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城兵馬司

喬疏借出恭的理由離了席,朝着姜鈞的貼身小厮走的方向緊步跟上。

姜禾鹄見他步伐緊快,不由得暗自好笑,怎麽像是要失禁的樣子。

喬疏跟着遠遠看着那小厮的身影,步伐又加快了幾分。

他向來沒有大聲喊人的習慣,因而壓根兒沒想到只要他吼上那麽一嗓子,那小厮就會停下來等他。

好不容易跟着來到洞房外邊,那丫已經進院子裏去了也就罷了,偏偏還把門帶上了。

喬疏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方才還秋高雲淡的天氣,這會兒雲層就已經低沉了下來,怕是要下場秋雨了。

他在外頭等了一會兒,烏龜都快被他等死了,差點就決定爬牆進去,才聽院門打開的聲音。

一抹紅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帶着幾分急切,邊走還邊對那小厮吩咐着些什麽。

喬疏看見姜鈞,就像娃娃見了娘親,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也安定了幾分。

他快步迎了上來,袍角掃過幾株名貴的貢菊,驚得一絲絲花瓣如雨落。

要擱往常,姜鈞定會捧着那些個花兒好生埋怨一番,可今兒個卻連眼皮子都不擡,眉宇之間盡是焦急。

他本在吩咐那小厮一些什麽事兒,轉頭看見來人,便重重呼了口氣,加快步子迎了上來。

“出事了。”

“出事兒了嗎?”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竟是不約而同的嚴肅。

姜鈞轉回頭,讓那小厮先下去,才重又轉回來,兩只眼睛緊緊盯着喬疏:“我說了你可先別急。”

“說。”語氣裏有不同尋常的急切。喬疏上前一步,收了白玉扇子握在手心。

“有人要取阿鹄和左绛容的性命。”說着,手心攤開,一張折得只剩一小塊的紙赫然其上。

喬疏好奇地看了一眼姜鈞,伸手抓了那張紙,展開一看,果然是姜禾鹄和左绛容的名諱以及住址。

一雙好看的鳳眼頓時染上幾許晦暗,喬疏壓低了嗓音,問姜鈞道:“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小壯已經去請清冷了,今天他去義莊的時候沒知會他,所以現在不能馬上知道是誰有如此歹心。”

兩人正說着話,外頭卻傳進杯盤落地的清脆聲音,而後便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還有女眷的尖叫,以及男屬驚惶之下爆出的粗語。

喬疏眉心一跳,當下想也不想,卯足了勁兒往回跑。

阿鹄出事了!

喬疏握着扇子的手又緊了幾分,即便扇柄磨得光滑,也也硌疼了手心。

阿鹄一定不能有事!

正奮力跑着,忽而腰上一沉,視線急轉直下,喬疏已然被姜鈞抱在懷裏。

他轉頭看了看那張粉黛微施的精致的臉,會心地一笑,雖然仍舊焦急,但比之方才,算是放松了些許。

姜鈞見他盯着自己,匆忙轉頭一笑,而後斂眉眯目,足尖起落,已然來到前院。

院子裏已經亂作一團,馮理風躲在桌下瑟瑟發抖,祁侯和候夫人以及權貴,被侯府的護衛牢牢圈在中心。

喬疏擡眼一掃,邱老在,老頭子在,祁侯在,侯夫人在,唯獨不見了姜禾鹄。

姜鈞一身紅裝,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侯府護衛軍統領身邊,一雙桃花眼,緊緊盯着眼前這群身披甲胄的士兵。

“叫你們管事兒的出來回話。”姜鈞臉色沉了幾分,出口便是一陣窒息的威壓。

喬老首輔和邱老将軍都暗暗驚奇,這孩子,竟不像平日裏看到的那樣草包,這股子威壓,就像三軍兵臨城下也毫不慌亂的主帥,也像極了年幼的喬疏。

喬老首輔心裏堵得慌,忙不疊地在人群裏尋找喬疏,卻見他站在護衛軍包圍圈之外,面色慘白,眼神空洞得令人害怕。

一席深紫旳衣袍被他抓出了皺痕,那年的血腥再度充斥腦海。

不,姜禾鹄,阿鹄!

他幡然醒悟過來,眼神重又清明,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忽而邱老将軍大喝一聲:“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敢來搗亂,不知道今日是祁侯世子的大喜日子嗎?還不趕緊退下!”

生如洪鐘,振聾發聩,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

門口傳來一道低聲的嘲笑,随即五城兵馬司的人朝兩邊分散開,恭迎此人的到來。

喬疏站在一旁,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第一個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與邱老将軍有三分相像,竟是黎攬!

黎攬單手按着腰間的劍,緩步走來。

“外公,對不住了!”他朝邱老姜鈞的方向戲谑一笑,随即低頭:“都給我帶走!”

氣焰無比嚣張,态度十分高傲。

喬疏這才意識到些什麽,清淺一笑,竟像陽春的梨花盛放,燦爛而純潔。

他走上前來,知道現下能拖一刻是一刻。

“黎守将帶人來恭賀新禧雖說是好事兒,但這也未免太興師動衆了些。”

他緩緩說道,語氣與平常無異,都稍顯清高傲氣。

沒想到黎攬卻“噗嗤”笑出了聲,轉頭向緊跟在身後的副守将說道:“這下認識了吧?是不是驚豔絕倫傾國傾城啊?”

下巴貼胸繞了一輪,黎攬再度擡頭看向喬疏,卻是滿眼諷刺和輕蔑:“喬疏,你也就這樣了。若你當年能從十萬北兵中救出兩個公主,倒也算你厲害。可你偏偏是個紅顏禍水,一下子就葬送了你的父母雙親,這能怪得了誰啊這?如今你再……”

“攬兒……”滔滔不絕的黎攬被一聲顫抖的呼喚打斷,邱老将軍渾身顫抖,兩只手虛空向前搭着,若非喬老首輔在一旁架着他,怕是已轟然倒地了。

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淌下兩行濁淚,“攬兒……你是不是……是不是糊塗了……”

兩眼目光炯炯,渴盼着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外孫推翻他內心的預料。

黎攬聞言,又低聲笑了出來,絲毫沒有包含對老人的尊敬,顯得面目可憎。

他下巴擡高,嘲諷的眼光居高臨下地瞥向那個年邁的老人:“是,我是糊塗了。我是糊塗了才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趕走敏兒!我是糊塗了才會以為你是真的疼我!你多番照料我給我吃喝,不就是看不起我這個沒幹過什麽大事的,沒權沒勢的野種嗎?”

他說得極為用力,噴薄而出的竟是咬牙切齒的恨意。

不知是“野種”兩個字,還是黎攬言語之間透露的無情刺激了邱老将軍,他忽然感覺眼前一片花白,心跳急劇加快。

喬老首輔和他是多年的茶友,雖說了解得不多,卻也知道他是真心待黎攬好。哪知卻養了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對于別人的事情,就算再怎麽換位思考,感同身受這回事兒,真是罕見得很。

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發出評論就顯得輕松得多,就像當年旳那一戰……

喬老首輔飛快地掠了一眼喬疏,不知是怕對上他空無一物的眼神,還是不忍心去看他如今的狀況。

當年的事情就是一個巨大的傷疤,貼在喬疏身上,不揭也疼,一揭就痛不欲生。

姜鈞聽了黎攬的話,手上的拳頭越握越緊,卻一個勁兒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這麽多人的性命,都在他手裏。

像是瘋魔了似的,黎攬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轉頭看了一眼喬疏,見他如松站立,心下卻沒有放松,反而是猛地一抽,而後密密麻麻的心疼就席卷而上,酸澀直逼喉口。

這麽多年了,只有他知道他的不容易。

他也曾經氣急敗壞過,氣他的放不下過去。

可是又有那個人,對過去是說放就放的呢?

喬疏笑得越是明豔,他的心裏就越是忐忑。

他不用看也知道,喬疏那雙罩在袖子裏的手,已經血跡斑駁。

艱難地轉回頭,有些事情還是知道地透徹些才好。

姜鈞啓唇,眼裏不再是痛楚,滿帶着殺氣:“你把攝政王爺藏哪兒了?”

“哼!攝政王?就嫩窩囊廢呀?用得着我藏麽。”黎攬擺了擺手,“不用我藏。她整天也就吃抄手,拉驢逛街,能幹什麽事兒?要我說,當年的那一戰如果沒有她,喬疏或許也不會害死他的父母呀!這種禍害,我留她幹什麽?我又不想死爹死娘!”

嘲諷的嘴臉說出惡毒的話,姜鈞看着他張狂,眸裏的殺意越來越濃。

他半垂着頭,假意将腰上的玉珮放在手裏把玩,說話的聲音,波瀾不起。

“所以你這是要謀反了?”

謀反,這兩個字一壓下來,邱老将軍的眼神瞬間恢複清亮,壓在喬老首輔身上的重量,也減輕了許多。

他屏住呼吸,靜靜等待着他最後的回答。

如果,他真的,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那他講親手結束這場荒誕的鬧劇!

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邱老将軍花白的胡子一顫一顫,極不忍的樣子。

喬老首輔現下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圍繞着喬疏飄忽不定。

謀反又怎樣?大局已定,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兒玉玺已經拿到手了。大靖王朝結束了!哈哈哈哈哈……”

随着姜鈞一聲驚呼:“不行!”

黎攬狂妄地大笑已經戛然而止,目光順着穿腸過肚的劍往上移。

“邱勝,你、好、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

《芍藥》可能暫時不會更了,今晚碼了一章給基友看,發現文筆真的是個大問題。

小刻決定要勻點兒時間出來提升一下文筆,不想《芍藥》撲街,所以可能要請各位親親耐心等待了。

至于《落花》會持續日更的,謝謝大家木木噠~

小刻有點小難過,我想靜靜【莫問小刻靜靜是誰】

真的對不起支持《芍藥》的親了

希望到最後出來的作品,不會讓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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