慢仰頭喝起來,目光還無辜地看着他。

謝剎看着對方坦蕩無害的樣子,一時無語,明明上次他就從自己身邊抓走了虞星之。

“有。”謝剎很幹脆地承認了。

這幾天副本裏跟虞星之一起住,即便是恐怖游戲的副本,謝剎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不錯,能一直這樣一起生活就好了。

生平第一次産生這樣的想法。

覃耀祖微微仰着頭,精致的喉結微動,将紅酒吞咽下去:“想象一下,有一天你會出于什麽樣的理由對這個想要一起生活的人施暴?那張讓你心動過的臉,用傷痕毀掉,把所有負面不如意的心情發洩給這個人,讓對方的眼睛裏再也沒有愛意,只有恐懼,直至對方想離開你了,就幹脆殺掉,大家一起死去。”

謝剎向來清隽幹淨的面容皺起了眉:“永遠不會。”

那樣澄澈溫柔的青年,他只想要用盡一切保護他,只想給他所有美好,怎麽會傷害他?

“但那個人就這麽做了,”覃耀祖索然無味的樣子,垂眸看着手中的紅酒杯,“在這種場合下醒來,看到媽媽被爸爸這麽對待,身為孩子當然要阻止,實現爸爸永遠在一起的心願。保護媽媽,沒做錯什麽吧?”

謝剎注意到他奇怪的稱呼:“爸爸,媽媽?”

覃耀祖點點頭:“不是說了嗎?這次是叫尹宗輝了。”

謝剎看着他:“身份是被毆打致死的少年?”

覃耀祖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起來燦然蠱惑,栗色沁涼的眼眸一瞬不瞬:“很有趣的身份吧。”

“随便你,但我不會讓你把這裏變成第二個柳樹村。”謝剎緊緊看着他說。

覃耀祖并不在意,将剩下的紅酒慢慢喝完,微微睜大眼睛,像是訝然又無辜:“所以你又想對我做點什麽嗎?現在可不是推boss的時候啊,都說了這個副本跟我沒關系,我只是休假,路過。不過你要是想拿回你的心……”

“那種數據生出的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你喜歡的就留着吧,不用還給我。”謝剎說,毫無情緒。

覃耀祖微微擡起眼睫,就像是有些意外:你居然是這種随便把心給別人的男人啊,但不願意相信——這樣惡趣味的表情。

随後他神情恢複自然,眨着眼睛點點頭:“這樣啊,那我下次就拿點別的了。”

謝剎烏黑的眼眸瞬間銳利:“你還想來一次?”

覃耀祖無辜地看着他,天真孩子氣的口吻:“主次順序說反了,是你先對我出手的。如果你再來一次,我就再來一次。”

謝剎看着他:“那就試試。”

上次要不是這個人突然變成虞星之的樣子讓他分神,他怎麽可能輕易中招。

覃耀祖卻沒有要接戰的意思,微微偏着頭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身後,似有若無的笑容無辜又有趣,像是被可愛到了一樣忍笑,故意不感興趣地說:“說了還沒到推boss的時候,你要找的東西在那裏呢。”

他說完也不管謝剎,從倚靠門的姿勢站直了,自顧自往屋內走去。

謝剎想攔下他,但又記得他說的某個東西在身後,虞星之還在那裏。

遲疑的時候覃耀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野裏。

謝剎立刻折返,去找身後不遠處的虞星之。

回頭看到的情景叫他的瞳孔驟然一驚——

那個從屋子裏被運出去的擔架上被白布蓋着的屍體,鮮血泅濕了一片,被放在臺階下面,等着救護車進來後搬運上去。

那一動不動的屍體,在所有人側身或背對着談論屋子裏發生的悲劇的時候,垂落一邊的手忽然動了動。

接着,沒有人發現,擔架上的屍體坐了起來。

鮮血泅濕頭發的女人,裹着白色的布,瞬間出現在救護車上下來的人身後,無聲無息扭斷了四個人的脖子。

然後是近處正談論着慘劇,同情惋惜或怒其不争的小區居民。

染紅的白布所到之處,一地屍體。

在謝剎看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半的人倒下了。

這時候其他人也陸續注意到了異常,頓時發出尖銳刺耳可怖的聲音,慌亂地逃跑着。

但是那白布的身影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謝剎都來不及捕捉的地步。

他立刻先找到虞星之的位置,抓住對方的手:“跟我走。”玫瑰小說網,玫瑰小說網,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meiguixs 玫瑰小說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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