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水香箋

一連跑幾回,餘敬惜對博雅墨齋也算得上熟門熟路,和樓下的小夥計打過招呼,便沿着樓梯蹬蹬的爬上去,擡眼便看到屋裏除了倉吉兒還另有她人。

年邁的老婦人花白頭發,穿着褐色布衫,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到餘敬惜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遭然後沖她寬和的笑笑,接着又微微嘆息了聲。

“、、花婆婆,你、、先下去吧。”倉吉兒的聲音有努力抑制的顫抖:“我、、來與她、、說。”

老婦人欲言又止,躊躇片刻終是轉身下樓,順便将跟在餘敬惜身後的菊兒也帶走。

餘敬惜向前幾步,才發現坐在桌邊的倉吉兒慘白着一張臉,雙眉不受控般的微微抽動,眉宇間一片恸色。

她心中駭然一跳,上次痛得昏迷也不見他如此動容,便急步走過去:“可是又不舒服了?”

倉吉兒微仰頭看着女子焦急的神色,嘴唇哆嗦着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大顆大顆的淚珠兒從眼裏湧出來,喉珠滾動哽咽不止。

“我去找大夫。”她急忙轉身,手卻被緊緊抓住。

餘敬惜低頭看着交握的手掌,男子的手指修長溫軟如玉,不似上次那般冰冷濡濕讓她的神色穩了穩。倉吉兒用力的搖頭,晶瑩的淚珠兒四下飛濺,散落到餘敬惜的手背上的液體帶着某種高溫,讓她心也灼灼的疼了起來。

他哭的氣息紊亂,她伸手輕輕繞過肩,輕撫他的背脊。

“好。”

他哭的軟了身子,她微向前傾,讓他依靠在自己胸前。

“我不去。”

他哭的哽咽難言,她用手指在他臉上的淚痕裏輕滑,帶着安撫的意味。

“你別急。”

、、、、、、、、

“這麽說,嚴家用紙藥有些日子了?”

“赫連師傅回安陽的時候,把她那個不成器的女兒也帶回去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之後應該沒有再來過洛陽,所以嚴家偷到紙藥配方也該是那時候的事。”

倉吉兒的聲音不複往日的清潤,濃重的鼻音讓他的話語像是嘟囔,幸好兩人靠得近,餘敬惜聽得不算費力。

“這也怪不得你,初到洛陽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男兒家自己去哪裏尋黃蜀葵?別人是有心算計,你又哪裏能防得住?”

“早知道就不應該跟嚴袖水打賭。”但是如果不是贏得華林紙坊,這幾年倉家不可能這麽快在洛陽站住腳:“是我違背了餘師的囑托,紙藥配方從我手上洩露出去的這是事實。”

“嚴家拿到紙藥也只是自己紙坊在用,可見很是重視的,你不用擔心她家會外傳。”

“偷來的東西敢用得這麽明目張膽,真正是沒臉沒皮。”倉吉兒帶着幾分薄怒的斥罵,罵完身子一軟又靠回女子身上:“也是怪我,如果平日裏讓花婆婆留意幾分她家的動靜,只怕早就知道了。”

“這種窺探人家紙坊消息的事情你怎會喜歡?”餘敬惜輕笑一聲:“說來,這次還是因為我才破了這個例。”

感覺身後女子胸膛裏傳來的愉悅微震,倉吉兒嘴角也牽了牽:“既然她要使壞,我們總得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麽,花婆婆是華林的老人,打聽消息也還算便利。”

“宣城的幾家人也傻了,送去求右相的禮物可不便宜,到最後給嚴家做了嫁衣賞。”

“那怪她們貪心。”倉吉兒拍一拍女子的手臂:“你可不能心軟。”

“宣紙是好紙。”卻生生被壓一頭,因為領頭的北宣不争氣,普通宣紙一直都賣不上高價,這次送給右相的禮物不知道掏了多少年的家底兒。

“自然是好紙,你以為嚴家拿到紙藥這些年會不打北宣的主意?不過是因為泾縣太遠了些,青檀樹洛陽附近沒有來源罷了。”

“那嚴家這次出頭是為了什麽?”

倉吉兒想了想:“既然求到右相門下,怕是和重印三墳五典有關,會不會是嚴家發現北宣紙适合用來重印三墳五典?”

“恩?三墳五典是什麽?”餘敬惜問

男子娓娓解說。

“右相也是急昏了頭,這幾年陛下越來越倚重左相,她也是想要出點成績。”

“若是嚴家真是打的北宣的主意,那麽她想要的不只是餘家的北宣頭銜,還有泾縣的原料,宣城那些人真是引狼入室。”

“擔心她們幹嘛,還是想想怎麽解這個局。”倉吉兒的指尖無意識的輕點女子的掌心。

“有什麽可想的。”餘敬惜将調皮的指尖捉住:“既然右相以餘家北宣不完整為由,那餘家只要證明有能力制作完整北宣就行啦?”

“好,下午你去我家紙坊,我讓花婆婆教你。”

頓一下又問:“那熟宣不能上榜呢?”

如果熟宣不能上榜,餘家就不能算出了新紙,這次紙譜榜排名依舊會往下掉。

“恩,這個嘛。”餘敬惜眼中湧出濃濃笑意:“我想等我見到右相以後,她會改變看法的。”

“你要去求右相?”

“不去。”

“那你又說?”倉吉兒口氣帶起幾分微嗔。

“我說見過,又沒說要去她家讓她見。”餘敬惜心不在焉的觀瞧着男子修剪整齊的粉色指甲,已經恢複了紅潤光澤,看來他家親戚走了。

“你是說明天的排榜會右相也會去?”

“嚴家要拿得準明天的事,就不會提前四處宣揚用右相來壓人,明天自然也會請右相來助陣,心虛罷了。”

“右相連劉貴君的面子都不看,怕是不容易改主意。”倉吉兒耳朵滾燙得像要燒起來一般。

餘敬惜不斷變幻手勢揉捏着掌中的玉手,纖細修長,厚薄适中,柔韌細膩,真是、、适合彈鋼琴。

“如果右相真的看中北宣,她不會在乎是誰家制作的。”

倉吉兒将手縮了縮,不敢太過用力,這個時候再表現出羞憤或是惱怒好像太做作了些,覺得身上恢複了些力氣便挺了挺腰想要坐直,隔着秋季的薄衫擦過一片柔軟,騰的一下整個臉都變的滾燙。

“我、、想喝茶。”

“好。”身後的女子扶他坐直,然後站起身來倒茶,神情平淡自然:“雖說已經、、平日裏還是不要喝綠茶了,喝些花茶或是果茶。”

“恩。”倉吉兒低頭掩飾自己透紅的臉。

餘敬惜看他垂頭的樣子以為他還在傷心,便用手掌摩挲着他頭頂的發旋:“我娘、、不會怪你的。”

倉吉兒搖頭:“如果晚上餘師來責問,我會好好道歉。”

“、、傻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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