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跳水蘿蔔其實就是泡蘿蔔,取新鮮的紅皮白蘿蔔放入老壇鹽水,兩天後可吃,因比普通泡菜腌泡時間短,故取名跳水蘿蔔。

在鶴慶,這是一個很常見的小菜,涼拌後佐粥,剁碎拌面,切絲炒肉,甚至煮湯都可以來上兩塊。

潘辰最愛涼拌,但與常人只放辣椒油和香菜拌不同,她還喜歡配上一把酥花生。其實,花生沾了蘿蔔滲出的汁水會影響香脆,可她獨愛那種半軟又帶點酸辣的口感。

這麽奇特的吃法,她想不出哪家店會賣。

“跳水蘿蔔”這個詞林毓森是第一次聽,自然不清楚它的正确做法,不敢亂講,只含糊道,“我不知道,是下面的人買的,可能他也喜歡放花生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想到居然真有人跟她有同樣的怪癖好。

林毓森夾了一塊蘿蔔,狀似不經意地問,“這些不會恰好都是你喜歡的吧?”

“是我喜歡的。”潘辰點頭。

“還真是巧。”林毓森把蘿蔔放進嘴裏,舌尖瞬時被酸辣侵占。

某人還真不是一般用心。

吃過飯,剛才送飯來的人又拿來兩條嶄新的毛毯。

在林毓森哄勸下,潘辰裹上毯子在長椅上打盹。

許是這天太折騰,眯着眯着就進入了夢境。

夢裏她赤腳站在深夜的街頭,長得看不見盡頭的路上沒有車,沒有人,連聲音都沒有,她孤零零的杵在十字路口,望着被霧氣包裹的街燈,仿佛被世界遺棄……

前方驟然亮起一道刺眼的車燈,猶如一束曙光,讓她看到希望。她轉身,拼命朝那個光亮奔去,不停地跑……跑得汗流浃背,氣喘籲籲,卻怎麽都跑不到,就在她精疲力竭時,那輛停着的車突然啓動。

她慌了,腳下一個踉跄,撲倒在地,在膝蓋磕地的剎那,她依稀看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看不清眉眼,她卻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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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是他……

馬達的轟鳴漸行漸遠,她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只覺冷,一陣一陣地冷,冷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低不可聞的抽泣聲讓林毓森猛地睜開眼,循聲望去,發現她仍睡着。

或許是做了不太好的夢,她的眉頭一直蹙着,整個人蜷伏如嬰兒,手靜靜攥着毯子,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随着呼吸微微輕顫,撲閃撲閃,仿佛一直撥到人心底去。

**

早晨,依舊是昨夜那人給他們送來早飯,并給兩人捎來了洗漱用品。

見林毓森就着礦泉水簡單洗漱,潘辰又是一陣內疚,“林毓森,真的太麻煩你,我……”

“噓”林毓森比劃一個噤聲的手勢,“再說客氣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好,不說。”潘辰把一個保溫桶遞給他,“吃飯。”

剛吃好飯,兩位專家便領着一群醫生來查房,他們仍被特批進入icu,隔着玻璃看醫生給潘母做各項檢查。

焦急的等了快半小時,醫生們才從病房魚貫而出。為首的廖教授摘下口罩,嘴帶笑意,“病人各項體征都已穩定,自體腎功能也在逐步恢複,目前來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最後那六個字像一劑強心針讓潘辰抽緊的心稍稍松弛。她捂着嘴,眼含熱淚地向兩位教授深深鞠躬,“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了我媽媽。”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廖教授虛扶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客氣。“雖然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但腎髒完全恢複功能還需要一段時間,這兩天還得留在icu觀察。”

“不過,病人的求生*比較強,各項指征恢複得都挺快,應該很快就能轉出去。”廖教授看了看她蒼白的臉和眼底的烏青,猜她是受了一夜,便勸道,“倒是你們家屬,不要全守在這兒,輪輪班,以你母親的情況,出了icu仍需要長期住院,還得要人照顧,不能前面都累垮。”

說完,他側頭看向林毓森,“我明天還有個很重要的手術,下午就得走,待會兒我們會先定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另外陳教授和小馬會再留兩天,他們都是這方面的專家,有他們在,你放心。”

林毓森忙不疊點頭,“行,我這安排車送您。”

從icu出來,林毓森找了個借口,溜到外面給許譯打電話,交待完送廖教授的事宜,折回去時,發現潘辰身邊多了三個人。

除了潘姥爺,還有陌生的一男一女。

看見他走過來,潘姥爺主動打招呼,“小林,你回來了。”

林毓森禮貌颔首,把視線投向另外兩人,随即便聽潘辰介紹,“這是我舅舅和舅媽。”

“大舅,舅媽,這是我朋友,林毓森。”

“林先生,你好。”大舅起身,朝他伸出手。

林毓森連忙上前一步,跟他握手,“叔叔,你叫我小林吧。”

大舅應好,讓出一個座位給林毓森,然後說,“小林,我聽小辰姥爺說你專程從北城請了幾個專家過來,真是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林毓森淺笑。

“怎麽是舉手之勞。”一旁的舅媽接過話,“找北城專家看病多難,我們小區的老王,去年去北城割腫瘤,排了一個多月都沒排到專家號,最後沒辦法只能花一千多塊買了張黃牛號子,就這樣,專家總共也才給看了五分鐘。”

沒等林毓森開口,舅媽徑自說,“你把專家請來挺貴的吧?”

“沒多花錢,家裏剛好有人跟他們相熟。”他沒妄言,院子裏的人,自有一張密匝的人情網,七拐八拐,最終都能找到跟他們搭上關系的熟人。

“我就說嘛,這種專家,有錢都請不到,還是得關系。”舅媽笑呵呵地窺了眼林毓森,佯裝無意地試探,“對了,小林,你跟我們家小辰怎麽認識的?我看你年齡,你倆應該不是同學吧。”

“采訪的時候認識的。”潘辰搶在林毓森前回答。

“采訪啊!”舅媽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們,張嘴剛想說什麽,就被潘辰打斷,“大舅,我媽住院費是你墊的吧?”

“住院押金是你外公給的。”舅媽又接過話,“當時我們一聽你媽病了,就只顧着往醫院趕,到了才想起沒帶錢,幸好你外公有準備。”

潘辰深谙舅媽的脾性,知道這不過是客套話,卻不想理會,只側頭對外公說,“待會兒我去取錢給你?”

“給什麽給。”外公擺手,“你媽這病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得是。”

“是呀。”大舅附和,“你的錢就先留着,晚點我去收費處看看,還要多少錢,我來交。”

潘辰震驚,不敢置信地望着大舅,更不敢相信,一向吝啬的舅媽居然沒斷然反駁,僅是皺着一臉,樣子像極了便-秘。

潘辰下意識想婉拒,卻被外公扯了扯袖子,示意她閉嘴。

潘姥爺雖覺得兒子兒媳的行為很反常,轉念又往好處想。畢竟是親兄妹,流着相同的血,不至于見死不救。更何況女兒的家境他再清楚不過,哪有錢治病?

礙于大舅媽不情願的表情,送走他們後,潘辰還是揣着卡到醫院旁的提款機取了兩萬塊,去收費處繳費。

“談月英?”護士詫異,“怎麽又交費,早上不是剛交了20萬?”

早上?20萬?潘辰驚得瞪大眼,“護士,你是不是搞錯了?”

“怎麽會搞錯。”護士麻溜翻出一張繳費底單從窗口遞出來,“喏,你自己看,現金繳存,20萬。”

早上一上班,就來了個男人,遞進來一大袋贊新的鈔票,說要預存醫藥費。她們見慣了拖欠醫藥費的,還是第一次遇到繳費那麽積極,還一次性存這麽多,令她記憶特別深刻。

潘辰仔細看了眼繳費單上的簽名,是她的名字,卻不是她的筆跡。

難道是林毓森?

可是,繳費單上的記錄時間是8點7分,那時林毓森應該和他一起才對。

是不是他派人來交的?

“護士,交錢的是男的還女的。”

“男的,戴個眼鏡。”

戴眼鏡?這兩天給他們送東西的男的好像沒戴眼鏡。正在潘辰百思不得其解時,護士突然叫了句,“哦,對了,那人好像姓許,叫許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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