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處分
和前幾次不同的是，蔣昭竹沒有等在廁所外面，而是跟着祝星晨進去了。
祝星晨有點着急，站在小便池前發了會兒呆，看蔣昭竹沒有走開的意思，終于忍不住說：“老師，你別看着我。”
蔣昭竹哈哈笑了一下，說：“青春期害羞啊？”但還是依言背過去了。
祝星晨馬上一手解開扣子拉鏈，一手把答案掏出來，飛快藏在了老地方，這才輕輕出了一口氣，開始放水。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考場，居骁又擡起了頭，和蔣昭竹對視了一眼。
不過祝星晨沒有注意到，想到這是最後一門考試了，他筆下很輕快地開始打作文草稿。
等他做完試卷、塗完答題卡又檢查完兩遍，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第一考場的學生成績都很好，現在已經有四五個人做完卷子提前交卷離場了。
祝星晨一向不喜歡提前交卷，他總覺得這種完全安靜能容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氛圍很難得，更何況提前交卷提前回家，對他來說沒有一點意義。
祝星晨目光越過前面那個第二名的女生，看到居骁把手頭卷子翻來翻去，想來是在檢查。
終于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就算是一教室的好學生，也有不少人興奮地歡呼了起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愉快的神色，連祝星晨也被氣氛感染，嘴角彎了彎。
監考老師鎮壓了一下過于熱烈的氣氛，收好試卷，這才面帶微笑地走出了考場。
祝星晨回到教室，已經有不少人了。講臺上放着幾科考試的标準答案，每個回教室的人都自覺一份拿一張。
大部分同學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一小群一小群聚在一起，有熱烈讨論考試答案的，也有把答案丢在一旁商量周五到周日小長假去哪玩的。沒人搭理祝星晨，他一個人把答案拿回座位一張張看，先看數學考試中耗了他十幾分鐘才想出思路的大題，果然解法比他設想的要簡便一些。
翻到英語答案的時候，祝星晨一下子頓住了。
祝星晨把英語試題從包裏翻出來，一道道對過去，居然大部分都和标準答案不一樣，祝星晨越對答案血越冷，照這樣判，他英語滿打滿算也只有五十多分。
考試失利倒是輕的，那他給出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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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晨回頭張望一下，班裏幾個逼着他幫忙作弊的沒一個回來的，祝星晨猶豫一下，雖然這幫人回來拿标準答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還是考慮着要不要先跑。
搖擺了一陣，祝星晨又低頭看自己的答卷，察覺到了不對。
英語是他擅長的科目，絕大多數答案他都有自信，不可能做錯。
那是答案錯了？
可是周圍幾個對着答案的同學，一點異樣都沒有。
正在祝星晨躊躇間，班主任蔣昭竹走了進來，走到祝星晨的桌子前說：“跟我去一趟教導處。”
周圍人一下子安靜了，紛紛扭頭看着他們。
祝星晨看到蔣昭竹，馬上想到他那張從最底下抽出的卷子，忍不住微微發起抖來。
祝星晨背着書包，沉默地跟着蔣昭竹走到教導處。
辦公室裏除了教導主任，還有那幾個逼着祝星晨給答案的學生。
他們幾個是來慣了教導處的，往往嬉皮笑臉寫幾份檢讨就能糊弄過去——有時候由祝星晨代筆——這次也以為是打架抽煙的小事，直到看見祝星晨進門，他們幾個才紛紛站直，意識到可能東窗事發。
教導主任見祝星晨進來了，說了句：“坐。”
祝星晨局促地坐在了待客的沙發上，蔣昭竹輕輕關上身後的門，拍了拍祝星晨肩膀，在旁邊坐下。
教導處主任将一小沓答題卡在桌面上一張張排開，開口說道：“解釋一下。”
帶頭的歐陽志馬上反問：“解釋什麽？”
教導主任說：“祝星晨，把你的卷子拿出來。”
祝星晨抖着手，從書包裏拿出那張英語試卷。對完答案以後，卷子上滿是痕跡，黑筆是他考試時圈出的答案，紅筆是給出的标準答案。
教導主任說：“這次考試，我們給祝星晨準備的是一張特殊的試卷，題目和選項的順序都随機打亂了。你們幾個，解釋一下，為什麽和祝星晨的答案一模一樣？”
歐陽志愣了愣：“我們成績差呗，亂填的，做錯很正常。巧合吧。”
教導主任猛地一拍桌子：“你們錯就錯一樣？”
站在歐陽志身旁的李梓扯了扯他外套，示意他別說了。
教導主任繼續道：“這次證據确鑿。祝星晨同學好像每門做完選擇填空都要出去上廁所吧？你們怎麽做的弊我大概也摸清楚了。我真是沒空罵你們，爹媽一個個辛辛苦苦塞你們進了最好的班，不好好學就算了，還要拖好學生下水？”
教導主任發了會兒火，最後說：“記過是少不了的。校長已經接到請示了，你們這幾個，下半學期轉到普通班去吧，給你們老爹老娘省點錢。具體處分過下星期等通知。現在可以回去了。”
歐陽志幾個人轉身出門，走之前一臉怒容，不忘惡狠狠瞪了祝星晨一眼，“你給我等着”的意思。
祝星晨一張臉慘白如紙，知道這件事不算完。
坐在一旁的蔣昭竹卻哈地笑了出來，評論了一句：“好吓人哦。”
教導處的門被最後出去的人狠狠摔上，把祝星晨吓得身子一震。
教導主任轉過來，對祝星晨說：“你先坐在這等一等。你的英語卷子我們給你單獨按正确答案改。”
祝星晨白着臉點了點頭，心裏盤算着自己會被記什麽過，而歐陽志等人找上來怎麽辦。
忽然一重兩輕的敲門聲響起，教導主任喊了聲：“請進。”
居骁推門進來。
教導主任拿出一臺手機，交給居骁，轉向祝星晨：“這次多謝居骁提供的視頻，我們有理由相信你是被脅迫的。但是視頻中，畢竟是你主動提出要幫忙在考試中作弊，我們決定給你記個小過，畢業前如果沒有其他記過行為，就從檔案中删除。”
祝星晨仰頭看着居骁，在挺拔站立的少年面前，覺得自己渺小又畏縮，一瞬間被居骁身後的光芒晃得有些眩暈，清了清嗓子才說：“謝謝你居骁。”
居骁背着光，臉上的表情莫測難明，回答道：“沒事，舉手之勞。”
祝星晨站起來，對教導主任和蔣昭竹分別鞠了個躬，誠懇道：“謝謝老師。”
蔣昭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說：“沒事了，年輕人，回去吃點肉，什麽煩惱都忘了。”
祝星晨笑了笑，禮貌告了別，出了教導處。
蔣昭竹給居骁使了個眼色，居骁便跟了出去。
祝星晨本來覺得，歐陽志一群人應該不會蠢到剛從教導處出來就堵他，但是看到停車棚外站着吸煙的幾個人，還是生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慨。
祝星晨慢慢走過去，李梓伸手攔住了他，歐陽志站在旁邊抽煙沒動。
祝星晨低着頭停住，歐陽志一口煙噴到他臉上，祝星晨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歐陽志伸手拍拍他臉，問：“膽兒肥了？”
祝星晨搖搖頭。
歐陽志說：“總不可能是我們告訴蔣昭竹的吧？”
祝星晨想說不是他自己說的，張了張嘴還是選擇閉口不言。
這時居骁慢慢從後面走出來，站到祝星晨旁邊。
祝星晨生怕居骁開口自認，緊張地瞥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歐陽志皺着眉看了眼居骁，李梓的神情也有些緊張，兩人都依稀記得家裏人說過，要跟班上那個叫居骁的第一名搞好關系，他家好像有點背景。
歐陽志把煙彈到地上用腳碾滅，對祝星晨笑道：“咱們下星期見吧，好同學。”
一幫人跟着他前呼後擁地走了。
在場只剩下祝星晨和居骁兩個人，祝星晨有些尴尬地站着，不敢直視居骁，望着地面，開口說了句：“居骁，真的很謝謝你。”
居骁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和微微泛紅的白`皙面頰，回答道：“真的不算什麽。”
祝星晨搖搖頭，說：“你的‘不算什麽’，對我來說很重要。”
說完鼓起勇氣，擡頭看了眼居骁，沒想到竟然看到對方臉上一個淺淡的微笑。
祝星晨怔了怔，不知怎麽回事臉突然發起了燒，慌忙說：“那我回家了。”
祝星晨一路上将車起得飛快，雖然知道歐陽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但新來的班主任蔣昭竹肯管這件事，那幾個人也都轉出班去，仍讓他止不住地興奮。
還有居骁……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終于也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了？
祝星晨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咧嘴傻笑了起來。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走進家門，看到祝成發的那一刻才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