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流沙箋

餘敬惜有些笨拙的操控手中的剪刀,古代的剪刀笨重而不鋒利讓她很不順手,而且手中的大紅繁體喜字裁剪難度也頗高,她倒想偷懶剪個簡體的,只怕會被倉吉兒笑話白字先生。

将手中剪好的紅字慢慢展開,扯過一方白娟為底将它放好撫平,目光灼灼的看向對面的男子,看他從臉頰到額頭,耳朵到脖子,最後連手背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倉吉兒心中歡喜,那喜字下方的口被修剪成心的形狀,他雖從未見過,卻莫名的喜歡這個美麗的形狀,用指尖勾勒着優美的弧度,不敢擡頭看對面女子的臉。

餘敬惜見他羞得擡不起頭,便執筆在一張粉色的花箋上寫着。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個世界也有詩經。

倉吉兒看了片刻也取過小筆,在花箋下方寫上。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粉色的花箋被推到石桌中間,與那大紅的喜字并排放着,兩人相視而笑一種幸福的味道在心底醞釀發酵。

、、、、、、、、、、、

“如何?順順利利的吧?”童相公瞧見餘敬惜剛進門,便急忙繞過櫃臺迎上去:“他家有沒有再為難你?”

他可聽說了倉家先前退還庚帖的事情,雖知道這次是說好了才會再上門下聘,但結果沒出來前總是心中忐忑。

“順利。”餘敬惜想起倉家伯父近似谄媚的笑容,心底不由有些酸楚,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那就好,那就好。”童相公歡喜的念佛。

“柯煜和屛兒呢?”木姨跟在後面沒見到自家女兒迎出來便問道。

“應該去陳家看料了。”餘敬惜記得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是呢。”童相公接口說:“柯煜去看料了,那陳家一門寡夫不好讓她一個女子單獨去,我讓屛兒也跟着。”

說完嘴往外一努:“喏,那不就回來了。”

餘敬惜看到木柯煜手中提着只木桶心中一喜,急忙大步迎出去:“成了?”

柯煜咧嘴一笑,倒是屛兒跟着興奮的答道:“看樣子能成。”

“走,進去看看。”

後院水井邊,柯煜将手中木桶的蓋子掀開,雖是秋日高照但桶裏冒出濃厚的白霧,一股冰涼的寒意散發開來。

桶中有半桶漂浮着大塊冰的涼水,幾張薄板木片漂浮其中。桶底還有許多褐色的粗糙沉澱。

柯煜挽挽袖子先從桶底撈出一把褐色沉積物遞到餘敬惜面前,她撚起一小搓兒在指間碾動,綿和松軟沒有一點硬心,用指甲輕刮,表面褐色表皮脫落中間出現絲狀物。

“陳家小作坊的東西倒是齊全,原來儲存黃表紙的地方就有吸潮用的生石灰,熬蠟的大鍋也還能用,後院本來用來泡錫紙的池子也大小合适。”

餘敬惜點頭:“用掉人家生石灰記得給錢。”

屛兒脆應一聲,生石灰不值幾個銅子兒:“就是硝石費了些功夫,附近的藥店都被我們跑了個遍才湊夠了十斤,用了三十兩銀子呢。”

硝石又稱北帝玄珠,這裏主要是用于制藥,主治頭痛、心腹痛、眼目障翳、伏暑瀉痢,用量少價格也不便宜。

“小姐。”屛兒躊躇了一下:“陳相公問我這冰是怎麽來的,我就把硝石制冰的方法告訴他了,沒關系吧?”

餘敬惜皺皺眉:“你有提醒他硝石加水做的冰不能吃吧?”

“當然。”屛兒趕緊點頭:“那硝石可是藥,他自己也知道。還跟我說,這硝石加到水裏怕是跟加進水裏的鹽一樣,熬幹了水還能再取出來。”

餘敬惜一愣,這蒸發結晶法循環利用硝石也能被人猜出來,古人果然也不笨啊。

“我開始也吓一跳,以為誰跟他說過呢。”屛兒道:“後來他跟我講,以前娘家附近有個井鹽作坊,裏面的工人回家将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用水煮,也能得些鹽保管一家人食用。”

餘敬惜無聲嘆息,那鹽裏面怕有不少是工人自己汗水的結晶,這陳相公也是個命苦的,在娘家苦,嫁了人更苦。

“你回頭告訴他,要想做能食用的冰也可以。”便細細的将硝石制冰和制作冰品的知識告訴屛兒,最後叮囑他:“若是有人盯上這制冰的法子,就讓他趕緊賣掉,孤兒寡夫的莫要惹來災禍,花些心思在做冰品上,賣小吃的鋪子到處都有,只要味道好又幹淨總不愁沒生意。”

“小姐,你真是好人。”

“作坊裏的硝石也送與他做本錢吧。”餘敬惜拍拍屛兒的額頭:“總不能讓你白誇我一句。”

“小姐,我也想吃冰。”

“、、、先接着講我們泡的東西。”

“哦。”屛兒指她手中的殘渣:“木屑先用石灰水泡煮了三個時辰,然後放進硝石冰池裏浸泡,現在這種程度可以直接漂洗曬白了。”

“但是木屑獲取太過費力。”沒有粉碎機床,這裏的木屑都是鋸木板的副産物。

“恩。”屛兒點點頭又撈起一片木片兒:“這種刨子削出的木花兒,效果也不錯。”

用手指微撐木片上裂紋張開,木制纖料清晰可辨。

“不過用石灰水泡煮,和用冰水浸泡的時間應該還要延長。”餘敬惜看了看還有些地方沒有完全散開木花兒。

“我覺得用小姐說的那個剉法可行。”屛兒用手撕扯了一下粘連處:“用冰水浸泡三天然後取出來用刀剉敲打,然後再浸泡效果應該也不錯。”

餘敬惜最後從桶裏取出的是薄板,這種薄板有二十張紙的厚度,已經是木料廠能拆出的最薄的木板,經過同樣處理後薄板基本沒有變形,只是表面有木刺翻翹顯得十分粗劣。

“木板基本上可以去除了,雖然最不費事,但是想要達到合用的标準怕是要費大功夫。”

餘敬惜點頭,這泡紙料并非讓材料自行腐解,因為等到材料中的果膠、木素腐爛脫離,剩下的纖維也就不結實成不了紙了。三種處理中,木屑的效果最佳,但是把一根木料完全碾磨成木屑在現階段實在是不容易。那麽第二種用刨子刮出的薄薄木花兒,幾乎是最好的選擇,這種木花處理後的木纖維含量比樹皮少,但是一顆樹的纖維含量遠遠多于它的樹皮。

餘家現在有北宣、熟宣、油紙、皺紙再加上這種新的原木棉紙,完完全全能夠支持紙坊的運轉,想着倉吉兒非要将彩紙的工藝寫一份給自己,餘敬惜暖暖的笑着,等到第一批原木棉紙出來,就連同工藝制法送來給他吧。

自己也要好好賺錢才行,餘敬惜心想,修屋置田娶媳夫兒,總不好委屈他從洛陽嫁到曲澗那個小地方,還住不好吃不好。

“花婆婆手上的皺紙什麽時候出?”

“應該就是今明兩天。”華林本來就産麻紙,有現成的白麻紙漿可用,皺紙不過是改了幾步工序簡單得很。

“連七底紋你學會了麽?”

柯煜拍拍胸脯憨厚的笑着。

“泾縣的長稈籼稻也快收了吧。”

“恩,先不回曲澗直接繞道去泾縣應該還趕得及。”

“好,收拾收拾。”

餘敬惜拍拍手中的贓污:“我們該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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