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川菜

祝星晨目眩神馳，喃喃道：“……喜歡的。”

居骁瞥了眼旁邊的孟超凡，孟超凡本來打算一直坐在旁邊看熱鬧，這下很識趣地站起來，走到他“新徒弟”那邊去了。

居骁在孟超凡空出來的位置上坐下，擦了擦汗，又從祝星晨抱着的包裏拿出一瓶水，灌下去大半，喘了口氣，才說：“你喜歡就好。以後每周跟我一起來練練？”

祝星晨這下才反應過來，居骁說的喜歡，大概是指喜不喜歡拳擊。

意識到自己表錯情，祝星晨臊得臉上發燙，心裏卻一點點冷靜下來，其實要說喜不喜歡拳擊，他本來是不太感興趣的。但是看到居骁剛剛的比賽，他的動作、神情、體态，都非常——美。

是的，就是美。祝星晨在心裏暗暗重複。

光芒萬丈的居骁，和畏畏縮縮、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祝星晨不一樣，居骁一直很自信，而且他的實力也配得上他的自信自矜。他的力量像是來自內心，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居骁不僅是祝星晨的榜樣，更是像祝星晨和蔣昭竹提過的那樣，是他的動力。

只要能向着這樣的居骁靠近一點點，祝星晨什麽都願意做。

百般念頭在心頭一轉而過，祝星晨思索片刻，便點頭說：“好的。”

居骁很滿意地唔了一聲，長舒一口氣，兩條長腿伸直，胳膊撐在身體兩側，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滿是運動後的餍足。

祝星晨難得看他這麽放松，稍稍往後靠靠，後腰挨到了一點點居骁的胳膊，心裏有些高興，笑着轉臉看向居骁。

居骁休息了一會兒，坐起來說：“你的肩膀還沒完全好，你今天就跟我轉轉吧，下次再帶你來做點基礎訓練。”

居骁站起來沖祝星晨招招手：“跟我來。”

祝星晨背上居骁的背包，跟着他往房間另一頭走。

另一邊是一些器械，除了普通的跑步機、橢圓機，祝星晨大部分沒見過，有些好奇地四處打量。

孟超凡一直遠遠注意着他們這邊，見他們站起身，便也帶着剛剛跟居骁打了一場的徒弟跟過去。

Advertisement

祝星晨瞥見了，想起居骁的話，客客氣氣叫了聲“孟老板”。

孟超凡笑笑：“剛剛還親親熱熱地叫‘凡哥’來着。”

祝星晨有些慌，往居骁旁邊靠了靠，小聲說：“沒有。”

孟超凡倒不計較，把自己徒弟拉過來，和氣地介紹道：“這是範寧，我新收的徒弟。骁哥和他聊兩句？”

範寧也很積極，湊上去和居骁攀交情，說聞名不如見面雲雲。

居骁不動聲色把祝星晨往身後拉了拉，說：“這次實在不好意思。下次再聊吧。我先陪我同學。”

孟超凡笑眯眯地：“基礎器械我帶星晨小朋友看看就行了，骁哥領着介紹也太屈才了，下次我徒弟不一定在這，你們趁今天有空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居骁拒絕道：“不麻煩孟老板了，過會兒我們有事就走了。今天真沒空。”

孟超凡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突然冒出一句：“急着去約會？”

祝星晨臉都白了，連連搖頭，居骁卻說：“是的。”

孟超凡笑出聲來，說：“我怎麽聽星晨說你不是他男朋友啊。”

居骁瞟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祝星晨，說：“他害羞。”

孟超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說：“那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自己玩兒吧。星晨要辦卡的話，報我微信號，可以打五折。”

說完便很潇灑地轉身了。範寧回頭上下打量他們兩眼，什麽都沒說，也跟着走了。

祝星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呆地看着孟超凡的背影，居骁碰了碰他手臂，說：“走了。別看了。”

祝星晨這才如夢初醒，“啊”的一聲，臉上恢複一點血色。

居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一樣一樣器械試過去，教祝星晨用法，最後還讓祝星晨上跑步機跑了幾下，看他體力如何。

祝星晨一直有點心不在焉，居骁素來沒什麽表情，這時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見祝星晨不斷小心翼翼地觑他，才淡淡地問：“怎麽了？”

祝星晨讪讪笑了一下，心想居骁果然生氣了，不知道是在氣自己不聽話跟孟超凡聊太多，還是在氣自己否認居骁是他男朋友。

像是預料到祝星晨什麽也答不出來，居骁也不追問，只說：“我去換衣服。”

居骁身上的衣服早就幹了，毫不避嫌地在更衣室脫了個幹淨，祝星晨盡力控制住不去看他，接住居骁丢下來的背心短褲，臉紅得像個番茄。

居骁撇下他去沖澡，祝星晨抱着他的衣服，左右看了看更衣室沒人，大着膽子低頭嗅了嗅。背心上沒有青春期男生身上常常散發出來的汗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草香。

祝星晨面紅耳赤，想到書上說人類的犁鼻器雖然已經高度退化，但能否接受外激素的刺激仍然處于争議中。祝星晨現在卻覺得，大概他的犁鼻器還是有用的，不然完全沒辦法解釋，為什麽柔軟織物上的香草香，會讓他很想把臉埋進去。

就在還差一點他就鬼迷心竅的時候，居骁出來了。

居骁已經穿好了四角內褲，只是身上還有些沒擦幹，水珠順着濕漉漉的發尾滴下來，讓他顯露出了不同往常的柔軟和溫順。

祝星晨局促地站起來，看了眼居骁大片裸露的肌膚，被燙到一樣轉頭，小聲說：“把衣服穿上吧。”

居骁很快把衣服穿好，祝星晨終于暗自松了口氣，不自在地抓了抓頭發，兩人一起出去了。

一路上再沒碰到孟超凡，祝星晨有點慶幸，想到孟超凡，他又去看居骁表情，跟居骁的目光撞了個正着，祝星晨心跳快了幾秒，急忙移開視線。

居骁還在生氣嗎？。

祝星晨滿心忐忑地追上去兩步，想起兜裏祝成發給的的五百塊錢，有點讨好地說：“居骁，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居骁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祝星晨忙補充：“我有錢的。”

居骁這才點點頭，漫不經心說：“吃什麽？”

祝星晨想了想：“我都行，你定吧。”

居骁說：“那吃川菜吧。”

祝星晨其實口味清淡，不像祝成發，偏愛重油重鹽重辣的下飯菜，反而随江浙出身的趙筱茜，喜歡吃偏甜的菜肴，像是酸酸甜甜的咕咾肉、糖醋排骨、梅子燒肉，所以居骁說的川菜，祝星晨并不是很習慣，反而有些怕辣。

但居骁既然指名要吃，祝星晨也不想反對他，想着川菜館也會有些不辣的菜，居骁高興就好。

兩人找了家川菜館，居骁挑了個角落位置坐下，把菜單擺到祝星晨面前：“你想吃什麽點吧。”

祝星晨仍摸不清居骁是不是在生氣，把菜單推了推，轉了個方向朝向居骁：“我都可以，你點吧。”

居骁問了句：“你真不點？”

祝星晨搖搖頭：“你想吃什麽我都行。”

居骁随意翻了翻菜單，叫來服務員，點了一溜菜，全是辣菜，有夫妻肺片、毛血旺、辣子雞，連青菜都點的是麻辣幹煸豆角。

點完以後，居骁緊緊盯着祝星晨，問：“有什麽你不想吃的嗎？”

祝星晨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居骁臉色，還是說：“挺好的，沒有。”

菜上得很快，幾道不是撒滿了辣椒就是浸在紅油裏的菜看得祝星晨心裏打鼓，勉強吃了幾口雞肉，他就有點受不了了，灌下去一大杯水。

居骁神色不變，舀了一勺豬血到祝星晨碗裏：“這個要趁熱吃。”

祝星晨有些撐不住，表情僵硬地夾了一小口，吃藥一樣嚼都不敢嚼，吞了下去，燙得他喉嚨一痛，頓時嗆住了。

祝星晨猛地咳嗽起來，喉間火辣辣的，咳得他鼻涕眼淚都出來了，額頭上都是汗，臉上也通紅一片。

一張紙巾遞到他面前，祝星晨接過，看到居骁平靜的神情，忽然心裏一陣委屈，借着辣得腦門發麻的一股勁，幾顆眼淚湧了出來。

祝星晨連忙用紙巾捂住臉，不敢讓居骁看到。

居骁又遞來一杯水，祝星晨用紙巾按了按眼角，才接過來喝了。

待呼吸緩和下來，祝星晨慢慢擡頭，對上居骁情緒難明的目光。

剛剛的委屈不知怎麽又湧上心頭，祝星晨眼角一熱，差點又掉下淚來。他想別過頭去，不讓居骁看到狼狽的自己，居骁卻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他的臉，擦掉一點淚痕。

“不想吃辣為什麽不說？”

祝星晨沒辦法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嘴唇顫了顫，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鼻音，聽起來倒有點像撒嬌。

居骁那一點鮮為人知的溫柔又漸漸水波一樣從眼神中流淌出來：“星星，你很怕我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