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4)

目前似乎又有與魔宮合作的趨向,這——為了什麽?

他本聰明絕頂的人,一想即透,自己數闖劍堡,堡中高手毀在自己手下的,幾近兩百,使劍堡在江湖中的威望大減,又廢了少堡主金劍張昆,說起來,劍堡視自己不殊血海仇人,如果能利用這機會,聯合所有參加群英大會的黑白道高手,除去自己,然後再向魔宮尋仇,這确是極精明的打算。

他的眼光,掠向四周的人群,其中,除了翻雲手,鐵杖銀鈴,和方才認識的陰陽劍王世昌等寥寥幾人之外,其餘的,他一個也不認識。

當目光收回之際,他發覺身邊站了一個面容慘白,目光陰冷的中年人,正把臉轉向自己,一怔之後,立與之交換了一個眼色。

原來,他正是斷腸人。

許劍仇心中頓時升起一朵疑雲,斷腸人既然以真面目出現,顯見并無人認識他,那他平時為什麽要以黑布裹臉,難道他故作神秘,抑是——

莫非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他贈送自己的人皮面具,沒有一個人能看出破綻,顯然他精于易容之術,準乎此,他這付面貌必然也是假的。

想到這裏,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戰。

他腦裏立時浮上張素娥說過的話:“——極可能是三絕書生許繼宗——”

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三絕書生許繼宗把全部功力給了自己,而且身中慢性劇毒,能活的成份等于沒有,最後,接雲峰石窟被炸——

“不可能!”

他告訴自己。

但,他是誰呢?

謎!仍然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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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時想起斷腸人曾施用過飛魔幻影身法,那是三絕書生許繼宗傳授自己的身法,而三絕書生又系得自琴聖所遺的秘笈,這可以說是獨門身法,為什麽他也會?

難道張素娥真的猜對了?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心念之中,又下意識的把眼光掠向斷腸人,但所看到的依然是那付使人不寒而栗的冷森面孔,沒有半絲血色,沒有半點表情,只有兩個字“冷酷!”

突然——

一個禿頂鷹鼻的老者,越衆而出,迳自走到許劍仇的身前,一雙鹞眼,朝他身上一陣打量,然後才一抱拳道:“在下天南魔宮外三堂堂主兀鷹董武,專司接待之責,閣下不見落足本宮迎賓館,想系初到,請示尊號!”

許劍仇略不為意的冷聲道:“宇內第一醜!”

他說這幾個字時,貫足丹田內力,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每一個高手,都感到震耳驚心,齊把目光移向這邊。

“宇內第一醜”——名號陌生,人也陌生,但醜卻是名符其實。

無敵神劍張慕南面色一變之後,忙堆下笑臉,趨近前來,一拱手道:“老前輩幸會!”

許劍仇哈哈一笑道:“堡主,人生何處不相逢!哈哈哈哈——”

魔宮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鷹董武驚疑的向無敵神劍道:“堡主與這位——”

無敵神劍一搖手止住對方的話頭,附耳喁喁數語,兀鷹董武神色立變,忙躬身道:“老前輩駕臨敝宮,無任榮幸,謹代神君敬致失迎之意!”

許劍仇大刺刺的一擺手道:“好說!好說!”

無敵神劍張慕南神色凝重的道:“老前輩,對鬼琴之主肆意殘殺武林同道,有何高見?”

所有在場的高手,駭異的望着這白發奇醜老者,誰也不知道他的來路,但從稱尊中原武林,目空四海的劍堡之主無敵神劍張慕南對他的态度看來,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先進。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似乎都在聆聽宇內第一醜插手對付鬼琴之主的話,可能穩勝算。

許劍仇的雙眼,在月光之下,宛若兩顆寒星,向群雄一掃,兩縷寒芒,逼射而出,看得群雄心頭一緊,各自在心裏暗道一聲,好精湛的功力。

然後,才緩緩的吐出幾個字道:“有誰見是鬼琴之主所為?”

所有在場的群雄,聞言之下,不由面面相觑,誰也不曾親眼看到鬼琴之主下手殺人。

無敵神劍張慕南哈哈一笑道:“老前輩問得極是,在場的武林朋友,誰也不曾親眼目睹,但觀其留名就足夠證實了,如果說有人在場目睹的話,那人也必是被害者之一,以鬼琴之主的身手而論,恐怕不會有人能活着離開!”

場中立時起了一片嗡嗡之聲,顯然無敵神劍的話,引起了他們的共鳴。

許劍仇知道江湖上對鬼琴之主視同魔鬼煞星,說了也是多餘,當下佯作同意無敵神劍的看法,一點頭道:“堡主的意思,認為該怎麽辦?”

無敵神劍不愧一代枭雄,在這種場合之下,反而一收平日矜狂踞傲之态,目掃全場一周之後道:“為了武林正義,兄弟自當服從衆議,竭盡綿薄!”

許劍仇不由在心裏暗罵,好一個老奸巨滑的東西。

鐵杖銀鈴在群雄之中,默不出聲,但她臉上卻呈現一抹鄙夷之色。

群雄之中,又起了一陣竊竊低議,一個粗豪的聲音道:“堡主太謙了,以閣下的聲望地位,武功,在在都足以領導群倫,如堡主真以正義為重,而出面和鬼琴之主周旋的話,我等将附骥尾!”

場中不少人鼓掌喝彩。

但,也有冷哼之聲。

無敵神劍爽朗的一笑道:“承各位擡愛,兄弟十分感激,但此次來赴群英大會的,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當然也有不少先進高人,我這江湖小卒,豈敢僭越,好在大會之期不遠,屆時由東道主出面作妥善的安排吧,反正我兄弟不遺餘力就是!”

突然——

人群之中,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

無敵神劍臉色乍變,眼中淩芒立射,沉聲道:“那位朋友不滿兄弟之言?”

“大堡主在中原武林,一手遮天,今晚怎的謙讓起來了!”

所有的眼光,齊朝發聲之處射去,不知是誰有這膽量頂撞不可一世的劍堡主人,這真不啻是捋虎須之舉。

斷腸人用手肘輕輕一碰許劍仇,悄聲道:“鳳尾幫主員外爺吳之本!”

許劍仇舉目望去,只見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者,緩步而出,身穿員外衫,襟前繡一眼五彩羽毛,面色紅潤,眉分八彩,五绺長須飄灑胸前,別有一份威儀,活脫脫像一個清居納福的員外爺。

無敵神劍嘴角浮起一絲陰殘的笑意,不屑的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吳大幫主,有何見教?”

鳳尾幫主員外爺吳之本目含恨毒,冷冷的道:“張慕南,我來問你,本幫屬下近百幫友先後被金劍劃面,是何道理?”

無敵神劍故吃一驚道:“有這樣的事,我回堡後當查明究辦!”

“嘿嘿,張慕南,別來這一手,劍堡這兇殘的行為盡人皆知!”

“大幫主意在何為?”

“請你給還公道!”

場中空氣,倏呈緊張。

許劍仇登時殺氣沖胸,他記起了,他曾解救過鳳尾幫的十餘男女,他們的确被金劍在面上劃了一個十字,而原因是劍堡傳出金劍令追截自己,鳳尾幫不理這個查而被報複,推根究底,該幫因自己而受累。

同時,怪尾幫主是蔣婷的義父,多少與自己有些關系。

另一個厲鬼般的形影,浮升腦際,那是三絕書生許繼宗,他是被劍堡殘害者中,最慘的一個。

恨!使許劍仇熱血沸騰。

每一次,他都留了餘地,完全是看在張素娥的面上,現在他覺得忍無可忍。

他的身形激動得簌簌而抖。

斷腸人已有所覺,以轉音入密之法問道:“兄弟,你怎麽了?”

許劍仇憤憤的道:“我要在張慕南的臉上劃個十字!”

“不可!”

“我無法忍耐!”

“但你必須忍耐,目前有人冒你的名殺害這些白道知名之士,是一項絕大的陰謀,你必須查出元兇報仇,同時,恒山老人曾過要當武林同道之前揭露上一屆武林盟主被劫持禁锢三十年,而最後終被活劈的慘案,現在恒山老人死了,這件事你必須辦到,以安他在天之靈——”

那邊——

無敵神劍輕蔑的道:“吳之本,這個公道你準備如何讨法?”

“以牙還牙!”

“可是你別忘了,這是什麽地方!”

魔宮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鷹董武跨前一步道:“兩位有什麽私人恩怨,請回中原之後再解決!”

鳳尾幫主氣得冷哼出聲。

無敵神劍滿面不屑的盯着鳳尾幫主——

斷腸人繼續向許劍仇道:“還有,你的目的是索讨血海深仇,而目前情況未明,你無形中已成了武林公敵,切不可莽撞行事,誤了大局!”

許劍仇聽得悚然而震,但心中的那股怒氣,仍無法平複,恨聲道:“看他那目無餘子之态,我得要當衆挫挫他的銳氣!”

他兩人交談,系用傳音入密之法,別人無法聽到。

無敵神劍張慕南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麽程度,極少人知道,都希望藉機一觀。

鳳尾幫主員外爺吳之本,衆料他不劍堡之主的敵手。

雙方虎視眈眈,緊張的情勢未稍懈。

斷腸人一拉許劍仇道:“你看那邊!”

許劍仇星目轉處,只見鐵杖銀鈴和那被無敵神劍稱做大妹的簪花素服蒙面婦人,雙雙離場三丈之外,正喁喁麽語,不由大感奇怪,鐵杖銀鈴怎會和那神秘婦人拉上了關系?

鐵杖銀鈴極是護短,自她的愛待被金劍令追截之後,與劍堡可說是成了水火之勢,這真令人費解,急向斷腸人道:“怎麽回事?”

“可能在談有關追魂倩女葛如蕙的事!”

“你怎麽會知道?”

“追魂倩女,鐵杖銀鈴的愛徒,但也是劍堡的親人,她先被金劍令追截,而後又失蹤,所以我斷定她們必是在談論有關追魂倩女的事!”

“這倒不盡然!”

翻雲手突地越衆而出,走到無敵神劍和員外爺吳之本面前道:“兩位都是領袖一方的人物,目前大敵虎視,盼勿作意氣之争,如果鬼琴之主不除的話,此次群英會可能開不成,武林也将面臨恐怖的殺劫——”

群雄立時起了一陣附和之聲。

翻雲手與許劍仇之間,有殺徒之恨挫敗之辱,這種群起而攻的機會,他豈能放過,所以出面息争,目的是要提醒大家共同對付鬼琴之主。

鳳尾幫主員外爺吳之本高聲道:“對付鬼琴之主一中,本幫不參與,謹先向各同道奉聞!”

此言一出,群雄之中立起噓聲。

許劍刀也不由為之一怔,想不到鳳尾幫主在這種場合之下會唱反調。

翻雲手首先冷笑了一聲道:“吳大幫主明哲保身,怕鬼琴之主報複是不是,哈哈哈哈!!”

無敵神劍立即接上去道:“少了貴幫并不能減弱正義的力量!”

鳳尾幫主對他兩人敝了一眼,面向群雄道:“江湖中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本幫屬下某次被劍堡中人殘害時,曾受鬼琴之主施以援手,同時據本幫看來,他未必真是窮兇極惡之徒——”

話聲未完,一片嗡嗡的話潮,掩蓋了他的話尾,顯然他的話已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反感。

許劍仇不禁暗自點頭道:鳳尾幫主還不愧是明智之士,憑這一點,我就得關顧他。

鳳尾幫主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已進孤立狀态,索性道:“本幫放棄參加群英大會之權!”

說完一揮手,連向七個屬下,離場而去。

場中暴起一陣謾罵嘲諷之聲。

兀鷹董武高聲道:“請各位回賓館休息!”

人影相繼離去。

許劍仇和斷腸人也乘機離開。

斷腸人忽地向許劍仇道:“兄弟,鳳尾幫主還不失是個血性漢子,不過他之同情你,除了感謝你曾援手他屬之外,極可能書展交婷已向他說過你的為人!”

“我想是的!”

“不過,他已因此種下殺身之禍!”

許劍仇不由大吃一驚,道:“為什麽?”

“劍堡不會放過他,魔宮更不會放過他,我判斷他們一行走不出十裏——”

“真的會這樣?”

“目前魔宮到底有什麽陰謀,不得而知,但無疑的目的是要除去你,鳳尾幫主等于是站在你的一邊,他們焉能會放過他,同時無敵神劍早有野心領袖中原武林,他不能容忍一個敵對的幫會存在的,如果,鳳尾幫主就此抛屍天南的話,該幫不是解散,就是向劍堡臣服,所以我判斷無敵神劍出不會放過他!”

許劍仇心念一轉,道:“我們跟下去!”

斷腸人略一躊躇之後,道:“好!”

兩人縱起身形,在如銀月色之下,如兩縷淡煙般消逝。

且說鳳尾幫主員外爺吳之本率手下四堂主三香主,一行八人,回到賓館,匆匆收拾行囊馬匹,昨夜上道,往回奔馳。

工夫不大,已馳行了十餘裏路程。

眼前,是一個兩峰夾峙,形如馬鞍的山坳。

坳口,數十條人影,疊成數疊,橫阻道中。

鳳尾幫主一揚手止住身後的數騎,就馬上的抱拳,朗聲發話道:“在下鳳尾幫主吳之本,前面是哪道的朋友?”

當先一個黧黑如墨的虬髯老者,應聲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吳大幫主,在下魔宮外三堂虎旗堂左木申,敢問幫主因何寅夜上道?”

鳳尾幫主也報之以一陣哈哈道:“哦!左堂主,失敬,在下有急事須返中原——”

虎旗堂主左木申沉聲道:“在下等奉令守關,未得神君令谕,歉難放行!”

鳳尾幫七個堂香主聞言之下,不由氣往上沖,冷哼出聲。

幫主吳之本一怔之後,道:“我等難道連行動都要受節制不成?”

左木申獰笑一聲道:“本宮轄區之內,接二連三發生事變,奉令不許任何人擅離!”

吳之本一幫之主,焉能吞得下這口惡氣,登時怒火上沖,愠聲道:“我等是赴會而來,并非臣服魔宮,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左木申沉聲道:“吳大幫主最好還是回頭比較合适!”

“如果不呢?”

“各位過不了關的!”

鳳尾幫主身後的三堂主四香主,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怒哼,其中一個堂主道:“禀幫主,本堂請令開路!”

鳳尾幫主明知對方是故意攔截自己一行,顯然是為了方才自己當着群雄,宣布不參與對付鬼琴之主的陣容而起,徒費口舌無益,當即一點頭道:“好!”

一條人影,離鞍飛起,撲向左木申。

“找死!”

“砰!”的一聲大震,那堂主被震得倒翻而回。

暴喝聲中,鳳尾幫的另兩個堂主彈身上前,各攻一掌。

魔宮虎旗堂主左木申不屑的哼了一聲:“回去!”

雙掌交相一剪一揮,勁風卷處,兩堂主果然被迫得連連後退。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劃空而來,落在鳳尾幫主一行人的身後。

只聽一陣狂妄的笑聲過處,一個聲音道:“吳之本,諒你決然心有未甘,本堡主特來候教!”

鳳尾幫主回頭望處,只見來的赫然是劍堡堡主無敵神劍張慕南,和一個頭簪白花,素服蒙面婦人。

一行人頓時被堵在核心之中。

單只魔宮阻路的數十高手,就夠鳳尾幫一行應付,現在再加上這兩個頂尖人物,後果确屬不可逆料。

鳳尾幫主翻身下馬,一擺手,數騎馬齊靠向山腳的一面,然後目含怨毒的朝無敵神劍一掃道:“張慕南,我們的事,在此了斷最好!”

無敵神劍先不答話,轉向魔宮虎旗堂主道:“左堂主,請暫退一步如何?”

左木申道:“神君令谕,不許任何人離開天南,堡主閣下——”

無敵神劍嘿嘿一笑道:“想來不會有人脫走!”

“如此我等暫退!”

話落一揮手,數十魔宮高手縱身退去。

鳳尾幫主氣得須發俱豎,他何嘗不知他們雙方是串通了的,只不過各自的目的何在,誰也無法揣測。

無敵神劍張慕南面孔一沉道:“吳之本,本堡主正式告訴你,金劍令所到之處,無人敢違抗,鳳尾幫竟然公然抗令,前此不過略施薄懲,哈哈,想不到大幫主不負荊請罪,反而當武林同道之面,興問罪之師——”

這狂妄至極,目無餘子的話,聽得鳳尾幫一行,一個個熱血沸騰。

鳳尾幫主大喝一聲道:“住口,張慕南,難道劍堡一手遮天,對武林同道,生殺予奪?”

無敵神劍冷酷的面上,驟現殺機,獰聲道:“吳之本,閑話少說,本堡主還你公道!”

道字方落,金芒耀眼,無敵神劍手中已執了一柄巨型金劍。

無敵神劍金劍出鞘,預示着一幕血的慘劇将要展開。

鳳尾幫屬下的三堂主四香主不由穩中有各自在心裏打了一個結,他們久聞無敵神劍之名,但卻從來不曾見識過號稱無敵的劍術究竟高到什麽程度。

員外爺吳之本為了幫譽聲名,早已橫定了心,刷的一聲,精鋼長劍也告出鞘。

無敵神劍滿面殺機的向前跨了三個大步,把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不及兩丈,手中金劍斜斜下垂,沉聲道:“吳之本,你能在本堡主劍下走出三招,你們八條命可以安返中原!”

這句狂傲絕倫的話,使得鳳尾幫各高手目中噴火,肝膽皆炸。

鳳尾幫主咬牙切齒的道:“張慕南,少狂,咱們這是死約會,只能有一方活着離開!”

“哈哈,那就休怪本堡主手下絕情了——”

就在這生死之搏将要展開的當口——

一疊聲的慘嗥,破空傳至,令人毛骨悚然。

無敵神劍面色大變,向身後的簪花素服蒙面婦人道:“大妹,我們先去瞧瞧,說不定是——”

話聲未完,已彈身射去,蒙面婦人也跟着縱去。

鳳尾幫主愕然片刻之後,道:“我們走!”

八人躍上馬背,潑刺刺順官道馳去。

無敵神劍兄妹棄下鳳尾幫主一行,疾朝慘號聲所傳的方向馳去,指顧間,奔行了兩裏左右路程,忽然一陣陣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身形一剎,目光所及,只見密密麻麻一片死屍,全枕藉在官道之中,近前一看,這些被害者,正是方才離去的魔宮外三堂虎旗堂主左木申等一行數十人。

無敵神劍兄妹,不由寒氣大冒。

這下手的人是誰?

何以在這極短的時間內能使數十高手伏屍.

難道會是——

心念之中,游目四顧,只見三梳洗之外,一株巨樹的樹身之上,樹皮被鏟去的地方,現出八個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大字。

鬼琴之主,蕩魔誅妖!

簪花素服蒙面婦人,驚叫了一聲,駭然怔住。

無敵神劍張慕南,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個大步,顫聲道:“真的是他!”

“鬼琴之主!”

“不錯!”

“這太可怕了!”

這時,距現場五丈之外的樹叢之中,靜靜地伏着兩條人影,四只眼睛,緊注現場,他們是誰?正是鬼琴之主許劍仇和斷腸人。

無敵神劍半晌之後,才道:“他逃不了的,目前,他已成了武林公敵,同時,魔宮之主已有萬全的打算!”

蒙面婦人道:“什麽打算?”

無敵神劍目光向四外一掃,悄聲道:“什麽打算連我也被蒙在鼓中,不過嫁禍江東之計,倒是收到了效果,再加上這件血案,真假混淆,更易使所有與會的武林人深信不疑!”

“這未免有欠光明!”

“噫!大妹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不明正言順的向他挑戰?”

“放眼江湖,誰能是鬼琴之主的對手?”

“這殺人嫁禍的勾當,是什麽人出的主意?”

“五毒神君!”

“大哥,你此次入天南的目的何在?”

“當然是查明妹夫父子的生死下落,然後索仇!”

“但你也想獲得武林盟主的寶座!”

“這為兄的想是這樣想——”

“鬼琴之主呢?”

“他沒有機會!”

“為什麽?”

“五毒神君不會放過他,與會的各方高手也不願放過他,我——”

“你也不會放過他?”

“這是理所當然,此獠不除,劍堡終有一天會在他的手裏瓦解冰消,而況昆兒被他毀容廢功,堡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全毀在他手,尚有其他近百弟子,這些血債,豈能不收,另一方面,劍堡的聲威,被他弄得一落千丈——”

一陣雜踏的蹄聲,由遠而近。

八騎怒馬,飛馳而來,數聲驚“噫!”之後,振辔而去。

無敵神劍連頭都不曾轉,他已全神沉浸在目前這重大問題之中。

五丈外的樹叢中,許劍仇數度想縱身而出,都被斷腸人強行阻止。

那簪花素服蒙面婦人突然激動的道:“大哥,我有個請求!”

無敵神劍詫然道:“你說吧,大妹!”

“希望你放棄與鬼琴之主為敵!”

無敵神劍顯然驚詫到了極點,半晌說不出話來。

暗中的許劍仇更是驚異莫名,為什麽這蒙面婦人忽然要無敵神劍放棄與自己為敵,這确實是耐人尋味的事。]

無敵神劍怔了許久之後,才道:“大妹,你怎的忽然改變了意向,莫非你怕了?”

“不!”

“那是為了什麽?”

“為了蕙兒!”

許劍仇全身一震,她所說的蕙兒莫非是追魂倩女葛如蕙?那她是——

無敵神劍怒聲道:“為了那辱門敗節的丫頭?”

蒙面婦人聲音也突轉強硬道:“大哥,她沒有錯,她可以随便選擇她所愛的人,我把她托給你,你卻下達金劍令追截她,這樣做是否太過份,如果她真的死了呢?你問心何安?”

許劍仇在暗中恍然而悟,這蒙面婦人是追魂倩女的母親。

無敵神劍道:“下達金劍令的目的不過是要使她回堡!”

“事已過去,談之無益,目前她下落不明,我自她五歲時離開她之後,一直不曾見過她,可憐的孩子,不知長成什麽模樣,她還記得我這死中得活的母親嗎?唉!”

天下父母心,這一聲長嘆,包含了無限的辛酸,也滲和了無窮的母愛。

無敵神劍一頓之後,毅然道:“辦不到!”

蒙面婦人突地退後一步,寒聲道:“你非要參與詭謀,把鬼琴之主置諸死地不可?”

“他與本堡仇比海深,錯過這機會,本堡将無法應付他,你想,他會放過劍堡嗎?連你在內?”

“會的!”

“你愈說愈不像話!”

“他與蕙兒已有夫婦之實,而且蕙兒已懷有身孕!”

“真的?”

“我會造女兒的謠不成?”

“你怎知道?”

“她的師父鐵杖銀鈴親口告訴我,她下天南,是為了找她!”

“孽障!孽障!”

許劍仇不由激動得簌簌而抖。

斷腸人若有深意般的一拍他的肩膀,悄聲道:“兄弟,人被愛,或是能自由的愛其所愛是幸福的!”

許劍仇茫然的點了點頭。

無敵神劍擡頭望了一眼快要沉沒的夜月,聲音低黯的道:“大妹,天快亮了,我們且回賓館再談吧!”

蒙面婦人沒有作聲,轉身向原道馳去。

無敵神劍搖搖頭,也緊跟着奔去。

轉眼之間,兩條人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許劍仇和斷腸人一長身,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斷腸人首先開口道:“兄弟,你從無敵神劍兄妹的話中,聽出了什麽沒有?”

許劍仇道:“略知端倪,目前争争奪武林盟主寶座最有實力,也最具把握的,要推五毒神君和無敵神劍兩人,而他們心目中最大的勁敵是兄弟我,再加上以往的仇怨,所以他們不惜殺害無辜,嫁禍于我,以激起武林公憤來聯手對付我!——”

“不錯,還有一點,迷蹤谷的公案,魔宮顯然已經發現,所以圖你之心更切!”

“迷蹤谷已無活口留下,他們何由知道誰下的手?”

“獨臂神魔!”

“哦!可是他竊走九指天尊所有的半截天芒劍,難道他——”

“這事他不說,我們不說,誰會知道?”

“大哥認為是獨臂神魔向魔宮透露消息?”

“我的判斷是如此,看情形獨臂神魔既然有約與九指天尊互換斷劍參修,而且他能出入迷蹤谷,顯見他們平時來往密切,而此次他竊走斷劍,唯一明了個中蹊跷的只有你一個人,所以他同樣也有毀你之心,說不定這老魔就是殺人嫁禍的執行人,以他的功力而論,他能辦得到!”

“大哥分析得不錯,無敵神劍兄妹此次瑞赴天南,目的不止一端!”

“從他兄妹方才的話裏,可以明顯的看出,他兄妹是為了複仇而來,但無敵神劍也有心問鼎盟主寶座,強龍不敵地頭蛇,何況魔宮之主武功并不比他遜色,所以他心中是惴惴不安的,目前的機會,對他大是有利!”

“什麽機會?”

“由你去鬥魔宮之主,然後再由武林同道來對付你,他可收漁人之利!”

“可是事實能使他如願嗎?”

“他當然朝有利的方向着想!”

“他妹妹方才不是阻止他參與對付我的行動?”

斷腸人輕松的一笑道:“蒙面婦人此來是要報夫兒之仇,當她從鐵杖銀鈴的口裏獲悉了你與追魂倩女的一段交往之後,母女情深,當然她不能與你為敵!”

“方才無敵神劍透露,魔宮已安排了萬全之策對付我——”

“這是必然的,我們只有步步為營,小心從事,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沉得住氣,小不忍則亂大謀,在你的仇家還沒有完全證實之前,最好放他一馬,以免打草驚蛇!”

許劍仇耳邊又響起天目老人臨死的話,“令尊被亂刃分屍——令堂墜岩而死——仇人是天南魔宮之主,點蒼掌門,崆峒掌門——”

仇恨之火,又開始在他心內燃燒——

斷腸人接着又道:“問題還不止此——”

“大哥想到了什麽?”

“你忘了天目老人曾說,令堂的屍首失蹤!”

“是的,有這句話。”

“問題就在這裏!”

“我不懂?”

“令堂可能還在人間,也不一定!”

許劍仇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激動的道:“有這可能嗎?”

“很可能!”

“為什麽?”

“令堂曾練有玄牝神功,能龜息護脈,兼且她的輕功,天下無雙,所以才被稱為陰風鬼女!”

許劍仇心裏又是一陣激動,他多麽希望這是事實。

突然——

斷腸人重重的一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

許劍仇急問道:“想起什麽?”

“你記得那索血人沙孤梅與我們有五日之約?”

“是的,怎樣?”

“我不是說連她的身法我曾聽說過嗎?”

“怎麽樣?”

“像極令堂的陰風掠影身法!”

許劍仇激動得渾身戰抖,抓住斷腸人的手臂道:“真的?”

“可能性極大!”

“大哥,我也想到一點可疑,說不定——”

“什麽可疑?”

“索血人不是說奉師命尋找天目老人嗎?當年血案,天目老人是唯一的目擊者,所以這其中就大有可疑了!”

“你認為索血人的師父可能是家母?”

“我确有這種想法!”

許劍仇狂叫一聲道:“我要證實!”

放開了抓住斷腸人的那只手,轉身——

斷腸人反抓住他道:“你要做什麽?”

“找索血人!”

“哪裏去找?”

許劍仇不由一怔,驀然清醒過來,他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好笑。

斷腸人以關切的口吻道:“兄弟,急也不在一時,明天便是群英大會之期,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再過三天,索血人不找自來,她必定會踐約的!”

許劍仇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兩人暫時陷入沉默之中。

突然——

一陣輕微的破空之聲,随風飄來。

許劍仇一拉斷腸人道:“有人來了!”

兩人雙雙閃身隐入原先那樹叢之內。

他兩人剛剛隐好身形,一條人影,如巨鷹般瀉落官道之中。

許劍仇一見來人,禁不住心頭狂跳,驚喜莫名。

來的正是那獨臂神魔。

獨臂神魔忽然現身此間,這證明他與一連串的血案有關。

斷腸人急附耳向許劍仇道:“不要放過他,除去他可以減少一個勁敵!”

許劍仇道:“我早有此意!”

獨臂神魔看着那一大片橫七豎八的屍首,發了一陣子怔,然後目光照向那株削去了一段皮的樹身上驚心述目的八個大字:

“鬼琴之主,蕩魔誅妖!”

看完之後,眼中碧芒暴漲,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陣懾人的傑傑怪笑,聲如鬼哭狼嗥,在這天将破曉之際傳出,再加上遍地死屍,的确夠恐怖陰森。

“老魔,你笑個什麽勁?”

聲音冰冷得像是發自寒冰地獄。

獨臂神魔心頭大震,以他的功力修為而論,十丈之內飛花落葉,決瞞不過他的耳目,現在卻被人欺近身來而不自覺,焉得不驚,電掣轉過身來,一看——

面前三丈之處,正站着死冤家活對頭鬼琴之主,鬼琴橫胸,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散發着駭人的烏芒,眼中閃射恐怖的煞光,令人不寒而栗。

驚哦了一聲之後,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三步。

許劍仇冷笑一聲道:“老魔,想不到你自來送死,真是天意!”

獨臂神魔獰聲道:“小子,你別大言不慚,天南便是你埋骨之所!”

許劍仇陡地前飄一丈,俊面籠罩了一層恐怖的殺機,沉聲道:“老魔,殘殺恒山老人,中州八義,終南四友的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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