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百廉喪命
壽康宮內。
清元公主年十二, 生着一張小圓臉,雙目盈盈有神,修眉端鼻,笑起來時頰邊梨渦微現嬌憨可憐,很是讨人喜歡。
皇子們每日功課甚重,鮮少能來請安,只有兩位公主常來壽康宮陪伴, 是以孝康太後異常偏愛孫女。
此刻清元與清和兩位公主正與皇後娘娘等幾位後妃陪着老祖宗說閑話解悶兒,不知是誰起的話頭談起了公主們的親事。
“兩位公主生得貌美如嬌花,聖上疼愛不已, 也不知将來是哪兩位天之驕子能有這等福分求得聖上的眼珠子呢!”賢妃娘娘捂着帕子笑道。
皇後掖掖帕子向她斜去一眼:“妹妹莫要出口輕狂,公主們尚年幼,還未及笄,什麽都不知曉, 怎可在她們面前提及此事。”
太後微微皺眉,似想起不久後孫女們出嫁的場景, 一時心悶不舍。
怎料此刻清元公主突語出驚人:“皇額娘莫要道女兒不曉事,女兒可明白着呢!”
聲音清脆嬌憨尤帶稚氣,可這話一出卻叫衆人白了臉面。
太後沉下臉轉頭問孫女:“清元,告于哀家, 你都知曉什麽?”
公主不過十二,還有三年才及笄,屆時定下人家自會有教導嬷嬷授其男女之事,怎會語出驚人?
不論她是真知曉還是年幼無知, 此事都需問個明白。
“回老祖宗的話,清元知曉,女子嫁了人要同夫君抱着親臉,像儲秀宮的百廉公公那般。” 清元歪着她的腦袋輕笑,一派懵懂天真。
這句話似巨石投入平靜的海面,砸起驚濤駭浪。
“清元!住嘴!”皇後面沉似水,厲聲喝止。
“豈有此理!”太後震怒,将手中佛珠往地磚上一扔,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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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妃們慌忙跪地請罪:“老祖宗息怒!”
德妃跪在地上将頭緊貼地面,手中捏住帕子瑟瑟發抖,心下漸生不安。
“清元,你将此事細細同哀家道明,哀家倒要瞧瞧是哪個奴才有這般大的膽,公然于後宮中行茍且之事污了公主的眼!”
清元跪在皇後身後,此刻已吓得眼圈通紅,她倉皇擡頭望向太後,眼神驚懼,似不知為何衆人聽了自個兒的話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老。。。老祖宗。。。息怒,都是清元的錯。。。清元知錯。”這話剛說完她便忍不住嗚咽出聲,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妾有罪,未曾教好公主,請老祖宗責罰妾,莫要怪罪公主。”
皇後請罪,此事無論如何自個兒都逃不過一個治宮不嚴的罪名,不若先挑一個輕些的先認了,倒還能顯出一片慈愛之心。
“哀家未問你話。”太後皺眉不耐。
她轉頭去問清元,因見吓壞了孫女,語氣倒是柔和幾分,“清元,你只管将此事一一道出,你還年幼,懵懂稚弱,都是這些賤奴膽大包天教壞公主。你莫要憂心,祖母不會怪罪于你。”
清元叩首,抽噎着小聲回話:“清元。。。謝老祖宗疼愛,回老祖宗的話。。。前幾日。。清元去儲秀宮看望良貴姬時。。。在緩福殿中待的久了有些憋悶便攜了貼身的宮女一道去後頭院子裏散心。
因都是在自個兒院中,料想無甚大礙,良貴姬便未曾阻止。誰知。。。至了後院卻瞧見德妃娘娘宮裏的百廉抱着一小太監靠在樟樹後頭親嘴!
清元覺着奇怪,也不知這二人是到底是在做什麽,還未曾瞧個仔細便叫貼身的宮女扯了回殿。”
清元說完這幾句,頗為坎坷不安地擡眼偷撇太後臉色。
德妃這會子早已軟了腿,死奴才!做這檔子事也不知避人!今次誰都保不住他!還白白拖累自個兒!
“晚間清元回了自個兒的住處實是好奇,忍不住便問貼身伺候的奴才,那奴才道這百廉是在行夫妻之事,此事再平常不過,叫清元不要随處宣揚。”
“老祖宗,清元知錯! 都怪清元閑不住要四下亂走才生出事端。清元今後必定更為沉穩。”
她抽抽噎噎,小臉上尤帶淚痕,似現下仍不知自個兒錯在何處,只想着若不是她淘氣頑劣非要亂逛,今日也不會惹老祖宗生氣。
太後越聽越氣,此事公主何其無辜,貴為天子之女,在自個兒生母宮中逛一逛又何錯之有?此事皆是這些個閹貨之罪!鄙賤龌龊,肮髒淫邪,禍亂後宮,實是罪不可恕!
“狗膽包天!來人!”太後厲聲喚人,已是怒極。
“嗻,奴才在。”跪在太後身邊的壽康宮總管太監萬仁祥應聲。
“你現下便領人至儲秀宮将那百廉就地杖殺!召集儲秀宮上下一同瞧着,已示懲戒!”
“嗻,奴才遵命。”萬仁祥起身行禮退下。
“皇後。”太後垂眼俯視跪在下首正前方的兒媳。
“老祖宗。”皇後恭敬應道。
她已年近四十,并不是太子生母,而是從前王府裏的側妃,是以即便成了後宮之主仍對婆婆很有幾分懼怕。
“皇後治理後宮不力,致使賤奴擾亂後宮,責令抄寫經書三月并嚴加管教後宮衆人。”
“妾謝老祖宗大恩,妾遵旨。今後必将謹慎處理後宮各事,不敢有怠。”皇後扣頭領罰。
“儲秀宮德妃治下不嚴,你看着辦罷。”
“嗻,妾遵旨。”
衆人扣首,口中謝恩。
“退下罷,瞧着心煩。”太後似倦極,厭煩地擺手揮退衆人。
“嗻,妾告退。”
半盞茶的功夫後,萬仁祥領着幾個奴才手持棍杖一路由壽康宮來到儲秀宮。
沿途這架勢引來許多宮人悄聲議論。
良行将消息帶至緩福殿時良貴姬正靠坐在玫瑰椅上聽着魏七與良駒二人禀報這月殿中的吃穿用度。
“主子!不知為何,壽康宮中的萬公公領着人往咱們這頭來羅。”良行有些驚慌。
魏七幾不可見地一顫,停下話音。
“慌什麽,叫齊屋子裏的奴才,準備迎人。”忍了這麽些年,終有一日能出口惡氣,敢将主意打在自個兒女兒身上,賤命一條。
“嗻。”
此事只有自個兒與良駒還有公主知曉,殿中的其他奴才皆不知情。
良貴姬起身瞥向魏七,見其一副懵懂不解之态,再觀良駒,後者面上倒是沉靜。她打消了心中唯一的疑慮,命沈嬷嬷與良言替自個兒整理儀容。
萬人祥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儲秀宮主位德妃娘娘現下仍在壽康宮內,此刻宮中衆人六神無主,疑心是德妃娘娘惹怒了老祖宗。
主位不在,便只好由側位的良貴姬主事。
衆人得令,于宮中的大院子中恭敬站好,壽康宮總管太監萬公公乃老祖宗貼身內侍,此番攜人來儲秀宮必是帶了老祖宗口谕的。
萬仁祥入院,良貴姬領着良駒去迎。
“貴姬主子。”萬仁祥拱手行禮。
良貴姬側身不受,老祖宗身邊的人,便只是個奴才又叫自個兒一聲主子,她也是擔當不起的。
“萬公公多禮,許久不曾見公公,不知公公此番前來所謂何事,可是老祖宗有何吩咐?”
“此事與貴姬主子無關,乃是德妃娘娘主殿的奴才犯錯,老祖宗令奴才前來杖罰。”他未曾提及清元公主,此事到底不堪,恐損公主名譽。
“既是如此,那公公請便。”良貴姬淡淡道。
“杖刑血腥,恐污了良主子您的眼,還請您回殿中安坐,若是受了驚吓那便不妙了,只是您殿中的奴才們需得留下,老祖宗令其觀刑。”
“多謝萬公公,既是老祖宗口谕,妾必當遵從。”良貴姬向身後的良駒吩咐道:“你領着良行等人留在這兒,嬷嬷年歲大了,我領她去裏頭。”
“嗻。”
良貴姬向萬仁祥微一颔首,同沈嬷嬷入殿。
站在院中的主殿奴才們已臉色慘白腿腳發軟,主子與百善皆不在,今日怕是要出人命。
萬仁祥目送良貴姬入殿,這才轉過身忘向院中站着的五十來個宮女奴才,朗聲道:“奉老祖宗口谕。”
衆奴才由良駒領着跪地叩首。
萬仁祥面無表情:“儲秀宮主殿百善之徒百廉,言行放-浪,舉止不堪,淫-亂後宮,其罪當誅。老祖宗寬仁,臨近佳節,特赦其家族,賜賤奴杖刑,留其全屍,欽此!”
百廉慌忙擡頭,眼神無定,渾身顫抖不止,不願相信自個兒方才耳中所聞。
魏七閉眼,衆人口乎老祖宗千歲三扣拜謝恩。
萬仁祥令人拿下百廉,後者此刻已吓得渾身發軟,癱倒在地,尿濕了褲袍。他口中不住大呼:“老。。祖宗。。饒命!老祖宗饒命!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萬仁祥視而不見,朝後頭微一擡下颌,四個內侍出列将跪在前頭的白廉像架豚狗一般自地上拖起。
後者痛聲流涕:“主子!主子!師傅!救我。。。唔!唔!”
內侍将人綁了,一巾帕塞至他嘴中,白廉再不能開口求饒。
另有內侍搬來條幾,幾人将白廉扔上去,立在兩旁的奴才手持朱漆杖棍準備行刑。
儲秀宮中人皆垂首不敢擡頭去瞧,百廉雖惡跡斑斑欺下瞞上到底是一條人命。
“将頭都給咱家擡起來瞧好羅!老祖宗有令,儲秀宮上下本應連罰,因新年将至不好多開殺戒,特饒恕了爾等,還不謝罪!”萬仁祥厲聲道。
衆奴才青白着臉,口中謝恩,擡頭去瞧。
“行刑!”
百廉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沉重的杖棍直接打在花白的肥肉上,兩棍下去便已犯紫。
百廉痛醒,生不如死地掙紮,口中嗚咽求饒,然無人理會。
一聲又一聲,沉悶的杖棍拍打響徹儲秀宮內外。
魏七緊抿着唇紅了眼眶。
我沒錯,我沒做錯,這宮中本來如此,今日不是他死來日我便要亡!是他先生歹心圖謀不軌,我沒錯。。。我沒錯!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提自個兒申辯,揪緊了褲腿手背細小的青筋微微鼓起。
二十來棍後百廉呼聲漸弱,臀間也早已血肉模糊,猙獰不堪。
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蔓延開來,前頭膽小的幾個宮女深吸一口氣,吓昏過去。
五十來棍時,百廉渾身浸水只剩下一口氣吊着,下身白骨森森。
魏七眼中熱淚滾滾,擡眼去瞧。
百廉面上紫青已是将死之人,他似有所感,用盡自個兒最後一絲力氣睜眼望向人群中的魏七,目光灼灼,藏着無盡的怨恨,似鋒利刀刃直插後者心間。
魏七終于頹然癱坐于地,手指扣下自個兒掌中小一塊嫩肉,冒出幾滴鮮紅血液,百廉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