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憬言的警告很快就有了成效。

前一天還鬧得滿城風雨，微博熱搜榜首足足挂了倆小時，引發了無數罵戰的“婚變”傳聞，在第二天大家睡醒後，就迎來了史詩般的反轉。

先是某知名娛樂博主爆料稱照片裏的人不是柳憬言，而是當紅偶像小生江塬，并指出作為名途星藝旗下藝人，江塬備受賀仁看重，近幾年手中接的資源在圈裏都是數一數二，而他本人和賀仁的關系尤其親密。

最後這位博主還貼心地放上某場活動中賀仁和江塬的合照，竟然和“婚變”傳聞裏那張暧昧照意外地相似，讓網友們又再一次炸開了鍋。

緊接着原爆料媒體“八卦FT”又在微博上發布道歉聲明，言辭懇切地向新聞提及的兩位當事人表達最真摯的歉意，說是誤将江塬認成了柳憬言，同時曬出一張法院傳單，表示會遵從法律宣判結果，反省自己的錯誤。

這兩條消息一出來，昨天還在或明或暗地譴責柳憬言“品行敗壞”、“不配繼續呆在娛樂圈”的人通通被打腫了臉。有的自覺理虧，在與柳憬言相關的微博下誠心道歉；有的則支支吾吾說不了兩句後，就跟風開始點贊江塬的黑料，暗諷對方心術不正，只知道靠潛規則上位和用那張肖似柳憬言的臉來博關注。

經此一事，江塬的“國民校草”人設徹底崩了，人氣大跌，粉絲也流失了大半。

柳憬言在聽到這個結果後還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借此警告賀仁，讓對方吞下這枚自作孽的苦果，但沒想到賀仁竟然會把近幾年來發展勢頭大好的江塬直接推出來頂缸，這讓柳憬言不禁懷疑他腦袋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自稱“圈中百曉生”的餘秦倒是很能理解賀仁的做法，他說：“你以為每個富二代都像穆總裁和柳姐姐一樣這麽有能力？不說賀仁，就他老子賀均斌在經商上都是馬馬虎虎，說是要洗白做個正經生意人，但到現在都還在吃黑錢。估計也是虧心事做多了，年近五十才有賀仁這麽一個兒子，從小就揣懷裏寵着慣着，沒經過什麽風浪坎坷，留學回來直接就繼承了名途星藝——這樣的天生嬌子，還指望他能多有格局？”

餘秦說到這裏就住了嘴，沒再繼續往下說。如果他沒有想岔，柳憬言應該是第一個讓賀仁吃癟的人，所以賀仁的反應才這麽“不可理喻”，多半是被氣昏頭了。

柳憬言沒想到在傳聞中不可一世的名途老總竟然這麽不經事，原本被激起的幾分鬥志也消退了不少。

他和餘秦聊完，手機在手中轉了一圈，又打給了楚楓。

昨天那份整容報告是他托楚楓弄來的，如果沒有這樣一份昭示着賀仁那點龌龊心思的鐵證在，想讓賀仁束手就擒怕是還得多費些功夫。

楚楓估計是值了一宿的班，接電話的時候還打了個呵欠，像是剛睡醒一樣：“憬言？”

“你這規培也夠累人的，”柳憬言道，“沒想過金盆洗手回家繼承祖業？”

楚楓一聽“繼承祖業”就立馬精神了：“我家那祖業交給你還行，交給我遲早得敗光。”

楚楓也出生在富貴之家，祖上是宮廷禦廚，後人憑借祖傳手藝和名聲開起了連鎖飯店，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國內著名的餐飲企業。

楚楓是家中獨子，繼承了先輩的手巧，味覺卻還沒有普通人的靈敏，做出來的菜肴賣相極佳，但味道實在一言難盡。時間一長，他就對飲食這一塊徹底失去了興趣，說什麽也不肯接手家裏的産業，而是考進了國內頂尖大學的醫學專業，立志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楚家父母雖然不死心，但拿這個兒子也沒有辦法，只能逮到機會就苦口婆心地勸他，弄得楚楓現在一聽見“繼承祖業”四個字就頭疼。

“不說這個了，”楚楓連忙換了個話頭，“我剛上微博看了看，現在輿論普遍一邊倒，都在譴責那什麽江塬和娛樂圈風氣，應該是沒事了吧？”

柳憬言道：“沒事了，多謝你弄來的那份報告，不然還真沒那麽容易擺平。”

“小事一樁，”楚楓在電話這頭笑了笑，冷不防又想起前幾天聽幾位高中同學聊天的內容和微博上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評論，猶豫了半天才說：“憬言，你和嘉欽是認真的吧？”

柳憬言頓了頓，鄭重道：“嗯，我和他都是認真的。”

說完，他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他本以為楚楓聽後會有失落或是傷心，卻沒想到對方反而是松了口氣，言語間還有一種“終于放心了”和“果然如此”的意味。

楚楓：“那就好，你們也算是沒有辜負人民群衆的期望了，以後好好過，年底的婚禮我一定會準時參加的。祝99啊。”

柳憬言：“……”

不是，什麽叫做“沒有辜負人民群衆的期望”？

這個問題直到柳憬言下午收工都沒有想明白。

他從休息室卸完妝出來，一路上就看見片場的工作人員都各自抱着一袋東西往回走，一瞧見他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有些膽大的還調侃了兩句：“柳影帝，祝幸福啊嘿嘿嘿。”

柳憬言：“……”

他一頭霧水地走到門口，一抹熟悉的身影越過衆人直直落進他的眼裏。

和人聊了有好一會兒的鄭晖轉頭看見柳憬言，對身邊人笑道：“你等的人來了，有空再聯系，我先走了。”

說完他拍了拍手，讓劇組所有人抓緊時間收工回酒店。走到柳憬言身邊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明天給你放一天假，別玩太晚了，注意身體。”

柳憬言難得沒有反駁，而是輕飄飄地看他一眼，照着他的動作在肩頭按了一下，說：“孤家寡人更傷身，趕緊找個伴吧，鄭導。”

鄭晖：“……”

說得跟為某個人守身如玉了二十多年的不是他一樣。

“守身如玉二十五年”的柳影帝在衆人暗戳戳的目光下走到一身精致西服、溫和地注視着他的那人面前，咳嗽了一聲，道：“日理萬機的穆總怎麽有空撥冗前來？”

穆嘉欽坦誠道：“我覺得一直以來都太低調了，所以抽空來宣示下我的主權。”

柳憬言聞言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說到宣示主權，其實我有個更好的辦法。”

穆嘉欽十分配合地低下頭：“什麽？”

話音剛落，柳憬言就迎着他的動作吻了上去。

雖然只是一觸即分，但卻被片場裏的大部分人一絲不差地看在眼裏，有幾個年輕點的女孩連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一激動就忍不住叫出聲，其他經驗很老道的則是立馬掏出手機按下16連拍。

而晚柳憬言一步卸完妝的白承昕出門看見的就正是這刺眼的一幕。

遠遠看着穆嘉欽臉上帶着以往從未在人前流露出的溫和神情，再想到剛剛電話裏賀仁的那一通氣急敗壞，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成拳。

他原以為像柳憬言這樣淪落到要在娛樂圈争名奪利的富家子弟多半是沒有什麽腦子，在家族事業上弄不出什麽成績才會來演藝圈打拼，必然比不上賀仁這種正統的家族繼承人，而他和賀仁設下的這個局柳憬言也肯定逃脫不了。

誰知道柳憬言不但逃過一劫，還能倒過頭來反将他們一軍。

賀仁在電話那頭簡直要氣瘋了，言語之間都在暗指是他找來偷拍的人最後壞了他們的計劃。

但白承昕對他的指責不以為然，這整件事他都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賀仁不肯聽他的勸告，非要留下底片等着以後慢慢欣賞，他們這一局還不會敗得那麽快。除此之外，無論是他還是賀仁，從一開始就把柳憬言想象得太過單純，也誤把穆嘉欽和柳憬言之間的感情當做脆弱不堪的易碎品。

白承昕忽然又想起拍戲時柳憬言露出的那個眼神。

冷冽，漠然，沒有多說一句話，卻讓人能夠深切地體會到他的怒意。和穆嘉欽當初帶給他的感覺幾乎一樣。

——到底是要多了解一個人，神情動作才會和他這麽相像；到底是要多在乎一個人，才會任由他的影子藏在自己的身上。

白承昕不知道。

他只是有一種朦胧的感覺：他認為柳憬言并不在乎穆嘉欽的這個想法或許是錯的，賀仁如果執意要和這兩人鬥下去，恐怕沒什麽好果子吃。

不過——，等那兩人走後，白承昕才慢慢收回視線，打開手機又看了眼剛剛從國外傳來的文件，垂下的唇角向上勾起，帶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不過，他和賀仁本來就不是一條船上的人，這種相互利用也該到頭了。

在劇組秀了一把恩愛的兩人離開片場後沒有直接去酒店，而是先上了穆嘉欽停在路邊的轎車。

車裏只有一個司機，穆嘉欽和柳憬言坐在後座，柳憬言還沒來得及問目的地，手裏就被塞了一個文件袋。

穆嘉欽：“給你的禮物，可以拆了。”

柳憬言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打開文件袋，裏面裝着一疊被裝訂好的信箋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寫的字跡，第一頁的擡頭是寫得無比端正的“道歉函”三個字。

柳憬言眉梢一揚，從文件袋裏拿出這疊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越看到後面越忍俊不禁，特別是看到最後頁尾的簽名和手印，他終于憋不住地笑出聲。

他笑了半天才停下來：“這是什麽？穆澤榮的道歉信？”

“嗯，”穆嘉欽道，“我查出那家媒體他是背後操手，就拿着他和賀仁合作的把柄把他逐出董事會，讓他連夜手寫了這份道歉信。這份禮物還滿意嗎？”

柳憬言從沒想過穆嘉欽還能想出這種法子。一想到那個渾身上下都寫着“勢利”、“仗勢欺人”的胖老頭熬了大半宿，一筆一劃地寫下這封道歉信的場景，柳憬言就樂得不行。

不只是穆嘉欽兄妹對這位在他們父母剛離世就要來争奪家産的堂叔十分厭惡，連柳憬言都對他沒有半點好感。因為穆澤榮當初不但差點把穆老爺子給氣暈，還在争家産無果的前提下，厚着臉皮替他那個不成材的兒子向柳知遠求娶柳憬蘭，還跟做買賣似的列出兩家聯姻的種種“好處”，還沒說完就直接被黑了臉的柳知遠請了出去。

從那以後，柳憬言每次見了穆嘉文都要暗地裏找人揍他一頓，如今見到這對父子倒黴，他心裏自然很是暢快。

他笑得雙眼彎彎地在穆嘉欽的唇上親了一下：“很滿意。”

穆嘉欽看着他的笑容，也不由得微微翹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他沒有告訴柳憬言的是，在昨天那場董事會議上，他用那些花了好幾年收集的證據和文件，換來的不僅僅是這一紙道歉函，還有穆澤榮手裏牢牢握着的3%的股權。

他本想把這點股份當做禮物送給柳憬言，但又覺得直接送出手有些俗氣，于是只私下找人拟了一份股權轉讓書，放進了他為年底即将到來的這場婚禮所準備的“聘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