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潮熱

逢夕去宋宅留宿,沒提前和家裏說,想着等晚上給戚榆發個消息就好,這不是什麽大事。

若是提前說了,會麻煩一些。

她沒帶衣物,什麽也沒帶,輕裝上的陣。這些都不麻煩,因為她時常在宋宅住,她要用的東西、她用慣了的東西,宋宅裏都有。

她在這裏甚至還有一個自己的房間,就在宋卿時卧室隔壁。

車子抵達宋宅,她熟稔地跟着他進去。

他偏眸與她說着話,她微笑着回應。

“今天不用去忙?”

“沒安排,在家剪剪片子就行。”

兩人一道走上臺階,一道步入家門。

“先吃飯吧。”他說。

逢夕忽愣。

他怎麽知道她還沒吃?

這時,他的眼眸裏方才有了點溫度,“猜的。阿姨準備好了,過來,陪你一起吃點。”

一句話而已。

逢夕登時無比樂意。

傭人将飯菜一一上完,随後離開了這裏,餐廳裏只餘他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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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時用公筷給她夾了一道菜:“剛才跟他們在聊什麽?”

他指的是剛才在沈家的時候。

桌上有十幾道菜,一大半都是她愛吃的。她來慣了,這裏的傭人對于她的了解不輸于家裏的趙姨。逢夕鼓鼓腮幫:“一些很無聊的事情。”

他看得出她的不喜歡,偏了下眼,聲線寡淡,“不喜歡的話,怎麽不提前出來等我?”

逢夕自十五歲回來,那時候的她心性如一張白紙,在這北城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如今她大半的心性,都是由他教出。

但他也沒有刻意地去教她什麽、一板一眼地給她灌輸什麽,她學到的東西大多都是她跟在他身邊、看他行事,耳濡目染地自學而成。當然,這也是他的意思,不然逢夕怎麽可能跟在他身邊,哪來的這個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這就是他教她的方式,後來成長而成的逢夕,也沒有叫他失望,甚至遠遠超出他的期待。

宋卿時這個人做的事情太多了,手段自少年時起便是淩厲。他有着遠高于同齡人的成熟心性,給她打開了一個她從未涉足過的嶄新世界。各種東西,大多她連聽都不曾聽過。

跟在他身邊,逢夕只有學不過來的份,不愁學不到東西。

——他這句話裏,并沒有叫她忍耐之意,只有叫她任性些的意味。

不喜歡走就是了,他并沒有将這些放進眼裏。

“也沒多久,十幾分鐘,你就來啦。”那十幾分鐘的煎熬,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殆盡。她也是算着時間不會太長,才沒有離開。

“阿夭。”

逢夕正埋頭吃飯,忽然聽見這一聲喚,她呆了下。

她握緊筷子,眸光微閃,“嗯?”

他喊她小名的聲音溫和了些,如冰面鑿開縫隙,堕入春光。她的心跳在加速,用力握緊筷子,也是心跳加速下下意識的行為。

她的側臉精致細膩,宛如上等瓷器。

宋卿時接着道:“不喜歡的環境,不用強容。世界之大,自有适合容你之處。”

沒有必要顧忌什麽,因為他是宋卿時。

她雖不是,但她的背後是。

他用餐完畢,拿着濕巾擦拭手指,動作緩慢,慢條斯理的矜貴感流瀉,“肆意些,也沒有什麽。”

她的耳畔回響起他當年的那句話:“叫阿夭怎麽樣?桃之夭夭的夭。”

心中如春水盎動,始終難歇。

她沒有辦法不對宋卿時心動。

早在很久之前。

“好。”她應說。

宋卿時下午有個會,逢夕一個人留在宋宅。

宋家人都不在,在的話她也都是熟悉的,所以不必擔心這點。

昨天她拍的片子已經處理過一點,将剩下的部分處理好後,她發給了姜暮雨。

姜暮雨是她的大學室友,也是工作室的另一個合夥人。她們從認識開始關系就很好,堪稱志同道合。

後續會由她去跟進,也由她去和王漾那邊聯系。

姜暮雨:[收到收到。昨天辛苦了吧?王漾這拍攝不好接,這就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辛苦你了嗚嗚嗚我的寶!]

逢夕沒太在意,闖過的關卡就不再是關卡:[沒事,反正順利拍完了,合作結束。]

姜暮雨猜測她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摧殘,安撫說:[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逢夕關了電腦,拿手機回:[沒在家,我來宋家了]

姜暮雨:[啊?]

姜暮雨:[你們又同居啦?]

逢夕一噎,糾正道:[不是同居!一人一間呢]

他們怎麽可能在宋家同居?

姜暮雨依然震驚:[好久沒聽你提過宋大佬,我還以為我嗑的CP悄無聲息地be了呢,還好還好,又勾搭上了]

逢夕:[?]

她在說什麽,前面的也就算了,“勾搭”……?

以她們的交情,姜暮雨肯定是見過宋卿時。而她認識的時候,逢夕早就成年了,她會嗑上這一對,她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完全沒有負擔和負罪感。

禁欲大佬和柔弱白花。

天!嗑死她了!

姜暮雨:[一人一間?沒關系,反正就隔了道牆,四舍五入就是同居。]

逢夕試圖阻止她的調侃:[能這麽四舍五入的嗎?]

姜暮雨嘿嘿笑着,就是不改。

她提醒說:[夕夕,你現在畢業了,你們都到了适婚年齡。]

逢夕好笑,[so?]

姜暮雨:[有些時候可以大膽一點,不要太拘謹。都是成年人了,要玩就玩成年人的游戲!機會都遞到你手裏了,你要把握住喲!]

逢夕一時間竟是不知該怎麽回。她撐着下巴出神。

是喔。

她早就是成年人了。

進入成年人的世界,要開啓的,自然是成年人的游戲。

她無奈地彎了下唇。

午後閑着無聊,她被灑進來的陽光曬得有些懶。走到窗邊,将窗戶推出去,滿盈的春光闖進視野。

宋家人多,宋宅占地遠比沈宅大,還有一個大了數倍的大院子。院子裏有一片地方種滿鮮花,此時花海正豔。

逢夕彎了彎唇,抄起相機下樓,想去拍會兒照片。

她站在一處海棠花前,舉起相機。

當數朵海棠被收進相機框中,好像所有的浪漫都被收割。

獨自一人在花園裏待了許久,直到她聽見腳步聲沿着路徑響起。

逢夕回頭去看,發現是宋大哥。

宋卿時的堂哥,宋昱時。

她放下相機,禮貌地打招呼:“大哥。”

宋昱時只比宋卿時大幾個月,她剛來到宋家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們也相處很多年了。

不過後來他搬出去了,大多是在外面住,只偶爾會回來。

宋卿時其實平時也在外面住,可能是因為她要跟着他,他才回的宋家?畢竟如果她要跟去他的私人住處,是有點不太方便。

宋昱時颔首,停在這兒跟她說話,“好長時間沒看到你。”

他的視線下落,落到她手裏拿着的相機上,“在拍照?”

“是呀,花開得這麽好,待會我洗出來後送一張給你?”她主動道。

宋昱時手插在兜裏,含笑,“嗯,那我等着。”

他沒有多聊,先進去了。

轉過身後,淡淡勾唇。

逢夕看眼手表,四點多了,是快開飯了,他應該是回來吃晚飯的。

宋家人陸陸續續地也在回來。

逢夕準備收工進去的時候,碰見宋詩谙拉着一只薩摩耶回來。這只狗通體雪白,自帶笑唇,看見逢夕的時候,反應比宋詩谙還快,立馬朝逢夕飛奔過來。

宋詩谙愣是被這條狗給拽跑,“哎哎哎!你幹嘛!!”

一人一狗,又都是那麽大的體積,竟是叫逢夕下意識退後一步。

好在它聰明,沒有飛過來将她撲倒,而是乖乖停在了她跟前吐着舌頭,眼睛比星辰還亮,就差在裏頭寫上幾個字:快誇我,快摸我頭~

逢夕心一軟,蹲下來狂揉了兩下,“小V真乖。”

被拽飛的宋詩谙瞪眼,乖嗎?

她狂跑了大幾十米,還在喘氣,“阿夭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叫我。”

“下午才來的。”逢夕抱着狗頭蹭,貼了貼臉,肉眼可見的親近和喜歡。

這其實不是宋詩谙的狗,而是宋卿時的。

不過,宋卿時的樣子,怎麽看都和這狗不太搭,任誰也看不出來他會是它的主人。

——而事實上,也确實不是他主動想養,是逢夕喜歡,扯着他衣擺非要他養的。

那時她蹲在地上揉着狗頭,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心難得一軟,于是就這麽成為了狗主人。

但狗主人沒那麽多閑心去照顧這條狗,于是宋詩谙就成了最終的大冤種。

“你們剛剛做什麽去啦?”逢夕随口問。

宋詩谙擦着額頭的細汗,幽幽:“小V遛我去了。”

逢夕:“?”

宋家如今有兩房,大房是宋昱時那家,二房是宋卿時這家。

宋詩谙是宋卿時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宋詩谙這輩就她一個女孩,她從小就想要個妹妹,可惜被她媽毫不留情地拒絕掉。後來逢夕來了以後,她眼前一亮。

尤其剛回家的逢夕幾乎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不會,完全符合她想要個妹妹來裝扮的要求,她就将逢夕當成個洋娃娃去打扮。

逢夕又白又漂亮,她簡直再愛不過了,當時她嗷嗷叫着說,這簡直就是她哥哥給她帶回來最好的禮物。

有人調侃說她和宋卿時不愧是親生的,竟然這麽喜歡同一個人。

後來逢夕長大,褪去了最初的青澀和稚嫩,蛻變成了傲然的白天鵝。她們站在一處,就如姐妹一般。

她們年齡相仿,又玩了好幾年,感情自然是好。

宋詩谙興致勃勃地和她說着話。

忽然,逢夕微信聲響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看,是宋卿時發的,他說他臨時有事,可能會晚點回來,晚餐也不在家吃。

這條消息叫她恍惚間有個錯覺。

像是丈夫在給妻子交代行程。

她摁滅手機。

宋詩谙問說:“誰發的呀?”

“二哥說不回來吃了。”

宋詩谙拖着聲兒“哦”了一聲,“這樣啊。”

她嘻嘻笑,“哥哥從來沒跟我報備過,怎麽就只跟你說呢?咦,真是令人奇怪。”

她話音裏的陰陽怪氣都快溢出來。

逢夕毫不客氣地捂住她嘴,“因為我是客人,他是帶我過來的人,跟我說一聲很正常。”

宋詩谙掙脫她的束縛,往前跑,“哦哦哦,這樣嗎!你都解釋全了,那就只能這樣啦——”

逢夕無奈,揉了揉發熱的臉。

她掐了下手心。

可是真的,沒什麽啊。

以前經歷的調侃好像沒有這樣多。

大抵是因為。

他們真的都長大了吧。

年齡不同,面對的處境和問題也會随之變化。

她撿了朵落在地上的海棠花,拈于指尖把玩。

宋詩谙跑着跑着,回頭望去,忽然有些怔神。

花下美人,溫柔恬靜,有一種說不出的蠱惑力。

美人配花,花映美人,實在美矣。

說句不知羞的話,雖然人家是自己長的,但她還是頗有成就感。

而且,她總覺得這麽漂亮的逢夕,很難找到相配的男人。

除非。

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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