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啊？”江恺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認識我爸？”
“上回你爸來接你的時候我見過一次，”淩川眯縫了一下眼睛，“你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啊？”
江恺沉默了一下，“大概吧。”
淩川覺得自己是問錯話了，雖然對于江恺的身份，他抱有強烈的好奇心，但又怕這些敏感的話題會令江恺心情不悅。
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這個話題，最後只是“哦”了一聲。
“你是不是挺好奇的？”江恺看了他一眼，說，“關于我家的事情。”
淩川點了點頭，馬上又搖搖頭，“我不是八卦啊，你要不想說我就不好奇了。”
“我估計你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吧。”江恺淡笑道。
都認識這麽久了，只要不是傻子應該都能看出來，只不過是他們一家子都故意避開這個話題而已。
淩川盤腿坐了起來，下巴擱在抱枕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
“我是私生子。”江恺搶先一步說了。
淩川張着嘴巴半天說不出話，雖然這個答案他已經猜到了，但是從江恺嘴裏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很震驚。
不可思議。
淩川的思緒有些混亂，按理說吧，聽到這種話總是想要盡可能地安慰對方兩句，雖然沒什麽屁用。
可江恺說完這話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仿佛只是說了句“今晚吃螃蟹”，這讓他想安慰一下都無從下嘴，只是略表驚嘆的“哈？”了一聲。
“嘴巴趕緊合上，口水都滴到枕頭上了。”江恺擡手捏了一下淩川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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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川不好意思地摸了他捏過的地方，“我就是吧，覺得這事兒太離譜了，你爸……看着也不像是那種人啊…”
“所以說不能以貌取人。”江恺斜靠在了沙發裏。
“我就搞不懂大人為什麽非要這樣，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經營自己的家庭呢，”淩川說，“到最後受傷的都是身邊的人。”
“我也不明白，”江恺說，“有的人就是喜歡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吧。”
“哎……”淩川嘆了口氣，看着他問，“那你媽媽呢？”
江恺很坦然地說道：“我都沒見過她，我聽別人說，她在我出生沒多久就走了，喝藥水自殺的。”
雖然江恺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但淩川能夠感覺到他淡淡的失落。
這一刻，淩川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也能理解為什麽他看起來會那麽得冷漠。
正是因為知道無法得到，所以只能表現得毫不在意吧。
“沒關系，以後我媽媽就是你媽媽，”淩川摟了摟江恺的脖子，“我媽老在背地裏念叨要認你當幹兒子呢。”
“是嗎？”江恺偏過頭看着他，笑了。
“是啊！”淩川拔高了嗓門，“說你長得又帥又靠譜，非逼着我向你學習，還，還非要讓我跟你留個一樣的頭型，說是光看看背影就沒脾氣了，讓我千萬別轉身，看到正臉就想抽。”
江恺樂得合不攏嘴，整個身子都向後倒了去。
淩川第二次看見江恺露出了那顆小虎牙，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笑得特別肆無忌憚，好半天都沒能停下來。
真好看啊。
他笑起來真好看。
淩川看着他，猛地撲過去圈住了他的脖子，半個身子緊緊地壓在江恺的身上。
江恺怔了怔，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住，偏過臉的時候，嘴唇蹭到了淩川細軟的發絲，還帶着一股洗發露的清香。
淩川覺得自己大概是喝大發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要抱抱他，就是想要貼着他。
撲上去以後就不想動了，就想這樣抱着，近距離聽着江恺平穩的……
不。
今天的呼吸，好像不太平穩。
“一瓶啤酒就醉了啊？”江恺揪着淩川的衣領，“起開，壓死我了。”
淩川賭氣似的收緊了一下胳膊。
江恺被勒得難受，仰着下巴勉強吸了口氣，“困了？”
“不是，”淩川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就想抱抱你。”
“謝謝。”江恺輕輕地拍了拍淩川的後背，然後慢慢滑向了他的後腰。
擁抱。
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當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的時候，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心跳…
很舒服，很溫暖，很惬意。
有點兒犯困。
淩川不撒手，他也不懶得動了。
就這樣貼在一起，感覺就快要睡着的時候，聽見了門外鑰匙串發出的聲響。
淩川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江恺的身上彈了起來，抓起茶幾上的手機胡亂的劃着，呼吸都是亂的。
江恺也挺直腰板坐了起來，一臉嚴肅地盯着電視裏的五糧液推銷廣告。
“唷，小江江還沒回去啊，”淩媽媽一邊換鞋一邊興奮地說，“正好，我給你兩一人買了身衣服，快過來試試看合不合身。”
江恺的眼神裏掠過一絲驚喜，淩川撇過頭的時候剛巧捕捉到，忙催促道：“去試試。”
江恺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淩媽媽遞過來的袋子，裏頭裝的是一件休閑風的圓領黑色衛衣，胸口是一排刺繡英文字母。
“謝謝阿姨。”
“不客氣，算是慶賀你考第一名的禮物，”淩媽媽把另外一個袋子遞給淩川，“你也是，下次争取更大的進步。”
淩川袋子裏衣服款式和江恺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嫩粉色的。
“媽，你老實告訴我，我這件是不是買一贈一送的，”淩川捏着衛衣在身上比劃了兩下，“這shai一看就是賣不掉的。”
淩媽媽在他的頭頂敲了一記，“一百二一件呢！這款都賣斷貨了，其他顏色都沒你的號了，就剩這個shai了。”
“那你不能買別的款？”淩川仰着頭問。
“你煩不煩，”淩媽媽捏起衣服，“這shai怎麽了，多好看啊，襯得你皮膚白，我爸還想買一件呢，就是他那肚子不允許。”
江恺在一旁憋着笑。
淩川的個頭是從高一才開始瘋狂竄起來的，所以去年的衣服很多都短了，又碰上連續好幾天下雨，沒衣服換，迫于無奈之下，還是穿上了那件壓在衣櫃最底層的騷粉色衛衣。
他剛一進教室，就吸引了大片目光，畢竟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很少會穿這麽騷包的顏色。
楊凡嗆了一口豆漿，“我去。”
淩川橫了他一眼。
楊凡捏着淩川的袖子管，露出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戲虐道：“這是女款吧？”
“你懂個屁，這叫時尚，鶴立雞群！”淩川伸手扯了扯楊凡的衣領，“你別老穿那黑不溜秋的衣服了，跟煤堆裏逃出來的似的，穿這顏色保證你回頭率三百。”
淩川沒有說錯，這顏色的确鶴立雞群，能吸引目光，特別是老師的。
他一天下來被點到了七次名字，就連體育老師都指着他說，“嘿，那個粉色衣服的男生，去器材室幫我拿兩個球。”
于是他發誓這輩子不會再碰粉色的一切。
淩川在學校門口買好了雞翅和炸年糕後翻牆進了外國語，主要是之前一直在門口等人，那些個保安都認識他了，他不好從正門進。
今天江恺要出黑板報，他就想進去瞄一眼，一個人等在外邊怪無聊的。
外國語他來過一次，很快就找到了高二年級的教學樓。
上去的時候看見江恺的班裏邊還站着好幾個值日生，他沒好意思直接進去，一直在樓梯口等到最後一個男生提着垃圾下樓才晃進班裏。
江恺看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揚起了唇角，“你怎麽上來了？”
“肚子餓嗎？”淩川揚了揚手裏的袋子，“先墊墊，年糕冷了就不好吃了。”
江恺看了一眼年糕，又看了看一手的粉筆灰，“等會吧，讓我寫完這些。”
淩川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範文，這才剛寫了個開頭，于是捏着一串年糕遞到了江恺的嘴邊。
江恺低頭看着差點戳進自己鼻孔裏的竹簽子，很自然地張開了嘴，咬下了兩塊年糕。
“是上回那家麽，感覺醬的味道不太一樣。”江恺嚼了兩下說道。
“這都吃的出來？”淩川有些驚詫地看着他。
“你吃不出麽？”江恺頭也不回地繼續寫着字。
淩川也咬了兩塊，含糊不清地說：“吃不出來，不過今天阿婆不在，是她媳婦弄的。”
“今天的醬口感偏甜一些，阿婆弄的偏鹹一些。”江恺再次張開了嘴巴。
淩川趕緊把手裏的年糕遞到他嘴邊，“那你喜歡吃甜一點的還是鹹一點的？”
“辣一點的。”江恺邊吃邊笑。
淩川就站在他旁邊，看着粉筆在黑板上唰唰唰地留下雪白的痕跡。
江恺的粉筆字也寫得特別好看，遒勁有力，讓他想到了一個成語叫，字如其人。
但是後來想想又不對，自己的字雖然醜，但是長得帥啊。
那些個文人墨客，就個個長得好看麽？
江恺聽完以後愉快地笑了起來，“那跟長相沒關系，意思是說能從字體上看出一個人的性情，你那屬于潇灑奔放型，我這屬于沉穩內斂型。”
“那也不對啊，那我要是練練字，把字練成你這樣了，難道我的性情就變了？”淩川不解道。
江恺咽了一口年糕說：“你可以試試看。”。
“我就那麽一說，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多吃點東西呢。”淩川低頭戳了一塊雞翅遞了過去。
就在江恺咬下去的同時，門外響起一串飛快地腳步聲，接着一個人影就沖進了教室，還在一邊講電話，“我試卷忘拿了。”
江恺和淩川同時偏過頭，因為雞翅不好咬，所以淩川手上還保持着喂食的動作。
李煜也是沒想到教室裏還有別人，而且還是上回打他的那人，一邊盯着他兩一邊走到自己位置上抽出了兩張試卷。
江恺知道這兩人之前有過節，李煜也因為上次自己沒有幫他指認淩川的事情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在這種情況下碰面，再一想到上回自己在辦公室死活不承認認識淩川的事情，簡直尴尬到地縫裏去了。
他看着李煜，李煜也正在用一陣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們。
淩川和李煜對視了兩秒，接着李煜的嘴角突然揚起了一抹邪笑，對着電話說：“思怡，你先去咖啡廳等我，我馬上打車過去。”
‘思怡’兩個字是傻子都聽得出加了重音。
江恺趕緊看了一眼淩川，淩川皺着眉，視線一直追随着李煜，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李煜一邊往外走一邊還不死心地回頭盯着他兩上下打量。
就在江恺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風平浪靜地過去的時候，李煜突然冷笑了一聲，蹦出一句，“原來你兩早就認識，難怪了。”
“難怪什麽！？”淩川追問道。
“江恺，沒想到你還挺會裝的啊。”李煜冷臉看着江恺。
淩川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恺，指了指李煜，“他什麽意思？”
這事兒過去挺久了，江恺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淩川說，就沉默着沒言語。
就這麽僵持了一會，李煜神色驟然一變，罵了句“死基佬！”接着就跟逃命似的竄出了後門。
淩川差點兒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跟江恺面面相觑。
他今天穿的粉色衛衣是娘了點沒錯，但班上的人頂多也就是調侃兩句，沒人敢這麽光明正大的說他是基佬，還是死基佬！
巧就巧在今天江恺身上穿的是那件黑色同款，怪不得李煜那眼神跟吃了屎一樣古怪。
就是因為穿了一樣的衣服就被那個死山炮罵基佬。
簡直神經病！
淩川心裏那個窩火啊。
自己這回都沒招他沒惹他，莫名其妙害得江恺一起被罵，哪裏還控制得了情緒，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扔，一個箭步就追了上去。
江恺預感不妙，也趕緊扔了粉筆追出去。
李煜大概是屬兔子的，再加上對地形熟悉，一直往有障礙物的地方跑，淩川追了他半裏地，跑到了一片花圃旁，眼看着就要揪到他的衣領了，李煜一個側身躲到了樹後，繞了回去，但他沒想到後邊還有江恺。
李煜剎住了車，往後退了兩步，轉過頭看着淩川。
“趕着去約會啊？”淩川堵在了他的身後。
“關你屁事！你不是早就跟思怡分手了嗎？”李煜粗聲吼道。
淩川被噎得無話可說，他是跟顧思怡分手了，也沒吃醋，就是單純的看這個山炮不爽而已。
“剛叫的是什麽玩意兒？有種再說一遍。”淩川臉色鐵青，步步緊逼。
二對一的情勢，李煜自然不敢再說，僵着脖子說：“你讓我說我就說啊？”
淩川捕捉到了李煜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恐懼，冷笑了一聲，“不敢說了啊？”
李煜嘴角有些抽搐，幹脆豁了出去，“再說一百遍又怎樣，你能打死我啊？死變态！死基佬！活該被……”
“甩”字還沒來得及蹦出來，下巴颏就已經被淩川一拳頭揍得徹底麻木了。
“淩川！”江恺趕在淩川再次揮拳之前從背後抱住了他。
并不是他不想揍這個嘴欠的玩意兒，如果是在校外沒人的地方他肯定會幫着淩川一起揍到李煜他媽都不認識他為止，只是現在是在學校，教學樓這邊到處都是監控，如果這次淩川把李煜打傷了，那就是證據确鑿，他想瞞都瞞不住，只能制止。
“撒手！”淩川使勁掙紮卻掙脫不開，擡起右腿就往李煜下盤踢去，李煜向後一閃，輕易地就躲開了，捂着下巴死死地瞪着他想要回擊，被江恺一個淩厲的眼神給吓退了。
淩川的滿腔怒火沒地兒發洩，眼看着李煜要跑，恨不得直接踹江恺一腳，但他還沒有到那麽不理智的地步，只是用手肘輕輕頂了一下江恺的肋骨，“撒手啊！”
江恺一直攔着他，直到李煜跑出視野才松了手，淩川拔腿就要追，被江恺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有完沒完？”江恺捏着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攝像頭的位置，“看看清楚，都是高清探頭，你又想被教育是不是？”
淩川頓時沒話說了，煩躁地拍掉了江恺的手，眼神裏還有一些責怪的意思，“他先罵我死基佬，他先來招惹我的！你還護着他！”
“他罵你基佬你就是基佬啊，他罵你殺人犯你就是殺人犯嗎？”江恺伸出食指重重地點了點淩川的太陽穴，“你能不能長點腦子，上回他媽……”
江恺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淩川揉了揉太陽穴，不解地看向他，“上回？怎麽回事？”
江恺只能把上次李煜媽媽來學校大鬧一場還想要拉着他一起誣陷淩川敲詐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操！還他媽會造謠诽謗呢，個屁.眼長臉上的玩意兒。”淩川沖着李煜逃跑的方向罵了一句。
“好了，”江恺理了理淩川雜亂的頭發，“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反咬它一口嗎？”
“嗯啊！必須！”淩川梗着脖子理直氣壯地說。
江恺笑了一聲，“好，我幫你虐他。”
“怎麽虐？”淩川問。
“他的作業都得經我手交給老師，中途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我就不能保證了。”江恺面無表情地說。
淩川的眼睛裏瞬間放着光，笑了起來，“雖然很幼稚，但是我支持。”
被李煜這麽一搗亂，耽誤了不少時間，江恺也沒心思出板報了，兩人一起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回家了。
淩川想想還是不解氣，“你剛就不應該攔着我，那探頭開沒開都不知道，我們學校那探頭都是擺設。”
“你以為都像你們學校啊，”江恺看着他，“再說了，你剛那一拳也不輕，萬一他再脫個臼骨個折什麽的，有的你煩了。”
“我知道輕重，”淩川想了想，說，“那要是他真骨折什麽的…你…”
“我會包庇你。”江恺揉了揉淩川的後腦勺。
作者有話要說： 來！吃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