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隔四年再次相見，無論是白承昕還是柳憬言，都沒了當初那股針鋒相對的氣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漠然，一個沉着。

鄭晖同樣看見了柳憬言和季初然兩人，他擡起手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向身旁的白承昕逐一介紹：“這就是我們劇組的男一號，柳憬言，你以後和他搭戲比較多，他……”

“我知道。”白承昕打斷了他的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憬言看，須臾露出一個算不上友善的笑容，說：“前段時間緋聞滿天飛的那個影帝？想不知道都難。”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不客氣，連向來對這些最不計較的鄭晖聽了後都不禁皺起了眉，更別說自出生起就是個小霸王的柳憬言了。

但令鄭晖詫異的是，柳憬言竟然沒有動怒，就這樣站在原地，迎着白承昕的目光和他對視了兩秒，最後一挑唇角，開口回道：“我以為最近讓我聲名大噪的應該是和耀星穆總裁訂婚的事，沒想到這在白先生眼裏竟然還不值一提。”

這話無疑戳到了白承昕的痛處，原本挂在唇邊的帶着嘲諷的笑容瞬間從他臉上消失，他面色不虞地看着柳憬言，直到對方從自己身旁走過時，才用只有彼此可以聽見的聲音說：“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手段上的位，但你根本配不上嘉欽，還是識相點主動退出吧。”

話音剛落，正準備離開的柳憬言也随之停下腳步，他微微側過臉，那雙曾被各路媒體評為“最令人心動”的眼睛裏笑意蕩然無存，仿佛覆上了一層極寒的冰霜，僅僅是被這樣盯着看幾秒，就能感覺到一股從心底莫名生出的寒意。

白承昕沒想到在衆人眼裏“溫柔和善”的柳憬言會露出這種懾人的神情，當下一愣，随即感到衣領一緊，上半身就随着柳憬言拉拽的動作傾向前去，雙腳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才堪堪站穩。

季初然一見柳憬言這副模樣，心裏當即“卧槽”了一聲，伸手就想拉住對方的胳膊，勸人冷靜一點。

這倒不是他太過大驚小怪，而是他自上中學以來就聽過柳憬言的赫赫威名，再加上近幾年的接觸，對柳憬言的真實性情也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季初然很清楚，柳憬言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好說話，雖然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但這人骨子裏卻有一股不知道從哪繼承來的狠勁——凡是觸到他底線的人，無論是誰，他都絕不會手軟。

曾經在和柳憬行一塊喝酒的時候，季初然就聽他說，柳憬言剛升上高一時，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穆嘉欽的不是被他聽見了，當即就把人都鎖在男廁所裏，一挑五，把對方一個個打服了才罷手。事後捅到教務處那裏，那五個人連指認柳憬言都不敢，一個勁兒地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此事最後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當時他聽完後還感慨道：“沒想到憬言從以前開始就這麽重義氣。”

誰知柳憬行卻搖了搖頭，不情不願地“嘁”了一聲，說：“別想了，從小到大也就只有穆嘉欽那小子有這份殊榮。”

也是從柳憬行的這番話中，季初然才知道，穆嘉欽一直都是柳憬言心裏最特殊的存在——稱作是底線也不為過。

雖然沒聽清剛剛白承昕跟柳憬言說了什麽，但從柳憬言的表現來看，季初然敢肯定這十有八九跟穆嘉欽有關。

果不其然，還沒等季初然開口勸架，柳憬言就一手拽着白承昕的衣領，目光冷冷地盯着人，一字一句道：“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路易·伊斯特。”

說完，他驀地松開手，白承昕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踉跄了幾步，還沒擡頭就聽見柳憬言的聲音再度響起：“看在你和穆嘉欽同校的份上，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話音落下，柳憬言也不再看他，而是沖鄭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後，就和季初然乘電梯離開了酒店，只留下白承昕一人目光陰郁地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站在他身旁的鄭晖不動聲色地将他的神情變化納入眼中，随後在心裏那個本該屬于名途星藝的投資方位置上打了個慎重的問號。

現在看來,白承昕是為了柳憬言而來這點是毋庸置疑，那麽，作為投下大筆資金、欽點白承昕出演男二的名途星藝又在其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呢？

将白承昕送進房間之後，鄭晖靠在樓層安全通道的門後想了很久，最終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柳憬言的臉色從離開酒店後就沒有怎麽好過，雖然不再是面對白承昕時那種壓迫性極強的神情，但眉眼之間透露出的冷意，明晃晃地昭示着這人的心情十分糟糕。

季初然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最後憋到餐館才憋出一句：“這個白承昕……不會是你情敵吧？”

回答他的是柳憬言無比冷靜的一個“嗯”字。

季初然：“……”

季初然：“不是，憬言，你這也太平淡了，好歹有個反應啊。”

“我不是反應過了？”柳憬言拿起菜單邊看邊說，“我已經警告他了，再有下一次，我不會跟他客氣的。”

季初然一想也是，柳憬言如今的脾性比以前收斂了很多，要他為了一句話跟別人拳腳相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就在季初然認為柳憬言開始逐步向他展示在公衆面前的“溫文爾雅”的形象靠攏時，他又聽見柳憬言接着說：“更何況，兩年前穆嘉欽就已經把他揍進過醫院，我沒必要再動手。”

季初然：“……”敢情剛剛你沒動手是因為這個？？？

這短短一瞬間，季初然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對白承昕的同情——都已經被揍過一次，現在何必還要再來自取其辱？

對于他的這個疑問，柳憬言也無從答起。畢竟他也是這樣十年如一日地喜歡着穆嘉欽，哪怕曾經被無聲地拒絕過，他也無法做到真正的放下。

還有無可否認的一點是，白承昕對待感情的态度和勇氣，曾經一度令他十分羨慕——他不想失去穆嘉欽，也不想破壞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畏首畏尾了那麽多年，即便是現在和穆嘉欽結了婚，他也仍舊沒有說出那句藏在心裏七年多的話語。

直到白承昕的再度出現，柳憬言才恍然驚覺，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其實都算不了什麽，就連結婚這件事也是在柳憬蘭的推動下他才邁出了這一步，而真正需要他鼓起勇氣去完成的他卻遲遲未動。

他忽然又想起了白承昕說的那句話。

——你根本配不上穆嘉欽。

這短短九個字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劃開了他自以為般配的假象，露出了底下他曾經退縮過、怯弱過的過往，同時也喚醒了他骨子裏生來而有的倔強與驕傲。

他喜歡穆嘉欽喜歡了近八年，從情窦初開的少年到如今名利雙收的新晉影帝，任時光遷徙、異地相思，他的這份感情都從未改變過。

哪怕他并沒有像白承昕那樣在最開始就坦蕩面對，但在他心裏，除了穆嘉欽之外，沒人有權力評判他對他的感情，更沒人有資格為他們的這樁婚姻貼上相配與否的标簽。

因為，這是他和穆嘉欽兩個人的感情，也是他從那天在華晟樓前問出那句話後就兀自下定了的決心。

——不再逃避，也不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