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帝心難測

世上最為矜貴的天子最終沒有俯就屈身去吻一個奴才的唇, 盡管他很是有幾分意動。

明面上,皇帝三宮六院坐擁佳人無數,是以衆人皆認為,即便這位聖明君主再如何克己自持,也避免不了風流。

然皇帝有他奇怪的堅持,自他看來,身體可以與任何美人随意相連, 因那是人倫天理,可親密之舉卻不同,那發于內心, 有些事要看身份。

自中宮皇後之父趙太傅勢大,帝對後多有冷淡,從前塌間的耳鬓厮磨一朝消失殆盡,只每月初一十五至坤寧宮意思一番, 敷衍做與後宮衆人看,替皇後撐點臉面罷了。

由此可見, 當今聖上心有多冷硬。

任魏七再如何惹人憐愛,他也始終只是個奴才。

這念頭自皇帝腦中閃過,顯得方才一時的意亂情迷有些可笑,不是什麽好征兆, 近來太過了。

他的鼻梁仍壓着魏七柔軟的鼻翼,後者腦中混沌不清,已是昏昏欲睡,身體毫無防備地敞開, 再沒力氣去遮擋一個太監的不堪。

皇帝勾唇擡身,薄唇擦過滑膩的面頰,距離瞬息之間拉開,他将人翻轉過去背對着自個兒,捏住身下人的臀擡高。

魏七如軟綿綿一攤面團子,只能閉眼承受,齒間嗚咽,時斷時續,似夢中呓語。

他并不知方才天子心中已是千回百轉。

今夜這場情-事并不算很久,因魏七早早便昏睡過去,如何也折騰不醒,皇帝動作久了,未聞下頭人出聲兒,少了助興,漸漸覺着無趣。

萬幸不長,養心殿外,內院之中,立在寒風裏的奴才們渾身冰冷,卻仍垂首站得直挺挺地,不敢蜷縮抵禦寒風。

今夜突然,衆人情急之下皆未穿戴暖和。

“安喜。”裏頭傳來皇帝低沉的命令,“擡人。”

奴才們皆松下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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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嗻。”安喜領着人入殿,此時子時已過,剛至醜時(淩晨一點),再有兩個時辰皇帝便該起身議事。

掀開明黃棉帳,跨入西暖閣,門邊一攤青花碎瓷,不遠處屏風歪斜,一丈遠外黑色絨帽靜趟在大理石地磚上,青金石閃爍。

安喜不動聲色地将一切收于眼底,似已透過這些瞧見了當時境況。

身後有內侍自覺出列,向龍塌那方行禮,收拾狼藉,安喜步履不停。

皇帝端坐塌間,閑閑把玩玉扳指,魏七在他身旁不遠處,衣裳大敞,外褲滑至腳踝,深紫下擺掀至腰間,雙腿無遮無攔。

安喜默默掃過,不知怎的,竟覺着這比赤-裸裸還要不堪,也更為。。。淫-靡勾人。

可氣氛不大對,聖上分明是念着人的,不然也不會這般把持不住。

但他卻并未像前頭那兩回一般将人攬在膝前愛撫。

瞧着也不是生氣,面上無一絲情緒顯露,安喜也猜不透了。

“聖上。” 他領衆人行禮。

“嗯。”

皇帝端坐不動,馱妃太監自攜了褥子上前欲裹人。

屋外寒風呼嘯,安喜瞧魏七睡得沉,眉頭皺着,屋內很暖,他臉色卻有些發白,到底不忍。

“聖上,請恕奴才多嘴。”

兩個馱妃太監停住不動。

“說。”

安喜一頓,“今兒風大,外頭太冷了些,奴才以為,魏七病愈不久,恐受不住寒風。”他偷暼皇帝神色。

“不若。。。今次便将人擡回後院罷,再者,時辰已晚,因未事先傳令,內廷監這會子想必也落了鎖。”

內廷監正門下了匙不好驚動,偏門卻可入,一切皆只在天子一念之間。

“多嘴。” 後者沉聲,冷冷斜他一眼。“何時輪得到你來替這奴才求憐惜。”這話說得重,連安喜也一塊埋汰了。

“奴才有罪!奴才該死!一時蠢笨,請聖上寬恕。”安喜心下微驚,不知為何聖上會有此一怒,忙跪地請罪。

近兩月天子太過好說話,身上有了人氣,喜怒漸顯,是以便連安喜也掉以輕心了。

皇帝只陰沉着臉,不去理會。

明暗之間,端坐于塌上的帝王身形寬大,似巍峨泰山,不可撼動。

外頭狂風漸大,吹得窗柩抖動,正殿大門也微微作響。

他摩挲拇指上佩戴的羊脂玉扳指,皺眉,兩瞬後仍是道,“ 擡走。”

“嗻。”

唉,帝心實在難測。

馱妃太監卷了人将将要扛走,動作間魏七熟睡的臉側過,朝向皇帝,下颌埋在褥子裏,臉頰發白,眼下泛青,沒多少肉了。

後者擡起眼皮瞧兩眼,沉臉,掀起龍塌上魏七先前自個兒卷着的被褥打在人身上,又将明黃繡祥雲龍紋的禦被也一并扔上去。

安喜:。。。

兩個駝妃太監哄了一跳,又輕手輕腳默默将人放下,錦被卷一層,禦被再卷一層。

三層被褥裹得魏七嚴嚴實實,稱得人越發年幼秀氣。他睡夢中也覺着被壓得胸悶,只是仍不願醒來。

天子修長的手指在溫潤的白玉上磨啊磨。

兩個內侍下臺階,行至兩三丈遠外,皇帝出聲,“慢着。”

“嗻。” 駝妃太監駐足。

“ 擡去後院他坦。”

“ 嗻。”

明黃禦被上金絲繡線明晃晃地刺得衆人心裏發麻,駝妃太監出西暖閣,向後頭院子那去。

安喜:帝心真真難測。

其實皇帝只是想着:這奴才方好,萬一又病着了豈不是折騰沒幾日便要新年,那時可真要打發去掖幽庭了。

也不知他哪來的公子習性,一個奴才,細皮嫩肉,嬌貴的很。

罷了,今次就這麽着罷,也叫他高興高興,瞧瞧朕的寬仁。

後院的奴才們早被前頭侍院傳來的動靜吵醒。

大半夜的突然燈火通明,必定出這了事,是以這會子偌大的一個院子雖安靜,人心卻活了起來,大都閉目養神留意外頭聲響。

駝妃太監敲響後院偏門。

黑暗裏衆人睜眼,豎直耳朵凝神聽。

今夜事與後院有幹系

幹系可大着呢。

院門旁他坦裏兩個值夜的太監急忙忙起身開門,吱丫一聲響,幾人一陣低語交談。

駝妃太監由人領着穿過院子,停在魏七的他坦門前。

咚,咚,兩記敲門。

宮裏太監走路無聲,宮裏太監也能耳聽八方。

原來是魏七。

衆人恍然,一時嫉妒者有之,鄙夷者亦有之。

一派人想着:前些日子還裝模做樣一副抵死不從的做派,呵,如今病愈頭一夜便迫不及待爬聖上龍塌裏去了,怕失寵罷。

聖上未及二十九,坐擁天下,又生得俊朗不凡,體格強健。

他們左右也是太監,下頭少了東西,這輩子難有男女之歡,讓聖上收用了,弄個幾下又有什麽,那可是天子,多大的便宜。

再者道,這些日子那人可是一路榮華,貴不可言,極好的一檔子事兒,怎的就沒砸我頭上呢!

另一邊老派的人想:真真是丢咱們乾清宮奴才的臉面! 年紀輕輕做什麽不好,偏去當狐媚子,勾得咱們向來自持的聖上也壞了規矩。

英明的天子是從來不會犯錯的,就是做錯了什麽也是受下頭奸邪不正之人挑唆。

穩重的天子是不會沉迷聲色舉止出格的,若是出了格那必定是淫-蕩之人有意勾-引。

這頭衆人心思各異,那頭小方子披衣起身,秉燭啓門。

裹着明黃禦被的魏七被扛了進來,小方子讓步,昏暗燭光下眼神晦暗不明。

駝妃太監将人放下,囑咐小方子幾句,離去回差。

守夜太監殷勤端來一盆子熱水,他面上擠出笑,道謝。

人都離去,屋子裏只剩下一個貪婪嫉妒,仰慕帝王的奴才和一個昏睡的狐媚子。

塌上魏七睡得沉,無知無覺。

小方子顫着手去摸禦被,紋飾繁雜,或許還帶着皇帝的氣味。

他緩緩湊近,輕嗅一口,金絲繡線閃着光,映于漆黑眼瞳,目漸癡迷,似沉醉不已。

銅盤中熱氣袅袅,幾瞬過後小方子驚醒。

将被褥一層層剝落,禦被整齊疊放,擺至塌上一旁。

魏七斑駁青紫的脖頸顯露,深紫下擺上斑白印記幹涸,昭示着天子的寵幸。

不久前那人的唇曾觸碰過這兒,他的齒舌曾深陷這塊肌膚,小方子探手,緩緩撫弄。

他想着皇帝清冷嚴肅的面容,終于忍不住俯身離得更近,垂首将嘴唇輕輕貼在青紫皮膚上貪婪深嗅。一刻後,似覺不夠,朝聖般試探着吮吸。

局中人迷途難返,越陷越深。

溫熱潮濕的觸感傳來,不知怎的,魏七竟有一瞬清醒。

眼睑半開,小方子清秀的臉酡紅,好似飲下一壺杜康酒。

他像是嘆息了一聲,又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間,盡管安喜已是全力隐瞞,養心殿夜裏的荒唐事還是走露了點子風聲。

壽康宮那頭還好說,離得遠,老祖宗夜裏又歇得早。

可坤寧宮就在乾清宮正後頭,怎麽瞞得住。

皇後早已忍了許久,忍至魏七病好,那頭放其出屋,本欲今日就宣了人來警示,現下倒好,又叫皇帝給折騰到塌上去了。

“ 明兒一早去領了來,本宮就不信聖上不放人。” 年輕的皇後端坐貴妃塌間,氣定神閑飲下一口玫瑰花茶,她已生不出氣了。

“ 本宮倒要瞧瞧,這究竟是個什麽樣兒的東西,叫聖上這般癡迷。” 小半年過去羅,幾回出入內廷監,還未厭煩。

“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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