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只見天臺別院花殘木落,面目全非,殘枝敗葉之間,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具屍身,從衣服的标志上,可以看出是劍堡屬下的人。

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惡臭薰天,顯然被殺的時間至少在五天以上。

陰森凄涼之中,滲着濃厚的恐怖氣息。

張素娥和她的乳娘千手觀音田玉秀蹤影俱無。

是生,是死,成了一個難測的謎。

是什麽人下的手?

目的何在?

這些陳屍的劍堡高手,是有所為而來,還是天臺別院的護衛者?

許劍仇百思不得其解。

他像是萬丈懸岩失足,又像是一下子掉入了極地冰窟之中。

事情的變化,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鬼琴之主三絕書生許繼宗交托的三件願望,其中必須要在他死前完成的兩件,全部落空。

喪天手陶鈞的人頭,已被那自稱斷腸人的怪客取去!

張素娥生死不明!

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他不知何向許繼宗交代?

許繼宗為了這三件願望,而把全部功力給了他,但他一件也無法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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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充滿了他的心頭,但,他恨誰呢?這些意外的發生,是誰之過呢?

他覺得他已欠下鬼琴之主三絕書生許繼宗一筆債,一筆永遠也無法償還的良心債。不由仰首蒼穹,喃喃自語道:“我是罪人,不可寬恕的罪人!”

如果,他下山之後,不旁生枝節,直接去辦事,也許事情早辦妥了,難道這是天意,他注定了要做一個終生受良心責備的罪人?

許繼宗的話,又能飄傳耳畔。

“兄弟,難道你忍心使我埋恨千古,死不瞑目——”

他再次歇斯底裏的叫道:“我是罪人!”

突然——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道:“閣下何罪之有?”

許劍仇大驚失色,俊目電掃之下,竟然毫無所見,不由大聲喝道:“什麽人?”

“嘿嘿嘿嘿!”回答的是一長串冷笑。

聲音飄忽,似遠還近,使人無法捉摸聲音來自的方位,笑聲之中,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意味,使人聽了不自覺的心冒寒氣。

許劍仇駭凜不已,憑自己的功力,竟然無法,捉摸聲音的來源。

“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

“難道還會有別人?”

“你一定要知道?”

“當然!”

“我叫斷腸人!”

斷腸人三個字,有如睛天霹靂,震得許劍仇腦內嗡嗡作響,想不到這斷腸人會出現在天臺別院之中,激動無已的道:“你真的是斷腸人?”

“信不信由你!”

許劍仇一怔之後,大是振奮,他正在想如何能設法找到這神秘的斷腸人,弄清楚喪天手陶鈞失頭之謎,想不到會在此碰上——

他忽然又想起此地的慘事,莫非是這斷腸人所為?可能性極大——

“閣下可否現身一見?”

“沒有這個必要!”

“難道閣下見不得人?”

“被你猜對了!”

許劍仇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凝神注意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但,聲音依舊是那麽空幻。飄缈,令人捉摸不定,氣急之下,旋身而起,在別院四周飛繞三匝,可是,任什麽也沒有看到,不禁氣呼呼的道:“斷腸人,藏頭露尾,算什麽英雄好漢?”

那聲音立即道:“我非英雄,亦非好漢,只是個斷腸人!”

許劍仇頓感狼狽不堪,他不能依聲音而發現對方藏身之所,這就算是栽了,對方不願現身,他确實毫無辦法,當下冷哼了一聲道:“斷腸人,喪天手陶鈞被割頭懸屍,是否閣下的傑作?”

“不錯!”

“為了什麽?”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許劍仇不由氣結,重重的哼了一聲,稍頓又道:“這些劍堡的高手也是閣下殺的?”

“不錯!”

許劍仇一顆心頓時緊張起來——

斷腸人的聲音又告傳來:“你來此是為了找人?”

許劍仇心中一震,忖道:“奇怪,他怎麽知道我來找人?”當下大聲答道:“閣下怎麽知道在下是找人而來?”

“這個不必問,反正你承認就行!”

“不錯,在下是找人而來!”

“找的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

“不錯,她們怎麽樣了?”

“你朝身後假山石洞裏一看!”

許劍仇一顆心幾乎奪喉而出,他料到事情決不尋常,轉身看處,假山洞裏隆起一堆新土,前面一塊石碑,上面刻着“義人千手觀音田玉秀”幾個字!

登時冷汗遍體,身形簌簌而抖。

張素娥的乳娘千手觀音田玉秀既死,那張素娥豈非也——他不敢再想下去,厲聲道:“千手觀音田玉秀是死在閣下的手裏?”

“你錯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裏,倒是我埋葬了她!”

“她死在誰的手裏?”

“喪天手陶鈞——”

許劍仇氣得血脈贲張,急聲道:“還有那年青的女子呢?”

“一個白衣麗人?”

“不錯!”

“她瘋了!”

“瘋了?”

“瘋了!”斷腸人語音頓現悲怆。

許劍仇登時如遭雷擊,身形一連幾晃,幾乎當場栽倒,張素娥竟然瘋了,但這斷腸人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呢?顫聲道:“閣下怎麽會知道她瘋了?”

“她受的刺激太大太深,遠超出她心靈的負荷!”

許劍仇心中的震駭,莫可名狀,斷腸人何以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再次道:“閣下何以知道她受的刺激太深?”

“反正不假就是,你不必追問了,我不會告訴你!”

許劍仇恨的牙癢癢的,但聞聲而不見人,他無計可施。

“她現在那裏?”

“劍堡!”

“劍堡?”

“不錯!”

“她怎麽會在劍堡?”

“她被擒捉回去!”

許劍仇的心,頓往下沉,張素娥瘋了,而且被擒回劍堡!是否該去把她救出來?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斷腸人的聲音又道:“她可能會被處死!”

許劍仇不自禁的脫口狂呼道:“那我将血洗劍堡!”

“血洗劍堡?”

“嗯!”

“憑你的功力能辦得到?”

“辦不到也要辦!”

“她是你的愛人?”

“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這般激動?”

“這個歉難奉告!”

“你不說我一樣能知道!”

許劍仇越想越不對勁,這斷腸人的來路大有蹊跷,令人莫測高深,心念數轉之後,厲聲喝問道:“閣下到底是誰?”

“斷腸人!”

“江湖中從來沒有聽見過這號人物!”

“現在你不是聽見了?”

許劍仇氣沖的道:“斷腸人,有一天我要你現形!”

“哈哈哈哈,那等到以後再說吧!”

聲音頓杳。

“斷腸人!”

沒有回音。

就在此刻,一座涼亭的頂端,沖起一條黑影,快逾電閃的向後山射去,只這一瞥之間,許劍仇已看出是個黑衣蒙面的怪人。暴吼一聲道:“哪裏走!”

身形跟着縱起,疾追而去,但那斷腸人身法快得出奇,轉眼之間,便沒入無邊樹海之中。

許劍仇追了一程,毫無所見,只好作罷。

他想不透何以斷腸人對于自己的行動來意,了若指掌?他假想斷腸人路過天臺山,巧逢劍堡中人迫害張素娥和她的乳娘,于是斷腸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雙方展開一陣惡鬥之後,劍堡高手有十幾人喪生,而張素娥卻被生擒回堡——

但轉念一想,又能覺得這假想不近情理,斷腸人就算仗義出手,他犯不着孤身入劍堡去取喪天手陶鈞的項上人頭,再則事情早已過去,他沒有逗留在此間的必要,難道他知道自己會來?抑還——

他茫然的離開了天臺別院——

左思右想之後,他決定先上接雲峰,把一切奇突的演變告訴鬼琴之主三絕書生許繼宗,然後再定行止。

他懷着悲怆至極的心情,登臨接雲峰。

剛到峰頂,一幅駭人的慘景遽呈眼前——

他的精神在連遭打擊之下,已面臨崩潰的邊緣,兩只腳已不能支持他的體重,“叭!”的一聲,跌坐在地。

他感到全身發麻,眼冒金花,四肢百骸,像松脫了似的。

兩滴英雄淚,終于滾下了面頰。

這一刻之間,他似乎感到宇宙在沉淪,自己已遺世而浮游于無虛無飄渺之間。

峰頂——

已變成了一個亂石崗,崩岩碎石,堆成壘,滿目瘡痍,景物全非。

顯然,峰頭是被人以猛烈的炸藥所炸毀。

施這毒着的人是誰?難道又是劍堡的傑作?

毫無疑問,三絕書生許繼宗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埋在亂石堆中,他自輸出功力之後,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焉能逃得出去。

如果當日他不把功力輸給自己,也許不全有這悲慘的結局,推要溯源,自己真是罪無可绾。

三絕書生許繼宗死屍骨無存。

張素娥,瘋了,生死不明。

這一雙卓絕千古的戀人,就這樣的含恨而終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造物主的安排,就未免太殘酷了。

許劍仇如癡如呆的坐了不知多少時候,才慢慢的回複了神智。

他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逡巡現場一周,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他再忖度地勢,憑想像力測出三絕書生許繼宗寄身的洞穴入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移開石塊,他發現了一些洞徑的殘跡,證明這爆炸是由內而外。

他絕望了,一百個三絕書生也得死光。

他第二次流下了傷心之淚,他已毫無疑問的成了千古罪人,即使是死,他也無顏見三絕書生許繼宗于地下。

極有可能,自己攜走鬼琴之後,接雲峰頂的琴聲不再傳出,因而引起武林人物的臨窺,而登峰探查,但,他們沒有炸毀峰頭的必要呀?

何況自己下峰之後,即以鬼琴之主自居,難道還不能轉移江湖人的目标?

絕望——

自責——

憤恨——

怨毒——

交織成了一個可怕的意念——殺!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許劍仇臉上那股恐怖的殺機,定會唬個驚魂出竅。

他雙手握拳,在空中一揮,歇斯底裏的叫道:“殺!殺盡這批魑魅魍魉,流盡他們的血,血!鮮紅的血,含有卑鄙素質的血!”

他的殺念首先所指的對像是劍堡!

他要先從劍堡殺起!

夕陽銜山,彩霞染紅了半邊天,紅得像血,他慘然一笑,懷着一顆全被恨充滿的心,拖着沉重的步履,踏下接雲峰。

将及峰腰,數聲暴喝之聲,遙遙傳來。

“什麽人在此厮殺?”

他略一躊躇之後,身形一劃,朝那暴喝傳來之處飛掠而去。

暴喝聲,愈來愈近,尖銳刺耳,顯然是出自女子之口。

許劍仇身形一緊,電閃飄去——

一座禿岩之前,五個黑衣女子,圍攻一個白發怪人,五個女子,亡命狠攻,而那白發怪人卻一味的閃讓,決不還手。

許劍仇神目如電,一眼便已看出那五個黑衣女子是黑衣蒙面女慕容蘭,和她的婢女黑衣四羅剎。

而那白發怪人正是和自己賭約得勝,支使自己赴少林寺,阻止黑衣蒙面女向少林派尋仇的怪老人,只見他白發紛披,遮頭蓋臉,無論從前面看或是從背後看,似乎都是一樣,除了一團白茸茸之外,什麽也看不到。

五個黑衣女似乎已使盡了全力,然而卻連碰都碰不到那白發怪老人。

許劍仇看的駭然不已,黑衣蒙面女是搜魂魔姬的女兒,功力身手,在江湖中已屬上上之流,再加上黑衣四羅剎竟然被怪老者視若無物。

那白發怪老者的功力,就不可蠡測了。

許劍仇忽地想起自己因賭失敗,奔赴少林,廢時曠日,以致生出這許多變故,而且他清楚的記得,白發怪老者對自己和三絕書生許繼宗之間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當時他就疑窦從生,卻問不出所以來!

白發怪老人又曾說過:“——從現在起,接雲峰上将不會有武林人現蹤——”

但事實卻正好相反,峰頭已被炸成平地,許繼宗屍骨無存。

登時一股無名孽火,再也按捺不住,清嘯一聲,電瀉入場。

雙方在許劍仇瀉落之間,倏告停手。

黑衣蒙面女首先嬌喚一聲道:“許兄臺,你也來了!”

許劍仇面罩寒霜,聞言之下,點了點頭,迳自走到白發怪老人身前丈外之地停下身形,目光如寒芒得剪,逼射在對方被白發覆蓋的面上。

白發怪老人哈哈一聲宏笑道:“娃兒,你回來了?”

“是的,幸不辱命!”

“老夫向你深致謝意!”

“不必,那只是履行賭約而已,請問老前輩可知峰頂上發生了什麽事?”

白發怪老者略微一頓道:“峰頂已被夷為平地!”

許劍仇恨恨的道:“老前輩是否記得曾經說過的話?”

“什麽話?”

“老前輩曾說過在晚輩離開這一段時間将不會有人上峰,安全不必過慮!”

“有這麽回事!”

“可是現在不但有人上峰,而且炸毀了峰頂!”

“這事非常突兀,但老夫斷言,決無江湖人物登峰!”

許劍仇冷哼了一聲道:“那峰頂是什麽人炸的?”

“所以老夫認為事出非常!”

“老前輩斷言沒有人上峰?”

“沒有,老夫不此自信,任何人瞞不過老夫的耳目,老夫坐鎮山腰寸步未離!”

許劍仇又是一聲冷哼道:“那老前輩作何解釋?”

白發怪老人仍是那麽不疾不徐的道:“解釋?你要老夫解釋?”

“既然無人上峰,那峰上當然只有老前輩一人,現在峰頂被炸毀,這件事除了老前輩還有何人能解釋?”

“你認為是老夫所為?”

“晚輩有此想法!”

“那你想怎麽辦?”

許劍仇前欺兩步,怒目切齒的道:“以老前輩的經驗閱歷,當然知道這既殺人又毀其居所的後果!”

白發怪老者突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哈哈狂笑,笑聲如裂帛,激蕩排空,四周落葉蕭蕭而下。

場中幾人,全被這笑聲震得心血浮動。

許劍仇怒極之下,反手往背上的鬼琴一拔——

“咚!咚!咚!”三聲撕空怪響,把老者的笑聲阻止。

黑衣蒙面女嬌軀一晃,與許劍仇站了個并肩,道:“許兄臺,可否容我先說幾句話?”

“姑娘有話請講!”

黑衣蒙面女把面轉向白發怪老者,氣咻咻的道:“論歲數姑娘我尊你一聲老前輩,現在請你說出阻止我向少林武當尋仇的原因!”

白發怪老者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語音已不似先前的平靜,激動的道:“你的名字刻叫慕容蘭?”

黑衣蒙面女驚詫的道:“不錯!”她奇怪這白發怪老者何以會一口就道出她的名姓,她的名字除了上次在少室峰不經意吐露給許劍仇知道外,可以說江湖中再沒有人知道!

“你上嵩山尋仇是奉了你母親搜魂魔姬之命?”

“不錯呀,你怎會知道?”

“你母親錯了!”

“錯了?”

“完全錯誤,你可知道你母親要你向少林武當尋仇的目的?”

“知道!”

“你說說看!”

“他們殺害了我的父親!”

“有什麽證據?”

“家父自被少林聯合武當高手追回之後,迄無下落,當然是死了,否則的話,他為什麽十多年來不去看望我們母女?”

“你要知道令尊已是皈依佛門的人,他不能再生凡念!”

“就算他不死,正如少林派所說的被逐出門牆,既然被逐,就失去了僧人的身份,還有什麽凡念不凡念,而且當初他出家只是因了一個誤會,憤而如法!”

“你又錯了,他雖被逐出少林寺,可是他依然是我佛弟子,而且當初他出家不只是因了誤會,而是他真心的忏悔,希望能多少贖回些往日的罪孽。”

許劍仇這才知道當日黑衣蒙面女尋仇少林,是為了疑心她父親已死于少林戒律之下,那她的父親刻是當今少林掌門元淨的師弟元通了,那元通在未出家之前又是誰呢?

從白發怪老者的話中,說他出家是為了忏悔罪孽,由此推斷,她父親必然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或許是個大魔頭——

只聽黑衣蒙面女激動的道:“難道家父真的沒有死?”

“沒有!”

黑衣蒙面女臉上的表情別人無法看到,但從她簌簌抖動的嬌軀來看,顯然她已相當的激動,顫聲道:“誰能證明家父不死?”

“老夫!”

“你?”

“不錯!”

“如何證明?”

“三年之前,老夫曾經碰見過他!”

“真的?”

“我沒有欺騙你的必要!”

“他現在那裏?”

“天地為廬,草木為伴,四海為家,誰知道他現在那裏!”

“我不相信!”

“為什麽?”

“就憑你幾句話,難道就能使我相信而終止報仇行動?”

“我與令尊相遇之時,他再三請求我阻止你母女向少林武當兩派尋仇,并且告訴我所有的一切經過,否則的話,老夫對姑娘的事怎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黑衣蒙面女頓時啞口無語,白發怪老者的話極有道理,使他不能不相信。

半晌之後,才幽幽的道:“無論天邊海角,我必須要找到他!”

白發怪老人微帶激動的聲音道:“姑娘,你不會找到他的!”

“為什麽?”

“令尊玉面殘神慕容高,不,老夫該稱他為元通大師,功力之高駭絕天下,如果他有意避開你,甚為容易,你豈非永遠找不到他!”

“難道家父對夫妻父女之情半點都沒有?”

“你得原諒他的苦衷,他是出了家的人四大皆空,無我無相,無從生相!”

黑衣蒙面女凄然道:“我仍然要找到他!”

白發老者“嗐!”的嘆了一口氣。

黑衣蒙面女又道:“請問老前輩名號?”

“這個,哈哈哈哈,老夫久已忘了!”

黑衣蒙面女氣得冷哼了一聲,但又無可如何。

許劍仇已焦灼不耐,轉頭道:“姑娘話說完了?”

“完了!”

黑衣蒙面女移步退開。

許劍仇面對白發老者,冷冷的道:“老前輩,你為什麽要炸毀接雲峰?”

白發怪老者又是一聲宏笑道:“娃兒,你怎麽一口咬定是老夫所為?”

“因為峰上別無他人來過!”

“所以你就如此認定了?”

“事實如此!”

“那你準備怎麽辦?”

許劍仇斬釘截鐵的道:“報仇!”

“為三絕書生許繼宗報仇?”

“不錯!”

“如果老夫鄭重聲明,此事決非老夫所為?”

“誰能相信?”

“你敵得過老夫嗎?”

許劍仇恨恨的道:“義之所在,雖死不辭!”

“許繼宗真的被炸死了?”

“當然,他已是毫無武功的人,焉能逃得過這慘禍?”

“你看到他的屍體?”

許劍仇不由一怔道:“沒有!”

“那你怎能斷定他已死?”

“峰頭整個被炸毀,一個人的屍體當然無法發現!”

白發怪老者沉聲道:“就算他已被炸得屍骨無存,他泉下有知的話,會反對你現在的做法!”

“為什麽?”

“你沒有找到真正的兇手!”

許劍仇一時之間,委決不下,确實,他無法完全肯定對方是兇手。

白發怪老人接着道:“目前有一個折衷辦法!”

“什麽辦法?”

“以一年為期,老夫協助你協助你查訪兇手——”

“一年之後呢?”

“如果查不到兇手,老夫奉上人頭,如何?”

許劍仇心想,如果真的是你所為,諒你也逃不出我手,當下點頭道了一聲:“好!”

白發怪老者又道:“為了酬謝你替老夫跑了一趟腿,老夫有點好處給你!”

“那是賭約失敗,應該的!”

“但老夫決意要酬謝你?”

“好意心領!”

“好倔強的娃兒,你聽我說,你雖得了三絕書生許繼宗的全部功力,但卻一時不能全部融會在你本身真氣血之中,至多僅用上了七成!”

白發怪老者一語道出他的武功來歷,當着黑衣蒙面女之面,使他大感尴尬,他着實奇怪這老者怎會了如目見,難道他有未蔔先知之能?

怪老者又道:“所以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使所得的功力與本身真元完成融合!”

許劍仇冷冷的道:“晚輩不願平白受人恩惠!”

“你不願意?”

“不願意!”

白發怪老者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許劍仇狐疑萬端的道:“老前輩何以對晚輩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想知道?”

“是的!”

“那我們可以作一次交易!”

“交易?”

“對!”

“什麽交易?”

“你接受老夫為你融功助氣,老夫把事實真相告訴你!”

許劍仇不由疑雲頓起,白發怪老者為什麽一定要助自己融會得自三絕書生許繼宗的真元內力,這種交易,豈不等于是賠本買賣,如果他不是性情古怪,便是別有企圖,但,他對自己有什麽企圖呢?

白發怪老者似乎已窺透了許劍仇的心理,哈哈一笑道:“娃兒,你懷疑老夫別人用心是不是?那你太過慮了,如果老夫想對你不利的話,用不着大費周章,憑你現在的身手,決非老夫的對手!”

許劍仇不由俊面一紅,道:“我不幹!”

“什麽理由?”

“晚輩說過不願平白受人恩惠!”

“但這是交易?”

“不,這是變相的示惠!”

“你不想知道剛才你所提的問題?”

許劍仇猶豫了,好奇心使他非答應不可,但高傲的性格又阻止了他接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黑衣蒙面女在一旁插口道:“許兄臺,答應他吧!”

白發怪老者又道:“娃兒,你替老夫辦事在先,老夫為你效勞于後,同時這只是就你本身現有的功力,使之完全發揮為用而已,對老夫毫無所損,對你好處卻大,第一,此去查訪炸毀接雲峰頂的兇手,功力高一層便減少一分陰礙——”

許劍仇不由怦然心動,怪老頭所言确有至理。

白發怪老者一頓之後,又道:“據老夫所知,你此刻鬼琴三疊之中的第三疊還沒有參悟,而這第三疊是鬼琴奇功之中最厲害的一着,如果你功力不足,就算你參悟了,施用起來,也不能發揮其威力。”

白發老者這一番話,使他決定接受這宗交易,原因是他急迫的要知道,白發老者何以會對這不為人知的隐秘了如指掌的謎底,當下勉強點了點頭道:“我接受這宗交易!”

許劍仇大踏步走到白發怪老者身前——

突然——

白發怪老者蹬蹬蹬退了三步,手指許劍仇的腰間,激動無已的道:“娃兒,你這劍——”

許劍仇一怔之後,淡淡的道:“天芒斷劍,老前輩認識?”

“豈但認識,老夫——”

說至此話聲忽斷,轉口道:“娃兒,冷面秀士許無畏是你什麽人?”

許劍仇第二次聽到這同一的問話,這證明了鐵杖銀鈴所言非虛,這劍确是失蹤了十多年的冷面秀士許無畏之物,而天目老人在生前曾告訴自己這斷劍關系着自己的身世和血仇,莫非自己會與這冷面秀士有關——

但他對這斷劍來源和有關冷面秀士的一切,一無所知,雖然自己也姓許,但天下姓許的多的是,比如三絕書生他也姓許——

聽口氣這白發怪老人似乎與冷面秀士許無畏有點淵源,我何不藉機問上一問!

白發怪老者見許劍仇久久無聲,臉色數變,再次道:“娃兒,冷面秀士許無畏是你什麽人?”

許劍仇茫然的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這天芒斷劍從何而來?”

黑衣蒙面女這時也搶步上前,似乎極想一聽其中究竟。

許劍仇在真像未明之前,不願透露實情,随口道:“一個無名老人所贈!”

白發老者“啊!”了一聲之後,頻頻搖動那白發披覆的怪頭,像自語般的道:“不可能!不可能!冷面秀士決不會把這曠世難求的奇珍送人!”

許劍仇惑然不已,這斷劍奇在何處,他仍然一無所知。

黑衣蒙面女插口道:“許兄臺,贈你劍的那無名老人是什麽形像?”

“這個——這個——是個身着長衫的老人!”

“他是否面孔很冷?”

“這個,也許是吧,我記不起了!”

白發怪老者一旁大叫道:“是他,是他,不錯,他一生就是穿那麽件長衫——”

黑衣蒙面女道:“他是誰?”

“冷面秀士許無畏!”

許劍仇心中暗自驚訝道:“天下事會有這般巧,自己随口胡謅,居然誤撞上了板,看來決含糊不過去,我正好一探這斷劍的始未!”心念之中,随道:“老前輩,這斷劍奇在何處,珍在哪裏?”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贈你劍的人不曾告訴你?”

“沒有!”

“這就怪了,天下會有這等奇事!”

黑衣蒙面女似乎非常關心這事,接口道:“許兄臺,那贈劍的人現在何處?”

“不知道!”

“你怎麽老是不知道,不知道?”

“實情是這樣!”

白發怪老者忽地轉向黑衣蒙面女道:“小姑娘,令尊昔年曾把你許配給冷面秀士許無畏的幼子,對不對?”

黑衣蒙面女退了兩步,激顫的道:“老前輩何以知道?”

“這也是令尊當面告訴我的!”

“不錯,有這回事!”

許劍仇忽地想起在少室峰頂,初晤黑衣蒙面女時,她曾說她已是自小訂了婚的人,因未婚夫生死下落不明,所以十四歲時,開始蒙面,自誓除非未婚重現,否則此生決不揭下面紗,原來她的未婚夫卻是冷面秀士許無畏幼子。

破空之聲突告遙遙傳來——

場中各人同感一驚——

接着——

數聲暴喝之聲,又告傳至。

首先,許劍仇彈起身形,道:“我去看看什麽回事!”事字出口,人已在十丈之外。

黑衣蒙面女、黑衣四羅剎、白發怪老者等也先後跟着縱去。

許劍仇身形似電,向暴喝聲傳來的方向,狂瀉而去,耳中隐約聽到勁風激撞的呼轟之聲,他知道有人正在交手,身形一緊,快逾閃電飚風——

數聲凄絕人定罪的慘嗥,破空而來,之後,一切寂然。

許劍仇向慘嗥聲所傳的方位,電掣劃落,只見遠遠的數條人影,追逐而去,最先頭的一個,似是黑巾覆面的黑衣怪人,不由心中一動——

地上,躺着四具醜絕怪絕的的侏儒屍體。

許劍仇不由脫口道:“雲夢四怪!”

“雲夢四怪?”

許劍仇電疾回身,這發話的卻是白發怪老者,接着黑衣蒙面女等也飛瀉下地。

“不錯,雲夢四怪,天南魔宮的使者!”

白發怪老者訝然道:“雲夢四怪身手不弱,這下手的人是誰?”

許劍仇自語般的道:“除非是他,嗯,一定是他,別人無此快速超絕的身手!”

黑衣蒙面女也顯得緊張無比的道:“許兄臺,他是誰?”

“斷腸人!”

“斷腸人?——”

“斷腸人?誰是斷腸人,從來沒有聽說過?”

場中各人同感愣愕莫名。

黑衣蒙面女充滿了驚詫的聲音道:“斷腸人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許劍仇道:“一個神出鬼沒身手絕高的怪人!”

“你怎麽知道是他?”

“我方才曾見數條人影追蹤而去,其中被追随者的那人影依希是他!”

“你見過這斷腸人?”

“沒有真正見過,但我瞥見過他的身影!”

“哦!是否新近傳說的夜入劍堡,取去喪天手陶鈞人頭,并把屍首挂在堡牆之上的那個斷腸人?”

“一點不錯!”

“奇怪,他為什麽會殺死魔宮使者雲夢四怪,他們雙方來接雲峰何為?”

“這就令人莫測了!”

許劍仇說完之後,又轉向白發怪老者道:“老前輩,我們仍談方才的問題!”

“好!”

“請老前輩一述冷面秀士許無畏其人?”

白發怪老者沉吟了半晌,似乎在回憶一件什麽事,又似在整理思緒,然後幹咳了兩聲,徐徐的道:“三十多年前,江湖中流傳着兩句話,‘孤陰冷雲杖,神殘魔駝醫’——”

“請道其詳!”

“這兩句話,每一個字代表着一個赫赫有名的頂尖人物,正邪均有,其中幾個邪魔幾乎颠覆了整個武林——”

“從字面的順席來說,是孤獨客,陰風鬼女和冷面秀士夫婦翻雲手,鐵杖銀鈴,五毒神君——”

許劍仇忍不住道:“那五毒神君是否就是天南魔宮之主?”

“不錯,數下去是慕容姑娘的父母玉面殘神和搜魂魔姬,再以下是白發駝叟,和萬妙醫聖,以上合稱為正邪十尊!”

許劍仇聽得神馳不已,這正邪十尊之中,他僅見過一人,就是追魂倩女葛如蕙的師父鐵杖銀鈴,但沒有交手,不知對方功力高到什麽地步。

白發怪老者略微一停之後又道:“正邪十尊,先後都已絕跡江湖,僅見少數現蹤,十五年前,江湖中忽然傳出,正邪十尊之一的冷面秀士許無畏巧獲天芒斷劍,但事實真相如何,無從證實,因為冷面秀士許無畏自此之後不再現蹤江湖,想不到這劍會在你娃兒的身上出現,預料中,武林将因此劍而引起一聲風暴!”

許劍仇不由悚然而震,略一定神之後道:“這天芒斷劍有何珍奇之處?”

白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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