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樣就好
只有在難受的時候,才會感覺自己真實地活着,而如此拼命地活下去,只是為了做一個平凡的人。
流言轉換成謠言,蕭雲岩已經見證過千百遍了,可他幾乎沒有回擊過任何人,因為他知道,這是因為“不一樣”所帶來的東西,回擊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次次都要回擊,既累了自己,也是他人得了逞。
而現在,他突然又覺得,“不一樣”,或者說“特別”,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好的事情。
這不是從人生來理解,而是從人來理解,就如“某人對于某個人來說是特別的”。真好啊,他想,這才是特別的真正意義。
但對着不明所以的地方一鼓作氣地沖進去,蕭雲岩知道,這是魯莽。
在第一次回擊別人之後,他就在心裏告訴過自己,不能魯莽了。所以每次再面對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他保持沉默,并且不再思考,他不想折磨自己。
可是剛剛,他颠覆了這一切,對着祁一問道:“你為什麽選我?”
真是太可笑了,對面的這個人,打破了他一直以來遵循的原則。
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怨婦。
祁一看着他問完自己後迅速地低下了頭,似乎是後悔說了這話,或是并不想得到自己的答案。
盡管對方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決定先做一個解答者:“除了餓,你會因為想吃東西而問自己為什麽想吃嗎?”
蕭雲岩擡頭看他:“啊?”
“因為什麽?”祁一笑着注視他,自己回答了剛剛那話,“沒有因為什麽,只是想而已。”
“什麽……”
“我擡起手,”祁一把右手舉了起來,“因為我想擡。”他放下手,倒回椅背上,拿起酒灌了一口:“我喝酒,也是我想喝。”
蕭雲岩直直地看着他,一聲不吭。
祁一視線直對着他,無絲毫偏離:“我選你,只是我……”他停下了下來。
“你……你想?”蕭雲岩小心翼翼地接上。
祁一笑了聲,說:“只是我喜歡。”
頭頂的燈光似乎狠狠晃了晃,那光猛地滿了蕭雲岩的眼,差點讓他看不見周圍,幾乎讓他失明。
“如果硬要說理由,”祁一說,“那就是這個,你能理解嗎?”
“啊,”蕭雲岩咽了咽口水,閉了好半天的眼睛後點頭,“嗯。”
桌上的菜吃了一半,沒人再動。
“那你呢,”祁一笑,“別說你只是‘不想’啊,拒絕借鑒思路。”
蕭雲岩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想了好久,才說:“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祁一挑了一邊眉毛,示意他問
“如果我并沒有達到你想象的成績,我們也沒能走到最後,你會後悔嗎?”
“嗐,”祁一扭頭閉眼笑了聲,“你真是……”停頓了一秒,繼續道:“選擇的結果從來不是後悔,是承擔啊雲岩弟弟。”
“所以你……”
“你如果只是擔心這個問題,那我現在很認真地告訴你,”祁一把半垂的眸全睜開,一眼看進蕭雲岩的眼底,“我只會不顧一切,來不及後悔。”
靜靜地在血管中流淌的溫熱液體,明明只有三十多的度數,此刻卻突然沸騰起來,把蕭雲岩的五髒六腑都燙着了,它們像在燃燒着自己的皮膚,燒焦所有器體。
他想吶喊,可在張開口的瞬間,卻變成了輕聲一句:“好。”他說:“我又改變主意了,願意進社。”
既然那個人自己離開了,那蕭雲岩就讓他再也回不來。這就是他的選擇。
祁一沒有過于高興的樣子,似乎早已料到,他依舊那樣沒樣子地坐着,笑着看對方:“沒有後悔的機會,記着了。”
“知道。”
中午的太陽亮得猶如佛光普照,大地都在反光。
兩人從店裏出來後,都不願現在就回學校,至少也得等着晚上了才散夥吧,不然怎麽對得起周末的存在。
“想去市中心逛逛嗎?”祁一被光耀得眯着眼。
“好玩嗎?”蕭雲岩擡頭看了眼太陽,立馬低下了頭。
“我就記得柿子帶着他學生在那塊兒有個商演。”
“今天?”
祁一擡了擡眉毛,點了個頭。
蕭雲岩聽他說過柿子開了一個樂器輔導班,教吉他、鼓、電子琴什麽的,他們樂隊裏的人在那都有兩天的課,當然,除了祁一。
“我想起之前晚會彩排的時候,你沒來,”蕭雲岩轉頭看他一下,“是他站的C位。”
“嗯……”祁一目不轉睛地往前走,“我不在的時候他就替我。”
很快到了站臺,兩人站在沿兒上站定,等着車。
“他唱得也挺不錯的……”不過就是沒你好。
“我們隊的人都很會唱,”祁一雙手插着兜,轉身面向他,“他們每個人都是我挑的,從一百個裏面、一千個裏面……那樣。”
蕭雲岩哦了一聲,心道自己呢,也是從那麽多人裏面這樣挑過來的嗎?可是也沒見他去找過別的舞者啊。
祁一一眼就看出他心裏想啥,直接道:“別想了,你不是我挑的。”
“……”蕭雲岩扭過身不去看他,翻了個白眼,“哦。”
“你是我請來的。”
蕭雲岩一愣,轉頭望向他,對方在他看過來時眼睛彎下,笑着凝視他。
車在這個時候開了過來,蕭雲岩咳了一聲,上去了。
祁一依舊樂着一張臉跟在他身後,在蕭雲岩停下後,準确地挨在他的身旁。
發動機響了一聲,大巴開動了。
車上的人太多,人擠人,笨重的車身在開的過程中也在晃着,連同裏面的人也不停地晃,要是給個音樂,那就是個“熱氣騰騰”的舞池了。
蕭雲岩上來的早,但也沒位坐,就站在中間的座位邊上,抓着窗戶那的杆子,後面一堆人擠着,旁白也有人推着他,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
沒想好一陣,都不見得有人再擠他,轉頭一看,便和身後的祁一對上了眼,他很快扭過臉,盯着外面的影影綽綽看,沒一會兒,他就往裏走了一些,就一點點。
祁一是不喜歡給人碰的,他知道。果然沒多久,他就感覺後方有人靠近了他。
他感覺後背貼在了對方的胸膛上,這樣真像……靠進了誰的懷裏。
沒再動了,不再動了,因為前進不了,也不能後退,所以就這樣吧。
司機踩下剎車的時候,整輛車都往前推,幸虧底下的連接穩當,不然這車身都得順着慣性飛出去。
“呼——”蕭雲岩踏在實地上,感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走吧。”祁一揉了一把他的頭,直往前走去。
摸別人的頭是不是就會顯得自己很高啊。蕭雲岩嘆了口氣,跟上去。
柿子表演的地方在有個紀念塔的廣場,請人的老板在那搭了個臨時的紅底臺子,往臺後挂了一圈布,那就是個後臺,後臺裏頭都是準備表演的人。
“這一次多少錢,”蕭雲岩和他往後臺走,“一百?”
“嗯,差不多,”祁一說,“看身價吧,我們樂隊走的話大概一千……幾千也有,單個走的話就幾百。”
說話間兩人進了後臺,蕭雲岩一眼望過去,就看見了柿子帶着幾個孩子,個個都背着吉他,把柿子圍在中間,邊唱邊彈着歌。
“嘛呢,還沒到你?”祁一笑着走過去,往柿子坐的椅上踢了一腳。
幾個孩子平時上課總見者祁一,都認識他,張張嘴叫着:“祁一哥哥。”
祁一很滿足地點了點頭。
“嗬!探班呢你,”柿子很驚訝,“路過吧。”
祁一眼睛往蕭雲岩那一瞥,柿子就了然了:“啊,是搞定了,來找我顯擺顯擺的。”
祁一嘴角更揚,一臉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少來,”柿子甩開他手,“既然你來了,你得上吧。”
“玩笑,”祁一嗤一聲,“你給錢啊。”
“行啊,”柿子說,“我今天說白了,就是給輔導班打個廣告,要不我帶孩子來幹什麽,錢都比平時少了一半。”
祁一不為所動。
“算了算了,”柿子也不強求,“不給錢讓你上臺,就是要你命。”
蕭雲岩在他們後面,吸了吸鼻子。
“可別,”祁一說,“這說的就沒意思了,我可不知道我還是這種人啊,不就一首歌,吉他給我。”
柿子愣了下,往蕭雲岩看了眼,接着就笑,愣是半天沒停下來。
“笑死你。”祁一也提了提嘴角,伸手直接拿過柿子懷裏的吉他,挎在自己身上。
蕭雲岩走到他身邊,說:“你真要上啊。”
“沒事,我不白上,”祁一對着他彈了兩三個音,“他得還債。”
“別說了別說了,”柿子捂着肚子,一手搭他肩上,說,“我是真沒想到,你還要臉這東西,我真一直覺得拿面子跟你講價,連個煎餅果子都買不起。”
“哪兒那麽不值錢,還買不起煎餅果子,”祁一笑着踹他一腳,“煎餅果子攤還行。”
柿子又開始笑,笑個不停。
蕭雲岩站那,聽着似懂非懂的,心道,可能就是因為和他們四年一代溝,他真心插不上話。
前頭走了兩個節目,終于輪上柿子的了。
祁一走上臺,身後跟着四個孩子。
蕭雲岩站在臺下看着,想笑,但他忍着了,因為祁一往他的地方看了眼,他不想讓祁一覺得自己在笑他。
“嘿,雲岩,”柿子站在他身旁,笑着說,“第一次看他商演吧。”
蕭雲岩點頭:“嗯,但不是第一次看他唱歌了。”
“那肯定是,不然你為啥進我們社。”柿子伸手搭在他肩上。
蕭雲岩轉頭看他,本來想問他為什麽知道自己進了社,但一想到可能是祁一之前跟他們打了包票什麽的,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他又想了想那話,突然覺得不對勁……蕭雲岩問他:“你剛剛那話……什麽意思。”
這時候臺上已經響起了音樂,是首已經爛大街的歌。
“啧,讓他唱這種歌其實也是為難了,”柿子沒回他的問題,自顧說了起來,“這些老板就是喜歡用街巷裏放的那些口水歌博眼球,什麽內涵不內涵的啊,算不算真正的音樂,沒人在乎。”
蕭雲岩突然明白祁一不喜歡商演的原因了:“但是他在乎是嗎?”
柿子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回了臺上:“他比誰都在乎。”
就算是那麽爛俗的一首歌,他還是能唱得那麽好聽……因為改調了嗎……蕭雲岩有些驚訝地看着臺上的祁一,他居然在自由發揮……
“他改譜了卧槽。”柿子苦笑一聲,“得扣錢了……就知道他不會單純地把歌給整完。”
“改調扣錢啊?”蕭雲岩皺眉。
“嗯……懂音樂的人不多,但能聽出調是不是原曲的,還是不少。”
但祁一并沒有自由過度了,也是為了照顧那些孩子,他基本只在自己唱的段落上改調,而且改得很少。
蕭雲岩突然覺得,原則這個東西,就像一個彈簧,有外力壓制的時候,可以縮一些,但最終,也不會給縮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夜回到解放前……渣晨求可愛的小天使動動可愛的指頭點個收藏吧!非常感謝!>3<
明天請假~後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