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狼人殺
狼人殺畢竟也是桌游中的經典, 就算沒玩過也很快能上手。
不過考慮到成智銘許久沒接觸過，大家帶着他重溫了一遍規則，接着便開始第一局。
他們總共七個人, 身份設置得很簡單，兩狼三民，加上一個預言家和一個女巫。
時憂不喜歡村民身份，總覺得游戲體驗感太差, 摸牌之前又是搓手又是哈氣的, 引得穆嘉翊一聲嗤笑。
她瞪回去, 迅速看了一眼自己的牌面, 很快便死死按住。
不錯, 是狼人。
她暗自竊喜片刻，在連栩“天黑請閉眼”的話音中乖乖巧巧阖上了眼。
“狼人請睜眼——”連栩故作玄虛地拖長調子, 硬生生在黑暗中營造出一種恐怖的氛圍。
時憂睜開眼睛，和對面的郁風林對上目光，霎時驚喜地一笑。
郁風林微微彎唇, 示意她動靜小點, 接着指了指自己。
時憂用唇語無聲和他交流：“咱們自刀啊？”
對方點頭，時憂思考片刻, 也很快做出這個決定，手指指向他, 和連栩确認之後重新閉上眼。
很快就是預言家和女巫的環節, 時憂緊緊閉着眼, 大氣都不敢出。
好似經過了漫長的等待，終于聽到那句格外輕松的“天亮了”。
“今天——”連栩帶着笑, 意味深長, “是個平安夜。”
耶！女巫上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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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憂松一口氣, 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嘴角的笑容。
第一局大家的發言都很簡單，無非就是聲稱自己是閉眼玩家、非狼非神、目前沒有頭緒。
隐藏起來的預言家大概也是沒驗出他們，這局沒有跳出來，混在村民中看不出是誰。
投票難以抉擇，大家本來打成一致打算放棄，結果突然發現一向話多的蔣糾緘默不言，瞬間就把矛頭指向了他。
這種需要動腦子的游戲都不太适合蔣糾，他簡直冤枉，掙紮兩句無果，最後只能認命出局。
沒被發現也是好事，第二局時憂和郁風林刀掉了剛剛在場上莫名其妙開始笑的易馳生，女巫沒用毒藥，天亮了。
不管是不是神職，已經成功解決掉兩個，時憂內心竊喜起來，不經意轉過頭，就發現旁邊的穆嘉翊饒有興味遞過來一個目光。
人與人之間的磁場是很奇妙的。
就比如現在，時憂和穆嘉翊相互對視一眼，就能很快讀懂對方眼神中所蘊含的意味。
他是預言家。
并且驗出了她是狼。
“……”
時憂咽了咽口水，很快面不改色地移開視線。
又覺得這樣太心虛，于是揚起一個笑容，先發制人，“你什麽眼神？”
穆嘉翊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時憂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哼哼”兩聲，“你有問題，你肯定有問題，我等會兒就投你！”
穆嘉翊眸底好笑，對她的指控毫不在意，反而順着話接下去，“行啊。”
“嘁。”時憂手心開始冒汗，面上還是鎮定的樣子，別過臉不理他。
發言開始，前面幾個人依舊說得都很少，大概沒對他們産生懷疑。
時憂卻放不下心來，已經是第二局了，穆嘉翊肯定會跳身份，等下一輪天黑的時候就刀了——
時憂正兀自在心裏規劃，果然，下一秒穆嘉翊開始發言。
“都沒什麽要說的？那我跳預言家。”
這話一出，桌上的人瞬間來精神了，紛紛朝穆嘉翊的方向看，期待他接下來的分析。
時憂頭疼地閉上眼，心念糟糕。
氣死了，這人一來就這麽猛的？第二局就要被投出去了，她這狼人還沒當夠呢！
穆嘉翊反倒語氣鎮定：“第一個晚上驗了成智銘，身份是好的。昨晚驗了時憂，是狼，我建議這局直接把她投出去。”
——直接把她投出去。
時憂咬着牙在心裏重複，真是好冰冷的文字。
穆嘉翊看了一眼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愣是一點情面也不講，戲谑般故意重複：“對，這局就投她。女巫可以跳身份，發一下銀水。”
發銀水就是爆出第一輪晚上用藥水救下的人，如果不考慮狼人自刀的情況，這個人就可以确認為好人身份。
時憂已然淪為重點懷疑對象，場上人看她沒反駁，将信将疑地猶豫片刻，相互看了幾眼，宋熙西突然舉手，“我是女巫，第一個晚上救了郁風林。”
她說完這句開始分析起來，語氣中帶了點遲疑，“按照你說的，如果你是預言家，并且沒人對跳……那麽我、你、成智銘三個人的好人身份成立，小憂是狼，另一匹就是——郁風林？”
宋熙西表情古怪了些，“怎麽可能，第一晚我救了他，他有銀水，應該是好人。”
“郁風林是自刀。”穆嘉翊冷不丁接過她的話，“白切黑，一向老謀深算得很。自刀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少年下颚揚了揚，倏然含着點笑，“也就你，才會上鈎。”
“……”
他這個“你”要得很重，似乎在某處戳中了宋熙西的脊梁骨。
她猛地坐起來，話音因為穆嘉翊意味深長的話而變得有些顫抖：“靠！你、你這預言家是真的假的？怎麽還人身攻擊呢！而且一下子就指認兩匹狼，帶節奏也不能這麽帶的吧，這這這不是亂來嗎！”
一時間，其他人也開始上上下下觀察打量穆嘉翊的神色，似乎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破綻。
少年鎮定自若，并無半點遮遮掩掩的樣子。
饒是如此，已經有人開始懷疑他身份的真實性了，尤其是成智銘，在安靜的氛圍中溫吞開口：“你确定嗎，我覺得小憂應該不是狼吧？”
“……”穆嘉翊額角一抽，完全不知道這位所謂的學霸那裏來的邏輯。
啧。
金水都給他發了，還不信。
連栩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打轉，一副看戲的姿态。
時憂心下一動，抓住這個時機，在衆人的震驚下突然認真開口，“我對跳預言家。”
“——！”
一石驚起千層浪，時憂穩住心神，清了清嗓子，“我第一輪只驗出了西西是好人，所以沒跳。第二輪驗出穆嘉翊是狼，他應該也發現自己不安全，所以搶在我前面跳身份了。”
“郁風林是不是自刀我不清楚，但順着我剛剛的邏輯，穆嘉翊是狼，那他指認的都是好人，更何況郁風林還拿着女巫發的銀水。不管怎麽樣，我建議先把穆嘉翊投出去。”
兩個預言家對跳，局勢一時間難以分辨，連栩适時控場，“馬上要投票了，大家抓緊時間思考。”
宋熙西被兩個預言家都發了金水，更不知道應該相信誰，她頭疼地思考一會兒，“我覺得，班長應該不會自刀吧？而且穆嘉翊目的性太強，誰知道他身份是真是假……”
穆嘉翊冷哼一聲，“你了解他還是我了解他？”
宋熙西低下頭，沒回答，穆嘉翊突然來了興致，坐起身，“宋熙西，你是不是對郁……”
“我信你！你是預言家！”宋熙西突然揚起音調，高聲蓋過他的話。
穆嘉翊這才重新坐回去，看向另一邊，“你們呢。”
場上剩下的人不多，郁風林也很快做出選擇，“我投穆嘉翊，他懷疑我。”
穆嘉翊點點頭，你是狼人當然得懷疑你。
“行。”他看向成智銘，“你呢？”
成智銘有些猶豫：“我……”
穆嘉翊都不明白他在糾結什麽，“哥們，我給你發了金水。”
言外之意，他們是一邊的。
場上就剩下兩狼兩神一民，就看這局的村民怎麽投了。時憂已經緊張得不行了，其實按照邏來說，她和郁風林的破綻更大。
心跳起起伏伏，而成智銘卻在意料之外地開口：“我信小憂！”
“……？”穆嘉翊屬實是被氣笑了，“說說理由。”
成智銘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還是那句話，“我更相信小憂。”
局勢顯而易見，上帝視角的連栩實在是忍不住，笑着宣布穆嘉翊出局。
這局在亂七八糟的指認之下，狼人取得勝利。
時憂興奮地跳起來比耶的那一刻，成智銘目瞪口呆地楞在原地，“小憂，你是騙我們的？”
“游戲啊。”時憂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以為意。
成智銘這下徹徹底底明白自己把個人主觀情緒帶到游戲裏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衣角，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
穆嘉翊難得玩這麽爛的局，從冰櫃裏拿出一瓶旺仔牛奶，“砰”地一聲砸在桌面上。
語氣格外不耐煩：“這游戲是講邏輯的，懂麽。”
誰特麽還玩兒喜歡誰就跟誰那一套。
因為自己的私人感情就不尊重發言和邏輯，屬實是影響他的游戲體驗。
時憂也知道這局是自己誤打誤撞贏的，要是成智銘認真思考過，他們肯定沒有勝算。
因為穆嘉翊的這話，接下來的幾局逐漸步入正軌，沒人帶着私人感情玩，該怼的怼，該刀的刀。
尤其是穆嘉翊和時憂，次次都是對立陣營，穆嘉翊絲毫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愣是一點情面也沒留，時憂氣得要和他吵起來，他還是那副泰然自若、有理有據的樣子。
連栩看着他carry全場，更加恨鐵不成鋼，就穆嘉翊這樣能追得上人家姑娘就怪了。
他暗自嘆口氣，突然提議：“兩個神職太沒意思了，這樣，咱們再加一個丘比特。”
成智銘不解：“丘比特是……？”
連栩耐心回答：“丘比特在第一夜最先睜眼連一對情侶。情侶都是好人或者雙狼，丘比特就屬于好人陣營。如果情侶為人狼戀，丘比特和情侶共同組成第三方陣營，除掉其他所有人才能贏。”
“……行。”他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那來吧。”
連栩本來想借用丘比特這個身份創造出一點契機，結果這局穆嘉翊和時憂分別是狼和村民，又成了對立陣營，讓他這個吃瓜人一陣扼腕嘆息。
不過，等丘比特睜眼的那一刻，連栩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死灰複燃。
正合他所意，這局抽到丘比特的是郁風林。
連栩高興壞了，朝穆嘉翊和時憂的方向努了努嘴，神色格外誇張。
郁風林會意，把他們兩個人連成情侶。
黑暗中，時憂和穆嘉翊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下，睜眼的那一刻，時憂的目光從疑惑變成了驚訝，接着從驚訝轉變為興奮。
狼人殺裏她還沒玩過情侶呢！而且有穆嘉翊帶飛，肯定能贏啊！
穆嘉翊很平靜地擡眼看過來，時憂以為他沒明白什麽意思。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雙手比成一個愛心的形狀，嘴唇無聲張合，“我們是情侶！”
穆嘉翊鴉翼般的長睫抖動兩下，就這麽看着時憂在不能說話、不能發出聲音的狀況下手舞足蹈了半天。
他移開視線，扭頭對上連栩意味深長的表情，一下子明白是什麽回事了。
開始前威脅連栩的那句，本意只是讓他管住嘴別亂說話。
怎麽現在被他發揮到這種地步了？
穆嘉翊不自在得滾了滾喉結，和時憂交換完身份，這才示意法官可以閉眼。
這一局穆嘉翊的狼人同伴是成智銘。
他發現自己和穆嘉翊一邊，瞬間就回想起最開始那局，因為自己袒護時憂而讓他們這方失敗，成智銘下決心這把要好好玩，不能讓穆嘉翊看扁。
他當即就指了指時憂，示意刀她。
以證明自己把感情撇得幹幹淨淨。
誰知道穆嘉翊并不同意，反而指了指他。
成智銘震驚，無聲問：“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刀？”
穆嘉翊本意是說不刀時憂，其餘的讓他決定，沒想到他會誤解成這個樣子。
思考兩秒，幹脆點頭。
“你确定女巫會救我嗎？”成智銘比劃着。
穆嘉翊沒回答，唯有目光淡淡掃過去。
愛救不救。
不救關他屁事。
他的目的是和時憂一起屠遍所有人。
刀誰都無所謂，就是不能刀時憂。
幾局下來，成智銘也知道穆嘉翊的厲害，猶豫了半晌還是選擇相信他。
結果女巫沒救他，他死了，第一個出局。
成智銘氣結，卻也說不出什麽，只能在旁邊默默期待自己的隊友讓他們的局面轉敗為勝。
然而，在無數次發言中，他眼睜睜地看着穆嘉翊作為一個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袒護村民時憂。
“？”
他是對這個游戲再次産生了什麽誤解嗎？
成智銘越看越亂，根本理解不了局勢的走向了。
等到最後，游戲結束，他怒沖沖問穆嘉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這種玩法，和我之前不顧規則相信時憂有什麽差別！”成智銘怒斥。
誰知，時憂格外高興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耶！我們贏了！”
“還剩一個狼人，你們為什麽贏了？”成智銘更加不懂。
“因為——”時憂拿出額外的情侶牌，兩根手指夾着薄薄的紙牌，翻到正面給大家看，“我們是情侶呀！”
她歡呼着奏響了勝利的號角，“穆嘉翊，我們贏啦！”
她伸手，做出一個擊掌的姿勢，等男生做出應答。
穆嘉翊動作有些僵，看着她五根蔥白手指張開，踮着腳湊到他面前。
“幼稚。”他別過頭，皺了下眉。
卻還是佯裝不情願地，把手貼了過去。
他的手很大，而時憂的手很小。
可相接觸的那一刻，兩個人的溫度卻又是契合相近的。
時憂輕輕擊打了一下他的掌心，發出清脆的聲響，眉眼彎彎的，唇邊酒窩越發明顯。
女孩的手很快又離開。
“今日成就達成！玩狼人殺以各種身份贏下一局！”
時憂對穆嘉翊的情緒變化毫無所感，轉過身，哼着歌，也去冰櫃拿了罐旺仔牛奶。
一個多小時的狼人殺讓大家有些乏了，少年少女打開小房間的投影儀邊看電影邊聊天。
易馳生對剛剛時憂和穆嘉翊擊掌的行為還耿耿于懷，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把時憂扯下來。
不過，也不能扯下來。
要是這樣，他不就把穆嘉翊的不安好心給暴露出來了麽。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時憂不知道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省的她到時候覺得尴尬而心煩。
他再次産生了點壞心思，故意提起之前成智銘在他們班上有多麽多麽牛逼，在他們那個分校區每次都是名列前茅。
蔣糾冷不丁想起，“這有啥，我們阿翊從前也是鼎鼎有名的學霸，考進恭益的時候……”
他話說到一半就沒說下去，看了眼穆嘉翊懶怠煩躁的神色，噤了聲，把話題帶過去。
沒人在意他這句略顯突兀而又不具真實性的話，時憂卻發現了角落裏穆嘉翊興致不高。
易馳生真的很不會聊天，提成績就提成提，為什麽總是把穆嘉翊拉進來當對照組。
她憤憤在心裏抱怨了一句，接着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畫面中色彩鮮明、圖案跳躍的開心消消樂，和清隽淡漠的冰塊臉少年實在有些違和。
不過時憂已經習慣了這幅場景，湊在他旁邊自顧自開口。
“其實吧，我覺得你還是很厲害的。”
她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穆嘉翊沒回話，滑動小動物的手指卻停頓了兩秒。
時憂接着說下去，“你看，你玩狼人殺一個人能帶飛全場，你玩開心消消樂還能玩到……嗯，一千多關呢！”
“……”穆嘉翊終于擡起頭，“有你這麽誇人的麽。”
“當然有！”時憂認真點頭，“所以你幹嘛不開心啊？等下次月考，你動動手寫兩道呗。”
穆嘉翊放下手機，這才明白時憂誤會了什麽。
他無奈地說：“不是這事。”
別人把他說得再爛都無所謂，他不在乎。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時憂這麽遲鈍。
成智銘看得出，所以把他當成競争者一樣充滿敵意。
連栩和郁風林看得出，所以玩游戲的時候有意把他們湊在一起。
易馳生看得出，所以三番五次開始拉踩，明裏暗裏在時憂面前損一損他。
但時憂看不出。
她興沖沖地和他擊掌，像小狗一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不帶任何旖旎色彩。
穆嘉翊皺了皺眉。
還沒開口，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小憂……我能找你單獨說兩句嗎？”成智銘認真板正地走過來，一副有什麽大事要商量的樣子。
穆嘉翊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成智銘要表白。
兩個少年的目光越過中間的時憂在空氣裏對視。
穆嘉翊剎那間了然——成智銘坐不住了。
從表面上看，他多得意啊。
作為老同學的身份擠進來一起玩，被易馳生的吹捧給誇上了天，收獲禮貌或真心的贊嘆和敬佩，衆星捧月一般在房間的最中心。
但他就是坐不住了，目光時不時投向角落。
因為時憂不在。
時憂在那裏安慰另一個少年。
穆嘉翊想明白這一點，嘴角輕輕牽起，突然笑了。
時憂在感情上再遲鈍又怎麽樣。
她對誰都無所察覺，對他是，對成智銘也是。
可在無數次隐晦又甚微的選擇中，她是偏向他的。
這就夠了。
投影儀的光撒到角落裏來一點，時憂在暖調的光影中回頭看了一下穆嘉翊，“那我先和他出去一下哦。”
穆嘉翊凝着她純澈的臉，點頭，“嗯。”
他在這一刻已經預料到結局。
她會拒絕成智銘，接着回到他身邊。
只有沉不住氣的人才會被判定出局。
而他要慢慢等。
等時憂發現，然後轉頭看他一眼。
作者有話說：
這章挺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