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叛如鬧劇

年邁的老人身子抖得像篩糠,剛才從侯府護衛軍的手裏奪過刀,再極力縱身一躍,将刀尖刺入黎攬的腑腸。

這一連串動作仿佛已經用盡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氣。

黎攬的身子緩緩倒下,他也漸漸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在地面上。

兩眼虛無地望着某個方向,他擡過黎攬的頭,将其輕輕放在自己腿上,說不出一句話,苦澀的眼淚卻一滴一滴滾落。

當初身披甲胄退敵千裏的大将軍何嘗這樣過?

都說男兒流血不流淚,他一身草莽,幸得高祖青眼才投身行伍,建功立業。

如今為了一個迷途的少年郎,卻再抑不住心中的悲痛。

五城兵馬司的人見此沒了指揮的人,頓時不知唯誰馬首是瞻,一時間有些混亂起來,不知是要将這幹人一舉拿下,還是丢了兵器投降。

姜鈞見此狀況,緊皺的眉頭沒有絲毫舒展。淩厲的眸子依舊掃視着現場的情境。

黎攬手下的副将見陣腳自亂,不得不将內心所想宣之于口

——“再不動手,我們都得死!”

他話音一落,還未待及衆人反應,喬疏不慌不忙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顯然是早一步料到了副将心中所想。

“若是棄甲投降,保你們家中妻兒老小性命無虞。”

聲音雖不算很響亮,卻足夠震懾人心。

投身行伍的人,大都來自于普通的百姓家庭。家中或有七十老婦,或有六歲孩童。

他對黎攬的了解不多,不知道他事先有沒有将這些人的家眷保護起來,他這麽說,只不過是賭一把罷了。

喬疏雙眸清麗,投射着駭人的光芒,威嚴的氣息自他周身散發。

感覺喉間湧上一股又一股腥甜,他的喉結滾動,不動聲色地将已經出喉的鮮血咽了回去。

而此時姜鈞一身紅裝更顯妖嬈,心有靈犀似的轉頭看向喬疏,見他眉宇之間微皺的痕跡,心下沒來由得有些慌亂。

方才黎攬說的那些話,果然還是刺激到他了。

也是,那樣惡毒的話,縱使他已經開始嘗試着放下,也不可能完全當成笑話來聽。

心裏像被野獸撕裂一樣疼。他轉回頭,身形一動,他來到邱老将軍身前,眼裏迸發出駭人的壓抑,死死盯住黎攬。

“攝政王在哪裏?”

雙眸因急切而透露出些許狠厲,見黎攬不說話,便猛地出手掐住他的下颚:“說。”

聲音低沉,充斥着威壓。

邱老将軍的刀,還是沒能舍得捅入黎攬的要害,黎攬眼裏的神色,清明得像剛來時那般。

他艱難地扯動唇角,閉了雙眼,不再理會姜鈞,卻沒有吐露一個字。嘴角一樣的弧度卻洩露了他此刻內心的嘲諷。

姜鈞見狀,眼角的餘光掃過喬疏,見他站得如松如竹,不挪一步。

急切再度席卷了他的理智,兩只眼睛漸漸變得赤紅,語氣裏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姜鈞揪起黎攬的前襟,将他的頭提離了邱老将軍的大腿。

也不管黎攬腹部鮮血一噴一吐地流出,對黎攬因為疼痛而哀嚎的一聲更是充耳不聞,姜鈞一心只想問出姜禾鹄的下落。

黎攬還是沒有說話,一雙蒼老的手卻撫上了姜鈞的長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姜鈞被他手上那厚厚的繭子磨得有些疼,抓着黎攬前襟的手,更是用力得關節疼痛。

他死死盯住黎攬,大有他不說話便誓不罷休的味道。

“他會疼。”

聲音像被車輪碾過一樣撕裂,邱老将軍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卻锲而不舍地要掰開姜鈞的手指。

“說!”

姜鈞不理會邱老将軍的雙手,提起黎攬的前襟使勁晃動幾下,得到的,除了黎攬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悶哼,別無其他。

就當姜鈞要提起黎攬上拳頭的時候,一個平靜的聲音傳來:

“如果我說出攝政王的下落,你可以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最後的一個音節,仍舊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害怕命喪侯府,還是因為抓住生機的興奮。

是黎攬手下的副将。他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棄械投降,以保全家性命。

“可以。”

喬疏的聲音十分堅定,連帶着那雙鳳眼,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位副守将,以示真誠。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以我的首輔之位擔保。”

“她在……”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又跑進來一個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見黎攬已然倒在血泊之中,神色大駭,慌張地看向副将。

“東西拿到了?”副将看向他,下意識問道。

“拿到了。人也帶回來了。這是……”他剛想問這是怎麽回事,就被副将打斷。

這副将倒是個聰明人,知道單拿了監國玉玺并沒有什麽用處,還須得一枚虎符才能調兵遣将,當下心裏有些猶豫——是繼續奪取虎符铤而走險,還是歸還玉玺以保全家無虞?

這顯然是一場艱難的賭博,無論押在哪一頭,都有賭輸賠命的可能。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喬疏與姜鈞對視了一眼,顯然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姜鈞松了黎攬的前襟,活動活動指關節。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邱老将軍點了他各處大穴,以确保黎攬不會流血過多而死,還點了他的啞穴,顯然是不想讓他再發號施令。

真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大将軍,在這樣的時刻,還能想得這般周到。

他朝祁侯看去,恰好祁侯正擔心自家的兒子是不是瘋魔了,兩人剛巧對上了眼。

姜鈞朝他使了個眼色,祁侯眨巴眨巴眼,表示沒明白。

姜鈞再使眼色,祁侯再度眨巴眨巴眼,還是沒明白。

平時沒和孩子多加交流的壞處就在這兒了,性命攸關的當口兒,父子之間竟然連一丢丢默契都沒有!

看來以後要多多與兒子交流,多多觀察他的言行舉止,多多跟蹤他的一步一行……

【喂喂,祁侯,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你要研究自家兒子,首先你得有命在→_→】

姜鈞見交流失敗,目光一移,看向喬老首輔。

喬寂風早就看見父子兩人在眉來眼去,也早就明白了姜鈞的意思,見他轉而朝着自己使眼色,當即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喬疏見兩人溝通完成,當即腳下一動,虛浮地走了幾步,差點一個趔趄摔個狗啃泥,但卻及其成功地引起反賊的注意。

當下所有人一擁而上,生怕他有什麽異動。

說時遲,那時快,喬老首輔身手滑溜,身形穩健地朝另一邊跑去。

反賊聽見聲響,“嘩”得又跑過來圍剿喬寂風。

轉眼間,門口把守的反賊已經不剩幾個。

外面押着姜禾鹄的人聽見裏面的異動,嘩啦啦又湧進來一堆。

姜鈞見時機已到,當下迅捷地起身,足尖輕點,越上牆頭。

因着反賊的注意力都在喬疏喬寂風那邊,這邊沒什麽人盯着,加之姜鈞的身手極快,原以為還須解決一兩個眼尖的,不想這些個人都是飯桶,沒見着異樣,他也圖了個便捷。

躍上牆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姜禾鹄被反手押着,一柄馬鞭纏纏繞繞綁在她腕上。再看她的眉眼,竟尋不見一絲一毫的着急,猶如深潭死水,波瀾不起,沒有着急,也沒有驚懼。

押着她的人只剩兩個,站得很是筆挺。

姜鈞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飛身而下,斜刺裏猛地踢出一腳,站定之後再使了個帥氣的回身踢,兩個飯桶當即倒在地上哀嚎。

他迅速解了姜禾鹄手腕上的馬鞭,剛想擡眼安慰姜禾鹄一番,卻見遠處一抹紅影晃動,身後跟着烏壓壓一群禦林軍,當即笑得如沐春風,甚是妖冶。

看來這個娘子,也不是只管吃飯的……

禦林軍一到,反賊頹勢已定。

姜禾鹄帶着禦林軍,急切切湧入侯府的時候,姜鈞那高大壯的小厮已經以一敵十,保護着喬疏厮殺起來。

另一邊祁侯三腳貓的功夫,上蹿下跳也能幫侯夫人和喬寂風抵擋一陣子。加之喬寂風時不時拿椅子凳子盤子到處亂砸,竟也傷了幾個,自保不成問題。

那副将還沒想明白是要繼續搶兵符,還是舉手投降,場面就已混亂不堪。

現在看門口湧入大量的禦林軍,姜禾鹄安然無恙地徐徐走進來,當下腦子一熱,殺了幾個侯府護衛之後,刀尖直襲祁侯的臉面。

喬寂風這老狐貍眼睛向來尖利,當即迅速地從桌上抓起一個瓷盤,扔向副将的腦門。

“哐當”一聲,滿場皆寂。

沒砸中,那盤子滑溜地越過副将,襲上了祁侯的腦袋。

這下子連副将也愣住了,感情這喬老首輔是個藏得極深的神助攻?

祁侯卻滿肚子牢騷——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額角鮮血一滴兩滴往下掉落,祁侯眨巴眨巴眼,手摸上額角,摸到一灘溫熱的液體。

伸到眼前瞧了瞧,再定睛一個細看,确定這血是從自己額角流出來的,當即奪過還在發愣的副将手裏的刀,追着喬寂風到處跑。

【喂喂,好歹尊重一下人家反賊好不好,就這麽嬉戲打鬧起來了是怎麽回事?】

也因着喬寂風跑得路線毫無規律可言,反賊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他就像條泥鳅似的,怎麽堵都堵不住……

也是,就沒見過願意鑽桌底的首輔和侯爺……

至于候夫人,早就與她那滿嘴跑馬的哥哥馮理風躲到一處去了。

他那地理位置極佳,躲在牆角,易守難攻。

這場反叛勝負已定。

也虧得這些飯桶,沒想着挾持個人質,不然就還有的麻煩了。

侯府的護衛軍清理着現場,姜鈞抛下新婚的世子妃,走到喬疏身邊,眼睛看向黎攬的方向,一手搭上喬疏的肩膀感嘆道:“果然一個飯桶容易對付,上百個飯桶就難說了……”

眼見着黎攬被強硬地從自己的懷裏帶走,押入大牢聽候發落,邱老将軍淚眼婆娑。

見姜禾鹄站在門口,無悲無喜,無怒無懼,當下也沒管那麽多,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膝行着來到姜禾鹄面前,不理會她要扶他起來的意願,只一味地叩拜:

“攬兒不懂事,王爺看在老臣這麽多年鞠躬盡瘁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吧!他年紀還小……”

邱老将軍使盡力氣說了一堆,見姜禾鹄默不作聲。終于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姜禾鹄彎腰将他扶起,看着他淚眼模糊的模樣,心裏泛起一絲同情。她柔聲提醒道:“高祖不是給了你一副丹書鐵券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邱老将軍眼睛驀然睜大,随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再度叩拜之後,踉踉跄跄地卻又極度急切地出了祁侯府。

而那藍衫男子卻是再也忍不住,喉間再度湧上一陣腥甜,眼前一白,暈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昂~

最近天氣多變,大家要照顧好自己哦~

不要感冒了什麽的【打針挂水什麽的超級疼】

最後,如果大家有什麽提升文筆的好方法,請在評論裏告訴小刻哦~

謝謝木木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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