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聖誕

盡管有少數人反對,貓耳咖啡的主題還是最終敲定了。

平安夜在周一,從周末開始就有班級在準備了。

等祝星晨周一去上學,操場上已經零零散散圍了小半圈攤位車,根據各個班不同的主題,布置成不同的樣子。

祝星晨照常跟在操場邊等他跑步的居骁打了個招呼,兩人一言不發,默契地一同晨跑起來。

只不過今天操場上雜物太多,還有些電線、彩帶彎彎繞繞,跑得祝星晨磕磕絆絆的,兩人只跑了一圈多,便幹脆放慢速度,散起步來。

祝星晨跑得身上有點發熱,但也不像剛開始那樣大量出汗,索性把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裏,對居骁說:“我什麽時候能開始打拳?”

這幾周周末祝星晨都跟着居骁一起去俱樂部,居骁只給他安排了有氧和力量訓練,此外加一點靈敏性訓練。

居骁想了想,說:“你最近肩膀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以前在桌子前面坐久了還會覺得脖子疼,現在也沒這個問題了。”

“好,下次我來教你出拳。”

祝星晨高興起來,走到居骁前面,輕巧地轉了個身,一邊倒退着走,一邊手舞足蹈地和居骁說話。

忽然居骁伸手拉了他一把,就算這樣,祝星晨還是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祝星晨忙連聲說對不起,擡起頭來看,才發現是歐陽志面色不虞地看着他。

李梓站在歐陽志旁邊,用露骨的眼神打量着居骁握住祝星晨手腕的手。

祝星晨吓得呆了,四個人站在一起,半晌都沒人說話。

直到居骁松開手,拍拍祝星晨的腰,說:“走了。”祝星晨才找回知覺,邁開步子,和居骁一起離開了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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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祝星晨還無法察覺,今天早上的這一撞,就仿佛是晚上将發生的一切的預兆。

雖說上午還是照常上課,但因為下午的活動,所有人都心猿意馬的,倒顯得祝星晨的心神不寧不那麽明顯了,他右眼皮不住地跳,終于找了個課間給祝月玥打電話。

連着打了幾通,祝月玥終于接了,語氣不善:“你又幹嘛?”

祝星晨問:“你今天在學校嗎?”

祝月玥說:“不在。沒勁。”

祝星晨一下子找不到話說,沉默半天,祝月玥不耐煩地說:“你究竟要說什麽?”

祝星晨支吾半天,什麽也說不出口,只說:“沒什麽,看你最近好不好。”

祝月玥冷笑一聲,就把電話挂了。

祝星晨站在走廊上發了會兒呆,胡倩倩這時跑過來,指揮道:“祝星晨你幫我去傳達室看一下,我訂的東西有沒有到。”

祝星晨這才從沉思裏醒來,去幫胡倩倩取東西。

取回來的東西兩大包,輕飄飄軟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

班上一群女生卻都很興奮,看見祝星晨拎着兩個包裹,紛紛尖叫着快打開。

祝星晨有點被這架勢震撼到了,笑着說:“不會解開什麽封印吧?”

姑娘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把他摁倒,呼啦啦地把包裹拆開,一瞬間祝星晨的桌上就堆滿了粉紅色的織物和毛茸茸的頭飾。

上課鈴一響,女生們又呼啦啦地散去,徒留祝星晨一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圍裙和貓耳收進去。

下了課女生們也堵着不讓祝星晨出去,祝星晨急着去食堂吃飯,卻被人叽叽喳喳地圍住:“你戴着試一試嘛,我們看看效果。”

沒人敢鬧居骁,居骁抱着臂站在外圍,袖手旁觀祝星晨被人糾纏。

祝星晨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脫,最後認命地供人擺布,一對對貓耳在他頭上換來換去,照片也拍了無數張,才終于頭發亂糟糟地被放出來。

祝星晨一邊扒拉頭發一邊抱怨道:“你們就只敢鬧我。”

這時有人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所有人轉頭望去,周圍只有餘浩然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胡倩倩杏眼一瞪,提高聲音:“哎有人嫌我們娘炮了。”

曲橙笑着一唱一和:“畢竟有些人的男子氣概,小到一對貓耳就抵消掉了。”

“真有自信的人,誰會被這些外在的東西影響啊?你說是吧居骁。”胡倩倩一面說,一面大着膽子,竟然遞了一副貓耳發箍到居骁跟前。

居骁微微一怔,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接過來,自然地戴到了自己頭上。

居骁說:“喵。”

居骁面無表情地頂着一對銀灰色的虎紋貓耳,淡定得仿佛這是天底下最天經地義的事一樣,不像家養的貓咪,倒像占山為王的白虎。

過了半晌,直到祝星晨一把抓下居骁的頭飾,急匆匆拉着他出了教室,才有人喃喃說:“我靠這也太霸氣了。”

祝星晨吃飯的時候小小埋怨居骁:“你理她們幹嘛,都折騰完我了,還在你這裏得寸進尺。”

“很有趣。”

“什麽有趣?”

“你的表情。” 居骁停下筷子,望着祝星晨,“而且我忍着沒笑。”

祝星晨臉上發熱:“什麽表情?為什麽忍着不笑?”

居骁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不願意讓別人看我笑嗎?”

祝星晨一驚,夾着的土豆骨碌碌從筷子上掉下來,滾到地上去了。

祝星晨彎腰用紙巾把土豆撿起來,這麽一打岔的功夫,居骁又低頭繼續吃飯了。

這天中午自然是沒機會讓祝星晨他們逃去睡午覺的,曲橙和兩個男生坐車去咖啡店取定好的飲品,祝星晨跟居骁就被胡倩倩抓了壯丁。

居骁幫着去領電纜,祝星晨一個人爬高踩底地往他們班的攤位車上挂冬青枝,胡倩倩眯着眼在下面望着他,忽然問:“祝星晨你是不是長高了?”

“啊?”祝星晨從梯子上蹦下來,“沒有吧?”

胡倩倩說:“我記得我兩個星期前還覺得跟你一樣高吧,現在卻要仰視一下了。”

祝星晨笑了:“怎麽可能長這麽快。”

真的站直了一比,好像确實比胡倩倩高了一些。

祝星晨很高興:“可能是我最近開始鍛煉了。”

胡倩倩看了眼正拖着電纜往這裏走的居骁,虛虛指了指:“跟居骁一起?我看到你們早上跑步了。”

“嗯,”祝星晨低頭把剩下的冬青枝收拾到一起,“所以這兩個星期感覺精神好多了。”

胡倩倩笑了:“不只是你,居骁好像也有點變化了。”

祝星晨擡起頭,茫然道:“是嗎?”

胡倩倩想了想:“以前很有距離感的。現在……也有些吧,但更像個普通高中生了。”

祝星晨笑笑,他從來不覺得居骁普通。

聖誕集市晚上五點開始。剛過冬至日,天黑得很早,夜幕下亮起聖誕彩燈,集市入口處銀色的LED燈組成巨大的“German Market”字樣,每個班的攤位車都裝飾得各不相同,空氣中飄散着香甜的肉桂氣息。

除了學生自己的攤位車,還有售賣烤腸、烤土豆、煎蘑菇、可麗餅的小商販。

祝星晨和居骁穿着粉色圍裙,各自戴着貓耳站在高二一班的攤位車前。

祝星晨笑得一臉無奈,居骁表情一點波瀾都沒有,兩人只是普普通通站着,就招來一大批人和他們合影,大部分是女生,也有個別男生。

蔣昭竹溜達過來,一臉促狹地拍了好幾張居骁的照片,手機都快怼到居骁臉上,到最後連居骁都有點不自在起來,直到胡倩倩以影響生意為由不客氣地把蔣昭竹轟走,居骁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站了一個多小時,又送走一群來合影的高三女生,其中一個走之前還幽幽地說:“你們知道冬青又名槲寄生嗎?站在槲寄生下的人要接吻哦。”

祝星晨擡頭看看綁滿冬青的攤位車,又看看站在旁邊的居骁,紅着臉說:“可,可是學姐,冬青是冬青科喬木,槲寄生是槲寄生科灌木,怎麽可能是一個東西?而且槲寄生結白色的果子,這我還是認得的。”

那女生扼腕:“靠,居然不上當。”含恨而去。

曲橙蹲在旁邊笑得東倒西歪,算了算賬:“總共進了四百杯飲料,一百五十杯熱可可,一百五十杯奶茶,一百杯咖啡。現在賣出去大概兩百多杯,賣到三百杯我們就能回本了,盈餘用來充班費。你們倆辛苦了,我找人跟你們換下班,你倆現在可以去別處逛逛啦。”

兩人交還了圍裙和貓耳,居骁跟在祝星晨後面,祝星晨走着走着忽然笑起來。

居骁看了他一眼:“笑什麽?”

祝星晨搖搖頭:“沒什麽。”只是覺得居骁就像一頭被馴服的老虎,忠誠又威嚴地守護着他。

兩個人一起東走西逛,喝了無酒精的聖誕蛋奶酒,分着吃了一塊加糖的檸檬可麗餅,一人買了一只夾新鮮烤腸的熱狗,祝星晨手一抖黃芥末加多了,被沖得直流眼淚,居骁便把自己的換給他。

祝星晨啃完熱狗,站在原地等居骁買熱騰騰撒了肉桂的熱巧克力,忽然看到旁邊一個攤位上擺的毛絨玩具。

“這個怎麽賣?”居骁捧着熱飲過來的時候,祝星晨正在問價錢。

攤主指一指旁邊的靶子:“不賣的。二十元五镖,累計環數越高,獎品越大。”

“喜歡這個?”居骁戳了戳祝星晨正在看的鑰匙扣,一只毛茸茸的粉色小胖豬挂在上面,被居骁撥得東搖西蕩。

“啊不是……”祝星晨剛想否認,又想起居骁教他要坦誠一點,咬了咬牙,點點頭,“是喜歡。不過二十塊錢太貴了,而且我也不一定扔得準。”

居骁把熱飲遞給祝星晨,将袖子挽起一點,露出結實的小臂,交給攤主二十元,說:“沒事,我幫你扔。”

居骁掂了掂飛镖,微微眯了眯眼睛,瞄準以後,手腕輕輕一抖——正中靶心,“十環。”

攤主在一邊數着:“十環、十環、十環、十環!”

祝星晨咧開嘴,正等着去收鑰匙扣,攤主卻取下挂在最高處的一只大熊,說:“拿去吧。”

祝星晨急了:“我們不要這個大的,要小的。”

攤主眼睛一瞪:“小的是25分得的,這個同學拿了50分,只能給大的。”

祝星晨磨了半天,攤主才同意換成兩個25分的禮品,看到另一個鑰匙扣的時候,祝星晨眼睛一亮,摘下來遞給居骁:“這個星星的給你。”

祝星晨把自己的那只小豬鑰匙扣收好,心滿意足地找了個地方坐下,喝已經開始有點變涼的巧克力。

有一兩滴涼涼的東西落在祝星晨臉上,祝星晨伸手抹了抹:“開始下雨了?”

“說是今天晚上有雨夾雪。”居骁看了眼手機,“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在平時,祝星晨肯定怕麻煩居骁而拒絕,但今天的氣氛實在是太好,而他——有想對居骁做的事。

“好。”

跟蔣昭竹打過招呼,兩個人把祝星晨的自行車擡進後備箱,一路上越靠近家裏,祝星晨心裏越緊張。剛上車還有精神和居骁說幾句話,到後來只能緊緊握着拳,感覺手心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到家了,祝星晨輕手輕腳開了花園的鐵門,“噓”了一聲,說:“別讓我媽發現你在這裏。”

居骁推着祝星晨的自行車,熟門熟路幫他推進車庫裏,祝星晨站在門口輕聲問道:“居骁,來我房裏坐一會兒嗎?”

居骁不是第一次來祝星晨房間,但是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看一圈。

祝星晨房裏沒什麽書,但是卷子、習題集卻很多,在書架上堆得整整齊齊的,還有大開本的筆記本,都妥帖地包着半透明的磨砂PVC書皮。

祝星晨倒了水給他,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門,說:“沒什麽好看的吧?”

居骁坐在床上,拿着祝星晨最近從圖書館借的書,說:“你的房間很像你。很幹淨。”

祝星晨深吸一口氣,從居骁手裏抽出那本書,放到一邊。

居骁手裏沒了東西,擡起頭看他。

祝星晨故意沒開頂燈,只留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從居骁一側臉龐照來,使他高挺的鼻梁在另一側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祝星晨很少居高臨下地看過居骁的臉,一下子被抽走了書,仰起臉的居骁眼中倒有了點難得的茫然和無辜感。

現在怎麽辦?是先摸他的臉,還是先彎腰?或者幹脆坐到他腿上?

祝星晨一邊緊張地盤算,一邊憑着本能湊近居骁,當他一只手已經搭到居骁肩上,近得能看清楚居骁臉上細細的絨毛——

卧室門突然被砰地砸響了。

祝星晨吓了一跳,彈起來沖向門口。

随着房門打開,祝月玥也倒進他懷中。

祝星晨手足無措摟住渾身冰涼的祝月玥,驚恐地發現一大灘暗紅的血跡正從她的睡裙上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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