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露隐退意

江福海是姜禾鳶貼身的大太監,沒有随駕南行,卻到恭親王府宣旨來了。

這秋風刮得有些凜冽,江福海想起從前剛入宮的時候,那時候也是這般肅殺。

因着沒有什麽後臺靠山,便被打在禦膳房做最下等的苦差。直至那天,還沒遷出宮的恭親王爺親自來了禦膳房,說要學着做抄手。

他當時還是一個任人欺淩的燒火太監,第一次見着這樣尊貴的人物,一個哆嗦沒把柴火塞進竈子裏去,砸着了這金尊玉貴的腳。

姜禾鹄喊了一聲,沒一會兒腳面就腫得老高。

皇上聽言急急趕來,聽了太醫的話之後,掃視他的眼神似是要把他淩遲。

江福海沒想到出了這麽大一個岔子,也知道這回命怕是撿不會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在這生死之際,救了他一把的竟是傳聞中那個一事無成的小公主,還提了他做貼身的太監。

後來由于內務府總管李成海勾結朝廷官員,姜禾鹄便做了推手,把他推上了內務府總管的位置。

人總是歷練出來的,在姜禾鹄身邊待了三個月之後,江福海腿腳也不哆嗦了,說話也有底氣了。

他本身也就是個機靈的,不該聽的從來多聽一句話去,不該說的也從不會多長一張嘴,倒是深得帝心。

江福海在帝側待了幾年,也練就了一顆趨利避害的心。現下皇上南巡,将他差來恭親王府宣旨,他倒是感激涕零。

誰都知道南巡之路看似威風凜凜,其中的危機卻是此起彼伏,從未消停。再加上旅途車馬勞頓,如若皇上出了什麽岔子,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有着這麽多由頭,在恭親王府門前等了這麽許久,他倒也是沒什麽怨氣。

姜禾鹄換好宮服出來之後,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江福海打着馬哈哈:“恭親王爺可算是出來了!”

姜禾鹄心情不虞,懶得理會他,便拂了拂袖子,說道:“公公不是來宣旨的麽?”

江福海一愣怔,原本佝偻着的身子直立起來,走到恭親王府的正門前,大聲宣喝:“恭親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朕今次南行,朝綱無主。恭親王仁德,簡言慧心,深得朕意。特擢為攝政王。南行期間,把持朝政,不得有失,欽此。’”

“臣接旨!”

姜禾鹄起身接過聖旨。苗苗就上前請了江福海入內稍坐。

站在原地看了看聖旨,依舊是白紙黑字筆走龍蛇,鮮紅的玺印分明,是姜禾鳶的風格。

深深吸了一口氣,姜禾鹄不知道胞姐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朝堂之上那麽多肱骨大臣,再怎麽樣,也犯不着讓她這無所事事的閑王擔此重任。這一不小心,就是整片江山啊。

走回正堂,與江福海寒暄了一小會兒,江福海便就告辭了。

苗苗送江福海出門之後,姜禾鹄便像是洩了氣一般,癱坐在交椅上,腦海裏迷迷糊糊又想起了姜鈞那妖孽說的話:“當初皇上怎麽坐穩這片江山的,你怕是也要怎麽做。”

姜禾鳶初上位的時候,大手筆收拾了當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相朱攬。随即又整頓朝綱,設立中極殿,建極殿,文華殿,武英殿四殿,加內閣官職。

這樣算起來,喬寂風獨大內閣的時間,也是九年有餘了。

深宮內院,燈火通明。

側卧在榻上的男子一身湖水藍衫,五官猶如刀刻。

夜明珠透過濃密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陰影。

他擱了手裏的書,動作優雅得像是天生的貴族,出口的聲音,更是猶如天籁:“恭親王?”

下首的黑衣人單膝跪在地上,颔首答是。

左绛容坐直起來,目光沒有焦距,像是在看門口的宮柳,又像是投向那片虛無的明亮。

過了半晌,他才回過身來,對下首的黑衣人揮了揮手,極盡疲乏地說道:“你下去吧。”

僅是一番思量,就像是耗盡了他畢生所有的力氣。那種憤怒又無從宣洩最後化為悲哀的情緒,幾乎把他淹沒。

姜禾鳶在南下之前,已經有十日有餘沒有踏進未央宮一步。此次南巡,更是沒有把自己捎上;不僅如此,她走了還叫姜禾鹄來看着他。是怕他做什麽動作嗎?

忍着心頭的刺痛,他低低喏着:“要是我想做什麽動作,兩年之前就已經做了,鳶兒。”

這一夜,喬府,恭親王府以及深宮未央,都徹夜通明。

第二天四更時分,苗苗就已經捧着一沓朝服,進來喚姜禾鹄起床。

姜禾鹄自打聽推門進來那一刻,就不再假寐,睜了眼睛,啞着嗓子就問:“什麽時辰了?”

“四更了。”苗苗邊答着,邊端來漱口水,讓姜禾鹄洗漱。

如此一番之後,姜禾鹄才算收拾齊整,施施然走出恭親王府,坐上了早就從宮裏遣來的車架。

姜禾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大街,四下寂靜無人,天色還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暗黑。

宮鐘敲了五下,響亮的聲音喚醒整個京城。

姜禾鹄坐上太和殿內的小金座。金座設在龍座下首,在九五階之上,是個俯瞰群臣的好位置。

衆臣不必向攝政王爺下跪,只掃了掃袖,整齊地作出聲響以示尊敬。

江福海站在姜禾鹄身後,捏着嗓子道:“衆臣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姜禾鹄特意拿眼瞧了站在文臣之首的喬寂風老頭子,卻直直撞上他的目光。這喬老頭子真不是一般的猖狂,朝堂之上,哪能直視上首之人,這樣□□裸打量的眼光,是怕脖子太硬砍不下嗎?

“本王瞧着,喬首輔這是有事要奏?”

衆臣心裏都有了些底,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燒的恐怕就是站在風口浪尖的喬首輔了。

喬首輔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臉上松弛的老肉下垂,看着,隐隐又一種慈祥的感覺。

他躬身出列,奏了本子,說自家後院裏缺棵珍貴的樹,還望恭親王爺賜下。

衆臣嘩然,喬首輔從前可是盡量降低存在感的明智之人,今兒怎的這樣公然叫板,是要有什麽大動作了嗎?

坐在上首的姜禾鹄聽了他這一番陳奏,心裏一萬匹草泥馬鋪天蓋地呼嘯而過。你孫子那麽有錢一身金臭你丫的還會缺棵樹?

面上卻是扯起了一抹溫婉無害的笑容,說道:“那本王就于午後,親自送往喬府如何?”

“謝王爺。”

衆臣又是一片吸氣的聲音。要知道皇上才走了不到一天,要趕回來砍一個人都額腦袋可是綽綽有餘。喬首輔這般堪堪受了攝政王的服務,果真有錢就能任性啊!

于是姜禾鹄的第一次上朝,就這樣被喬寂風老頭子這樣無情地碾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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