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見她臉上全是驚色,渾身不注發抖,林毓森二話不說,攬過她的肩膀,半扶她上了車。

潘辰始終處在被逮回去的驚恐中,不停用戒備的眼神打量四周,林毓森看她久久沒系安全帶,傾過身想幫忙,可還沒靠近,她就尖叫一聲,雙手抱臂,整個人縮到了車門邊。

他蹙眉,一個不好的念頭飛速從腦海閃過。他沒敢多問,柔聲安撫,“別怕,我只想幫你系安全帶。”

潘辰睜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才慢慢放松肩膀。“我自己來。”

她哆哆嗦嗦地拉出安全帶,連扣了好幾下才扣穩。可下一瞬,又突然解開。

林毓森疑惑不解,卻見她扭動身體,将整個人埋到了窗戶下,然後小聲說,“拜托你,快一點。”

她是在躲誰?林毓森挑眉,按照她的意思,快速發動車子離開。

車子駛出小區後很久,他側轉頭,告訴她,“現在沒事了,你坐起來吧,這樣不舒服,還很危險。”

潘辰謹慎地擡頭,看了看窗外,确定遠離小區,這才慢慢直起身子,坐回座位。

借着外面的路燈,林毓森一下就發現了她臉上、脖子上還有手腕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心底的怒意越來越濃。

他極力壓住翻騰的怒火,斟酌道,“我知道這樣問很冒昧,但我還是問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潘辰搖頭,沒吭聲。

“你別怕,有什麽,我可以幫你。”

其實聯系前後的狀況,他大致也猜出些端倪。

她一個外省小縣城的姑娘,遠在老家的媽媽身患重病,而她甚至連飛機都沒坐過,想來家裏條件不會太好,卻能住在這麽高檔的小區。

他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是一輛奔馳車送她到門口。他不想胡亂臆測,可是這些矛盾無法忽視。不過,他相信她和那些為了物質出賣自己的拜金女孩兒不同,因為她身上連件像樣的飾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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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能便是被逼無奈。

是為了湊錢給她母親治病嗎?那些傷是那個男人虐打的?

林毓森捏緊方向盤,後牙槽咬得死緊,有種将那個男人撕碎的沖動。

潘辰緩過緊張,這才想起航班的事,于是側頭看向他,“林先生,你可不可以再幫我買一張機票。”

現在快7點了,之前的飛機肯定早就起飛了。

“沒問題,不過……”林毓森停了停,視線落在她的傷上,“你現在這樣回去沒問題嗎?”

不用照鏡子,潘辰也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可是媽媽的情況不明,她很想快點趕回去。

不等她回答,林毓森建議,“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訂明天最早的航班,晚上你先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我想你也不願意讓你媽媽看到你這樣吧?”

潘辰抿緊唇,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議。

“其實,現在能趕上的最近的航班估計也得9點後,飛到麗市已經下半夜了,應該沒有車回鶴慶了吧,你還是只能明天才到家。”林毓森進一步游說。

他所言沒錯,可是……如果繼續留在北城,會不會被雷厲找到,抓回去?

似是看穿她的顧慮,林毓森寬慰道,“你放心,我會找個妥善的地方讓你住。”

潘辰感激地看着他,除了道謝再也沒有什麽詞彙能表達她的心情。“謝謝你,林先生。”

“不要客氣。”林毓森微笑,“你先休息下,到了我叫你。”

潘辰嗯了聲,靠着椅背緩緩閉上眼睛。

耳邊是空調發出的細響,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薄荷香,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放松下來,與其同時,身上的傷也開始叫嚣。伴随疼痛而來的還有那些破碎不堪的畫面,摔碎的手機,黑色的皮帶,撕裂的衣物,以及床單上那一抹鮮紅的血……

林毓森一直偷偷觀察着她,眼見她眉頭越蹙越緊,指甲死死摳進手臂,身體像秋風中的落葉不住顫抖,他連忙出聲,“是不是冷?”

“有點。”潘辰用力抱緊自己,想抵禦從骨頭裏透出的寒意。

林毓森把空調調高了幾度,并趁着等紅燈的空檔,脫下西服給她蓋上,“這樣呢?有沒有好一點。”

潘辰點頭,拉進身上的衣服。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綠燈一亮,林毓森一腳踩下油門,加速趕往目的地。

原本10分鐘的路程生生被縮短了一半。

察覺到車子停下來,潘辰扭頭看了看外面,“到了嗎?”

“嗯,到了。”林毓森傾身為她解開安全帶,“下車吧。”

話落,就有人從外面替潘辰拉開門,下了車,她才發現這地方是北城有名的酒店。

林毓森從另一邊下了車,将車鑰匙遞給門童,再接過她手中的書包,柔聲說,“先進去吧,外面冷。”

潘辰沒挪步,攥着衣角,有些為難地睨視他,半晌才低聲沉吟,“要不,換一家吧。”

見她低垂眉眼,林毓森一下就反應過來,她應該是擔心房價太高,于是笑着寬慰,“別擔心,我是這兒的老板,你是我朋友,自然不收費。”

看她窘迫得臉微紅,林毓森暗嘆口氣,輕輕拉起她的衣袖,“走吧,明天還要趕早班機呢。”

事已至此,潘辰也不再扭捏,只在心裏決定,以後要找機會好好感謝他的雪中送炭。

這家酒店是澄海的産業之一,林毓森在頂樓有間私人套房,一年中甚少會住,但一直保持着整潔。

領着潘辰進屋後,林毓森打開客卧的門,“你晚上就睡這兒,行嗎?”

“謝謝。”潘辰由衷說。

“我說了不要那麽客氣。”林毓森把她的書包放在一邊,又問,“你還沒吃飯吧?”

“我不餓。”

“我倒是餓了。”林毓森讪笑,“下午一直在樓下等你,沒來得及吃飯,你如果不介意,陪我吃一點?”

這樣的理由,潘辰哪好拒絕。“好,我陪你吃。”

林毓森粲然一笑,“這樣吧,你先去洗個澡,我叫餐飲中心送一點好消化的,等你洗好就能吃了。”

潘辰想了想,應好,從書包裏掏出一套幹淨的衣服進了浴室。

直到裏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林毓森才打電話給餐飲部叫餐,并吩咐服務中心送一套小碼的睡衣上來。

**

氤氲的浴室裏,潘辰站在花灑下,雙手捂住臉,眼淚鑽過指縫,混跡在熱水裏,滾滾而下。

剛才脫下衣服時,她在鏡子裏清楚地看到了身上的青紫和傷痕,如恥辱一般的痕跡。

他強占了她,身體被貫穿的痛,此時此刻忽然清晰起來,仿佛她的靈魂飄回了幾個小時前,站在一邊,眼睜睜望着他如何像一頭禽-獸一樣占有她的身體,撕裂她對他的愛。

愛?多麽可笑,她居然愛過一個會強bao自己的男人,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犯-賤?

明明該恨的,可是為什麽心不聽使喚,除了細細密密的痛,剩下的只有傷心和難過。

潘辰,你太-賤了!居然為那樣的男人痛得無法呼吸。

她狠狠抓扯自己的身體,一下又一下,然後貼着冰冷的瓷磚牆面,慢慢滑下來,蹲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心底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情緒全部擠出來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浴室一直放着熱水,加上這樣嚎啕大哭,她很快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力氣。

依稀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想站起來應聲,可剛撐起身子,雙腿一軟,人就跌了回去,頭狠狠撞到淋浴房的玻璃上。

聽到咚的一聲,林毓森緊張地大喊,“潘辰,你沒事吧?潘辰?”

沒有得到回應,他更急了,偏偏門從裏面反鎖着,他怎麽都擰不開。無奈下,他只好叫來客房服務拿來備用鑰匙,打開門。

一進去,就看到軟靠在浴室裏的潘辰。

他胸中一凜,幾個箭步上前,先關上熱水,再取下架子上的大浴巾,将她整個人裹住,抱了出來,放到床上。

“潘辰,潘辰?”他拍拍她的臉,努力呼喚她。

直到她緩緩睜開眼,他才驀得松口氣,叫客房經理先出去。

“我暈了?”

“嗯,你在浴室暈倒了。”林毓森拂開她臉上濕漉漉的頭發,“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頭暈。”她有氣無力地說。

“應該是缺氧。”林毓森關切地問,“要不要喝點水?”

等她點頭,林毓森立馬去吧臺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再連着被子将她扶起身,小心地喂到她嘴裏。

喝完水,潘辰躺下,困煩地閉上眼睛,忽然又睜開。“不好意思,我有點累……”

“累了就睡。”

“那飯……”

“沒事,我自己會解決,你睡吧。”林毓森替她掖好被角,柔聲說,“我就住在隔壁房間,你有什麽就叫大聲叫我。”

潘辰嗯了聲,疲倦地閉上雙眼。

好累,好累,她真的想好好地睡一覺。

也許,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媽媽沒有病發,他們沒有吵架,他也沒有做那些傷害她的事……

也許……她沒有愛錯人,哪怕是曾經。

城市的另一邊,拎着粥,拿着藥回來的雷厲,一進門就發現原本扔在地上的書包不見了,被他摔碎的手機也沒了蹤影。

心驀得往下一沉,等不及換鞋,他拎着兩大袋東西直奔樓上,視線觸到空無一人的大床時,手上的袋子啪地掉到地上。

盒子裏的粥摔開來,濺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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