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淩川租的是個小戶型的房子，一室一廳一衛，外加一個小廚房，裝修風格挺像酒店式公寓，灰白色格調。
茶幾上堆滿了零食，衣服和褲子在沙發上占領了大半的陣地，一看就知道淩川平常不愛收拾。
懶癌這毛病沒得治。
江恺進門沒看見拖鞋，就直接光着腳丫子踩在了地板上。
淩川從櫃子裏給他找了雙冬天的毛絨拖鞋出來，“就這個了，将就穿吧。”
“兔子啊。”江恺看着腳上奶白色還帶兩小耳朵的拖鞋忍不住笑了。
“超市新開業的時候買的，十塊錢一雙，搶得我頭破血流就搶到雙兔子的。”淩川拎着東西往廚房走。
“挺可愛的，”江恺趿着拖鞋跟了上去，“你回屋躺會吧，我好了叫你。”
“我睡不着，”淩川說，“我在這看你弄。”
“讓你躺着又不是非要睡覺。”江恺說。
“我怕你一會這個找不到那個找不到的，還得喊我。”反正他說來說去就是想挨着江恺。
“成吧。”江恺拗不過他。
淩川在家估計都不做飯，鍋碗瓢盆上邊都積上了一層薄薄的灰，碗拿起來的時候，桌面上能看見一個圈圈。
不過看到屋裏僅供單人使用的餐具，江恺的心情頓時愉悅了不少，看來這兒平常沒人會來。
他一邊等粥熬開，一邊把廚房裏的東西裏裏外外的都清洗了一遍，不看見還好，看見了就實在受不了。
沒想到辛辛苦苦下了班還要在這給淩川當免費鐘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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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洗啦，擱着就行了。”淩川有點不好意思地伸手想把抹布搶過來。
“你平常在家都不做飯的麽？”江恺繼續搓着抹布。
“一個人做飯好麻煩啊。”淩川嘆了口氣，他這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做了兩次就放棄了，還是泡面方便。
江恺打開冰箱看了一眼，裏頭除了飲料啤酒，就剩兩雞蛋了。
淩川從小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孩子，不難想象，淩川這幾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估計胃疼也是三天兩頭的事情。
他有點好奇淩川究竟抱着什麽樣的遠大志向，能有勇氣一個人跑來這裏。
淩川本來跟江恺聊聊天的，無奈廚房的空間不大，他讓來讓去都覺得自己是一團垃圾，怎麽都礙事，只得悻悻地坐回客廳沙發上，順手點了根煙。
江恺聞到了這股不屬于廚房的煙味，眼神掃過去的時候皺了皺眉。
他對淩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17歲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吐着煙圈的淩川有點兒陌生，就好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
淩川有了秘密，有了煩惱的事情，而這些，他都錯過了。
也許很多的習慣跟愛好都變了，那些曾經喜歡的人和事，可能也變了。
江恺在淩川準備抽出第二根香煙的時候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一下鍋沿。
“怎麽了？”淩川猛地回頭，身子一下就坐直了。
“粥好了，”江恺說，但是他看了一圈，居然沒看見餐桌，“你平常在哪吃飯的？”
“馬桶上。”淩川說。
江恺瞪了一下眼睛，“那我幫你端過去。”說着便端起碗走向衛生間。
“哎哎哎，我開玩笑的，”淩川起身拉住他，“就放茶幾上吧，我習慣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東西，沒聲音我吃不下去。”
江恺看了他一眼，雖然他平常也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吃飯，但聽見淩川說這話的時候，就有些心疼。
淩川用光速把茶幾上的一大堆零食掃到了抽屜裏，江恺把碗擱在上頭之後發現，四人座的沙發居然可憐到連個落臀之地都沒有。
淩川見他站着不動，立馬把衣服褲子什麽往沙發靠背上挂，摞得跟座山似的瞬間又山體滑坡。
淩川邊笑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我腿上。”
江恺無奈地嘆了口氣，一件一件地疊着，“你就不能收拾到衣櫃裏嗎？”
“擱這兒方便啊，收完衣服直接一扔，穿衣服也方便，随手拎一件能省不少時間呢。”淩川說得理直氣壯。
江恺實在是懶得說了，花了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幫他把所有的衣服褲子全都疊好放進了衣櫃。
期間淩川很不好意思地想要幫忙，被江恺一掌按回了沙發裏。
江恺把冷掉的飯菜放進微波爐裏加熱，趁着這工夫，他又給淩川煎了兩雞蛋，還搭配着火腿腸凹了個太陽的造型，端上去的時候淩川樂得後槽牙都能看見了。
“吃吧。”江恺把餐具遞了過去。
淩川搓了搓手，咬了一口煎蛋，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江恺居然還記得他喜歡吃溏心蛋，淩川舔了舔嘴角，豎起了大拇指，“超好吃。”
“就一煎蛋還能用超這字兒形容，你這幾年是去混丐幫了吧。”江恺說。
淩川大口地喝着粥，沒接話，江恺當然不會理解他的這種心情。
皮蛋瘦肉粥還是當年的味道，稠稠的，特別香，裏面大概是放了罂，粟了，反正他怎麽喝都喝不膩。
“能給我嘗塊牛肉嘛，”淩川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手裏的小勺子伸了過去，“實在太香了，已經蓋過了這碗粥的鋒芒。”
江恺笑了起來，精挑細選地夾起一塊小指甲蓋那麽大的牛肉丁，放到了淩川的勺子上，“嘗嘗味兒就行。”
淩川就着一勺粥，吃掉了那粒混進麻椒堆裏絕對找不出來的牛肉丁，又把勺子伸了過去打申請，“可以再來一塊嘛？還沒嘗出味道。”
江恺低低地笑了起來，突然覺得淩川好像變回了17歲時候的那個樣子。
不管這些年經歷了什麽，變化有多大，該可愛的時候，還是那麽可愛。
江恺忍不住揉了揉淩川的腦門，他很喜歡這個會沖他撒嬌賣萌的淩川，喜歡淩川長不大的樣子。
他永遠沒辦法再回到那段青澀懵懂的時光，也永遠沒辦法再遇見另一個像淩川那樣，單純，執着的付出的人。
只是，他現在已經不敢奢望淩川還能像以前那麽喜歡他了，畢竟淩川是真的長大了，當初那些不明朗的暧昧情愫，或許已經因為時間的推移而轉變了吧。
一串陌生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打斷了江恺的思緒。
淩川回房間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拔了下來，邊走邊說：“我吃着呢，跟江恺啊……嗯，我上醫院的時候碰見的……”
“哎，我一同事剛生完小孩，我們過去看看她……”
江恺跟他相視一笑，這小子扯謊的功力真是一點沒退步。
“江恺啊，他現在當醫生了呢……那肯定牛逼啊，”淩川看了江恺一眼，“哎，我開免提，你直接跟他說…”
“小江江啊，哎呀，真的是好久好久沒看到你啦，阿姨想死你了呀，你們醫院工作忙不忙啊，要不忙的話抽空過來吃個飯，阿姨給你做好吃的，”淩媽媽一連串地說着，江恺都沒找到插話的機會，笑着“嗯”了幾聲，淩媽媽又接着說，“哎喲我太激動了，當年的小不點現在都當大醫生了……”
後邊還有一串估計是跟淩爸爸在說話，各種誇贊，江恺聽着都有點不好意思，嘴角不自覺地就翹了起來。
他真的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家人會如此牽挂他，心頭頓時感覺暖暖的。
“江江啊，我們家國富這陣起床的時候老覺得頭暈，你知不知道他這什麽毛病啊？”淩媽媽問。
“引起頭暈不适的原因很多種，”江恺問，“叔叔還有什麽別的症狀嗎？比如惡心想吐什麽的。”
“就是頭暈，一爬起來就摔倒了，躺一會就舒服了。”淩爸爸說。
“可能是血液循環不暢導致的腦神經能量匮乏，簡單點說就是腦供血不足，有點低血糖，平時要多注意休息，調理調理氣血，”江恺說，“我建議叔叔最好還是去醫院做個全面性的體檢，阿姨也是，現在做個體檢也不費事兒，求個心安。”
“诶，好的好的……”淩爸爸說。
“爸，你不舒服怎麽沒跟我說過啊？”淩川覺得有些愧疚，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這不是怕你擔心嘛，這種小毛小病的不礙事，你一個人在外邊好好照顧自己才是。”淩爸爸說。
“還有，早飯不要不吃，要餓出胃病的。”淩媽媽反複交代，“江江，你平常多幫我們關照關照他啊。”
“會的。”江恺笑着說。
“有你在我們就放心不少，那你們慢慢吃，下回回來提前打我電話，我給你們準備好吃的。”
淩川應了一聲，不過老媽沒挂電話，頓了頓又接着說，“寶貝啊，前兩天顧阿姨給我介紹一姑娘，哎喲喂，真的水靈，我微信上發……”
“媽媽媽媽……”淩川連忙打斷她，“我手機沒電了，挂了啊！”
淩川火速挂了電話，尴尬地看了一眼江恺，江恺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水靈的，”江恺嚼着牛柳，“小姑娘。”
“啊，我媽那種品味……你懂的，是個女的在她眼裏都水靈。”淩川剛把手機放下，屏幕上就彈出一條新消息。
淩川沒搭理，繼續呼啦呼啦地喝着粥。
手機沒有鎖，江恺伸出小拇指順手劃拉了一下，眯縫起了眼睛。
一張歪着腦袋的俏皮自拍，大眼睛，瓜子臉，黑長直…以他的眼光，能打8分……算了還是6分吧。
不過光看照片，判斷不出是真水靈還是假水靈，現在小姑娘的修片水平比他拿刀的水平要厲害多了。
不管怎樣，江恺的心裏頭都跟打了八罐老陳醋似的。
莫名的不爽。
淩川真的長大了啊。
這個以前整天圍着他轉的二傻子。
居然要相親了。
吃過飯以後，江恺給淩川量了量體溫，燒退了半度，不過淩川還是覺得雙腿發軟。
江恺抱着一堆碗進了廚房，洗完之後燒了半壺熱水，本來想交代淩川睡前一定要喝完的，結果舉着水杯和水壺走過去的時候，淩川兩個手指頭在微信界面上戳得飛起。
胸口瞬間跟什麽東西堵着了似的。
江恺喝了口水，裝作不經意地問，“那女的，你加了嗎？”
“嗯，我媽都推送名片給我了，要是不加的話，感覺，不太好意思，女孩嘛臉皮薄的。”淩川說。
江恺把水壺往桌上一放，本來他還想早點回去睡覺的，現在突然覺得腿有點酸，想再坐會。
“聊什麽呢？”江恺沒湊過去，雙腿交疊抱着胳膊往沙發裏一靠。
“沒啊，”淩川把手機揣回了兜裏，“你明天休息嗎？”
“值班。”江恺說。
“那你平常什麽時候休息啊？”淩川繼續追問。
“不一定，随緣，”江恺又喝了口水，“反正這周沒的休了。”
“好辛苦啊，那你平常休息天都幹嘛啊？”淩川旁敲側擊。
“看書，睡覺，”江恺擡了一下眼皮，“你要約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