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靠近
她擡頭看過去。
男人撐着一把黑色雨傘,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薄外套和西裝褲,站立在雨中。
面容模糊不清,僅僅能看到露出的側臉下颌線精致深邃,唇色較為淺,形狀卻很性感。
他一手撐傘,另一只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動作慢條斯理,透着一絲慵懶矜貴。
眼皮輕掀看她,笑意濃濃,卻帶着禮貌克制:“不記得我了?”
那晚的路燈壞了,燈火暗淡,什麽也看不清。
可這熟悉的嗓音,卻瞬間把她拉了回來。
“先生,是您?”
他慢慢走近,莫名的,僅僅憑借露出的部分五官,她感覺面前這個人好像認識。
隔了很久時間的那種。
沒等桑宛繼續細想,季言裕就走到了她面前,揶揄了句:“認出來了?”
是她叫爸爸的那個人!
他個子很高,至少有185+,桑宛瞬間紅了耳朵,不敢擡頭看他。
太丢人了。
好在,男人看到了她的窘迫,本就是調侃一句讓她放松心情。
他聲音溫和體貼:“一個小時內大概是打不到車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可以順路捎你一程。”
桑宛心有意動,他是救命恩人,又是光天白日之下。
最重要的是,他衣着和氣質都極為不凡,應該也看不上她貧窮的財色。
“那麻煩您了,謝謝。”
季言裕撐着傘柄的手動了動,眼眸微轉,克制道:“不客氣,樂于助人是傳統美德。”
黑色的雨傘很大,遮擋住兩個人完全不成問題,兩人擡腳往車的方向走去。
桑宛注意到,他特地把雨傘偏向她的一側。
而另一邊,價格不菲的衣衫已經飄蕩上了雨珠,漸漸沾濕,他卻渾然不覺。
氣度雅矜,體貼有禮。
給她打開了車後座的門。
季言裕解釋了一句:“怕你不放心,後面比副駕安全些。”
語氣頗有些笑意。
像是在她心尖撓了撓,桑宛瞪着一雙圓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放心的該是你吧。”
畢竟她一窮二白。
他不怕她打劫,訛人嗎?
男人喉嚨裏發出淡淡的笑意,沒多說話,只是坐到了駕駛位上。
從車內後視鏡中,無意間瞥到她正用包裏的紙巾擦着身上的雨滴和腳上的泥濘。
極為小心注意的,怕把他的車弄髒。
桑宛擦完之後,規矩有又老實地坐在那,像個乖巧的小學生。
季言裕唇角微彎,漆黑的眼眸裏泛着細碎的光。
“去哪?”
桑宛找着顧景然發給他的位置念了聲,聽到男人極淡地“嗯”了聲。
她看着自己發的十幾條消息,已經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顧景然一直沒有回應。
是……不看手機嗎?
打了六個電話沒接,是調了靜音嗎?
她似是又在給他找着理由。
已經習慣了懂事。
二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桑宛又沖他道了聲謝,眼眸真誠:“先生,真的謝謝您。”
她想了下要聯系方式,請他吃飯感謝,又收回了剛到嘴邊的話。
引起誤會就不好了。
他再以為自己是貪圖他的美色或者錢財,故意借此要聯系方式。
不得不說,桑宛言情小說看多了,腦補也格外厲害。
她又對着男人真摯誠懇地鞠了一躬,等下次去寺廟的時候,多替他這樣的好心人祈願。
希望菩薩能夠聽到。
季言裕不知道她的內心活動,只是看着她的眉眼,心情就很好。
“不客氣,別感冒了。”
緊接着,從車裏拿出一片暖貼遞給她,包裝恰好是藍色的叮當貓,動作極為自然。
桑宛愣了一瞬,才珍視地接了過來。
手上還殘留着些許餘溫和他身上淡淡的琥珀沉香,聞起來就讓人格外安心。
“謝……謝謝。”
還沒怎麽思考,一個大男人車裏怎麽會帶着暖貼,面前男人就上了車,玻璃鏡逐漸搖了上去。
桑宛看着車子離去的身影,足足過了好幾秒,才走近酒店。
他的臉,還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似是在哪裏見過。
兩次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渝安大酒店經常承包一些宴會,都要提前幾個月預約,這裏裝修豪橫,各種設施齊全,甚至每個包間都還安了一個小型的KTV。
剛一走近大廳,看着琳琅滿目的裝飾,頭頂金碧輝煌的吊燈,甚至有種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抿了抿唇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有些濕的鞋,剎那間,羞恥心一瞬間湧了上來。
像是今天各種壞心情層層疊加。
到了極點。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滿臉茫然地在大廳,顧景然依舊沒有回應。
也不知道哪個包廂。
沒幾分鐘,一個穿着整齊大方的前臺小姐姐走了過來,笑容親和:“小姐,請問您是要去哪?”
桑宛極為無措地把手裏的禮物往後放了放,像是一只受驚的小鹿,她輕聲道:“我男朋友的朋友過生日,我不知道在哪個包廂。”
“今天生日宴只有308有,小姐,我帶您過去。”
此時,前臺的位置已經有另一個小姐姐替補上了,桑宛也沒細想,不用檢查什麽,就把她放進來嗎?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前臺的後面,到了308門口時,誠懇地道了聲謝。
桑宛的眼睛形狀很好看,偏圓沒什麽攻擊性,眸子清淩淩的,純粹幹淨,看向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小姐姐笑着表示不客氣,轉身離去。
她看着門上的308數字,久久沒有敲門。
又低頭看了眼手機,顧景然還是沒有回應。
這場生日宴,她唯一認識的人。
桑宛突然有種想走的沖動。
她本就不擅社交,又是在這種情況下。
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穿着紅色超短裙畫着濃豔妝容的女生。
她懶散地倚在門上,吹了個口哨:“你是?”
桑宛收斂了一下情緒,有禮貌道:“你好,請問顧景然在嗎?我是他女朋友。”
她也不知道今天過生日的人叫什麽名字。
濃妝女生本來神情輕蔑,有些渾不在意,聽到顧景然後,這才仔細打量了她好幾眼,語氣有些微妙道:“你就是顧哥的新女朋友呀?”
她似是自言自語,微弱的聲線說了句:“是挺像的。”
“什麽?”
“沒事,進去吧。”
桑宛一頭霧水,就被她推了進去,腳步踉跄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剎那間,整個包廂的人都被這動靜吸引過來了,一雙雙眼睛都落在她的身上。
有些狼狽。
面前少女一件寬松的天藍色外套,和米色休閑褲,被雨水淋濕了些許,衣服上還有痕跡。
紮了一個丸子頭,前面的劉海微微淩亂,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折翼的蝴蝶,誤闖了進來。
一副清純乖乖女的模樣,與包廂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桑宛動了動唇,找到了角落裏顧景然的身影,他臉色泛着微醺的紅,像是喝了酒,包廂裏的燈光在他身上平添了一分說不清的暧昧。
他眼皮輕掀,像是看到了她,語調平平喊了聲:“桑宛。”
桑宛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表現得落落大方:“你們好。”
生日宴的主人名叫傅今,看起來十八九歲,俨然一副大少爺不可一世的模樣。
他眼眸眨了眨,又看了眼顧景然,才慢悠悠走過來:“你就是顧哥女朋友吧,歡迎。”
緊接着轉過身去,沒理會她。
桑宛抿了抿唇,看了眼手裏的禮物,有些不知所措。
她慢吞吞到了顧景然的位置,旁邊還有個空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像是一直溫順的小鹿,沒什麽脾氣。
事實上,整個包廂裏的人,時有若無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來。
她能感覺的到。
“景然。”
她輕輕扯了扯顧景然的衣袖,有些尴尬。
誰知男人喝了酒,有些暈眩,視線模糊不清,一擡眸就看到她的側顏,下意識地歪頭過來。
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兩人看起來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
“晚晚——”
他此時眼尾上挑,唇色豔麗得發紅,不複往日的溫潤爾雅,反而帶着幾分似有若無的蠱惑。
桑宛感覺肩膀一重,男人時不時噴灑而來的炙熱氣息,灼燒得她臉有些燙,像是枝頭的海棠花悄然盛開,明豔害羞。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親密叫她的名字。
“我好想你——”
他低聲呢喃着,雙手抱着她的胳膊,腦袋輕輕蹭了蹭,一副依賴的模樣。
他應該是……很喜歡她的吧。
她暗自想着。
可卻偏偏有人想要過來找茬。
顧景然在他們這個圈子裏,長相出衆,性格溫潤,暗戀喜歡他的人不止一個。
“桑小姐你好呀,我是傅妍,你給我哥送了什麽禮物啊?”
“身為顧哥女朋友,應該不至于送拿不出手的破爛玩意吧。”
一個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少女走過來,熱情地挽住她的手臂,親昵地問。
桑宛不習慣跟陌生人靠這麽近,并且她能感覺出來面前人的敵意,她抽出手臂,彎了彎眉眼:“抱歉,我不習慣自來熟。”
粉色公主裙的少女輕嗤了聲:“裝什麽裝?還跟顧哥靠這麽近?”
她嫉妒地快要發瘋。
本來以為江晚死了,她能有機會。
誰知道,最後顧景然竟然找了這麽個贗品。
桑宛依舊大方溫婉地笑:“他是我男朋友。”
話音剛落,她另一只捏着禮物帶着的手緊了緊,出了些汗珠。
一不小心被傅妍一把奪了過去:“讓我看看什麽東西。”
說着,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拆開了禮物。
“噗,就這?”
“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桑宛性情溫和,并不代表沒有脾氣。
她先是看了一眼顧景然,此時他有些醒酒了,眼眸微眯,看着面前的場景,沒做什麽反應。
桑宛心下有些失落,直接站起了身:“傅小姐不滿意的話,我可以離開。”
她本就和他們不是一個圈子階層的人。
見她這麽剛硬,傅妍剛要繼續冷嘲熱諷,就同時被她哥哥和顧景然制止住了。
“別鬧了。”
兩人異口同聲。
緊接着,顧景然微微偏頭:“桑宛,她年紀小,沒什麽惡意,你別放在心上。”
“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嬌養慣了,我替她道個歉。”
包廂裏其他人也随着附和:“對啊,桑小姐不會這麽小氣吧?”
“都道歉了還矯情什麽啊。”
桑宛深吸了一口氣,還沒說什麽,下腹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她額間出了些許冷汗,拎着包往洗手間走去。
這些天連環倒黴,加上各種事壓着。
生理期都忘了。
腦海裏充斥着疲憊無力,腳步像是千斤重,她看了眼包裏的半包紙巾,在想着能不能應急。
只是,在打開衛生間門的那一刻。
眼角的淚珠一下子流淌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抹眼淚)快踹了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