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意識的翻弄着這半截斷劍,心裏思潮澎湃不已。
他把目光凝注劍身之上,字跡宛然,他知道這就是天芒五式的口訣,但這天芒五式這半截之上僅有一半,另一半卻在劍尖那一段之上,如果不能全劍合壁,也是形同廢物,他當下不遑去細察那口訣究竟是些什麽——
突然——
他發現劍柄似有松脫的跡象,想來是墜入此窟之時,被猛力碰擊所致,用力旋扭之下,那劍柄竟然應手而脫——
眼前陡然一亮,原來劍柄中空,滾出了一粒龍眼大的珠子,毫光四射,照得石窟一片空明。
許劍仇激詫不已,這真是意料不到的發現,他揀起珠子,放在掌心之中,反複細看,除了毫光四射之外,不見其他異處,也不知此珠何名。
再一審視劍柄,其中赫然還塞着一個紙卷,忙掏出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
天芒神珠,
留贈有緣,
得者服之,
功力倍添。
镌刻劍身,
逆訣倒參,
五五歸一,
許劍仇激動得全身簌簌而抖,想不到自己在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劍柄中的秘密,天芒神珠服下之後,可使功力倍增,而所謂天芒五式照後面的四句話看來,要依照劍身所刻的口訣,倒轉參悟,五五歸一,難道僅有一式不成?那所謂天芒五式是純屬惑人耳目的了。
如果不是這意外的發現,即使得到了另外的半截斷劍,還不是白費,看來昔日劍主人留這劍時,确實費了一番苦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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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發現,使他驚喜莫名。
神珠——
訣解——
同屬不世之珍。
但當他想起目前所處的絕境時,一團高興頓時化作幻影淡煙。
即使,他功力又平添了一倍,到底有何用處,他不能生出這地穴,等于平白的糟蹋了這一粒天芒神珠。
不由苦笑一聲道:“天既賜我緣,卻不永我壽,奈何!”
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一陣思忖之後,終于忍不住把那粒天芒神珠納入口中,神珠入口,立化津液,順喉而下,鼻中沖起一縷清香。
片刻之後,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熱流,穿經走脈,透穴過宮,登時寒意全消,周身溫暖如春。
那股熱流愈來愈烈,終至灸熱如烤,汗出如潘,流竄之勢,也告加劇,流轉數個周天之後,突地沖向生死玄關。
許劍仇咬牙苦撐,全身巨震之下,竟然沖開了天地之橋,登時氣機大暢,真元滾滾如濤,原來昏昧的洞穴,此刻看來,竟然不殊白晝。
許劍仇一喜之後,随即又跌回痛苦的現實中,他縱然功力通天,也與事無補,他出不了這地穴,一切都是空的。
他沒有盼望!
生命,是那樣的渺茫和空虛。
他下意識的解下背上的鬼琴,這曾經使他的生命一度熠耀光芒的鬼琴。
這琴包含了他短暫的過去,和一個凄絕人寰的故事。
三絕書生死了!
張素娥死了!
自己,也将提早結束生命的路程!
難道這琴是不祥之物?與琴有關的人,都得到這種悲慘的結局!
于是——
他茫然的把琴向膝上一橫,指撥琴弦——
“咚!咚!——”
琴聲——
喚起了他的家情。
整個地窟,被琴聲充滿,他自己像是置身在狂濤逆浪之中,颠簸震晃。
魔琴一疊——
魔琴二疊——
那垂懸的鐘乳,紛紛折斷碎落,洞中央的小池,被激蕩得翻滾沸騰,水花四濺。
天芒神珠使他的功力進入了一個更高絕的境界。
琴聲戛然而止,他無法再往下彈奏,他僅懂一二兩疊,魔琴三疊連三絕書生本人,窮十年之功,還未參透,他只從他那裏學到了口訣。
在有限的生命裏,我何不試行把魔琴第三疊參透!
心念之中,他暫時忘記了現實,全神貫注于魔琴三疊的口訣中——
想!
想!
想!
沒有絲毫的幹擾!
也沒有時間的意識!
漸漸,他進入忘我之境,神思游馳于那奇幻艱深的口訣之間,合目垂簾,像是老僧入定——
突然——
許劍仇雙目電睜,兩道奇光,逼射而出,俊面泛起一層薄薄的光暈,身形也在微微的顫抖,激動無已的狂呼道:“我參悟了,我參悟了!魔琴三疊,這的确是駭絕武林的奇學,哈哈哈哈!放眼武林,誰能當此驚天動地的短短一曲!”
毀滅吧!
用琴聲把這石窟震坍,讓自己伴着這鬼琴毀滅吧!
顫抖的手指,終于觸上了琴弦——
琴聲——
如轟雷遽發,海嘯山崩——
整個地穴,随着琴聲晃動起來,像是巨浪中的一葉扁舟。
鐘乳紛折,岩石崩落,像是宇宙的末日來臨。
許劍仇已時入了瘋狂狀态,加緊摧動琴聲——
隆然一聲巨響,一方數丈的岩石壁向外滾落,強烈的天光,驀然透入。
琴聲止了——
許劍仇愣愕住了——
奇跡,這是奇跡,想不到這地穴靠右的一邊竟然是直徑不到一丈的岩殼。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這是多麽不可思議,也不可能發生的事啊!
瀑布下瀉的轟轟之聲,由洞孔傳入許劍仇的耳鼓,隐約中還可看到那噴珠濺玉的水沫,他無法再懷疑這鐵一般的事實。
意外的驚喜,使他不自覺的滴落兩點清淚。
他又重見天日了!
死神,又一次離他而遠去,他可說是禍中得福,無意中服下了天芒神珠,使他功力較原先增加了一倍,等于已具備近兩百年的修為,這是武林中千年不一聞的奇跡!
他參悟了駭絕武林的魔琴三疊!
這對武林是禍?是福?
當他的神智由茫蒙中蘇醒的時候,忽地撮口一聲清嘯,身形有若一縷淡煙,輕如無物的飛閃出穴,這一飄之勢,足有二十丈遠近,連他自己也不由咋舌。
俊目掃處,這破壁而出之處,正是谷底飛瀑的下方,峰頭上,就是萬妙醫聖隐居的水簾千幻洞。
許劍仇想起求藥不遂,被迫落洞中之洞,險些喪命的恨事,不由冷哼出聲,正待展開身形撲上峰頭找萬妙醫聖算這一筆帳——
一聲驚“噫!”起自身後。
許劍仇緩緩轉過身來,一看之下,赫然是一個貌相清矍的長髯老者。
這發驚“噫!”之聲的,正是發自這老者之口。
這老者滿面驚疑的看看那被震開的石窒,又看眼前的許劍仇,好半晌工夫,才迸出一句話道:“你——你沒有死?”
許劍仇冷漠的面上,倏然罩起一層恐怖的殺機,他從聲音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那萬妙醫聖冰寒至極的道:“不錯,我沒有死,但現在,你卻死定了!”
說着前欺三步,星目之中,射出兩道使人窒息的電芒。
萬妙醫聖被對方駭人的神芒逼的向後連退,他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少年,落入洞中之洞竟然不死,而且破洞而出,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驚視稍定,又道:“老夫日前之舉,純系出于誤會——”
許劍仇冷哼一聲,截斷對方的話道:“誤會?哼!如果我不幸埋骨洞中,你這誤會兩個字又向誰去說,告訴你,萬妙老鬼,今天我非殺你不足以消心頭之恨!”
萬妙醫聖名列正邪十尊之一,輩份不低,他本待說出蔣婷一段經過,被對方這一激,不由怒意橫生,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冷冷的道:“娃兒,你有多大能耐,敢出言無狀?”
“能耐多大,一試使知!”
許劍仇入水簾千幻洞之時,曾與萬妙醫聖交過手,他的功力較之對方要遜一籌,當然,對方無論如何決想不到他在極短的時間裏,變了另外一個人。
萬妙醫聖不屑的道:“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許劍仇想起蔣婷此刻怕不早已香消玉殒,說起來,這老兒也該負一半責任,心念動處,殺機陡起,以同樣不屑的聲口道:“萬妙老兒,你縱有不世靈藥,通天醫術,今天可救不了你自己的命!”
萬妙醫聖大聲喝道:“娃兒,你當真要找死?”
許劍仇身形再進三步,雙方距離不及兩丈,一字一句的道:“老匹夫,如果你能接得下我的三掌,算你揀回了一條老命,否則的話,我斃了你之後,還要毀去你那龜洞。”
他這話并不誇張,以魔琴三疊的威力,足可把水簾千幻洞全部震坍。
萬妙醫聖雖然心裏有一百個疑問,何以對方被逼落其深不可測的洞中之洞竟能不死,而且能破壁而出?這洞中之洞的底部,會在峰腳瀑布之下,這是他意想不到的。是巧合嗎?還是——
這事令人無法想像。
但對方步步時逼,口氣又狂傲無倫,使得他忍無可忍,當下哈哈一笑道:“娃兒,老夫接不下你三掌?”
許劍仇冷冷的道:“不錯,也許不用三掌,就請你一命歸西!”
“如此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萬妙醫聖了字方落,雙掌倏揚,一股憾山栗岳的勁氣,暴卷而出。
許劍仇冷哂一聲,單掌不經意的一圈——
萬妙醫聖心忖,這一掌劈出,對方多少非受點傷不可,焉知事情大大的出科意料之外,對方還手一圈之間,竟然把自己十成功勁的一掌,消卸得一幹二淨,心中這一駭非同小可,這娃兒似乎變了另外一個人。
許劍仇在卸去了對方一掌之後,冷喝一聲道:“老匹夫,接第一掌!”
掌随聲出,勁勢之強駭人聽聞。
他深知對方名列正邪十尊,武功并非泛泛,而且自己說過要三掌取對方的性命,也不敢十分托大,這一掌用了八成功勁。
萬妙醫聖論名望地位,當然不能說連一掌都不敢硬接,當下一咬牙,雙掌以十二成功勁推出——
波!的一聲震天巨響,四周激氣成渦。
悶哼聲中,萬妙醫聖踉踉跄跄的退到八尺之外,身形搖搖欲倒,鮮血,染紅了他口邊的灰白長髯。
這一掌之下,他意識到自己确實無法接對方的三掌!
如果此刻他說出蔣婷回山的一切經過,和他與蔣婷之間的關系,許劍仇決不會再下殺手,但,他能這樣做嗎?
武林人為的是一個名,争的是一口氣。
許劍仇殺機不泯,一頓之後,喝聲:“萬妙老兒,接第二掌!”
人随聲進,掌随聲出,其快逾電。
這一掌,他再加了一成功勁!
慘嗥之聲,破空而起。
萬妙醫聖連舉掌都來不及,便已被震得飛瀉而出,半空噴出一股血箭,墩成一蓬血雨灑落。
砰!的一聲慘號摔落三丈之外,寂然不動。
許劍仇冷笑一聲,一彈身,落在萬妙醫聖的身前,忖道:“難道他死了?”
心念未已,萬妙醫聖身軀一陣蠕動,顫巍巍的站起身形。
只見他面容凄厲,長髯上的鮮血,還不斷滴落。
許劍仇恨聲道:“老匹夫,你願意再接一掌,還是自決?”
萬妙醫聖面上的肌肉一陣抽搐,舉掌便向自己的天靈拍去——
這瞬息之間,許劍仇反而感到有些不忍,因為對方并不是窮兇極惡之輩,但,他當然也不會出手阻止。
眼看萬妙醫聖就要自決當場——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一聲女人的尖叫,破空傳來。
萬妙醫聖上舉的手,不由一窒。
接着一條白影,電閃瀉落,一把拉住萬妙醫聖的手道:“師父,不可如此!”
許劍仇也不由一怔神,定睛細軟看之下,愕然退了三個大步,目瞪口呆。
這突如其來的女子,會是那自己以為必死的蔣婷?
她分明傷重垂死,被自己托付給搜魂魔姬母女代為照應七日,怎麽會在此現身?而且他稱萬妙醫聖為師父?
她決不是蔣婷!
但,她與蔣婷完全一模一樣!
蔣婷轉過身來,她也怔住了。
許劍仇終于忍不住道:“姑娘是——”
蔣婷“噫!”了一聲道:“你不認識我麽?”
“你是蔣姑娘?”
“難道會有假的?”
“這可能嗎?你——你無恙麽?”
蔣婷不由破顏一笑,把經過向許劍仇一述。
許劍仇恍然而悟,忙走到萬妙醫聖身前,深深一禮道:“前輩,晚輩太放肆了!”
萬妙醫聖苦笑一聲道:“事怪老夫逞一時的意氣,不把事實說明,同時,老夫因誤會你是獨臂神魔的傳人,所以才失手把你迫落洞中,老夫甚感愧疚。”
“前輩言重了,那獨臂神魔是何等樣人?”
“獨臂神魔,功力高絕,遠超出正邪十尊之上,當今武林,恐怕難以找到敵手,而且生性殘毒,好在露面江湖的時間不多,這老魔天生獨臂,為了要接續那只斷臂,曾經數度前來索回天再造丹,所幸水簾千幻洞奇幻迷離,他無法得手!”
許劍仇心中暗道:“有一天我必要鬥鬥這老魔,看他功力究竟高到什麽程度!”當下點了點頭。
蔣婷在一旁道:“許少俠被家師迫落洞中之洞,怎麽又會——”
許劍仇微微一笑,把琴聲破壁的經過說了一遍,但略去了天芒神珠一節不談,聽得兩師徒咋舌不已。
萬妙醫聖慨然一嘆道:“小友的功力,使老夫嘆為觀止!”
“前輩謬贊了!”
許劍仇忽地想起一事,忙自懷中取出從劍堡得來的那一只指套環圈的手掌,遞與蔣婷道:“蔣婷姑娘,這可是三絕書生托在下交與你的那黑布包中之手?”
蔣婷粉腮大變,秀目之中,立時孕滿了淚水,雙手接過,悲聲道:“這是家父母的遺體,少俠得自——”
“那日與姑娘一同脫險時,得自劍堡!”
蔣婷把那一雙人掌,放置懷內,恨聲道:“劍堡總管惡屠夫鄭永,就是我的血海仇人,因了一對天瞻目珠,先父母被害命取掌——”
“天蟾目珠?”
“不錯,天蟾目珠能避水火,先父母把它鑲成指環,各佩一只,而現在天蟾珠又落入獨臂神魔之的——”
蔣婷許聲未落,了陣傑傑怪笑,倏然破空而來。
萬妙醫聖面色陡變,驚悸的道:“獨臂神魔!”
許劍仇和蔣婷同感一震,齊齊轉頭朝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條巨大人影,電尋而來!顧盼之間,已瀉落場中。
只見來人身高丈二,獨臂,滿頭紅發,朝天鼻,血盆巨口。兩顆獠牙露出口外半寸,猙獰之态,使人不寒而栗,幾疑是山魈木客現形。
這怪物正是獨臂神魔。
獨臂神魔朝萬妙醫聖嘿嘿一笑道:“小老兒,你離了那庇身的鬼洞,何異魚上沙灘,傑傑傑傑——”
萬妙醫聖此刻還來不及療傷,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對方的敵手,驚愕的向後退了三步,硬起頭皮道:“老魔,你準備怎麽樣?”
“嘿嘿,你先交出回天再造丹,然後再說其他!”
蔣婷知道師父業已受傷,無法出手,當下不顧一切的橫身攔在萬妙醫聖的前面,嬌聲斥道:“回天再造丹,你說得倒是輕松!”
獨臂神魔眼中碧芒一閃,直射在蔣婷的臉上。
蔣婷被對方的眼神一逼,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獨臂神魔聲如狼嗥也似的道:“女娃兒,你是小老兒的什麽人?”
“他是家師!”
“嘿嘿嘿嘿,好極,今天你師徒結伴西游,當不會寂寞了!”
蔣婷不由柳眉倒豎,杏目圓睜,厲聲道:“老魔,你敢!”
獨臂神魔沉哼一聲,道:“鬼丫頭,你膽敢出言無狀,老夫先打發你——”
萬妙醫聖急叫一聲:“婷兒退下!”
許聲未已,獨臂神魔巨靈般的五爪已告抓出,其疾如電,詭奇無比,蔣婷意念都來不及轉,右手腕脈立被扣個正着,不由亡魂皆冒。
這老魔的身手,确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獨臂神魔傑傑一聲怪笑道:“丫頭,你先小老兒一步走——”
“撒手!”
聲音冰寒得使人為之股栗。
獨臂神魔只覺得一只手掌已貼在自己命門大穴之上,他做夢也估不到三十年老娘倒崩孩兒,會被人欺近身來制住,登時氣得碧芒亂閃,渾身直抖。
無奈之下,只好松了蔣婷,背後的手掌也告倏然移開。
回首望處,除了那冷漠的少年外,別無他人。
難道會是這黃口小兒?
堂堂獨臂神魔竟然會栽在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子手裏,令人難以置信。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哈哈哈哈,巧極了,萬年石膽,天芒斷劍,外加鬼琴,哈哈哈哈,老夫不虛此行!”
許劍仇方才乘對方不注意之時,一式飛魔幻影欺到對方身後,輕易的解了蔣婷之危。但他心中仍是忐忑的,對這不可一世的巨魔,他不知自己的功力是否可以匹敵對方,當下仍面冷如霜的道:“你說的本人全帶在身邊,只看你有沒有這本領!”
萬妙醫聖到這時才注意到許劍仇腰間的半截斷劍,不由一陣激動。
獨臂神魔狂妄的一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這個你管不着!”
獨臂神魔橫行一世,黑白兩道聞名膽落,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說話,今天可算是破題兒第一遭,他不是怒簡直是奇了。
好半晌才獰聲喝道:“小鬼你找死!”
獨臂一掄,一道怪異的掌風橫卷而出。
許劍仇有心要試對方的功力,不閃不避,舉掌相迎。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過處,雙方各向後退了一步,勁波橫溢,迫得萬妙醫聖和蔣婷幾乎立不穩身形。
獨臂神魔怔住了!
許劍仇也怔住了!
彼此都感到對方的功力高得駭人聽聞。
更奇的是萬妙醫聖和蔣婷,他和她先後都見識過許劍仇的武功,想不到在短暫的時日裏,他前後判若兩人,功力之高,超越了武林常軌。
獨臂神魔虎吼一聲,再度出掌。
這一掌挾以十二成功勁而發,勢如滔天狂瀾,風雲為之失色。
許劍仇心裏有數豈敢絲毫大意,功集雙掌,用得自霹靂骷髅怪的穿心透穴掌疾震相迎。
又是一聲震天巨響,砂飛石走,地動山搖,四外的林木,枝殘葉落。
萬妙醫聖師徒,被勁風帶的連連搖晃,退了五個大步,方始穩住身形,心裏的震驚駭異,就別用說了。
許劍仇在這一擊之中,退了兩個大步。
獨臂神魔多挫了半步,心中震驚莫名,他生平第一次遇上了勁敵,而這勁敵卻是個二十不到的娃兒, 更有甚者,他發覺對方掌勁之中,有一種極其詭異的力道,逼入自己的以穴,幸虧他功力深厚,及時閉住穴道,但已噱出了一聲冷汗。
這是什麽掌力?
那一門那一派的功夫?
他無從忖拟,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
許劍仇也暗自駭凜不已,如果自己不是服下天芒神珠,使功力平增一倍,絕對不是老魔之敵,極可能不堪對方一擊。
獨臂神魔眼中碧芒閃爍,他對這自稱鬼琴之主的美少年困惑極了。
許劍仇冷搜搜的道:“天蟾目珠是否已被你得手?”
“不錯!怎麽樣,小子,難道你——”
“那是這位蔣婷姑娘家傳之物,你最好能交出來!”
“交出來?哈哈哈哈——”
笑聲如轟雷乍發,裂石穿雲,激蕩撕空,一陣緊似一陣,引起四山齊應,有如海嘯山崩——
萬妙醫聖師徒那樣精湛的功力,也感到耳膜如割,氣翻血湧,面現痛苦之色。
許劍仇豪情大發,撮口一聲清嘯,穿越笑聲之上。
笑聲乍斂,獨臂神魔陰恻恻的道:“小子,你竟然要起老夫的天蟾目珠來了,老夫除了要你身上的三件東西外,還要你的小命饒上呢!”
許劍仇冰冷的道:“你恐怕辦不到!”
“無妨走着瞧!”
獨臂神魔瞧字出口,身形疾如鬼魅飄風,一閃便到了許劍仇身前,五指箕張,抓向許劍仇腰間的天芒斷劍。
快!
快得不可思議,放眼武林,恐怕很少有能躲過這一抓。
許劍仇但覺對方的一抓之勢,不但快,而且詭,角度部位,大異常軌,使人有閃避格封無從之感。
他快,許劍仇更快。
許劍仇目前功力,已到了動在意先的地步,就在對方一爪抓來之際,他的右掌,已快捷無俦的按向對方左胸。
如果獨臂神魔取得天芒斷劍的話,他的左胸就得全賣給許劍仇。
這魔頭功力确屬不可思議,在極快的一瞬,五指一縮,豎肘疾撞對方按來的腕骨。身形随着一偏。
許劍仇一掌按出,收勢不及,急切裏左掌并指如戟,電閃戳向對方右肋。
獨臂神魔心頭大震,就豎肘之勢,平掌向外一翻,橫掃對方左掌,就他這一格之際,許劍仇右掌已告撤回。
人影霍然而分。
電光石火之間,雙方交換了兩招三式。
看得一旁的萬妙醫聖師徒膽戰心驚,眼花缭亂。
許劍仇冷笑一聲道:“如何!”
獨臂神魔想不到自己睨視江湖一生,卻收拾不下一個後生小子,這就等于栽了,而且栽得很慘,被許劍仇有意無意的這一嘲弄,登時兇性陡起,暴喝一聲:“小子,領死吧!”
獨臂疾振,掌影飄搖,漫天匝地,卷向許劍仇。
許劍仇但覺自己周身要穴全在對方攻擊之下,而且那掌影飄搖之間,一波波的怪異勁風,使人鼻息皆窒,登時被迫退了五個大步。
萬妙醫聖師徒,為他捏了一把汗,一顆心提到了口邊,如果許劍仇不敵的話,他兩師徒,決無法幸免。
許劍仇連退五步,已緩過勢來,雙掌疾揚,連劈出九掌之多,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劣勢立時扳轉,老魔也被奇猛的掌風,震得後退不疊。
雙方互不相讓,拚鬥在一起。
剎那之間,只見——
人影閃晃飄忽,有若幽靈鬼魅。
掌風呼轟如九天雷震,五丈之內,使人無法立足。
砂塵滾滾,石射土飛。
以萬妙醫聖的功力修為,竟然不能完全看清雙方的身法招式。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駭人聽聞的拚戰。
轉眼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十多個回合兀自分不出高下。
許劍仇不耐久戰,奮起神威,喝叱聲中,挾以畢生功勁,連拍一十二掌。
“砰!”夾着半聲慘哼。
獨臂神魔被擊中了一掌,張口一股血箭,噴了許劍仇滿頭滿臉。
許劍仇被鮮血噴面,有目難睜,攻勢頓窒,身形疾退。
獨臂神魔果然不愧一代枭魔,在重傷之下,猶未能忘懷目的,就在許劍仇一窒的瞬間,手出如電,一把将天芒斷劍抓到手中,彈身飛遁。
許劍仇驀然驚覺,立劈一掌,但,他遲了一步,待到發覺一掌劈空,勉強睜開眼睛之際,老魔已飛遁無蹤。
他這一急非同小可,天芒斷劍關系着自己的身世血仇,豈能失去,正待——
萬妙醫聖将身一橫道:“現在追之不及了,老夫有話問你!”
許劍仇只好卸去一口真氣,道:“前輩有話請講!”
“冷面秀士是你什麽人?”
許劍仇不由一怔神道:“這個,晚輩無從答複!”
“為什麽?”
“目前無法确定有否關系!”
“那你的天芒斷劍何來?”
“晚輩正在竟力查證之中。”
“老夫與冷面秀士交相莫逆,無時不以他的失蹤為念,斷劍望然在你手中,不能說毫不知情!”
“晚輩身世不明,這斷劍是自小随身佩挂的,至于實情,已無法記憶了!”
萬妙醫聖頓時陷入沉思之中,他忖不透這個謎。
久久之後,才悠悠的道:“小友身負絕世武功,當能解開這個謎,這斷劍聽說是冷面秀士偶然巧獲,希望有一天謎底揭曉之後,小友能使老夫得知!”
許劍仇點點頭道:“晚輩會記住這名話!”
萬妙醫聖又道:“昔年老夫,天目老人,冷面秀士等三人交相莫逆,後來冷面秀士因與當時的一代女魔陰風鬼女來往,逼得前妻林玉翠攜子出走,我們的來往也就漸疏——”
許劍仇心裏一動道:“前輩與天目老人也是知交?”
“不錯,你認識他?”
“晚輩自小就蒙他老人家收留——”
“哦!他好嗎?”
“他老人家死了!”
“什麽?他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死于天南魔宮四使者雲夢四怪之手!”
萬妙醫聖激憤無已的道:“天南魔宮何以要對他下毒手?”
“為了這天芒斷劍!”
“魔宮人何以知道斷劍在天目老人的身上?”
“這就不得而知了,晚輩正準備赴魔宮一行!”
“為天目老人複仇,老夫義不容辭——”
“兇手已經伏誅,但首惡該是魔宮之主五毒神君,晚輩誓要取他項上人頭,并要踏平魔宮!”
“如此說來你是天目老人的傳人了?”
“不,他老人家執意不肯定這名份,同時武功方面也僅傳了些粗淺之技,用以防身他老人家一再告誡,要晚輩另覓奇緣,練成絕技,因晚輩仇家太過厲害,我縱得了他全部所學,尚不足以談到報仇!”
“嗯!他對你的身世只字未吐?”
“他僅說晚輩姓許,身負血仇,其餘只字未提,要待藝成之後才告訴!”
萬妙醫聖略一思忖之後,正色道:“孩子,以老夫判斷,你就是冷面秀士和陰風鬼女之後,你的父母可能已遇害,而天目老人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
許劍仇激動的道:“晚輩也有這種想法,但目前真相未明,冷面秀士夫婦,并非無名之輩,江湖傳言他兩于十多年前無故夫蹤,但沒有任何有關遇害或尋仇的傳言,同時天芒斷劍是他所得也僅屬傳言,沒有人能确切的證實,晚輩姓許也有可能是巧合,所以——”
“你說的不無道理,目前你準備怎麽辦?”
“竭力打開身世之謎!”
萬妙醫聖也激動無已的道:“老夫也準備重入江湖,查探知友冷面秀士夫婦失蹤之謎!”
一旁的蔣婷突然開口向萬妙醫聖道:“師父,弟子立刻要下山!”
“做什麽?”
“重入劍堡,找惡屠夫鄭永報父母血仇!”
萬妙醫聖一皺眉道:“婷兒,你有這個把握嗎?”
蔣婷怆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雖肝腦塗地,又何所惜!”
“好!為師的不阻擋你,你回洞收拾一下就登程吧!”
蔣婷道了一聲:“謝恩師!”複又轉向許劍仇道:“許少俠,容再相見!劍堡事了,我仍然要赴那古廟一行,探究他生死之謎!”
說完,身形一彈,如星蓮跳擲般上岸而去。
許劍仇暗暗一嘆道:“好一個癡心的女子,三絕書生并不死在那破廟之中啊!”他想向她說明前情,但她已走了!
怔了片刻之後,向萬妙醫聖一揖道:“晚輩告辭!”
“小友珍重!”
許劍仇疾逾奔馬的出谷而去。
身世之謎!
斷劍之失!
像兩塊鉛板,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我真的是冷面秀士和陰風鬼女所生嗎?
他自己問自己。
他的行程,仍指向劍堡!
他要看一看張素娥,雖然她瘋了,但他必得去探查一次,為三絕書生盡最後的一分心意!同時,他盤算着能助蔣婷一臂之力,了卻她的血仇。
劍堡事了,他就直趨天南魔宮,一方面希望為自己的身世尋出些端倪,另一方面,他要替恩養自己十多年的天目老人報仇。
一路晝行夜馳,劍堡又已在望。
他記起斷腸人曾告訴自己的話,張素娥的居寝在劍堡最後一重,靠近峰腳之處。
于是——
他馳向那劍堡後面的峰頭。
由峰頭下望,劍堡房舍密如魚鱗,他在盤算如何入堡去見張素娥,她已經瘋了,她還能認識自己嗎?如果她确實神經已失常的話,就讓她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吧!
斷腸的往事,将不再摧殘她的身心。
如果自己入堡去見她而被堡中覺察的話,将有什麽的後果?将為她帶來什麽樣的幹擾?同時,她的居寝到底在鱗次栉比的房舍中,是哪一間呢?
他躊躇了——
這時,在許劍仇立身之處不遠的從樹之後,伏了一條黑影,兩點如寒星般的眼神,正一不稍瞬的注視着許劍仇一舉一動。
突然——
靈機一動,他想起了從前三絕書生為張素娥每晚彈奏,連續了十年的那支定情曲!我何以不以定情曲使她現身,雖然她瘋了,相信這支曲子決不會從她的意識之中抹去,同時也可以測出她是不是真的瘋了!
心念之中,盤膝而坐,琴一橫,手指拔動之間,一縷悠悠琴韻,破空而起。
如怨!
如慕!
像喁喁私語!
又像是夢呓般的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