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常

祁一覺得自己和蕭雲岩恰恰相反。

他幾乎就是被愛包圍着長大的。不過可惜的是,他自以為擁有的愛沒有撐過他成年,就被飛來橫禍打散了。

“那我還挺幸福的,我有兩對父母,”祁一看着蕭雲岩愣着的表情,笑了半天,“我小時候是被人販子拐走的,後來讀高一,被親生父母找到了,就跟着現在的父母走了。”

幸福個鬼啊……蕭雲岩心道,感覺這種更慘。

“真的假的啊,跟拍電影似的,”他問道,“你不會又騙我吧。”

祁一笑了笑,說:“那你就當我騙你吧。”

兩人并排走進了夜市街,燒烤的香味彌漫空中,但他們很飽,沒有想吃的欲望。

“欸。”蕭雲岩喊他。

“怎麽成欸了,不是學長嗎?”祁一笑着看他。

“……不想叫,”蕭雲岩無語,“還想再吃點什麽?我請你。”

“不用,”祁一轉頭看了一圈,“這兒的東西也還好。”

“也是,你肯定都溜過一遍了吧。”

“差不多。”祁一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

“先去再說。”

是藏在地下的一間酒吧,沒有閃來閃去的帕燈,只有酒和暖黃的光暈,還有淡淡的歌聲。

祁一領着蕭雲岩一進來,吧臺的調酒師就看見了他們:“呦,稀客啊。”

“路過,”祁一在他左面坐下,讓蕭雲岩坐自己旁邊,“我老樣子,來杯奶給他。”

“我不要奶,”蕭雲岩皺眉,“給我杯酒。”

調酒師笑着看他,轉頭和祁一挑了個眉:“到底怎麽來。”

“你看着辦咯。”祁一拿出錢往吧臺敲了敲。

調酒師笑着接過,轉身幹活去了。

“你經常來吧,”蕭雲岩靠着臺子,說,“都這麽熟了。”

“還行吧,”祁一和他面對面,說,“這兒挺适合我的。”

“有嗎?”蕭雲岩把下巴靠在放吧臺的手臂上,倆眼珠子盯着他,說,“我覺得你……”

“嗯?”祁一注視着他。

蕭雲岩沒說話,就一直看着他。祁一只是笑,但沒移開眼睛。

駐唱的歌聲從背後傳來,訴說着太多人的故事,大部人都在私語,笑着,像是醉了,又好像清醒着。

好比現在呆呆看着祁一的蕭雲岩,混混沌沌,像存在夢裏。

“給。”調酒師打破了這場暧昧的靜止,将一杯啤酒和一杯熱牛奶放在了兩人面前。

“我說不要牛奶!”蕭雲岩扭過身子,皺眉道,“你怎麽就聽他的。”

“謝謝。”祁一笑得眼睛都彎了。

調酒師笑了笑,對蕭雲岩說:“抱歉,我一般都按監護人的意願為主。”

“哪裏來的監護人!”蕭雲岩生氣了,“我從來沒有過監護人好不好。”

“那你怎麽讀的書,考的大學。”調酒師以為他開玩笑,打趣說。

“按孤兒的手續辦咯。”蕭雲岩說,“總有辦法。”

祁一給了調酒師一個眼神,對方了解,便轉身去忙別的。

“別裝一臉我很堅強,”祁一把牛奶遞到他面前,“別人看不出來。”

蕭雲岩哼一聲,接過牛奶,悶悶喝了一口。

“不用把自己的事都和別人說,”祁一抽出一根煙放嘴裏,但沒點上,“感同身受并不存在,你自己懂就好,被人抓了做把柄就虧了。”

“我知道,”蕭雲岩做了個深呼吸,“我也只和你說過而已,不過你要是不喜歡聽這種牢騷話,我以後就……”

“不是不喜歡,”祁一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頭,笑着說,“你不是說,不希望被同情嗎?”

蕭雲岩感受着來自他人手心的溫度,暖和的,令人安靜。

“謝謝。”

其實他也不知道謝什麽,那就當謝謝你給的牛奶吧。

“我去撒個尿。”祁一起身離開。

“……哦。”蕭雲岩嘆了口氣,覺得氣氛這種東西,就是用來被破壞的。

調酒師看祁一走了,轉身笑着和蕭雲岩說話:“你是他的……”話說一半,沒了。

蕭雲岩蹙了蹙眉,說:“朋友,怎麽了?”

“哦,”□□師一副了然的表情,“沒什麽,你是他們那夥人裏的嗎?”

這個問題還真把他問倒了,說是,但是他并不會唱歌,說不是,他又已經進了……啊,他好像還沒進吧,覺得已經加入了社裏居然變成他的一廂情願。

“還不是。”他想了一個讓自己甘心,又正确的回答。

“你多大了,看着很小啊,像高中生,”調酒師笑着往他杯子裏續上奶,“這些都是你的。”

“夠了夠了,”蕭雲岩伸手制止住他的動作,說,“我快成年了,還有兩個月。”他突然笑着眨了眨眼睛:“別告訴他,我騙他說我成年了。”

“感覺他也知道啊,”調酒師笑道,“不然還給你點牛奶。”

“他那是以貌取人,”蕭雲岩喝了口,“長得小也不是我的錯。”

調酒師笑笑沒回話,伸手指了指他身後。

蕭雲岩扭頭,正對上祁一看他的眼睛,他被蜂尾蟄了脖子般迅速轉回了頭,右手擡起摸上自己的後頸,看着雪白的牛奶發呆。

他怎麽這樣了。

“走嗎?”祁一沒坐下,斜靠着吧臺,問他,“不然門禁,得哭了。”

“大不了外面睡啊。”這樣說着,蕭雲岩還是站起了身,同祁一和調酒師打了個招呼,離開了酒吧。

“那你都這樣說,外面睡也行啊,”祁一笑道,“不過我只有開一間房的錢了。”

蕭雲岩呵了聲,心道再信你有鬼。

晚風竄進衣領,在酒吧裏保存下來的一絲溫暖全然散去,涼意席卷全身。

“沃,有點冷啊,”蕭雲岩轉頭看了眼祁一的大褲衩,有點郁悶,“別說你不冷。”

“冷啊,”祁一很誠實,“怎麽不冷,你過來點。”

“幹嘛。”蕭雲岩斜眼看他。

祁一笑着向他擠過去,一手一直摟上他的肩,身子側壓下去:“擠個暖。”

“……沒用好吧,”蕭雲岩把衣服領子立了起來,将半張臉都藏了起來,“喂,你別摟這麽緊!”他扭了扭身子,怒道:“你要勒死我啊!”

“怎麽會,不舍得不舍得。”說着卻勒得更緊了。

“……滾。”咬牙切齒。

兩人站在公交站前等着車,周圍有人在聊天,還有對小情侶抱着膩歪的。

“我們坐哪班車?”蕭雲岩看着路線牌,說,“好像得轉車啊。”

“嗯,”祁一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堵車就趕得上。”

“都這麽晚了怎麽還會堵車?”蕭雲岩皺眉。

“通學校的那條路在修,得繞路。”

“該早一些出來的。”

“不是說趕不上大不了外面睡?”祁一笑了笑。

“也就說說而已……”蕭雲岩走到馬路牙子看了看,說,“來了來了,能回了。”

然而心想事成之所以是個美好的詞,就在于它真實存在的次數太少了。

回學校的路堵成了塞滿垃圾的下水道,車流就這麽一點一點地擠出去,更何況笨重且擁擠的大巴,坐在裏面的人感覺空氣都快給吸沒了。

“完了。”蕭雲岩兩手抓着頭頂的欄杆,看着對面大廈樓頂的巨鐘,說,“得外面睡了。”

“flag就是用來打倒的,”祁一笑道,“今晚一起睡覺啊,我請你。”

旁邊有人看了他們一眼。

蕭雲岩瞪他:“不需要,我帶夠錢。”

“哎,”祁一嘆了口氣,“那下次吧。”

蕭雲岩裝作聽不懂,問道:“去網吧睡還是賓館?”

旁邊又有人看了他們一眼。

“我說,學校門禁了,我們去網吧睡還是找個賓館開兩個房間……過一夜。”蕭雲岩感覺自己怎麽說都怪怪的,“算了,下車再說吧。”

祁一笑了兩聲:“都行。”又低下了頭,貼着他右耳說:“一間房也可以。”

“可以什麽!不可以!”蕭雲岩伸手擦了擦耳朵,感覺自己右半身都麻了。

“想什麽呢,”祁一故作驚訝,“我說一套标準間,剛好兩張床,還劃算。”

“……”蕭雲岩瞥一眼他,見他又要開口,立馬搶道,“下車再說,閉嘴。”

祁一笑得肩膀抖:“好好。”

半小時才到了換車的點,不過是徒勞無功。

“就找這附近的還是坐車到學校旁邊找?”蕭雲岩點開手機開始查看周圍的旅館和網咖。

“就這吧,”祁一撓了撓頭,打了個哈欠,“明天下來剛好在這坐車回。”

“好,我找找旅館。”蕭雲岩翻看着手機,時不時點開看眼評論,差評太多的就篩掉,還行的就先收藏着。

“別看了,我帶你去吧,”祁一揉他的頭,“我朋友在這附近住着,找他就行。”

“不早說,”蕭雲岩打掉他的手,“不過我去也行嗎?怕不熟就……很尴尬了。”

“不會,你們認識。”祁一轉身走着,說,“社裏的。”

“啊?誰啊。”

“柿子,”祁一看他皺眉,說,“那個長了胡子的。”

“哦,他啊,他叫什麽?柿子?”蕭雲岩驚奇道。

“柿子是外號,本命叫……”祁一呃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來,太久沒叫過對方的名字,他給忘了。

蕭雲岩一臉鄙視:“……你真的是隊長嗎?”

“胡世彬!”祁一終于想起來了,笑道,“只是暫時忘了,仔細想想還是能想起來的。”

蕭雲岩撇着嘴笑了聲,說:“你們樂隊都是用外號嗎?你這個‘祁一’也是?”

“對啊。”祁一笑着說。

“那你真名叫什麽。”蕭雲岩好奇了。

“祁二。”

“……”

“哈哈哈哈哈。”

“一點兒也不好笑,”蕭雲岩無語,“不過确實很适合你,真的很二。”

祁一笑笑,說:“到了到了。”

柿子住的地方在小區,租的兩室一廳,白天用來上課,晚上用來睡覺。

“喂,柿子,”祁一帶着蕭雲岩站在門口,打電話,“開個門呗……哈哈借宿一宿。”

蕭雲岩站在他身後,說:“我就這麽來,會不會不好啊。”

“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啊,”祁一笑了笑,看他馬上就愣住了,又道,“沒事,他特別好客。”

“真的?”

“嗯。”

“咔。”

門被打開,從屋裏探出一張女生的臉,二十一二歲的樣子,冷冷地看了眼祁一,又移着眼珠子到蕭雲岩身上,突然皺起了眉:“怎麽還帶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太晚了「捂臉」

今天請個假,明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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