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虞府

小海棠咬了咬嘴唇,一臉不甘的神色。

清回多看了這小海棠幾眼,見她容顏昳麗,光彩照人,也許是想要變成白花的願望太強,以至于衣裙都是遍體的白色,更加映襯得她清純含羞。

清回啧啧嘆了兩聲,心想這妖怪有這幅容貌,還糾結什麽紅花白花的,管他喜歡什麽花,直接現出人身,好好打扮一番,她就不信哪個男子會不喜歡。

在閻明鏡帶走小海棠之前,清回還是忍不住同她說了一句:“等你真的變成了一樹白海棠開在那人類院子裏,恐怕他又會懷念起紅海棠的嬌豔了。”

夜深只恐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多麽暧昧風情的畫面。

果然,小海棠的臉色不好了。

蘇玖不贊同地同清回說:“這道理她又不懂,提醒她做什麽,自己悟出來的道理最是深刻。”

“粗俗!”海棠妖撇過臉去,氣呼呼地又添了一個詞,“愚昧!”

聲音就像陶瓷相互撞擊一般,叮鈴可愛。

閻明鏡噗嗤一聲笑了,小海棠趁機擺脫了閻明鏡的控制,一溜跑到翎鳶面前,仰着頭問他:“如果我變成一樹白海棠,你真的會轉而懷念曾經的紅海棠嗎?”

翎鳶呆了呆,訝異道:“問我做什麽?”而後翎鳶微微眯上眼感受面前小海棠的氣息,回想了一番,才揣測着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見過見過!”小海棠急得面色發紅,指着一旁的清回道,“你和那邊的姐姐一起遇到了我,在烏石鎮的廢宅裏面!”

“噢!”清回與翎鳶恍然大悟。

怪不得總覺得這事情的起因有哪裏很熟悉,原來竟是因為這個。

小海棠生長在廢宅荒園裏,一日恰逢清回與翎鳶游園,對翎鳶一見傾心。結果愛慕的男子卻喜歡白花,這才讓小海棠一心想要改變花色。沒想到兜兜轉轉,小海棠竟恰巧來到真翠山。

世間機緣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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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弄清楚了,閻明鏡便帶着小海棠回了趟閻府,留下話說傍晚前回來。

雪暝一時半刻還清醒不了,清回揣着手裏的槐木珠便打算到虞府去問個清楚。只是乘風速度太慢,清回就拉着翎鳶帶她駕雲過去。

正值深秋,京城裏寒風瑟瑟,一派肅殺之氣。

虞府裏草木枯了大半,只餘些松樹冬青在北風中立着。有那失去翠葉的春樹枝條,明晃晃将枯枝伸向天空,陰森森像個複仇的惡魔一般。

清回和翎鳶到的時候,剛好寧夫人來虞良在房裏看他。寧夫人見到從天而降的兩個人,驚得雙手掩唇,不停後退道:“姜公子?吳夫人?你們、你們怎麽會從天上下來?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清回懶得同寧夫人多廢話,便直言道:“這裏沒您什麽事兒,讓虞良在上前同我說話。”

清回禮節的缺失令寧夫人頗為氣惱,她端起下巴,高傲地說:“吳夫人,雖然你與姜公子是商人,我卻自認在寧氏莊園從未虧待過你們。如果你們覺得從哪裏學了些邪術就可以來我虞府撒野,那我只好請府裏的除妖師門客将你們趕出去了。”

清回不耐煩聽寧夫人講話,便徑直走到虞良在面前,将槐木珠啪的一聲摔在他面前,質問道:“你送她槐木珠是何居心?”

虞良在低頭看了看槐木珠,又擡頭看了看清回,這才驚詫道:“你是……橫枝的妹妹嗎?”

虞良在氣度高華,身形容貌俱佳,一張臉細看之下可謂絕色無疵。可是一想到他做的事,清回就覺得惡心,只冷笑看着他。

虞良在挽起袖子,露出自己腕上一串同樣的珠子,其上雕刻着梅花紋飾。

“這是我與橫枝的信物,我的這串柱子上刻有梅花圖案,橫枝的那串珠子上則刻了我的名字,位置隐蔽不太好找,我指給你看……”

虞良在拾起雪暝的那串槐木珠,從珠子縫隙間找自己的名字,可是找了一圈,他卻什麽字都沒有找到。他神色一凜,将自己與雪暝兩串珠子放在一起對比一番,忽然對清回道:“這不是我送給橫枝的那串!”

“嗯?”清回與翎鳶對視一眼,各自不解。

虞良在繼續道:“我同府裏的除妖師學過一些簡單的道術常識,我知道槐木招鬼,若不好好修飾打磨,恐怕會變成不幹淨的東西,會給佩戴之人帶來禍患。所以我與橫枝的兩串珠子,我事先請除妖師貼過淨化符紙,隐藏在珠子裏。你可以感受一下,我的珠子裏有淨化符,橫枝這串卻沒有,顯然是被人掉包了!”

清回接了兩串珠子遞給翎鳶驗證一番,發覺雪暝那串珠子确實沒有淨化符紙。

“所以,我能相信你嗎?橫枝的槐木珠被掉了包?而你并沒有要害橫枝的意思?”清回問道。

虞良在有些無奈,又有些無力,癱坐在蒲團上道:“我為什麽要害她?難道因為我婚期将近,就要除掉她嗎?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人,雖然我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清回拿着手裏兩串珠子陷入了沉思。

如果虞良在送給雪暝的,真的是一串安全的槐木珠,那這串假的是從哪來的?是誰拿這串假的換了原來那串?為什麽要換?原來那串又去了哪裏?

清回越想越覺得,雪暝此番丢失魂魄的事,似乎并沒有那麽簡單。只是這幕後到底是誰在操控,清回卻不得而知了。

清回與翎鳶離開的時候,虞良在特意遣散了仆從送他們到門口。

“你有什麽想問的?”清回也不啰嗦,直接點明。

虞良在眉梢眼角掩不住地擔憂。

“你們特意跑來問我槐木珠的事,是不是因為橫枝出事了?是不是這串假的槐木珠傷到了橫枝?怪不得這些日子橫枝都沒來找過我了。她現在怎樣了?能不能請你子時再來虞府一趟,帶我去真翠山看看橫枝?”

“不能。”清回言簡意赅拒絕道,“她現在沒事了,閻明鏡治好了她。你若真的關心她,就好好地成你的親,離她遠點就是了。”

說罷,沒等虞良在再開口說什麽,翎鳶便帶着清回高飛遠去了。

回到真翠山的時候,正好趕上吃小攸做的點心。酥酥嫩嫩,口感極佳。

夜幕剛剛降臨,雪暝的房間裏便發出了窸窣之聲。清回推門一看,果見雪暝悠悠醒轉,睜開了雙眼。

“你可終于醒了!”清回喜出望外,緊緊抱了雪暝一下。

雪暝輕輕揉着太陽穴,見到清回、蘭述、蘇玖、小攸和翎鳶一圈人圍着她,甚至連閻明鏡也在,不由有些疑惑,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清回怎麽從桂州回來了?小海棠呢?”

她下意識地撫了撫手腕,忽然驚問:“我的槐木珠呢?”

提及槐木珠,清回便将那串被掉包了的槐木珠還給雪暝,問道:“你看看,這是你的槐木珠嗎?”

雪暝答一聲:“是呀。”便要往手腕上套。

清回卻攔住她:“你再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

雪暝不解,但還是仔細查看了一番,果然發現了些端倪,皺眉說道:“這根本不是我的那串!”

清回臉色沉重下來,複又問道:“你知道你的珠子是什麽時候、被誰給換掉了嗎?”

雪暝驚愕之色難以言表:“我那串槐木珠沒什麽稀奇的,怎麽會有人想要換走它呢?我根本沒注意是什麽時候被誰換的?也不知道這串假的珠子我戴了多久!”

小攸沉思道:“這些日子接觸了雪暝的人,除了我們,便只有一個小海棠了,若珠子真是被調包了,只能是小海棠做的。”

蘇玖亦猜測道:“也許小海棠沒有将實話說完。會不會是她早就看上了雪暝的梅魂,特意受傷倒在真翠山下,被雪暝救上來後見到她常戴的槐木珠,便找人做了個一模一樣卻能夠招魂的,趁雪暝入睡時換掉,這樣等槐木珠蓄滿了梅魂,她再将珠子偷走,就可以成功吸走梅魂了。”

雖然蘇玖只是陳述一個小小的猜測,清回卻覺得極有可能。

閻明鏡聽了他們這番話,深覺自己辦事不周,立刻返回閻府,詢問小海棠是否有此事。

待他從閻府回歸真翠山時,已是深夜。他帶回來另一串槐木珠,說道:“小海棠承認了。她說之所以一開始沒說實話,是怕你們打她。在得到我不會對她動手的保證後,她才将實話說出來,确實是她将雪暝的珠子給換了。原來那串槐木珠我從小海棠那裏要來了,雪暝快看看是不是你那串。”

雪暝連忙接過那串珠子,仔細辨認了片刻,并且在珠子縫隙間找到虞良在的名字後,才欣慰道:“是我的那串。”

閻明鏡吐出一口氣,輕松道:“終于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回烏石鎮了。”

清回卻不知為何,覺得事情并沒有結束。她心裏總是慌慌的,莫名不安。

事情已經解決,離天亮也還有些時候,衆人便各自回房休息。閻明鏡暫與蘇玖擠一間房,翎鳶則像在寧氏莊園時一般,與清回同住。

回到房間關上了門,翎鳶才轉身在清回耳邊小聲提醒道:“小海棠那樣一個低修為的小妖怪,是從哪裏弄來這麽一串能吸人魂魄的珠子呢?這其中還有很多問題可以查,但是閻明鏡太想回到烏石鎮了,也就無視了這些問題。他平日并不是這麽不謹慎的人,可見真是被那琵琶女迷了心竅。”

“我也覺得其中大有問題。”清回冷靜分析,“小海棠生長在桂州,為何要千裏迢迢跑來北方呢?哪裏找不到梨花妖和白梅花妖,非要到真翠山附近出沒?我真的很懷疑她的動機。”

“別擔心,”翎鳶試探地攬住了清回肩膀,安慰她道,“明天你随閻明鏡回烏石鎮,我留在這裏替你把事情查清楚。”

“不,我也要參與。”清回斬釘截鐵道,“不自己查清楚,我是不會放心的。”

翎鳶也沒有再堅持,便說道:“那我們明天先回烏石鎮,試試看能不能向花婉兮請假。”

“嗯。”清回點頭答應,躺在榻上拍拍枕頭道,“快來睡覺吧。”

“好。”

翌日一大清早,還沒等閻明鏡與清回翎鳶吃完早飯動身,真翠山上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清回認得那是花婉兮府裏的一個使役妖,便招呼他進來,問他有什麽事,吃飯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吃。

使役妖卻沒時間同清回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清回,花大人召你即刻去見她。”

清回咽下一口粥,說道:“我知道,我這正準備出發呢。”

“不是,花大人不在桂州。”使役妖道,“昨夜有人上門找花大人,說要她主持公道。事發突然,府裏的使役妖連夜傳信給花大人,叫她火速趕回。花大人今早剛從桂州回來,聽了那人類的話,叫你和蘇玖立刻過府對質。”

清回一怔,與蘇玖對視一眼,心裏忽然充滿了不安。

會是什麽事,需要叫她和蘇玖一起去接受審查。難道和那晚的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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