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蜜蠟箋

新品紙會的最後一天有一個小型的排榜會,紙譜榜的評定排名由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主持,一位是太學院院長倉道明,一位是洛陽商會會長鐘永年,最後一位是工部左侍郎正三品常元青。

按照往年慣例,排榜會上的排名變動會提前通知給各家,如有異議可以在排榜會上提出申辯,餘敬惜今天早上也接到了通知。

排榜會的議會室安排在工部衙門內的一個側廳,餘家北宣原紙榜排名第五,在她之前的嚴家竹紙,倉家灑金,蔡家棉紙,藏經紙今年均無變動。所以第一個被傳喚申辯的就是餘敬惜,她回頭看看一臉憂色的倉吉兒,才過去一夜他顯得憔悴了許多,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和幾近透明的唇瓣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木姨、柯煜和蔡皖晴也一臉嚴肅。

“你也知道我買熟宣是為了什麽,別擔心,我不會趁機砍價的。”蔡皖晴大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木姨。”

“小姐不用向我解釋什麽。”木姨微笑着:“這不是客套話,無論是夫人還是小姐,只有你們才是餘家的主子,所以無論你們做什麽決定,木姨都不會反對。”

柯煜依舊一臉憨厚的笑容,見到餘敬惜看過來就比劃了一個撈紙的動作。

餘敬惜深吸一口氣,整整衣襟轉身大步走進大廳,六扇敞開的門扉瞬間被人圍滿,菊兒不滿的擡頭瞪視周圍的人群,這些喜歡看熱鬧的可惡女人,張開手臂更加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家公子。

紙譜榜第五的去留,北宣紙的傳承,很有傳奇意味的餘家小姐,其中還牽扯着劉貴君和右相,這些因素摻雜在一起讓洛陽人民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只不過工部衙門的門檻太高,除了少量有身份有地位有門路的女人擠進來,更多的群衆被隔在了外面,便是這少量的人也足夠将門口堵得水洩不通,竊竊私語的太多也就被放大成擾人聲潮。

倉道明輕咳一聲,目光不悅的落在門外倉吉兒的身上,一個男兒家抛頭露面真是不像話!半響卻見對方毫無反應,只是滿面憂色的緊盯着餘敬惜的背影。

“你就是北宣餘家的現任家主?”常元青開口問道,語調淡淡。

“正是晚輩。”餘敬惜恭敬行禮,桌後的三人均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尊老愛幼的美德她從來都不缺。

“桐城記家你可認識?”她将手往旁邊一指:“她與宣城孔家、莫家等,聯名請求取締你家繼續使用北宣名號。”

餘敬惜順着她的手勢向站立在一旁的幾名女人看去,為首的哪位與木姨年齡相似,拉長一張臉眉宇間隐有郁氣,此時也正上下打量餘敬惜,目光中有輕視有厭惡還有淡淡的驚異。

“不認識。”餘敬惜收回視線:“不過我知道,這幾家也是生産宣紙的紙坊”

“餘家參加新品紙會的熟宣與以往的北宣大不相同,我只問你,餘家真能繼續制作北宣嗎?”鐘永年接口問道,她是商人自然更關注餘家以後到底還有沒有北宣可賣。

“自然可以。”

“呵。”屋裏響起一聲輕笑:“亂紋的不是北宣。”

餘敬惜這才注意到,在三位長老背後還有一架半展的屏風,有兩人相對而坐在哪裏喝茶,發出笑聲的就是名四十上下略有些幹瘦的女人。

“劉公公,本相說的可有錯?”

“雜家只是個奴才,不懂這些筆啊紙啊的。”劉公公語調輕緩,與在石窟寺閑聊時聽到的毫無差異:“貴君吩咐雜家來聽聽,雜家就只帶了耳朵來。”

“哦?那本相就問問懂的人。”将手中茶杯輕敲出聲響:“餘家小女,你說呢?”

“右相大人說得是,亂紋的自然不是北宣。”

門外的議論聲嗡的一下擴大,蔡皖晴微皺眉,目光卻掃到倉吉兒嘴角微翹的淺淺笑容。

“但是,餘家送來參加新品紙會的是小女的新做熟宣紙,并非北宣。”餘敬惜神色安然:“既然是新紙自然與北宣無關。”

“你這麽辯說,意思就是熟宣的亂紋是故意為之?”倉道明問。

“倉院長慧眼如炬。”餘敬惜拱手:“倉家亦是制紙世家,倉院長一定了解,世間無論是順水還是逆水的大師千不足一,更多的紙坊做一輩子紙都只有亂紋。”

“亂紋的北宣只是廢紙,而小女的熟宣卻想擺脫這樣的困頓,讓更多人使用它,底紋和亂紋自然都應該嘗試。”餘敬惜神色認真,連木姨都開始懷疑當初自家小姐是不是就真有這種想法?

“所以熟宣半張螺紋半張亂紋。”她轉向屏風施禮問道:“請問劉公公,貴君可說這熟宣作畫時可有底紋要求?”

屏風後面沉默片刻:“、、均可。”

餘敬惜致謝,她知道自己這話問的取巧,但是劉貴君唯一對底紋有要求的熟宣,只有高聖夫後一張而已,劉公公這話不算說謊。

“既然貴君覺得均可,那麽餘家熟宣既可以用亂紋可以為用完整底紋。”餘敬惜轉回倉道明的方向說:“當然如果長老們覺得亂紋的熟宣不進紙譜榜前十,餘家也可以只制作整張完整底紋的熟宣。”

衆人靜默片刻,這個要求不能說,因為便是天下第一紙的嚴家也會大量生産亂紋的普通竹紙。

“你既然能解釋為了熟宣半紋半亂,那麽就是能确信餘家可以制出新的底紋北宣了?”記家家主開口帶着冷冷笑意,當她看不出那單螺是仿制雙螺不成功的東西麽?

餘敬惜搖頭:“不是新底紋北宣,如果有新底紋北宣,自然不會送我的熟宣來參加紙會。”

“難道你會雙螺?”記家家主的聲音變得更加尖細嘲諷。

餘敬惜不喜的皺眉:“大家以後總能見到餘家北宣,自然不怕說與你知,北宣以後的底紋會使用倉家的連七。”

嘭,一聲。倉道明手中的茶杯掉到桌上,茶水瞬間四處蜿蜒,她長袖一拂指着門外的倉吉兒氣急敗壞的道:“你、、你怎麽能、、。”

“族嬸勿怒,餘北宣夫人在世時用北宣傳承來向小侄下聘,這只是回禮罷了。”倉吉兒神色肅然:“只是有人盜用小侄的聘禮,還請族嬸和衆位大人為我做主。”

說完話便面向嚴家母女的方向怒目直視,嚴弈雲老臉一張只是微變了變就恢複了常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嚴袖水倒是面薄些,臉色青紅不太敢擡頭。

“北宣的傳承?”倉道明愣愣說道,手中一涼才發現自己按在了桌上的茶水裏:“我們倉家有北宣的傳承了?”

底紋再重要也是只是個撈紙師傅的手藝而已,北宣傳承啊!沒想到餘北宣居然會用這麽重要的東西做聘禮,咳咳,當然自家侄兒那是不錯的,恩,北宣傳承也算配得起。

“是。”餘敬惜将輕責的視線投到倉吉兒身上,這男人是在往自己身上拉責任呢,看來這紙藥一事不解決好非落下心病不可。

“不過現在可不只是餘家和倉家才有北宣傳承了。”

“嚴家夫人,我說的可對?”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沒人寫評論是因為女尊文的緣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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