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醫院
“姐?姐?祝月玥?”祝星晨摟緊祝月玥,大聲喊她名字。
居骁搶上一步,摸了摸祝月玥的手,祝月玥指甲發青,臉色發白,嘴唇都沒血色了。
祝月玥沒反應,祝星晨大喊:“媽!媽!”
趙筱茜從樓上跑下來,見祝星晨抱着半個身子都是血的祝月玥往門口沖,吓得呆住了。
“媽!你快來!”兩個男孩沖到門口,祝星晨叫道,“居骁送我們去醫院!”
趙筱茜手忙腳亂的,只來得抓了手機和鑰匙,頂着雨上車,祝星晨跟趙筱茜扶着祝月玥坐在後座,居骁坐在前面。
祝星晨把祝月玥放平,讓她頭枕在座位上,腳微微擡高放在祝星晨腿上,趙筱茜被擠在最旁邊,慌得直問:“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居骁一邊打電話,一邊脫下外套丢到後座,祝星晨也反應過來,把自己的外套和毛衣都脫下來,蓋在祝月玥身上。
車裏的暖氣已經打到最高,可祝月玥身上還是冷得厲害,卻又汗津津的,血一直從她下`身往外湧,祝星晨半條褲子都被津濕了。
祝星晨摸着祝月玥胸口,說:“心跳很快,太快了。應該是休克。”
趙筱茜慌裏慌張,哆哆嗦嗦地抽了好幾下才把手機抽出來,祝星晨手上還沾着點血,抓住趙筱茜的手機,沉聲說:“媽,你現在別給他打電話。”
趙筱茜被祝星晨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緊緊盯住,她從沒見過兒子這麽堅定的樣子,慌忙答應:“好,好的。”
雨越下越大,車開得很快,路上冒險闖了幾個紅燈,祝星晨仍擔心太慢,他一直握着祝月玥的手,低聲喊她名字,數她急促又微弱的脈搏。
車子直接停在急診門口,祝星晨抱着祝月玥狂奔幾步就被接過去,擡上急救推床,推去手術。
祝星晨這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居骁都比他慢一步,走近把他架起來,低聲說:“你先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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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晨被半拖半抱弄到椅子上,忽然想起什麽,抓住居骁的手,湊到他耳邊,顫着聲說:“我……我剛才忘了說。如果有胚胎組織,能不能,讓他們留血樣?”
居骁微微一怔,說:“好,我去跟他們說。”
居骁安撫地捏捏祝星晨的手,起身去交代了。祝星晨疲憊地閉上眼,仰頭靠在牆上。
趙筱茜稍稍來遲,坐到祝星晨旁邊,問:“這是怎麽回事?”
祝星晨搖頭說:“現在還不知道。”
居骁走過來,對趙筱茜說:“阿姨,那邊有幾個字需要您去簽一下。現在不用急着繳費,您先去問清楚,手術和住院需要辦哪些手續,把能辦的先辦了,可能還要回家去取點東西。”
居骁打了個電話,把司機叫進來,囑咐:“張叔您陪一下趙阿姨跑手續,等會兒麻煩您帶阿姨回去取東西。”
那司機應了,趙筱茜正要起身,祝星晨忽然說:“媽,你說過吧,祝成發靠不住,最後還是得靠我。今天晚上先聽我的,別給他打電話。”
居骁若有所悟,馬上說:“錢不夠我可以先借您。”
趙筱茜四十歲的人了,在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面前,竟覺得有些畏縮,但她也是個沒主意的,索性一咬牙,照單全收了。
趙筱茜去辦手續了,祝星晨身上髒兮兮的,頭上沾着雨水,衣服褲子上都染了大片血跡,不住地深呼吸,直到居骁伸手按住他,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發抖。
居骁什麽話都沒問,但祝星晨覺得,就算居骁說什麽,他也是聽不見的。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朦朦胧胧的幻覺,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魚缸将他罩住,把他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來。
祝星晨隐約覺得有人來來去去地和居骁說話,可能有趙筱茜、護士、司機,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去分辨了。
迷迷糊糊的,祝星晨被居骁緊緊抓着手,走了幾步路,進了電梯,電梯上升,出了電梯,又走了幾步路,妥帖地被牽到一間單人病房的床上坐下。
祝星晨漸漸清醒過來,啞着嗓子問:“幾點了?”
居骁端着水喂他,說:“十一點了。你姐姐手術快做完了。”
祝星晨自己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問:“是什麽?”
居骁輕聲說:“異位妊娠。輸卵管破裂。”
祝星晨又發起抖來,實在忍耐不住,連連作嘔,把剛喝進去的水都吐了出來。
居骁安靜地撫摸着他的背,祝星晨抖了一會兒,終于好了一點,問:“再給我喝點水。”
居骁打了杯溫水,祝星晨這回沒喝太多,只漱了漱口,吐在垃圾桶裏。
兩人并肩坐着,祝星晨又問:“我媽呢?”
“阿姨回去取錢了。還要拿點住院用的東西。”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居骁忽然開口問:“需要我叫蔣昭竹來嗎?他可以幫上忙。”
祝星晨初時一點反應也沒有,居骁幾乎都要懷疑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問題,在居骁差點又要再問一遍時,祝星晨才說:“麻煩你了。我……我本來想等她醒了再問她,可是她從來不聽我的。如果一開始我能堅決一點,就,就不會這樣了。”
其實居骁四處托人,動靜這麽大,家裏早就知道了,蔣昭竹大概也清楚情況,一直在等着消息沒睡,只不過一個短信的事,蔣昭竹就過來了。
在等蔣昭竹的期間,祝月玥被推了出來,安排在祝星晨隔壁病房。
祝月玥身上換了一套幹淨的病號服,躺在雪白的被單下,顯得尤其纖細脆弱。
趙筱茜還沒回來,醫生只能跟祝星晨交代,祝月玥已經宮外孕六周,胚胎着床在右側輸卵管,輸卵管突然破裂導致出血休克,有可能是服用了流産藥物。現在已經切除了一側輸卵管,取出的胚胎組織,已經留存了起來。
蔣昭竹趕到的時候,祝星晨正伏在祝月玥床邊,單薄的身體上搭着居骁還算幹淨的外套,居骁站在他旁邊,聽見蔣昭竹進來,稍稍回了下頭,又彎下腰拍拍祝星晨的肩。
祝星晨站起來,和居骁蔣昭竹一起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蔣昭竹今天下午才見過祝星晨,沒想到不到一晚上的工夫,這個幾個小時前還朝氣蓬勃的少年,現在看起來卻這麽憔悴。
祝星晨低聲對蔣昭竹說:“麻煩蔣老師這麽晚還過來。”
蔣昭竹拍拍他的肩,說:“你辛苦了。我是大人,有什麽找我幫忙是對的。你媽媽呢?”
“我媽回去拿東西了。”祝星晨疲憊地揉揉眼睛,“蔣老師,我懷疑我姐姐當時不是自願的。”
蔣昭竹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祝星晨在說什麽,問:“多久前的事?”
“一個多月前。”祝星晨說,“我有證據。”
蔣昭竹微微一怔,湊近他,稍微避着點居骁,低聲說:“什麽證據?”
祝星晨點開手機,打開當時錄的音頻,歐陽志的聲音響起:“怎麽不看了?我覺得很好看啊……好啦,睜眼吧。強`奸你姐你就都沒你看着這麽痛苦。”
祝星晨抖着手,調出歐陽志用小號發給他的照片,說:“我還有照片。我看過了,他們手機裏還有更多。”
蔣昭竹本以為祝星晨和居骁請求他過來,只是要他幫忙跑跑醫院流程,給祝月玥開導開導,沒想到居然聽到這種大事。
蔣昭竹攬着祝星晨肩膀,将他帶到一邊去,居骁站在原地沒動。
蔣昭竹聲音放得極低,問:“你确定是他們幾個?他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照片為什麽要發給你看?你是不是被他們威脅了?”
祝星晨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一下子更白了,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的居骁,猶豫一下,還是決定撒謊:“他們想捉弄我,不是勒索財物之類。但……當時我沒答應。”
祝星晨小心翼翼地問:“蔣老師……這種情況,能告嗎?”
蔣昭竹沉吟片刻,說:“告肯定是可以告。血樣留了嗎?可以做鑒定。”
祝星晨忙點頭,說:“留了,居骁幫我說的。”
蔣昭竹用力抱了抱祝星晨,足足抱了五六秒,才松開他說:“你們都是好樣的。我馬上托人問。你家長知道嗎?”
祝星晨咬了咬嘴唇,說:“還不知道,我想先問清楚,跟我姐商量了,再和他們說。”
蔣昭竹嘆了口氣,摸摸祝星晨的發頂,說:“相信老師。”便去樓梯間打電話了。
祝星晨慢慢挪回居骁身邊,居骁摟住他的肩,什麽都沒問,只帶着他回到祝月玥病房。
過了一會兒趙筱茜帶着大包東西回來,居骁便起身陪着趙筱茜去繳費辦手續。
祝月玥醒來的時候,病房裏只有祝星晨一個人陪着。
她偏頭微微動了動,祝星晨馬上握住她的手:“怎麽樣?”
祝月玥喘了喘氣,聲音嘶啞:“痛。”
祝星晨說:“我叫醫生來。”
祝月玥術後過了四十分鐘才醒,已經算是蘇醒延遲了,祝星晨很着急,按了鈴叫來醫生護士。
醫生簡單做了檢查,見只有祝星晨一個人,等到趙筱茜進來了,才肯說術後的注意事項。
趙筱茜聽了個囫囵,倒是祝星晨一條條記在手機上,又發給趙筱茜看。
祝月玥現在還不能喝水,祝星晨只能用棉簽沾了水,濕潤她的嘴唇。祝月玥痛得厲害,躺了半天也說不出話,只皺着眉把牙關咬得死死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落,祝星晨覺得不對,又叫了醫生,打了鎮痛劑,祝月玥才終于睡着。
趙筱茜收拾收拾,在祝月玥病房裏的陪護床上躺下,對祝星晨說:“星星你回去吧,這裏有媽媽在。”
祝星晨搖頭說:“我去隔壁病房躺一晚上,有事叫我。”
趙筱茜有些為難,覺得好好一個人在醫院裏過夜實在不吉利,勸了好幾次祝星晨都不聽,最後說:“你回去吧,身上這麽髒,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回來吧。”
居骁這時說:“我讓人給星晨拿套換洗的衣服,我陪他在這裏睡吧,他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祝星晨搖搖頭,說:“沒事,居骁你不用在這,今天你已經幫太多忙了。”
居骁看了祝星晨一眼,祝星晨跟他眼神微微一觸,勸他回去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蔣昭竹等在病房外面,現在已經淩晨一點多,祝星晨心裏很過意不去,連連對蔣昭竹說抱歉。
蔣昭竹摸摸他腦袋,說:“不用道歉。我幫你問了一下,這種刑事案件,你姐姐需要報警立案,才能提起公訴。未成年人報警時,必須有監護人在場,等你姐姐情況好轉一點,你們一家人一起商量一下,我可以聯系關系幫你們推進。”
祝星晨低下頭去,答應了,沒說祝月玥已經滿十九了,只說:“謝謝蔣老師。”
“我幫你們兩個都請了假,你這兩天不用來學校,把該處理的處理好。”蔣昭竹又轉向居骁,“小骁你在這陪着?”
居骁簡單一點頭,說:“我叫張叔回去幫忙拿換洗衣服了,等他回來,你坐他車回去吧。”
蔣昭竹笑了笑,說:“回頭讓你大舅給老張發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