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靠近

渝安大酒店的衛生間很幹淨豪華,她沒想到,竟然有自助免費的衛生巾,專門放了一個小盒子。

上面寫着:給小仙女們送溫暖。

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在外面也要照顧好自己呀。

一瞬間,滾燙的淚珠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桑宛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幾分鐘後,收拾妥當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感受着肚子上貼的那個叮當貓暖貼,傳來陣陣熱意,減緩了些許疼痛,她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包廂裏已經在切蛋糕了,壽星在最中央,其次旁邊就是顧景然,熱鬧歡呼的聲音穿到她的耳邊。

桑宛突然不想進去了。

她本就不該來的。

“桑宛,過來。”

顧景然注意到了她,對着這邊喊了一聲。

嗓音有些低沉沙啞,卻格外好聽。

她斂了斂眉眼,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顧景然的朋友,怎麽也要給面子的。

她分到了一塊蛋糕,上面的水果是藍莓,桑宛不愛吃,便沒動幾口。

包廂裏十幾個人玩得很開,一邊真心話大冒險,一邊拿着話筒K歌,嘈雜喧鬧一片。

她坐在角落裏,安靜得像是枝頭綻放的栀子花搬,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顧哥,來一首嗎?”

傅妍點了一首情歌對唱,火熱的視線在他身上流轉。

顧景然沒推辭,兩人一人一句在衆人的起哄聲中唱完了全部。

傅妍還對着桑宛露出一個挑釁的目光,像是在說,你男朋友,不還是跟我一起唱情歌?

燈光閃爍暧昧琉璃,酒味和煙味交織在一起,霧蒙蒙的迷離不清,桑宛沒忍住輕咳了幾聲。

幾乎宴會快到尾聲了,她給顧景然發了條消息,離開了包廂。

其他人也沒有理會她的,或者說壓根不在乎。

她也沒必要遵守對人的禮貌了。

只是在她前腳剛走時,壽星傅今吊兒郎當地點了根煙,語氣帶着幾分輕視:“你這替身,不太聽話啊。”

顧景然皺了皺眉,盯着包廂的門看了好幾眼,沒說話。

只是,心裏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桑宛從渝安酒店出來時,已經八點半了,雨後清明澄澈,空中有幾顆銀光閃閃的星子眨着眼睛,明亮皎潔的月光灑落一地的銀霜。

外面的空氣清新好聞,一瞬間的涼風也把她吹的清醒了幾分。

只是一轉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顏的男朋友,周堂。

她在安顏的朋友圈和手機上,見到過很多次。

此時正摟着一個身材姣好看不清相貌的女生,朝着酒店走去。

是……認錯了嗎?

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桑宛嘆了口氣,安靜地蹲在酒店門口,等着車來。

影子小小一只,可憐又可愛。

好在,有個出租車接了單,裏面有個同行的圓臉女生,恰好順路。

“師傅,去北渝大學,謝謝。”

“小姐姐,你也是北渝的嗎?”

桑宛見她面善,莞爾點頭。

“跟我堂姐一個學校哎。”

她性子像是自來熟,一瞬間打開了什麽話匣子,迫不及待找人分享喜悅:“她在季氏上班!”

“季氏?”桑宛微微擡眸。

“對呀,我今天非常非常幸運!通過了她們的面試。”

“我夢寐以求想要去的公司,不枉我屢戰屢敗,拼搏了四年,終于進去了。”

桑宛一時間好奇心也被激發起來了,她黝黑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為什麽這麽執着呀?”

“因為他們公司很好,我堂姐就是在那兒,她說公司包括旗下的産業,衛生間都有免費的衛生巾應急,老板尊重女性,也沒什麽酒桌文化,男女升職機會也均等,從不加班。”

“每年年終獎特別多,還提供免費旅游,不願意去的可以折合成獎金。”

“員工的幸福感很高,有被重視的感覺。”

“我要為季氏打工一輩子!”

小姐姐語氣激昂,握起拳頭,滿是熱情。

桑宛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剛才,她問:“渝安酒店也是他們旗下的産業嗎?”

“對呀。”

難怪。

那麽溫馨,體貼。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聽說他們總裁特別帥,才二十七歲,年少有為,真正的天之驕子,身高188,寬肩窄腰大長腿,目前單身。”

說到這兒,圓臉女生托着腮,滿懷憧憬。

聽到最後兩句話,桑宛沒忍住笑了聲。

“哎,對了,他好像也是北渝大學畢業的。”

桑宛眨了眨眼睛:“那還挺巧。”

渝安距離學校的路程大概四十分鐘,桑宛提前下了車,跟這個萍水相逢一面的善意小姐姐告了別。

下車關上門的那一刻,她聽到一道雀躍的嗓音:“把我今天的好運傳遞給你!”

桑宛站在學校門口,看着車輛駛入的背影,小聲的,笑着,說了一聲“謝謝”。

謝謝你,陌生善良可愛的人。

她素來是樂觀主義者,剛才包廂裏的那些不愉快,似乎慢慢随着風消逝殆盡了。

手機裏的銀行卡也發來了一條消息。

是獎學金到款的通知。

她打開了備注媽媽的微信對話框。

上一次停留在五天前。

問她要錢。

桑宛一不不小心點開了最後一條語音。

女人的聲音帶着幾分狂躁和不耐煩:“養你這麽大就是個廢物,下個月你弟弟的生活費快點轉過來。”

桑宛從高中開始,就沒花過家裏一分錢,靠着做兼職和外婆僅有的存款,交上了每年的學費。

上大學之後,幾乎每個月都要往家裏轉一筆錢。

“桑宛,再給我轉五千,打麻将又輸沒了,不轉我就死給你看。”

消息框又發來了一條語音,語氣惡意滿滿。

獎學金總共只有五千,她閉了閉眼,在心裏默念着,最後一次了。

緊接着轉了一半過去:“沒有了。”

又打開了弟弟的微信對話框,給他轉了兩千,最後只剩下五百自己花。

桑宛的弟弟桑沉今年上高二,十七八歲的少年,本該是張揚肆意的年紀,平常卻總是沉默寡言。

他看到消息後,沒收,反而發了幾句話:

“姐,你別給我轉錢了,多給自己買點好看的裙子,我有的。”

“也別給咱媽轉了,她打麻将敗家都輸光了。”

“你一個人在外面上大學,也不容易。”

“等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後養你。”

桑宛眼眶微微泛紅,發了條語音過去:“沒事,姐有錢呢,你正是學習最刻苦的時候,別委屈自己。”

“聽話,收下。”

最終,桑沉還是耐不過她的強烈要求,點了收款。

桑宛這才放下心來。

她對親生母親的感情很微妙,心疼可憐她,卻又有些恨她。

小時候把她扔給了外婆,不聞不問,初中時考上了市裏的中學,才回家。

見到那個并不熟悉的,被稱為母親的人。

她精神有些失常。

對她并不好,非打即罵。

經常無緣無故半夜哭泣。

聽鄰居說,是父親在外面有個初戀白月光,把母親當成了退而求其次的替身。

而她偏偏又愛上了冷清淡漠的父親。

白月光離婚後,父親跟她重修于好,出軌背叛了婚姻。

釀成了這段悲劇。

她也變得不人不鬼。

也只有在桑沉面前,才會流露出那一絲絲殘存的母愛。

桑宛關上了手機,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着。

伴随着樹葉被吹動的簌簌響聲,腹部的疼痛開始變得明顯,她這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宿舍。

“宛宛,你怎麽了?”

安顏抱着平板正在追劇,見她臉色蒼白,直接扔下了平板,從床上爬了起來。

“沒事,生理期,肚子有點疼。”

她虛弱地笑了笑,又轉身去了衛生間,再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放好保溫杯紅糖水。

桑宛心裏湧流了一陣暖意:“謝謝顏顏。”

她想起了晚上出來時看到的那一幕,動了動唇,似是在想要不要說。

安大小姐滿臉暴躁:“周堂已經一晚上沒回我消息了,也不說去哪。”

“他不會跟別的女生約會去了吧?”

她正瘋狂猜測着,卻聽到桑宛冷不伶仃地“嗯”了聲。

再怎麽着,也不能看着姐妹被渣男欺騙。

她想了想道:“我今晚,碰到一個男生,長得很像周堂,不知道是不是。”

“跟一個女生走得有些親密。”

安顏當場一拍桌子,情緒有些激動,直接幾個電話轟炸了過去。

遲遲沒有人接。

兩人對視一眼,仿佛都猜到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他吃我的,用我的,平常出去約會都是我付錢,他若敢背叛我,我掐斷他的脖子。”

安顏虛張聲勢大喊了一聲後,又很快脆弱下來,直接摟住她的脖子,“宛宛,你說我要真被綠了,該怎麽辦呀?”

她平常就是窩裏橫,看着嬌蠻不好惹,實際上心理脆弱的還不如桑宛。

“也不一定呀,或許是我看錯了。”桑宛拍了拍她的後背,“再說了,我們顏顏這麽漂亮,怕什麽。”

“他不知道珍惜的話,後悔的是他。”

安顏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嘤嘤嘤了好一會兒,本就看電視劇剛好到了最虐的地方,這下直接一起哭出來了。

桑宛安慰着她睡着後,又給她蓋了蓋被子,這才松了口氣。

手機在這時候亮了起來,是顧景然發來的消息。

“我在你宿舍樓下。”

“下來一趟。”

語氣讓人不舒服。

她握着手機的手已經出了冷汗,顧景然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桑宛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去了樓道接通。

“桑宛,下來一下好嗎?”男人刻意壓低嗓音,帶着幾分清風般的溫柔。

“我想跟女朋友道個歉,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原諒我好嗎?”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好意思拂了面子。”

桑宛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下樓。

冷風吹動着他的衣衫,他打了個噴嚏,語調可憐兮兮的:“宛宛,我冷,你舍得男朋友凍死在下面嗎?”

作者有話說:

某音:舍得!當然舍得!凍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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