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許少俠,想不到在此遇到你!”
這來的正是神劍無敵張慕南的女兒張素娥,也就是真正的鬼琴之主許繼宗的愛人。
許劍仇面帶微笑的道:“張姑娘怎麽離開鳳凰谷來到天南?”
張素娥梨渦半現道:“我想了很久,我應該出江湖走走!”
說着,目光一掃地下的三人,“噫!”了一聲道:“表妹,鐵杖前輩,還有這位是——”
“你姑母!”
“我姑母毒西施?”
“不錯!”
“我幾乎認不出來了,她離開劍堡時我很小,她們怎麽回事?”
“受了傷!”
“什麽樣的傷,嚴重嗎?”
“不知道怎麽樣的傷——”
“你不知道?”
許劍仇把闖魔宮的經過,說了一遍,張素娥俯下身去,逐一審視了三人一遍,螓首連搖道:“不是傷!”
“是的,不是傷,也不是毒!”
張素娥閉目想了一陣之後,嬌聲叫道:“對了必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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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劍仇心中一動道:“是什麽?”
“移心大法!”
許劍仇從來沒有聽說過移心大法這回事,不由瞠目無語。
斷腸人忍不住道:“移心大法?”
張素娥杏目陡射奇光,迫視在斷腸人的臉上——
許劍仇忙道:“張姑娘,這位是我的知友斷腸人!”
張素娥恍若未聞,仍怔怔地注定斷腸人。
斷腸人緩緩移開目光,似乎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觸。
許劍仇惑然不已,不知是怎麽回事。
久久,張素娥才冷冷的開口道:“閣下尊姓大名?”
斷腸人聲音竟然有些發顫,低低答道:“斷腸人!”
“斷腸人?”
“不錯!”
“這不是名,也不是姓,閣下真的是斷腸人?”
“是的!”
“天下多少斷腸人,恐怕不止閣下一個?”
“姑娘這話怎麽講?”
“我說天下斷腸人無獨有偶!”
“難道還有人也叫斷腸人?”
“不是叫,而是真正的情海斷腸人!”
斷腸人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許劍仇更加莫明其妙,忽然,一個意念沖上腦海,他想起來了,張素娥以前曾疑心斷腸人就是她生死戀人許繼宗的化身,曾要自己揭下對方的蒙面由,可是現在斷腸人并沒有蒙面,這就是他的面目呀,他想不透這個道理。
張素娥又朝前逼了近了一步,道:“閣下認識我嗎?”
“認識,我們見過幾次面,不過那時我面蒙黑巾,所以姑娘見面不識了!”
“哦!”
張素娥哦了一聲之後,轉向許劍仇道:“許少俠,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姑娘盡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力所及,決——”
“并不是什麽難事,一件小事!”
“請講!”
“請你為我彈一次定情曲!”
“定情曲?”
“不錯!”
許劍仇全身一顫,往事齊湧心頭,他想起了接雲峰頂輸功傳技的許繼宗,也連帶想起了許繼宗對張素娥不渝的愛,和他猙獰如鬼的面容。
他死了,峰頂石窟被炸毀,至今還是一件疑案。
他交托自己辦的事,一件也沒有辦到。
這定情曲是許繼宗生前,每晚為張素娥彈奏的。
當下悚然道:“姑娘要聽定情曲?”
“是的!”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很久很久不曾聽了,我要重溫舊夢!”
許劍仇傷感的點了點頭,解下鬼琴彈了起來。
張素娥熱淚盈眶,但雙目卻不離斷腸人。
斷腸人低着頭一言不發,身形在微微的顫動。
一曲終了,張素娥拭去了淚痕,道:“許少俠,謝謝你!”
許劍仇赫然道:“姑娘言重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許繼宗,因為我不曾替他完成心願!”
張素娥粉面挂起一絲苦笑,向斷腸人道:“閣下對此曲有何感想?”
斷腸人一怔之後,勉強笑出一聲道:“在下不懂韻律,不過這曲子聽起來很好!”
“很好,只此而已?”
“這——這——是的——不錯!”
許劍仇不由在心裏暗嘆道:“可憐的姑娘,癡情的女子,唉,許繼宗已一去不返了,難道天下紅顏女子真的都是薄命麽?她竟然不死心,一味疑心斷腸人就是情郎的化身,不可能的呀!”
張素娥秀目一瞪,沉聲向斷腸人道:“閣下,我有個不情之請?”
斷腸人嗫嚅着道:“姑娘請講!”
張素娥一字一句的道:“請閣下展露真面目!”
斷腸人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目中閃着奇異的光影——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動,難道斷腸人這面目是假的?啊呀,可能,他給了我兩付人皮面具,難道他自己不會用?
但許繼宗分明已死,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化身,那他是誰呢?
張素娥緊迫着道:“閣下,沒有困難吧?”
斷腸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笑聲凄厲,迥異他平常的笑聲,久久笑聲才停,同樣以冷電般的目光迫視着張素娥道:“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想證明閣下是否我要找的人!”
“我就是我,這有什麽真面目,假面目?”
“可是閣下分明戴着面具。”
“何以見得?”
“閣下面無表情,和眼神極不相襯!”
許劍仇一愕,在心裏忖道:是呀,我怎麽早不發覺此點!
斷腸人頓了一頓,沉聲道:“不錯,我是戴着人皮面具——”
“那就請閣下一露廬山真面目?”
“這歉難從命!”
“閣下真的不肯?”
“我不是姑娘要找的人,所以沒有這個必要!”
“何不證明一下?”
“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何必強人所難?”
張素娥杏目蘊淚,粉面含悲哽咽着道:“你——你——”
嬌軀一晃,伸手便朝斷腸人面上抓去。
許劍仇心念一動道:“我何不拼着得罪人,揭開這個謎?”
斷腸人身形一劃,避開了張素娥的一抓,揚聲向許劍仇道:“兄弟,後會有期!”
彈身入林,一閃而沒。
張素娥一頓腳,追了下去。
“姑娘留步!”
許劍仇一閃身橫攔在張素娥的面前。
張素娥急道:“你為什麽要阻止我?”
“姑娘絕對追不上他的!”
“縱使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他,揭開他的面目,才能死心!”
“這件事我替姑娘辦到,如何?”
“不,好意心領!”
“斷腸人的功力我所深知,說一句冒昧的話,姑娘追上他也是枉然,同時,他未必就真的會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的身材音調對我并不陌生!”
“我一定替姑娘辦到這件事就是,現在令姑母等得設法安頓,斷腸人一走,在下孤掌難鳴!”
張素娥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依少俠之見!”
“剛才姑娘提到什麽移心大法!”
“是的,這是一種邪門功夫,能使受術的人失去心志,狀類癡呆!”
“姑娘懂得解法?”
“我是在一本叫武林搜奇錄上看到有這麽一段記載,能否解得,很成問題!”
“何妨一試?”
“我不成!”
“為什麽?”
“功力不足!”
“要如何才能着手呢?”
“必須一個功力在百年以上的內家高手,以手掌貼于被救者的尾闾,把真元徐徐逼入,,腎關,夾背,雙關,天柱,直沖泥丸宮,人的心志,主于腦,泥丸宮一開,心志立複,不過,如果功力不足,中途停頓的話,被救的人将終生成殘!”
許劍仇暗地尋思道:“自己先獲許繼宗的全部功力,又服下了開芒神珠,加上萬妙醫聖的回天再造丸,諒來功力當在百年以上!”
心念之中,凝重的道:“在下來試試看!”
“這裏是官道,必須找個僻靜之所!”
“姑娘說得是,就到林中去吧!”
仍由許劍仇抱起追魂倩女葛如蕙,張素娥兩手各抱一人,向林中走去,到一叢濃密的藤蔓中停了下來。
“在下立即開始,請姑娘在三丈外守視!”
“好,我權充護法吧!”
許劍仇盤膝坐定,垂簾內視,氣運一周天,然後從追魂倩女開始。
不到頓飯工夫,三人已先後複原。
許劍仇喚回張素娥,姑侄表姊妹相逢,不免敘些別後瑣事。
追魂倩女含情默默地注視着許劍仇,芳心感到無比甜蜜,雖然疊經風波,但她終于又投入心上人的懷抱。
許劍仇忽地想起一事,悄聲向追魂倩女道:“蕙妹,五毒神君怎會知道我倆之間的事?”
追魂倩女面上熱,道:“我闖入魔宮之後,誤陷陣中,經歷了一些幻景,可能那時在迷惘中說了出來。”
“也許是這樣!”
“蕙妹,我要暫時離開你!”
“為什麽?”
“我在天南還有事未了!”
“我跟你一道!”
“不,你不能!”
“為什麽?”
一旁毒西施張玉珍已接口道:“蕙兒,你随我回劍堡!”
追魂倩女在江湖中黑白道聞名喪但,但在母親面前,又回複了少女的天真柔媚,當下一撇嘴道:“不,我不回劍堡!”
“不行!”又轉向許劍仇道:“許少俠,蕙兒的事——”
許劍仇已明白對方話中之意,但仍不免俊面一紅,道:“晚輩本身事了,将親到劍堡叩谒伯母!”
“好,我放心了!娥兒你呢?”
張素娥凄然一笑道:“目前我不能回家!”
“你爹不會責罰你的!”
“不是這個,侄女還有要事待辦!”
許劍仇一心記挂着索血人之約,因為索血人的師父,大有可能是自己的母親,這個謎未揭開之前,他怎麽也不能安心。
張素娥向從人福了一福,默默地走了!顯得那樣的孤獨,凄涼。
他(她)們都知道她的遭遇,齊齊在心裏一嘆。
許劍仇心想,她是一個智慧極高的女子,幸而自己當初沒有照許繼宗的要求去做,假許繼宗之名去愛她,否則不但不能彌補她殘破的心靈,反而會使結果無法收拾。
就在張素娥的身影消失之後,許劍仇也向毒西施和鐵杖銀鈴施了一禮道:“晚輩就此告辭!”
鐵杖銀鈴一點頭道:“鬼琴之主,你可得記住你的諾言,別使蕙兒久等!”
許劍仇微微一哂道:“晚輩會記住的!”說着把目光移向追魂倩女,他本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但礙着她的母親和師父在場,只好把心裏的話壓了回去。
他定定的望着她,雖然他沒有開口,但眼中的神情,已代表了他想說的話。
追魂倩女當然明白,盈盈一笑道:“仇哥,你保重!”
許劍仇臨別之際,也不免兒女情長,黯然道:“你也珍重!”
突然——
他想起一件事來,轉面向毒西施道:“前輩,魔宮此刻雖已元氣大喪,但仍未可輕視,希望前輩暫時隐忍——”
毒西施慘然一笑道:“夫兒之仇不能不報,但不是現在!”
“如此晚輩先走一步了!”
說着再次行了一禮,深深地注視了追魂倩女一眼,彈身出林。
許劍仇奔了一程之後,又換上天下第一醜的面目,然後直馳入山,兩個時辰之後,他到了與索血人分手的斷岩之前。
只見石頭上那一雙白骨手爪,仍然擺在那兒,看樣子索血人的師父可能還沒有回來!
許劍仇走到斷岩邊緣,高聲喚道:“沙姑娘!沙姑娘!”
連喚數聲,毫無反應。不由奇道:“難道索血人也離開了?”
他再次鼓足丹田真氣,喚道:“沙姑娘!”
這一聲,五裏之內都可聽得清清楚楚,但,仍然沒有反應,有,那只是一連串的空谷回聲:“沙-姑-娘——娘——娘——”
許劍仇心裏不住的打轉:“我該不該下斷岩去一探?”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發自身後:“誰?”
許劍仇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被人欺到身後而不自覺,那這人的功力高得可以,當下緩緩轉過身來,一看不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只見三丈之外,站定了一個僵屍般的怪物,身高八尺,幹精瘦瘠,只有一層皮包着骨頭,一襲黑布長衫既寬且大,像是挂在衣架之上,滿頭白發,盤結如虬,眼小如豆,射着碧綠的光,鼻子處只有兩個黑洞,形态之猙獰詭怪,世無其匹。
許劍仇心裏寒氣直冒,忖道:“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難道就是索血人的師父?那自己巴巴的——”
心念未已,只聽那怪人發出一陣鬼嚎也似的笑聲,道:“天下無獨有偶,想不到還有與老夫篦美的人,喂!醜老兒,報上名來!“
許劍仇以同樣冷森的聲音道:“你算什麽東西,要我報名!”
那怪物似乎一怔,眼中綠光連閃,狼嗥也似的道:“老小子,若不是老夫見你長得醜,此刻你已沒命了!”
許劍仇心裏不由暗笑,這怪物連說話都是怪怪的,當即道:“你自稱老夫,不用說你也是人啰!”
“傑傑傑傑,老小子,你的尊容也不見得比老夫高明!我來問你,你來此作甚?”
“你先報名,讓老夫聽聽值不值得告訴你!”
“我?報名?老小子,你眼睛不瞎吧?”
許劍仇一怔,道:“什麽?”
“嘿嘿嘿嘿,你看這是什麽?”
說着伸出鳥爪也似的手,朝石上一指。
許劍仇心中一動道:“你就是白骨大仙?”
“傑傑傑傑!老小子你還算有點見識!”
許劍仇心念疾轉道:“原來這怪物就是白骨大仙,不知索血人師徒怎樣了,這事須着落在他身上——”
心念未已,白骨大仙又道:“這該你報名了!”
“老夫天下第一醜!”
“哈哈哈哈,妙,天下第一醜,咦?不對,你來此為何?”
“你呢?”
“老夫在問你!”
“老夫也在問你!”
“你是否來助拳的?”
“随你怎麽說吧!”
“你找死?”
“未見得!”
“武林中從未聽有你這一號人物!”
“彼此彼此!”
白骨大仙豆大的小眼中,倏現殺光,獰笑一聲道:“老小子,不管你來意如何,今天你死定了,你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竟敢視老夫的白骨手爪的标志如無物!”
許劍仇嘿的一聲冷笑道:“白骨大仙,我來問你,此地的主人何在?”
他根本不知道索血人的師父是男是女,何名何號,所以只好含混的一問。
白骨大仙恨聲道:“想不到這狐貍竟然在十多年中練成了這高的身手,嘿嘿,她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老夫不把她剝皮抽筋,就枉稱白骨大仙了!”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震,聽口氣,索血人的師父是女的無疑,那與自己的推想,算是接近了一步。
難道索血人的師父真的如斷腸人的推測是自己的母親?
一顆心登時怦怦跳了起來。
當下冷冷的道:“你罵誰是狐貍?”
“除了她還有誰?”
“她是誰?”許劍仇想從對方口中套出索血人的師父的名號。
白骨大仙退了一步道:“噫,老小子,你不認識她?”
“不認識!”
“你是無意中到此的?”
“也許是!”
“那你方才在岩邊姑娘姑娘的鬼嚎些什麽?”
許劍仇不由語塞,一時答不上話來。
白骨大仙陰恻恻的一笑道:“醜老兒,你別裝瘋賣傻,沒有用,老夫要你死你就別打算活!”
許劍仇哈哈一陣入雲狂笑道:“白骨大仙,這梁子我架定了,怎麽樣?”
“那你就死定了!”
“死的也許是你!”
白骨大仙有生以來還不曾被人如此當面頂撞過,何況天下第一醜名不見經傳,登時氣得呱呱亂叫,雙臂一振,兩只枯瘦如鳥爪般的手掌,疾抓而出。
這一抓之勢,狠快無俦。
許劍仇一閃身避過,反攻一掌。
白骨大仙兩爪抓空,對方掌風已到,竟然不閃不避,身形不退反進,雙爪再度抓出。
許劍仇猛一吐勁——
“砰!”的一聲巨響,白骨大仙被震得連退三個大步,兩爪自然落空。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天下第一醜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程度。
許劍仇心中也大感愕然。
微微一怔之後,大喝一聲。
“白骨大仙,接我一掌試試!”
掌随聲出,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勁,如濤勁氣,匝地卷出,勢如翻江倒海。
白骨大仙心中一凜,雙掌以十二成功勁推出。
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過處,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許劍仇倒不覺得怎樣,白骨大仙可就駭然不置了。
他做夢也估不到憑他的蓋世功力,發足十二成,不但擊不倒對方,反而被震得血湧氣翻,他知道已遇見生平僅見的勁敵。
許劍仇豪氣大發,再次喝道:“再接一掌試試!”
“且慢!”
“怎麽,你怕了?”
“笑話,我白骨大仙怕過誰來,老小子,你報上來歷出身!”
“你能接下我三掌,我告訴你!”
白骨大仙氣得渾身抖顫,暴吼一聲道:“老小子,你狂傲得相當可以!”
許劍仇冷冷的道:“對付你這種怪物,難道還講禮貌不成?”
白骨大仙綠豆眼閃射駭人碧芒,半聲不吭,雙掌疾推而出。
許劍仇可不敢托大,也舉掌迎去。
雙方都以畢生功勁發掌。
“轟隆!”一聲巨響,四山齊應,樹折草偃,砂石暴射疾揚——
許劍仇蹬蹬蹬退了五個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白骨大仙悶哼一聲,退到八尺之外,也告跌坐當場。
這一擊證明了雙方功力懸殊不大,許劍仇高了半籌。
白骨大仙略不喘息,一躍而起,連劈三掌。
許劍仇一長身飄了開去,身形電掣般劃了一個半弧,反欺到對方側背,吐氣開聲,全力劈出一掌。
白骨大仙估不到對方身形如是之快,閃避封架均所不及——
砰!的一聲大響,挾以一聲悶哼,白骨大仙被劈得飛瀉而出,摔落一丈之外,只見他連翻兩個身,彈身回到原地。
許劍仇不由暗自咋舌,對方竟然硬承自己全力一擊而無損傷。
白骨大仙落回原地之後,身軀一挺,全身骨骼格格連響,雙手平直下垂,頭頂白發根根倒豎,口裏發出一陣咕嚕怪聲。
許劍仇被他這怪像,看得毛骨悚然,心知他必是要使出什麽陰毒的功夫,立即勁貫雙掌,凝神而待。
白骨大仙鬼嘯一聲,腿不彎,膝不曲,一跳便到了許劍仇身前,活脫脫的是一具僵屍,雙掌一揚,當頭抓下,快逾電閃。
許劍仇怔得一怔,鬼爪已距頭頂不及半尺,封架閃避,均已不及。
任何高手,決難逃過這一抓。
這一抓如果抓實,當場就得頭碎額裂。
危機千鈞一發。
許劍仇本能的一偏頭,右掌橫裏劈出。
“蓬!” 的一聲,如擊敗革,白骨大仙一跳退開。
同一時間,許劍仇只感一陣劇痛攻心,身軀不由晃了兩晃,一看,左肩連衣帶肉,被抓去了一大塊,鮮血登時染紅了半邊身。
當下急以右手自點穴道,止住血流。
他自忖這一掌之力,足以碎碑裂石,但白骨大仙卻夷然無損,難道對方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白骨大仙口裏又發出一聲鬼嘯,刺耳陰森,僵屍般的軀體,又一跳而前。]
許劍仇強忍肩傷,一口氣劈出八掌。
白骨大仙被震得連連跳躍,再度退開。]
一分又合,雙方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搏鬥。
許劍仇愈打愈是心寒,雖然他的功力似較對方高出半籌,但對方竟然不怕打,這種邪門功夫,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一個時辰之後,雙方都已感到不支,但仍是僵持不下,半斤八兩。
許劍仇焦灼不已,心裏苦思破敵之道。
又是數十招過去。
許劍仇忽然靈機一動,提聚全身殘存真力,展開一輪疾攻,勢如駭電奔雷,銳不可擋,白骨大仙果然被迫得連連後退,招式散亂。
暴喝聲中,許劍仇左掌印向對方前胸,右掌向對方腦門——
白骨大仙雙掌一圈,上下封攔。
砰!的一聲,許劍仇的左掌,與對方的右掌相交,雙方各自一震,對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劈向對方腦門的右掌,突地變掌為指,五縷指風,激射而出。
這一着,白骨大仙做夢也估不到。
心方一震,一縷指風,已射中左眼。
一聲凄厲刺耳的慘呼聲中,白骨大仙踉跄退到一丈之外,左眼已變成了一個血窟窿,鮮血汩汩而下。
許劍仇想不到一擊奏功,反而愣住了。
白骨大仙獰聲吼道:“天下第一醜,後會有期!”
返身拿起石上的那雙白骨手爪,入林而逝。
許劍仇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就站立之勢,調勻呼吸,飛快的使真氣流轉一周天,然後轉身走到斷岩邊沿。
下面雲霧迷茫,他無法看出索血人所說的落足的突岩。
他揀了一把石子,沿岩邊向下投擲,每移動一步,投下一粒,當投到第五粒之時,下面有了回聲。
略一猶豫之後,終于飛身下瀉,盡量提氣輕身,緩住落勢。
眨眼之間,雙足觸及岩石,定睛一看,突石寬僅三尺,只要一步之差,勢将墜入絕谷,粉身碎骨。
正面,一個石洞,洞口懸着一粒明珠,在霧中發着蒙蒙白光。
許劍仇在洞口又叫喚了幾聲,見無回音,只好大步走入。
洞徑不深,僅有五丈左右便已見到洞底石室。
一腳踏入石室,登時心頭一震,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索血人倒卧在血泊之中,齊腰的長發,紛亂的披蓋在頭臉之上。
她莫非死了?
她的師父呢?
疾行三步,俯下身去,用手一探脈息,竟然還斷續的微微跳動。
索血人沙孤梅身手不弱,竟然被人殺害在石室之中,不言可喻,必是白骨大仙下的毒手無疑。
不由恨恨的道:“我不該放他走!”
當下疾點了她數處大穴,然後用右掌拊在命門之上,徐徐逼入真氣。
久久毫無動靜。
心中既懊喪,又焦灼,看來她心脈已斷,回天乏術了!可惜萬妙靈丹業已用完,否則的話,也許可以使她醒轉,問明真相。
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去,許劍仇額角現汗,索血人竟意外的鼻息粗重起來,許劍仇心中一喜,加緊施為,片刻之後,她竟然微挪了一下嬌軀,醒了過來。
“沙姑娘,沙姑娘!”
索血人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許劍仇,唇瓣一陣顫動,似乎想要說話。
許劍仇凄然道:“沙姑娘,兇手是誰?”
索血人掙紮了一陣之後,聲如蚊蚋般的道:“白骨——大——仙!”
“沙姑娘,我會給你報仇!”
索血人雙眼眨了兩眨,精神似乎又好了些,但聲音似十分荏弱,道:“老前輩,你來了?”
“是的!”
“白骨大仙——呢?”
“被我打跑了!”
“哦!老前輩,我——有話要對你——說!”
“什麽話你說吧!”
“鬼琴之主——”
許劍仇心中一動,只聽她又接下去道:“殺死了我滅族毀家——的仇人,小女子——十分感激,我雖死——亦瞑目,小女子不能,手刃仇魁三目頭陀,也算了件心事——”
“是的,沙姑娘!”口裏說,心裏卻激動非凡。
索血人臉上突現異光,失神的眼,泛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色彩,道:“老前輩,我——不行了,但,有件心事——”
“什麽心事?”
“請——請——轉告鬼琴之主,說——說——”
許劍仇身形一顫,道:“說什麽?”
“說——我愛他!”
許劍仇全身為之一震,她竟然一見鐘情,愛上了自己,可是,在此時她的口裏說出來,倍覺真摯感人,因為這是一份無法實現的愛,她生命之光,快熄滅了。
被愛是幸福的!
許劍仇一陣鼻酸,淚水幾欲奪眶而出,這無邪的少女,在臨死之時,吐露出心裏的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對一個陌生的老人。
我不該欺騙她,雖然我并不愛她,但在她臨死之前,應該給她一點安慰帶走!
許劍仇作了以上的決定。
他緩緩扯落面具,脫下被她的鮮血污染的長袍。
“沙姑娘,沙姑娘,你看我是——”
他怔住了,他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她已經總合上了眼皮。
她永遠也不知道她一見鐘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淚水,終于滾下了他的面頰。
雖然這一份愛,像大海中的一個泡沫,倏生倏滅,然而他深深地受到感動,已足使他終生難忘。
她的師父是誰?
與白骨大仙是什麽仇怨?
他非常後悔,不曾及早提出這些問題,現在來不及了。
他把她的屍身,平放在一張石榻之上,他知道她的師父遲早會回來的,然後運指在壁上寫道:“令徒沙孤梅死于白骨大仙之手,鬼琴之主留。”
這樣,遲早一天,她的師父會找上自己。
他再度向索血人的屍體祈禱道:“沙姑娘,你安息吧,我許劍仇會為你報仇。!”
祝畢,呆立了一會,帶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石洞。
下得斷岩,一路翻山越嶺,官道又已在望。
一條人影,從身側劃過,許劍仇暗道一聲:“好快的身法!”待要看個仔細,那人影早杳。
當下也不在意,迳自踏上官道。
一個意念,陡然在心中升起,自己兩闖魔宮,仇魁尚未授首,若不乘早了卻,勢必夜長夢多。
心念之中,一緊背上鬼琴,撲奔魔宮。
他的面具衣袍,已抛在斷岩石室之中,是以此刻,他以本來面目索仇。
心中,仍然不忘那出山之時,所見的人影,從那快得出奇的輕功身法看來,又是一個武林罕見的高手,但他無暇去追查探究。
曉霧蒙蒙,魔宮若隐若現。
許劍仇有若幽靈鬼魅,飄身入了魔宮。
迳朝那後進的高樓欺去,原告所有的部署,被毀之後,一時哪能複原,是以一路暢通無阻。
轉眼之間,已欺近到距高樓不及十丈之地——
但,奇怪的是竟然不見半個人影,也不聞半點聲息。
若大一座魔宮,靜得有如鬼域。
許劍仇疑雲大起,不期然的止住了腳步,目光朝四處打量,卻未見絲毫異狀。
難道這已是一座空宮?
五毒神君難道已率殘餘屬下棄宮他往?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下意識的撫了撫背上的鬼琴。
轟!轟!數聲巨響過處,火光沖天而起。
許劍仇這一驚非同小可,撥身上了高樓,一看,心裏暗道一聲:“苦也!”只見整座魔宮,已被包圍在火海之中。
火焰沖天,呼呼轟轟,聲勢好不驚人!眼看着火舌從四方朝中央卷來。
許劍仇不禁亡魂皆冒,如果不能沖出火海的話,勢非葬身此間不可。
他展開身法,飛快的繞巡一周,四面都已被火封堵,哪裏還有出路,火勢愈來愈熾數十丈之外,已感熱浪灼膚。
“哈哈哈哈!”
狂笑之聲,破空而來,那是五毒神君得意的嚎笑。
他為了要除去這生死之敵,不惜引燃地火藥味,焚燒魔宮。
許劍仇急、怒、恨、憤交迸,不停的縱躍奔馳——
火勢更近,炙膚熱浪,挾以陣陣濃煙,使他口鼻皆窒。
他不由瘋狂的叫道:“我不能死!”
但那震耳欲聾的風火聲,和房屋倒坍聲,響成一片,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叫聲。
死亡的陰影,倏上心頭。
“完了,想不到我許劍仇會斃命于此!”
他絕望的吼叫。
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際——
一條人影,向許劍仇飛撲而來。
許劍仇連想都不想,揚手就是一掌。
“是我!”
他一聽是斷腸人的聲音,不由心中大震,如果這掌劈實,對方必被卷落火焰之中不可,急切中,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
斷腸人在火海之中出現,的确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此時,火舌已追及這僅存的高樓。
斷腸人大叫一聲:“随我來!”
湧身向樓下縱落。
許劍仇也無暇想及其他,跟着瀉落。
下得樓來,一閃進屋,只見廳中地上,裂開了一道口。
許劍仇不禁驚喜的脫口道:“大哥,地道?”
“不錯,我們進去!”
兩人剛進入地道,一陣震動,那樓已坍了下來。
許劍仇随在斷腸人身後,轉彎抹角,順地道疾馳。
不久來到一間石室。
斷腸人嘿的喘了一口大氣道:“兄弟,我們歇會吧!”
兩人進入石室坐下,許劍仇餘悸猶存的道:“好險,若非大哥相救,此刻早已骨化飛灰了!”
“還好,若遲了半步,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大哥怎麽會來到這地道之中,适時相救?”
“我也參加了這次安排!”
“什麽?你——”
“不錯,我親與其謀!”
許劍仇瞠目不知所語。
斷腸人輕聲一笑道:“我易容化裝,混進魔宮,居然不被他們發覺!”
“哦!原來如此,唬了我一身冷汗,但大哥怎麽又會知道兄弟被火圍困,而留在這地道——”
“你一入魔宮,對方就已覺察,紛從這地道出去,然後四方同時引燃預先布署的地火坑道!”
“這裏通外面?”
“不錯,現在,這上面,已是魔宮範圍之外!”
許劍仇又目倏現殺光,起立道:“我們走!”
“上哪兒?”
“五毒神君必在附近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