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戎正在書房看書,覺得到外面有些吵雜,便叫時志來問,才知道是瑾梨和時墨在放風筝。

時志道:“主子,可要屬下去提醒一下王妃?”

練武場其實離書房很近,發生什麽響聲很容易影響書房裏的人。

練武場平日裏也只有時戎用,別人是不會跑到這裏來的,但瑾梨和時墨清潭卻跑到此地來放風筝。

還大呼小叫的。

時戎擺手:“罷了,由着她們吧。”

無外乎是放個風筝。

時志退了出去,想着王爺竟然不生氣?也不把人趕走?

他都有些不明白了。

瑾梨坐在柳樹底下的石頭上,拿了地上的圓扇有一下沒一下的動着,撐着下巴看純色的藍天。

時墨和清潭分別在她的兩邊,三人俱有些困倦。

“喲,乖墨兒,你怎麽在此打起瞌睡來?”

男子戲谑的聲音響起,瑾梨才噔一下回神。

眼前男子身形修長,一襲桃紅色的錦袍,眉眼精致中透着風流,笑容裏帶着打趣之意,越發顯得風流倜傥,氣度不凡。

瑾梨看過去時,他挑眼看來,對着瑾梨眨眼放電。

這個人是誰?

這裏是時戎的地方,怎麽有個陌生的男子進來呢?

瑾梨有些不高興,方才她坐姿不雅,被人看見可以說是丢臉了。

若是時戎知道,會不會不高興?

這時候可有男女大防。

瑾梨想到自己的小命,決定福個身就離開,也不必多說話。

還沒等她開口,時墨已經撲了過去:“三叔,我以為你走了。”

時琏抱起時墨,朗笑:“這裏那麽好玩,三叔自然要多住幾天。”

兩人關系親密,時墨還叫他三叔,是時戎的弟弟?

時墨爬下來,為瑾梨介紹:“娘親,這是三叔,三叔,這是我娘親。”

“二嫂好。”時琏含笑着跟瑾梨問好,那笑容當真晃眼。

“三弟好。”瑾梨沒有多看,也福身問好,準備回秋華苑。

時琏是知道瑾梨的,若不是眼前女子的容顏不改,他就會認為是冒牌的了。

他心裏暗暗稱奇,口中卻接着道:“那日二嫂受傷暈了過去,如今傷好了些罷?”

瑾梨神色不變,亦淺笑道:“多謝二弟關心,已無大礙。”

她還以為是清潭送她回來的,原來是時戎,時戎和這個男人當日也在四方來客,肯定知道了她和瑾太清說的話。

那她的真面目不是要被看穿了,瑾梨暗想自己大意了。

女子一身淺綠色輕柔羅裙,款式簡單,腰肢纖細,帶着笑意的臉上是溫和,眼底卻是疏離之色。

額頭有一朵變了顏色的梨花,白中帶紅色,配着凝脂的臉頰,坦然自若的神色,更加添了幾分神采。

有道是,一枝梨花壓海棠。

時琏覺得眼前這人根本不是瑾梨,但是又是瑾梨,便盯着瑾梨看了一瞬。

瑾梨移開視線,她很不喜歡被人這樣看着,像是在打量什麽物件。

“三叔,你會放風筝嗎?”時墨沒發現兩人的不同,向着時琏求教。

時琏收回實現,接過時墨的風筝,知道是瑾梨做的,又笑着誇贊一聲二嫂好手藝。

他動作娴熟,沒兩下就把風筝放了起來。

憨态可掬的福娃越飛越高。

時墨拍手叫好,瑾梨也仰着頭看天上的風筝。

她會做風筝,還是她在一次出游中學會的,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大概是她手藝不精,風筝飄了會就墜落了下來,分成了兩邊,不知落向了何處。

瑾梨承諾再做一個,可時墨堅持要剛剛這個,時琏無法,被時墨催着去找風筝了。

“三叔去尋了,定能找得回來,娘親,我們……”時墨話沒說完,看向瑾梨背後,“父親。”

瑾梨身形一僵,緩緩轉過身去。

時戎一身绛紫色常服,頭發整齊用玉冠束起,墨黑色的眼瞳深邃如大海,深不可測。

俊美的容顏上冷冽逼人,在看向時墨時多了些暖意。

瑾梨想起那一晚上她醒來見到的就是這麽個人,渾身寒冷,拒人千裏之外,從未變過。

時墨上前,瑾梨則偷偷退了幾步。

“妾身參見王爺。”

時戎沉沉的眼眸越過時墨,向着瑾梨看來,濃烈的目光落在她的額頭上,似乎她此時沒有穿衣服一樣,在他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瑾梨好不容易扯了一個笑容:“這是臣妾遮掩疤痕用的,若是王爺覺得于理不合,妾身除了便是。”

她說着想去把額頭上的梨花取下來。

“不用。”時戎說了句,拉着時墨走去,“先去用飯罷。”

“是。”瑾梨跟在後面,看着手上的梨花,她已經取了下來,額頭上的疤痕越發顯目。

她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除了,等下吃飯,時戎看到她額頭,會不會嫌棄不高興?

瑾梨帶着些忐忑,一路想着。她不敢正視時戎,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

寄人籬下的生活,豈是那麽好過的!

時琏竟然踩着飯點趕了回來,把手裏的兩瓣風筝交給時墨後,做了表面上的禮數,毫不客氣坐下吃飯。

往常時戎在,瑾梨尚且有些拘束,慢慢适應了時戎的存在,現在來個三弟,她竟是一點也吃不下,終于堅持到結束,她連時墨都不管了,帶着清潭回了秋華苑。

時墨要和那個三叔玩的,她更不願意呆着了。

瑾梨沒好意思讓清潭準備飯菜,自己用了幾塊糕點填肚子,在院子外面的竹椅上躺下,用圓扇蓋着眼睛,閉着眼假寐。

方才那一頓飯,她覺得無聊又無趣,又恨自己自己如此放不開,索性當起了縮頭烏龜。

此時晚霞布滿天邊,霞光照在院子裏,暖意融融。

女子綠色的羅裙和常青樹融為一體,上面落着霞光,越發顯得歲月靜好。

惬意放松,身子最自然的姿态躺着,腰身陷在竹椅裏,明明看着沒什麽,落入有心之人眼裏,她整個人宛若一條水蛇般纏着。

一種連她也不知道的媚色。

時戎站在離瑾梨不遠處,清潭得到命令離開了,院子裏就兩人。

一個站着看,一個睡在竹椅中。

清風吹起,樹葉嘩嘩滾動,帶起一絲涼意。

瑾梨不自覺摟了摟胳膊,繼續躺着,并不打算起來。一般這個時候清潭會給她一塊薄錦蓋住的,所以她不用操心。

待許久沒有動靜後,她不由得拿開圓扇。

一睜眼就對上了時戎幽深的目光,濃烈而滾燙。

瑾梨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種感覺,總是不太舒服,這幾天時戎有時候看她總讓她覺得奇怪,但是她是不敢說的。

心裏咯噔一下,瑾梨忙想起來,不料太慌忙了整個人随着椅子竟要側翻了,她傻着眼,頓時沒了反應。

本以為會摔在地上,以很慘烈的姿态。

時戎卻适時快速伸出手,身子俯下來,把她拯救了。

他抱着她,兩人姿态親密,她回來後沒有束胸,他自然是感覺到了,且還盯着看。

瑾梨整個人頓時紅得滴出了血,她在時戎懷中,低聲開口:“王爺,妾身無事了。”

時戎卻微低了頭看她,直到她的臉上布滿了天邊的紅霞,兩耳通紅。

軟香如玉,女子身上有種他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像是院子了裏散發出來的花香。

時戎甚至在瑾梨的頸上聞了一聞。

瑾梨大驚,慌忙從他懷中掙脫下來,語不成調:“王,王爺,您有事找妾身。”

圓扇落在地上,充分顯示主人的慌亂無措。

“方才那人是我三弟,名喚時琏,以後若是他來府中,不用理會他。”時戎移開視線,慢悠悠地說着。

瑾梨垂着頭,覺得臉上都是熱氣,以極低的聲音回他:“妾身知道了。”

時戎又轉回視線,落在瑾梨的胸前,瑾梨忙捂着,一派慌亂,卻不知道說什麽,臉色越發紅了,不敢去看時戎。

“以後,多穿些衣裳。”他若有所指地說。

瑾梨大囧,趕緊解釋:“不是的,妾身是關了門,在裏面才這樣穿的,平日,并沒有這樣。”

她巴巴去看時戎,他不會覺得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

可是,一整天束着,她也會不舒服啊。

瑾梨委屈又窘迫,只覺得時戎居高臨下的眼睛裏帶了輕微的蔑視。

他一個封建時代的男子,怎麽會看得起她?

瑾梨長久一來的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眼淚聚到一處,似乎要奪門而出,她極力忍着,微紅了眼眶,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來。

她性子雖有些軟,可也有些相反的一面。

她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男子之前,顯示自己的無能和軟弱。

她沒有想到,在這裏,她連基本的自尊都沒有。

而她所在意的東西,是可以被權勢踩在地上的。

時戎就那樣看着她,也不說話。

“那妾身就先進去了。”瑾梨想逃避,至少不要在他面前哭出來。

“站住。”

時戎的話讓她頓住了腳步,但她更覺得屈辱,想快步行走時,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氣之大,她根本都掙脫不了。

瑾梨紅着眼看時戎,嘴唇緊緊抿着,不服氣地與之對視。

她也是個人吧,連穿衣服都不能自己做主嗎?

時戎用帶着繭子的指腹抹去她眼睛下的淚珠,抓着她的手沒有一點松開的意思。

“有外人在方要注意。”他說。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像低沉的大提琴,能進入人的心裏。

不過,現在卻是帶了些沙啞,顯得如此撩人。

瑾梨記得,剛開始時他完全是冰冷的,連語調都是平平無波。

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讓瑾梨一下子猝不及防,呆傻在原地,光看着他沒有說出話來。

此時俊美的容顏,就像是毒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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