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來到北堂主院門前,莊複想到他們府上的夥食,又繞去廚房,拿了許多小點心來。

他被下人帶到藥房,見北堂主正領着幾名年紀小的弟子識藥,觀色嘗味背誦藥性。莊寅也在其中,只是單獨坐一小桌,戴着面巾和皮手套。

見到他就瞪圓了眼睛,課也聽不下去了,不時地往他這邊瞟。

幾個小孩見他手裏拿着點心,也都坐不住了。

飯點也近了,北堂主無奈下了課,對莊複說:“以後不要拿這些糕點過來,甜鹹油膩,對小孩子有害無利。”

“哦……”

雖這麽說,但這一袋點心還是被擺上了餐桌,給幾個小的分着吃了。

小十一指吃得快,吃完就跑來莊複和莊寅的小桌,鑽到桌子底下,從莊複身前冒了出來,往他身上爬。

莊複無奈笑笑,抱他坐到腿上。

旁邊莊寅也坐不住了,飯也吃不下去,攥着筷子瞅他。

莊複摸摸他的頭,說:“慢慢吃,吃完了帶你去玩兒。”

小十一指朝他比了個鬼臉。

北堂主往這邊一瞪,小十一指連忙蹬腿跑了。

飯後,莊複随北堂主去割手放血,北堂主抓着他的手腕翻看,見之前的傷已都好了,只剩下一點痕跡,道:“你這一身的藥,也頗有用。若是能精簡一番推廣開來,也是妙事一件。”

莊複道:“藥雖比毒溫和,但攝入過多也足矣致命,煉成之後,便會在一兩年內全身衰竭而死。”

“我觀你氣色,不像一兩年就要死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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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娘怎麽做的,我也不大清楚……”

“莊寅那孩子竟然能承劇毒,想來也能煉藥,等毒解了,倒可以一試。”

莊複想了想,當真有幾分可行,說:“有此異能,這一生都與風險相伴。他現在還太小,恐怕我們說什麽,他就會做什麽。還是等他長大一點,懂事了,讓他自己來決定吧。北堂主,現在給他解毒為大,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他能同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

北堂主哼笑了一聲,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與北堂主談完,莊複去找莊寅了。

一見面,莊寅就撲到他懷裏。莊複把他抱起來,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背。

他自己小時候,就一直想能有人抱抱他。莊寅自幼喂毒,沒人能靠近他,現如今也只有他能和他親近親近,莊複便盡量多抱抱他。

小十一指聒噪話多,帶得莊寅也愛說話了,趴在莊複肩膀上咿咿呀呀講個不停,莊複只能聽懂一半,大多是講他認識了哪位師兄,哪個師姐,又學了什麽東西,和師兄去掏了幾個鳥窩,到廚房偷了什麽好吃的。

莊複邊聽邊笑,道:“你知道這是做壞事嗎?”

“啊?”莊寅挺直了身子,看着莊複道:“小師兄是壞人嗎?”

“不是,他很好,只是調皮,做的都是北堂主不讓他做的事。”

“啊?那我去告訴師父。”說着莊寅就踢着腿要下地。

“唉,別去。”莊複抓緊了他,想了想,說,“小孩子做點壞事也沒什麽的,我小時候也常做壞事,只是你能慢慢知道好壞,就夠了。你們掏了許多鳥窩,鳥媽媽鳥爸爸就都沒孩子了。往湖裏放血,魚都死了,水就臭了。到廚房去偷東西,少了東西,廚子大概要苦惱。”

莊寅嘴一癟,又巴巴地往下掉眼淚,說:“我以後不做壞事了。”

莊複拿袖子抹了他的眼淚,說:“沒事沒事,我不是在責備你。你還小,現在做開心的事情就好,以後慢慢都會懂的。”

和莊寅膩歪了好一陣兒,北堂主叫莊寅去吃藥,莊複才離開。

見過這孩子之後,心情才平複許多。

無論莊寅未來如何,都注定不凡,還是有武傍身為上。應盡快把內功心法寫好,帶他練練,能強身健體也好。

于是莊複去了莊禮的藏寶閣,将莊禮所搜集的個門各派內功心法全都找了出來,逐一翻閱,以作參照。

他過目不忘,又心思活絡,都看過之後心中已有梗概,回到莊禮府上,與莊禮同用晚膳,便去了書房,找了紙筆來寫畫。

莊禮背着手在旁看了一會兒,不時指點一二,過會兒見實在挑不出什麽毛病,便說莊複小人畫得醜。

莊複把他往旁邊推了一推,說:“爹,別煩。”

莊禮偷着笑了笑,坐到他對面去,又說:“我要出趟遠門。”

“啊?幾時?”

“這一兩日吧。”

“那我……”莊複放下紙筆,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就要解衣寬帶。

“你做什麽?”莊禮忙說。

“我,那個……”莊複臉紅了起來,手指也打了結,說,“做一些事情……”

莊禮哈哈大笑,說:“屁股受得了嗎?昨天做成那樣,怎也修養個兩三日。”

“受得了。”莊複說。

“沒事,我過兩三日再走。”

“哦……”莊複又坐了回去。

拿起筆,什麽都寫不出來,又問:“您去做什麽啊?”

“辦些事。”

莊複胡亂在紙上畫了幾個圈,又問:“那什麽時候回來?”

“你生辰之前,怎也回來了。”

“好久啊……不帶我一起去嗎?”

“你不用陪着莊寅那小子嗎?”

一想也是,已經開始給他解毒,随意停下怕有反複。

莊禮又說:“我不在的時候,派裏的事情全權交給你,你多走動走動,将派裏的人都結識一下。派內的事有楚老堂主,他心細老道,有什麽事可以和他商量。外面的事情交給韓堂主,她心思活絡手段厲害,但容易意氣用事,與她一同出去辦事,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功法寫好了可以交給左堂主,他負責門下弟子武功修習之事。”

“哦……複兒知道了。”

“老北與我多年知己,外冷內熱,嘴硬心軟,有什麽事他若不應,你多求求就好。”

“您不是要自己去犯險吧?這樣的話我無論如何都要同去。”

“放心,”莊禮笑道,“我要做之事沒有半點危險。”

莊複凝望他的眼睛,試圖解讀他心中所想,卻仍是半點也看不明白。

趕在莊禮離開之前,莊複将內功心法趕了出來,拿給莊禮看了。

共有兩冊,一冊是莊禮立足于江湖的刀槍不入之法,只是将所行經脈簡略,講如何時刻行氣運功,所受刀劍之傷可保髒腑及主要命脈不破。具體能修到何等程度仍是因人而異。父子兩人合計半天,也想不出個好聽的名字,就叫《鐵甲功》。

另一冊是內功入門的心法,抛去那些似是而非不明不白的說法,将真氣的引和發講得透徹,無根基亦無天賦之人若是肯下功夫也可修煉。

莊禮看了之後自豪極了,道:“如此通透,不愧是我的兒子,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代宗師。”

莊複說:“這些都是您教的,并沒有我自己所創,比您還差得遠呢。”

“所以說假以時日嘛。”

又說:“我明日啓程。”

如某種心照不宣的暗號,他們一同走向居室,接下來的時間都在枕席間那小小的一方土地上度過。

臨近天明之時,莊複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也不過片刻工夫,再睜開眼,枕邊就已經空了。

披上衣服到外面去看去尋,被告之門主已經離山。

再回到屋內,閉上門,躺到塌上呆望着頂棚,而後無聲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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