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重宮牆

陳宵衣八歲那年頭一回入宮,帶着對前路的迷茫害怕。

他随一普通百姓打扮的宮裏人自陳府後院的小角門離開陳府。

那宮裏人亮出挂在腰間的一塊腰牌,守着後門的官差就立即放行。

離去前,宵衣回頭向昔日門庭若市的百年高門投去最後一眼,似要将它牢牢刻于腦內。

往日裏其樂融融,如今歡聲笑語卻已然恍如隔世。此一去,他便再也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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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坐落于北鬥星的東北方,世人認為“太平天子當中坐,清慎官員四海分”。

天子居處即為天下中心,既然是天底下的中心,那風水自然要最好。

紫禁城由外城,內城,皇城層層包圍,外建有人力建造的護城河保其安全。

內金水河自護城河中,經西北角樓下引入紫禁城內,流入太和門前,即太和殿殿門。

紫禁城內部按“前朝後寝”的規矩分為外朝和內廷,外朝以“前三殿” 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座大殿為中心。

內廷以“ 後三宮” 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為中心,乃天子一家居處。

皇帝于乾清宮內處理政務,起居進食。

交泰殿為皇後居處,內藏象征皇權的二十五方寶玺。

坤寧宮後為禦花園,也是紫禁成裏頭一份的園子。

其東西各有六座殿宇,宮裏頭叫 “東西十二宮”,後宮妃嫔均居于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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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城門衆多,有四大城門。分別為正門,即午門。其平面為凹形,宏偉壯麗。

午門後有五座精巧的漢白玉拱橋通往太和門。

東門名東華門,東華門與西華門遙相對應,門外設有下馬碑石,門內金水河為南北流向。

西門名西華門,西華門與東華門形制相同,平面矩形,紅色城臺,白玉須彌座,當中辟三座券門,券洞外方內圓。

北門名神武門,神武門同午門一般是一座城門樓,為宮內日常出入的門禁。

陳宵衣與那官差自內城過地安門至皇城,再經神武門入紫禁城,如今正停在神武門前等着排查。

官差自胸前內襟掏出一塊玉牌,應當是出入宮禁專用的,把守的侍衛搜過兩人的身便很快放行。

陳宵衣深知自己過了這高牆宮門就再難自由,他承蒙太皇太後庇佑,自會待在主子身邊,不似一般的宮女太監能住到皇城邊的景山北裏頭,怕是一輩子要被困在這金碧輝煌的牢籠之中。

他足下一頓,回首望向身後皇家宗室居處的皇城,目露留戀。

那官差先行他一二步,見其駐足不前,催到:“ 小子,快随吾來。”

陳宵衣應聲嗳,跟在他身後步入宮禁深處。

從此這世間除父母親族外,再沒有誰會喚他一聲宵衣亦或是居安,即便連他自個兒都要自稱魏七。

兩人沿神武門右側的一條青石板小道行路,沿路樹木花卉繁多,魏七低着頭不敢多看。

入宮前父親就曾再三告誡他千萬小心行事,宮裏規矩多,一個不留神就得丢了性命。

那官差先前也反複叮囑,叫他入宮後切不可四處張望,大聲喧嘩,舉止随意。

魏七心知此等言語皆關系到自個兒的小命,牢牢記在心上,不敢松懈。

一盞茶的功夫後二人來到一處偏僻的宮殿配房,那裏已站了三十來個與他同齡的半大孩子。

只見這些孩子個個都眉清目秀,身材修長,只是面上瘦黃,眉眼間毫無神采。

魏七雖已換了身灰仆仆的粗糙麻衣,卻不難看出他骨肉均停,皮膚也白皙細膩,況他出身世家,四歲開蒙,習君子禮法,早已養出一身不同于旁人的氣度。

一時衆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這事兒确實奇怪,能出現在這兒的不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就是無依無靠父母雙亡的孤兒。

但凡日子還過得去的人家也不會将孩子送到宮裏頭當奴才太監,皇家的奴才,說的再好聽也還是個奴才。

出宮辦差,人前衆人恭敬你稱一聲公公,面上好生奉承着。人後不定得吐口唾沫,指着你後背罵閹奴,愧對祖宗的東西,不男不女。

魏七這模樣左看右看也不似是個窮人家裏出來的。

這兒的管事大太監走過來同魏七身邊的官差寒暄交談幾句,官差告退,管事大太監便領了魏七同這群孩子站到一處。

“ 好個俊秀小子,可惜了。”

“是啊,是啊,家裏人想不開,這般俊秀即便是沿街乞讨怕也是能活下去,好好的小子非送進來同咱們一般做個不男不女的奴才!” 一旁站着的兩個小太監瞧了他的模樣,交頭接耳地小聲嘀咕。

那大太監聽了這話咳嗽幾聲,一時屋子裏安靜下來。

“ 你是魏七 ” 大太監問他。

“ 回公公話,小子是魏七。” 魏七低頭垂眼,行了個禮。

大太監拿一支毛筆在手裏拿着的花名冊上一劃,合上冊子收進袖中。

“ 嗯,還算本份。” 太監見他回話時舉止有度,問什麽則答什麽,并不多話,一時心中滿意。

“ 今日都且換衣退下歇息,省着些力氣。明日不管飯食,須得餓上一日,後日自有淨身師傅主刀替汝等去勢。”

此話一出,衆小子皆面色發白,牙關打顫,更有那年紀略小些的竟尿濕了褲子。

雖知會有這一遭,然如今事到臨頭,沒人能不害怕,更何況這群小子中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

那大太監吩咐左右帶着小子們下去安置。魏七等人向公公行了禮跟着退了出去。

小黃門領着他們至不遠處的一排矮窄些的偏房,分六人一間暫且住下來。

與魏七同住的那五人皆出生于普通貧寒百姓家,最小的不過六歲,最大的也只是将将十四。

衆人簡單地自報家門略說了幾句後俱沉默下來,

後日施行的宮刑使得沒人有閑心說笑,幾人各自打了些清水,用着才發來下的器具草草潔了臉面後一一睡下。

魏七卻是睡不安穩,他乃高門嫡子,自幼錦衣玉食。每日安歇前都有婢女服侍着清洗換衣。睡得是绫羅綢緞鋪就的雕花梨木羅漢床,夏有冰盆,冬擺銀炭,被窩裏還有暖和和的湯婆子。

現如今已十二月,前幾日過了大雪,再久即冬至,北風雖不大然寒冷刺骨。

通鋪上只一人一床棉被并下頭墊着的一層薄褥子,其餘五人皆是苦慣了的,甚至家中還比不上現下。

魏七冷得在被窩中直打顫,他肌膚嬌嫩,褥子棉被皆粗糙不堪,紮得他哪哪都不安生,翻來覆去,更是聚不住熱氣。

折騰了許久,直至三更才精疲力盡地和着旁邊人的呼嚕聲沉沉睡着。

第二日清晨起來,果真沒有飯食,卻也不叫他們做事,只道讓其享這最後一日福,往後可得踏入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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