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宋楚手術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給律師,同意離婚。

潘辰一直守在醫院照顧她,雷厲則堅持每天接送她和女兒來往醫院。

他們在一起時,他大多時候不說話,默默開車,只在她不注意時偷偷看她。

半個月後,宋楚情況穩定,被批準出院。

雷厲開車接她們回去。到了家,宋楚上樓休息,潘辰站在客廳,望着沉默收拾東西的男人,慢慢說,“楚楚這邊已經安定下來,我也要回去了。”

原本在放東西的雷厲動作滞了一下,問:“什麽時候走?”

“明天。”

雷厲猛地擡起頭,“明天?”

“嗯。”她垂下頭,“出來好些天,家裏還有很多事,芮芮也想外婆……”

“明天幾點?”他切斷她的絮叨,“怎麽走?坐火車還是飛機?”

“火車。我是黑戶,沒有身份證,不能坐飛機。”她故意自嘲,想緩解氣氛,哪知雷厲更加沉默。

“還是坐飛機吧。”他從兜裏掏出錢夾,翻開,在最裏層取出一張身份證,遞給她。“這個還給你,沒有身份證做什麽都很麻煩。”

潘辰盯着他手裏的卡片,視線一點點模糊。

“拿着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他扯出一個苦笑,“我已經出局了,5年前就出局了。”

潘辰暗暗吸了吸鼻子,緩步走過去,接過自己丢了5年的身份證。

他松手,卻在卡片離手的瞬間伸出手臂,把她猛地抱到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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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的力道,她來不及反應,倒是情緒很誠實,在貼上他胸口的剎那,眼淚奪眶而出,再也止不住。

他用力箍住她,終于問出憋在心裏5年的問題,“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你明明說過相信我,為什麽要走?”

為什麽要走?這個問題,在得知一切真相後的母親也問過她。

5年前,她躺在醫院,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一遍遍告訴自己,結束這段痛徹心扉的感情,無論段穎所說是不是真的。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阻隔,段穎的居心叵測,那一紙證書,還有他們各自的家庭、他的左右為難無一都是擋在他們面前的大山。

她累了,不想再翻山越嶺,因為每翻越一次身體和心髒都好痛,那種痛竟比發炎的傷口還蝕骨。

林毓森說要幫她出國,她口裏應着,心裏卻有了另一個計劃。

她主動回去,裝成什麽都不在乎。在他放松警惕時,偷偷聯系了一個以前采訪時做假證件的人,買了兩張身份證。

她做了最周密的計劃,安排好出逃路線,故意在10點多用他給的卡消費,又在手機裏設置自動發送短信功能,拖延他發現的時機。

一切都很順利,她成功避開監控,帶着母親逃離北城,開始新生活。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她會想起那個瘋狂的早上,想到他眷念又愧疚的眼神,想到他落在額頭上的吻,還有那句“等我回來!”以及自己飽含深意的“再見”。

那天,他并不懂,她說的再見,是告別,是不再見!

**

她吸了吸鼻子,回答他,“我累了,不想再等下去,想過一種新的生活。”

“可是你答應過我。”

“我反悔了。”她說。

他默然,把她箍得更緊,“你這個騙子。”

“對不起。”她說。

“你這個騙子。”他的聲音哽咽。

“對不起。”

“你這個騙子。”他勒緊她,像是要把她嵌進身體裏。

她已經淚流滿面,卻還是說:“對不起。”

他緊緊抱着她,在擠掉她胸腔裏的最後一點空氣時,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呢喃了最後一句話,松開了手臂。

他說得很低,但她聽得很清楚,只有三個字。

他後退一步,頭偏向另一邊,問:“幾點的火車?”

“早上9點20。”

他抿唇,沉默地望着地板,沉吟道:“我叫人送你。”

似乎是料到她會拒絕,他搶在前面說,“就這麽說定了,他8點在樓下等你。”

說完,不給她開口機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背影孤獨而清晰。

**

第二天一早,潘辰告別宋楚,帶着女兒下樓。

接她的人很早就等在樓下,見到她立刻迎上來,笑着打招呼,“潘小姐,早!”

“小陳?”潘辰驚訝,沒想到來人竟是以前負責接送她的司機。

“潘小姐還記得我?”被認出來,小陳很高興,“算起來咱們5年沒見了,昨天雷先生說讓我來接你,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潘辰笑笑,沒有接話。

“你樣子一點都沒變。”小陳視線落在她身邊的小女孩身上,“這位是?”

“我女兒,芮芮。”潘辰摸了下女兒的頭,柔聲說,“芮芮,叫叔叔。”

“叔叔。”女孩兒甜甜地叫了聲。

小陳扯了下嘴,眼神複雜地看着小孩,呢喃道,“原來你已經結婚了。”

潘辰抿唇,沒回答,把手上的行李遞給他,“麻煩你了。”

“沒事。”小陳接過箱子,放進後備箱。

上了車,潘辰抱着女兒坐在後排。

小家夥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對座椅中間的中央扶手很感興趣,“媽媽,這個是什麽?”

“扶手,用來給你搭手的,就像這樣。”潘辰給她做了個示範。

“那這個呢?”小家夥指着上面的一個按鈕。

“這個?”潘辰被考住。

“那是控制椅背後的顯示屏的。”小陳接過話,“你按一下,就能打開前面的顯示屏。”

小家夥其實特別想試試,不過還是先擡頭看了眼媽媽,得到允許後,才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

椅背上的顯示屏嘩地亮起,幾秒後,屏幕上出現選擇菜單。

“裏面有歌,還有動畫片。”小陳說。

潘辰伸出手,按下菜單裏的視頻文件夾,很快《貓和老鼠》的片頭跳出來。

小家夥沒看過《貓和老鼠》,不過小孩對動畫片都有種天生的熱愛,一下子就被逗趣的情節吸引,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不時還咯咯咯地笑。

小陳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她們,試探地問,“潘小姐,你後來去哪兒了?”

“在一個小縣城。”潘辰含糊道。

“離北城遠嗎?”

“還好。”

小陳聽出她不願透露,不再多問,調回視線,專心開車。可沒過一會兒,還是憋不住說,“雷先生還是單身。”

潘辰幹幹地哦了聲。

“你離開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小陳不管她想不想聽,繼續說,“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懷孕,她是騙先生的。”

潘辰把頭扭向一邊,沒接話。

關于她離開後的事,在她和宋楚取得聯系後,宋楚已全盤告知。

他找了她兩年,走遍了她坐的那趟車所停靠的全部城市,聯系了所有跟她認識的人。

他堅持跟段穎離婚,結果被段家報複,聯合其他董事将雷家徹底踢出董事會,幸好有其他兄弟守望相助,他的父親才只是以保外就醫的形式承擔了法律制裁。

宋楚說他從沒忘記過她,其實,她何嘗又不是?

**

《貓和老鼠》每集片長很短,一集放完,小家夥扯她的手,“媽媽,沒了。”

“還要看嗎?很快就要到了。”

小家夥癟癟嘴,央求道,“再看一點吧。”

潘辰無奈,只好探身去幫她選下一集,可摁了好幾下都沒反應。

“這個屏幕可能有點接觸不好,有時候要多按幾下它才會靈。”小陳解釋。

潘辰依言重重按了幾下,哪知一下子按太多,竟退出了原來的視頻,戳到另一個文件裏。

她哎了聲,打算退回去,手指卻在看到跳出的畫面時,硬生生地停在空中。

畫面的背景是在廚房,一個女孩背對鏡頭站立,手裏提着電動打蛋器,高速轉動的機器發出嗡嗡的攪拌聲。

鏡頭一點點拉近,專心幹活的女孩似乎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忽然轉過身,一張特寫的臉躍于屏幕。

等着看動畫片的芮芮驚奇地叫道,“媽媽,你怎麽在電視裏?”

潘辰把她摟進懷裏,沒說話,倒是視頻裏的女孩子開了口,“你怎麽進來了?”

“我來看你做成什麽樣了。”視頻裏傳出一個男聲。

“還差一點點。”女孩拎高打蛋器,指了下盆裏已經變成白色泡沫狀的奶油,“只要這個勾成直角就可以了。”

“哪裏有勾?”畫面晃了下,一個男人的後腦勺闖進鏡頭裏。

“這裏呀。”女孩指給他看,“就這個,看到沒?”

“這個嗎?”男人伸出手勾起那團翹起來的泡沫。

“你幹嘛弄它?”女孩打了他一下,“你洗手了嗎?”

“沒洗。”男人把沾着奶油的手放進嘴裏,嘗了嘗。“好像不夠甜。”

“不會吧?我放了挺多糖啊。”女孩緊張地放下打蛋器,學着他的樣子挑起一團奶油,正想嘗,手便被他捉過去,放進了自己嘴裏。

“讨厭。”女孩臉紅,卻聽他一本正經地說,“還是你的手比較甜。”

畫面陡然晃了兩下,下一瞬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玻璃盆,依稀還能聽到女孩子含糊的聲音,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嘴。

十幾秒後,視頻結束。

“咦,怎麽沒了?”芮芮詫異。

“沒電了。”潘辰哽咽地抱住她,下巴在她頭上蹭了蹭,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刀割般的疼。

文件夾裏還有好多視頻,不用看她都知道那些都是關于她的。用力閉上眼,她按下中央扶手上的按鈕,屏幕徹底黑暗。

她含淚盯着駕駛座的椅背,沒頭沒腦地問,“是他讓你給我看的嗎?”

小陳愣了下,領會她話裏的意思後,急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麽。”

“平時先生看的時候都是戴耳塞,我聽不到聲音,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小陳急切保證,“真的,我沒有騙你。”

“那你怎麽知道裏面有動畫片?”潘辰質問。

“那是上個月,送老夫人、先生還有他的小外甥去機場,路上小孩哭得很厲害,先生放了動畫片哄他。”

似是怕她不信,小陳再接再厲地說,“我真的沒騙你,先生平時用的耳塞就在椅背後。”

潘辰看了眼,果然看到椅背後的袋子裏有一副耳機。

看她似乎信了,小陳終于松口氣。“其實,先生平時都自己開車,只有心情不好或者不能開車時才會讓我去接他。”

“每次他一上車就坐在後面,戴上耳機,什麽都不說,但有幾次我見他看着看着就突然笑起來。”

“我一直以為他是在聽音樂或者笑話什麽的,沒想到。”小陳看了潘辰一眼,大着膽子說,“潘小姐,先生是真的喜歡你,好幾次我送喝醉的他回家,都聽到他在叫你的名字。”

潘辰沒再說話,轉頭看向窗外飛逝的景物。5年的時間裏,兩旁的街景似乎沒有多大改變,但仔細瞧,還是能發現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就像他們,早已不複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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