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織田在看到牆上有痕跡時, 腳步原本想收斂起來的, 但是一想到轟焦凍和自己的聲音也傳起來了, 現在故意掩藏自己的蹤跡反而有些奇怪。
若是沒有人, 自然是他思慮過多;
若是這裏确實有藏人,他表現就過于謹慎, 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再來, 也許是受到中原總是理直氣壯的發言影響, 織田并未覺得自己有需要害怕對方的必要——畢竟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來太平間放置物品的時候,織田并沒有發現這裏藏人。但是, 也許是先入為主,認為這裏有人藏着的想法, 織田發現太平間裏的氛圍也和剛才截然不同。于是織田開始自言自語地邊說“躲在哪裏比較合适”, 邊開始一間間盤查底層樓層。
這要是被沢田知道,一定要吓到頭皮發麻。
深更半夜躲在廢棄醫院裏面的人,怎麽都不像是個普通人。
意識到會有這麽個人,不避開而主動湊上去,不知道該說織田心大,還是缺心眼。
織田倒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多危險, 而正在一間間盤查的時候, 他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若是有生命危險, 五秒之內的預測會提醒織田避開危機。所以織田直接把手機的手電筒的光打在了開門的人身上。
這個人讓織田很意外。
——是坂口安吾。
門才開了縫, 坂口安吾貼着門邊, 用身形把門縫給遮住了, 仿佛在遮掩什麽。
“你怎麽在這裏?”
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同時響起來了。
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兩人又陷入沉默。
對于織田作之助來說,他是明言跟太宰和坂口安吾兩個人說自己會去京都取材,他又不擅長圓謊,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而坂口安吾在聽到織田作之助的聲音的時候,雖然詫異他為什麽還沒有離開橫濱市,但是此刻更是想着如何利用織田擺脫現在的局面。很顯然,在織田聲音沒有冒起來的時候,他是意識到紀德想要反水,但是只要紀德沒有真的做出行動,坂口安吾還可以假裝不知情,紀德也會保持表面的平和和僞善,只要利用這一點,就完全有可能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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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坂口安吾才主動請纓,說認識的是朋友,他可以支開織田,讓他們繼續聊事情。畢竟他會在這裏赴約,就是因為紀德說有要事相商。以此為前提,他的行動目的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可惜他想得還是有些樂觀的,他才開門,紀德就把槍口堵在坂口安吾的腰間,這算是撕破臉皮了。
“小心點說話。”
這裏畢竟是Mimic找出的最優藏匿地點,不僅藏在市中心可以獲得足夠的情報,而且臨近醫院,也可以獲得足夠的藥物補助。要是暴露出去,對Mimic來說是損失。
織田可以看出坂口安吾表情不太對,知道可能會有什麽隐秘的事,但他還是往坂口的方向走過去了一步。能在他出聲那麽久之後,都沒有立刻行動,想來坂口安吾背後的人也不是膽汁質的。
所謂的狗急跳牆,也都是因為對方缺乏足夠的安全感,只要不輕易做刺激對方的行動,就一切安全。
織田一往坂口安吾的方向靠近,坂口的手就在紀德看不到的地方搖着,示意織田不要輕易靠近。但這樣的想法反而堅定了織田的決心,織田大步往坂口安吾的方向走去。
“我和他們在這裏玩試膽大會。人很快會過來,你要不先和我一起躲起來?”
紀德把槍口戳着坂口,示意他快讓織田那個不懂得看眼色氛圍的人離開這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僅是坂口,而且連同紀德也想不到織田做的是什麽。
幾乎是織田一說完,坂口安吾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織田幹淨溫和的氣息突然就撲在自己臉上。坂口安吾腦袋裏所有的東西都放空了,只剩下有一次太宰跟自己說「織田的瞳色是湖色的,若是有光,便會是如同湖泊被天光照亮,是明澈透亮的顏色」。
織田的手穿過坂口腰間,直接握上門把,并且往門內的方向用力一推。織田以前為了寫《青春的反證》去赤司的籃球隊裏面取過材,赤司在籃球場上有一技能無人能敵——他會讓到他面前截球的人摔倒。這其實利用預判卡位,破壞別人重心的方法。織田以前年齡小,相比于其他人,要從體術上獲得勝利,除了靈活,也是要掌握如何破壞別人重心的訣竅。
看坂口神情,織田迅速反應過來。那人立刻就躲在他後面,也許有武器抵着他,要麽是槍要麽是刀具。于是織田反手把門往裏面一壓,感受到阻力的瞬間,他手上的力氣也跟着加大。
只聽到對方悶哼一聲,随即一句脫口而出的“Merde (法語,tmd)”,織田立刻反應過來,沉聲道:“Qui es-tu(你是誰)?”接跟着從坂口的腰上卸下一把槍。從靠近坂口,用對話分散對方注意到推門而入,奪槍指着對方的過程不過一個呼吸間。
坂口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站在織田背後。在紀德後腦勺撞在牆上的時候,數十把槍支齊刷刷地扣動了扳機,一起對準織田。
織田一動不動,連頭都沒有擡,眼睛緊盯着紀德的臉:“Attention, mon arme n'a pas d'yeux, est beaucoup plus rapide que le tien.(小心點,我的槍是沒有長眼睛的,也比你們的槍要快得多。)”
織田又頓了頓,淩厲地說道:“Donnez-vous trois secondes pour ranger votre arme.(給你們三秒收拾起你們的槍。)
Trois (三)、deux (二)……”
一群人正在猶豫。
這個時候,看清對方長相的紀德也跟着擡起手,示意他們把槍支放下。
“我記得你是誰,”對方用流暢的日語表達如此熱絡的口吻讓織田有些遲疑起來,“你應該是跟在裏包恩旁邊的男孩,至少十年前我們見過,我沒有忘記你拿槍時的眼睛。”
“抱歉,我不記得了。”
織田跟着裏包恩的時候,曾輾轉世界不同的地區,他對工作上的人會自動保持距離,不會保留太多的印象。
“我教過你開槍,你還記得那把famas突擊步丨槍嗎?我也教過你法語。”
織田并沒有任何印象。
“我說過總有一天我們會見面的。這是宿命。”
織田這次的沉默讓他想起了他曾經在法國的經歷。
那時織田才十二歲,在接受裏包恩的任務時,和一名年輕法國人合作過,兩個人因為能力相似而産生了神奇的磁場之後。那個法國人曾在分別的時候對他說過,他們終将有一場由血與淚堆砌的宿命。
實話說,織田那時候就覺得他是個怪人,現在也是。
紀德盯着織田的臉,腦袋裏的想法突然從無法捕捉的霧狀,轉變成具體的答案。醍醐灌頂的他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我終于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了?織田!”
為什麽他在人生巅峰的時候遭遇那些不幸?
為什麽他在不幸的時候遇到了來自橫濱的黑澤和坂口?
為什麽他剛好又想起了那本「書」的傳說。來到這個異國城市?
一切的一切都是遇到今天的織田作之助——那個突然消失了九年多的日本男孩。
坂口安吾對一切的發展還處于狀況外。
紀德認識織田作之助,而織田作之助和那個世界第一的殺手裏包恩也有聯系。
此外,他對紀德左一句“男孩”右一句“命運”,産生了種種充滿各種違和感的不适。這人對織田的反應太過熾熱了。
聽到醫院傳來的腳步聲和細碎的說話聲,織田作之助把門重新合上。
“抱歉,現在并不是敘舊的時間。如果有什麽事,我們之後再聊。”
紀德出乎意料地沒有反對:“好。”
目前整個屋子只靠着手機的手電筒維持着光亮。織田覺得紀德的目光就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一樣,十足地不舒服。轉過頭時,織田看到Mimic其他屬下各個眼觀鼻鼻觀心地背手站在一邊,腦袋裏全是紀德老大對一個亞洲青年熱絡的表現。
Mimicz成立時間不到十年,走過開始的艱難摸索時期,也走過繁榮壯大,讓敵人聞之變色的上升期,曾登頂與那些老牌異能組織分庭抗禮,平起平坐,最後變得蕭條凄涼的喪家之犬。在這段期間裏面,他們曾經無數次聽過紀德在找一個叫做Oda的亞裔面孔的少年,甚至也在意大利用武力逼出在彭格列的裏包恩說出那個人的線索。
如今他們才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傳說中的Oda,不是符合法國人審美的美青年,但是從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他性格的堅韌和強大。而且,他的反應速度也很快,他們第一次看到紀德在別人面前吃了虧。
法語也說得很地道,小舌音很好聽。
越想越覺得這個被紀德追尋了那麽多的年的人全身上下都塞滿了蘇點。
坂口安吾聽到背後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織田,好像是在發夢一樣,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一切玄幻得不可思議。
“Sois tranquille(安靜點)。”
“Oui。”
Mimic齊聲應道。
“噓——”織田不得不再次壓低聲音。
另一方面,跟着橫溝一起進入醫院的時候,沢田耳尖地聽到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看到沢田停住了腳步,夏目問道:“怎麽了?”
“感覺這個醫院裏面有其他人。”沢田說完之後,又忍不住搖了搖頭,“也可能是錯覺,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